第一三三章 竟敢对张天阳不抱希望？
“怎么回事？你那边出问题了？”
杨教授显然认识这个满头大汗的男医生，连忙站了起来。
急诊科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个地方都缺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但现在，竟然到了要敲门借人的地步？
“那个，我就借一个实习同学，可以吗？杨教授你这边不是有两个吗，能不能分我一个？”
男医生显然也有些难为情，但他实在是撑住不了，面子哪有猝死重要。
“杨老师。”
张天阳自，动自觉的站了起来。
“要不，我去看看？”
邓师兄是规培轮转的医生，不算实习生。
这里真正的实习生只有他一个。
“去吧。”
杨教授也没多问，其实看男医生满头大汗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不是病人太多就是病人太难搞。
现在是下午五点，距离急诊下班也就一个小时了，抢救室里的情况还算平静，两个人应付的了。
“谢谢啊！谢谢杨教授！回头请你吃饭！”
男医生千恩万谢，冲张天阳使了个眼色，然后大步就往回走。
看那样子，急得不行。
“快去吧。”
杨教授善解人意，催促着张天阳赶紧过去。
“你等会那边结束就直接下班吧，不用回来了。”
邓师兄好不容易从刚才灵魂质问的尴尬中缓解出来，冲着张天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上吧，天阳兽！冲鸭！”
张天阳冲着邓师兄翻了个白眼，然后赶紧转身跟上男医生。
白色肉盾连忙迅速录入完手里剩下的几个数据，亦步亦趋的跟着张天阳出去。
“那什么，欧阳老师，我去上个一个小时的厕所！”
......
抢救室里算是安静的，基本上除了病人监护仪的滴滴报警，不会有太多其他的声音。
所以跨越抢救室大门的瞬间，张天阳恍惚间感觉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门外，喧闹，炽热，焦躁，压抑。
抢救室门外的观察区目前只有一张病床，只有那个酒精中毒的大叔。
可一个大叔的产生的噪音堪比十个普通病人。
张天阳出来的时候，大叔已经从兴奋状态转变为了悲伤状态，拉着自家女儿的手哭的那是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新郎官还穿着西装呢就赶过来照顾老丈人，在旁边杵着别提多尴尬了。
再往前看，走廊两侧蹲着不少抢救室里病人的家属。
一个个看到白大褂在眼前晃过，纷纷抬头看一眼，见不是叫自己家病人名字，又纷纷低下头去，眼神麻木。
气管插管老太太孙魏氏的家属依然聚在一团，眼神诡异。
张天阳只来得及感叹，这么多病人，还真只有这个老太太的家属来的人最多。
很快，所有这些属于抢救室的风景就被他甩在身后，眼前是另一幅光景。
候诊区的椅子上，人满为患。
候诊区的椅子旁边，还站着不少找不到位置的病人，或者家属。
至少张天阳这么大眼一看，就看到一个明显面露痛苦的学生疼的站都站不稳了，被左右两个同学架着，愣是没有人让位。
输液室、留观室里，属于护士的白色衣角如同蝴蝶一样纷飞。
门口的家属探头探脑的往里面望，满脸的忧心忡忡。
急诊科门口，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赶集一样，而且进来的多，出去的少。
满头大汗的男医生在前面开路，于拥挤的病人和家属中间游走。
张天阳紧随其后，左右腾转挪移，确保自己不会掉队。
白色肉盾就显得更直接一点，毕竟以他的身型也做不到见缝插针，只能一路平推。
一边推，一边道歉。
好在病人终究是来看病的，对于白大褂的容忍度比较高，虽然脸色很臭，好歹没有发飙。
好不容易冲锋回到了急诊内科，满头大汗的男医生脸上的汗水又多了一层。
“不好意思啊，让你来帮忙。”
虽然认为张天阳不过是一个实习医生，可男医生对于自己把对方从现在“很闲”的抢救室拉过来帮忙的行为还是感觉到很愧疚。
这时候竟然双手合十，表示拜托。
“跟着我的实习同学都请假了，一个甲流，一个甲亢，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对不起对不起！”
男医生一脸对不住，“你看，人越来越多了，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张天阳不用顺着他的胳膊往外看就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毕竟，就连急诊内科这件小小的诊室就已经快被塞满了。
除了两个桌子两台电脑两个白大褂之外，病人和家属竟然硬生生的挤进来了十个人。
张天阳甚至能感受到站在他身旁的男性家属呼吸的温度！
太难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
按理说，已经是其他各个科室的门诊准备下班的时候。
张天阳跟着郑华亮出皮肤科门诊的时候就大概摸清楚了门诊的套路。
五点这个时间点，如果所有挂了号的病人已经看完了，郑华亮就会招呼着他直接下班。
如果后面还有人没来，就会再等一会。
但是五点之后就坚决不会再给没挂上号的病人加号了。
要不然，别说五点半了，七八点都不一定下得了班。
所以这个点，很多没挂上各个科室的号，却又急着看病的病人，就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急诊科。
五点这个时间也差不多是各个单位、各个学校放学的时间。
很多上班族，或者学生，白天不敢请假，这时候下了班放了学才匆匆往医院赶。
再加上五点也是晚饭的时间，各个不卫生的小餐馆会为急诊科制造源源不断的腹痛腹泻恶心呕吐的病人。
种种因素加起来，才造成了现在急诊科“越到下班时间越火爆”的情况。
“没有排到的病人和家属麻烦先出去外面等，要不然会影响前面病人的诊断啊，大家互相体谅一下，不好意思啊，先出去一下！”
男医生额头上的汗擦了又出，出了又擦，好不容易才把骂骂咧咧的病人和家属们哄出门去，只在诊室里留下了两个病人和相应的家属。
张天阳还在站着，等待着被分配任务。
男医生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在靠近门口的电脑上坐下来，操作着，登录了自己的医生工作站。
男医生心里其实也没对张天阳报太多希望。
毕竟他自己本来去借的就是实习同学，张天阳的胸牌上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是今年的全员轮转实习生，也就是说，第一轮轮转。
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临床小白。
所以，他只求自己能够稍微轻松一点，不至于猝死就好。
很快，医生工作站登陆了进去，张天阳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瞬间刷新了十几条挂号记录。
“那个，师弟我现在教你应该怎么做。”
男医生转过头，招呼张天阳过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啊，等会下班了师兄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直接说！管够！”
他拉过张天阳在椅子上坐下，把医生工作站展示给他看。
“来，你看我操作一遍。
其实很简单的，我知道你是实习同学，也不会难为你，稍微可以帮我分担一点就好了。”
此时此刻，男医生对张天阳报的期望值非常低。
而张天阳也没有开口辩解什么。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后，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惊喜。
第一三四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这是我的医生工作站，师弟你以前在病房轮转的吧？门诊系统会用吗？叫号过号查看既往病历之类的？”
“要是不会的话，我来给你掩饰一遍。”
男医生直接把张天阳当成了小白萌新，已经做好了从最基础的东西教起的打算。
毕竟，按照他之前带的几个实习生的德行来看，这一批刚下临床的实习生确实是什么都不懂的。
可没想到，张天阳很自然的从他手中接过鼠标，淡定的点头，“我会。”
“嗯？”
男医生下意识的想质疑，“你真的会？我之前带的实习生也以为自己会，结果......唔......”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
实在是因为张天阳已经轻车熟路的把界面调到“就诊列表”，准备叫号了。
原来没说大话，是真会啊......
男医生很快抛掉这一茬，开始给张天阳分配任务。
“师弟，你这样，你先叫这些没有就诊的病人，帮我问病史，写主诉、现病史、既往史。”
“主诉可以不严格遵守20字的要求，但是一定要一目了然，一看就知道这个病人过来是想解决什么问题。”
“现病史你懂的，既往史药物过敏一定要问，其他的你看着症状对应问。”
男医生是真的没有对张天阳这个实习生抱有什么太大的希望。
抓他过来就是为了当个苦工，把这些“只需要体力”的问病史的活分出去而已。
但凡涉及到“需要脑力”的查体、诊断、下医嘱，男医生根本没抱希望。
“其他的诊断查体医嘱什么的如果你看得快有想法的话可以弄一下，但是不做要求，最好还是我来看。”
男医生三言两语交代完自己的要求，拍拍张天阳的肩膀。
“你的工作其实也不复杂，主要是帮我节省一下时间，这些病人你看过之后就点过号，然后让他们过来我这边排队看。”
“你之前在病房和抢救室，可能没面对过需要自己首诊病人的情况，但是不要怕，具体的诊断之类的都有我呢。”
男医生的意思其实很明显，摆明了就是“你来帮我干点体力活，不需要动脑，也不要怕出错，动脑的活我自己干”。
言下之意其实就是对张天阳这个实习生业务水平的不信任。
张天阳自然听出来了，但并没有反驳。
毕竟，实习医生什么都不懂才是正常的，没有经验嘛。
上级医生如果真的一开始就对实习同学特别放心，什么事情都可以放权让实习同学去干，那才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所以他只是点头，“好的。”
“那，开始吧！”
男医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擦去额头上新渗出的汗液，拎起桌子下藏的一箱矿泉水当中的一瓶，吨吨吨灌了半瓶。
做好了战斗准备，男医生冲着旁边一直等待着的病人手一伸。
“病人是你吗？来，诊疗卡！说，哪里不舒服！”
......
这边，张天阳也接过自己身边站着的病人手里的诊疗卡，开始问诊。
“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喉咙疼。”
回话的病人是个十九岁的小哥，看起来面色有些疲惫和苍白，头发也很凌乱，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嘶哑。
张天阳的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所有特征了然于心。
急诊科的病人非常多，后面随时都有十几二十几个人在排队，男医生正是因为忙不过来才请求外援的。
所以不能像是在皮肤科那样等待病人自己详细叙述发病经过，必须主动出击，争分夺秒，一击即中！
张天阳在脑海里结合主诉，瞬间分析出了几种可能。
“我问你答。喉咙痛多久了？”
“额，2天？”
“有没有发热？发热几天多少度？”
“有，两天都发烧，3。”
“有没有咳嗽咳痰？”
“没怎么咳嗽，但是早上起来会有痰。”
“痰什么颜色？黄的白的？粘稠的还是稀薄的？”
“早上是黄色的，粘稠的吧。”
“头晕头痛胸闷胸痛有没有？”
“有头疼，很疼。”
“头疼是不是像脑子里有一碗水，不能晃，水一洒就很疼的那种感觉？”
“咦，好像真是！”
“四肢乏力腰肢酸软有没有？”
“有诶！医生你怎么知道？”
“附近是不是有人最近感冒了？”
“这个你都知道？”
“有没有药物过敏史或者食物过敏史？”
“没有。”
“家族遗传病有没有？高血压高血糖之类的没有吧？”
“没有。”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连珠炮一样，没有给病人丝毫东拉西扯的时间，全都直奔主题。
偏偏问着问着，小哥惊讶的瞪大了眼，感觉张天阳问的每个症状都是自己有的。
密集的提问结束后，张天阳有了判断。
随手从柜子里扯了一个口罩递给小哥，言简意赅，“戴上。”
“还有其他症状或者想说的吗？”
小哥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医生好好说说自己到底是怎么不舒服，可现在回想一下，竟然所有的关键点都已经被张天阳问完了！
自己本来准备的那一堆话，现在竟然变成了几条简短的对答，而且没有遗漏！
这个医生好厉害！
面对小哥惊奇的表情，张天阳不再说话，开始在屏幕上敲主诉、现病史和既往史。
敲完字，他把诊疗卡递给小哥，抽出笔在他的挂号单上写上“测体温”三个字。
“去外面分诊台找护士两个体温，然后让她们写个体温条，拿着体温条等下直接进来。”
“哦哦，好的。”
小哥感觉自己的医从性从来没这么好过，接过东西乖乖的出去量体温去了。
张天阳看着屏幕上还空着的地方，歪头看了看对面还在纠结第一个病人的师兄，犹豫了一秒，果断敲下键盘。
诊断：流行性感冒。
医嘱：咽试纸病毒定量。
想了想，又在现病史后面加了个括号，敲下“若咽试纸流感病毒阳性，则予奥司他韦 1片 1/日口服”。
左上角点击保存，回到就诊列表点击过号，然后叫上下一个病人。
“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
五分钟后，男医生终于处理好了自己首诊没有经过张天阳的两个病人，准备开始享受师弟“处理”过一遍的病人。
“来，坐下。”
招呼小哥坐下，男医生点开了就诊记录。
“咦？”
病史写了不少，主诉现病史既往史都有，而且，诊断和医嘱都下好了？
这不是胡闹吗！
自己刚刚不是说了诊断和医嘱最好是自己来下吗？
心中有微微的怒意，男医生强压着情绪，定睛一看。
“咦？这病史问的很不错啊！”
病史详细，要点清晰，书写规范。
不仅让人一目了然，看着还有些赏心悦目的感觉？
再看诊断，流行性感冒，也就是病毒性感冒。
这诊断好像也没差啊？
按照这小哥的病史，好像就应该是这个诊断啊！
再看医嘱，咽试纸。
还有现病史后面的备注，奥司他韦，抗病毒的药物，用法用量都没错。
这不正是自己准备开的医嘱吗！
这实习生，深得朕心啊！
刚刚升起的怒意早就烟消云散，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男医生对小哥随口一问。
“你刚刚量体温了没有啊？”
小哥瞬间答应。
“啊，量了，对面那个医生要我去护士那里量的，体温单在这里，给！”
接过小哥递来的体温单，男医生感觉自己的舒适感提升到了顶底。
连量体温这种事情都记得！
所有东西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舒服啊！
男医生心情愉悦，对张天阳的病历、诊断和医嘱只字未改，笑眯眯的打发小哥去做咽试纸，等一会结果出来之后再来找他。
“这种感觉真舒服啊。”
男医生百忙之中感叹了一句，然后接着叹了口气。
“可惜，估计只有这一个病人是这样。”
毕竟，病毒性感冒是非常容易体验到的疾病，张天阳能够顺利诊断并给药，其实也很正常。
久病成医嘛，谁还没感冒过几次？
等到下一个病人，不是感冒的，甚至不是常见病的，估计这个实习生就吼不住咯！
毕竟只是个实习生而已嘛！
也不能要求他太多！
男医生的内心小剧场瞬间进行了多重演绎，但手上却不慢，已经叫了下一个病人。
“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一边问诊，一边接过病人的诊疗卡放在感应器上，男医生漫不经心的扫过布满字迹的主诉和病史病程。
“咦？”
第135章 我是谁，我在哪，谁是主治，谁是实习？
“怎么回事？”
男医生有些惊讶，怎么第二个病人除了主诉和病程之外，诊断和医嘱也给下好了？
难道又是个病毒性感冒？
男医生抬头，在病人的脸上扫了一眼。
不太像病毒性感冒啊！
再仔细看主诉和病程，这才点头。
“果然不是病毒性感冒，看起来像是细菌性的。”
主诉和病史依旧很完善，诊断下了个“上呼吸道感染”，医嘱开了血常规和感染二项。
感染二项包括pct和crp，是针对细菌感染的检查指标，开的很合时宜。
没毛病！
男医生挑重点快速再询问了一遍，然后给病人做了体格检查。
跟上一个病人一样，男医生对张天阳的病历诊断和医嘱只字未改，打发病人做检查去了。
飞速的处理完两个病人，男医生只觉得神清气爽。
跟前两个病人的纠结比起来，这两个病人处理的时候简直爽爆了！
尤其是面对这两个病人的时候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让他极为上头！
随意的扫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发现才刚刚过去了两分钟不到。
两分钟，看两个病人，不仅弄好了主诉病程诊断和医嘱，连查体的时间都包括了！
如果看所有病人都只需要这么点时间，外面也不会排那么长的队了。
男医生趁着叫下一个病人过来的间隙暗自感叹，随即又摇摇头。
“估计这么爽的情况也就这么一次吧？毕竟不可能接连好几个都是感冒，要是遇到别的病，估计师弟就不会做的这么好了。”
一边嘟囔着，男医生一边接过新病人的诊疗卡，放在感应器上。
“果然，这就是个腹痛的病人了。”
腹痛还是需要鉴别诊断的，可能的疾病很多，从急性肠胃炎到急性心肌梗死，都有可能。
跟普通感冒比起来，在诊断的难度上不是一个级别。
不知道为什么，终于看到一个师弟有可能吼不住的病人，男医生心里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看了看主诉，“突发腹痛、腹泻、呕吐3小时。”
又看了看病人，发现他捂着肚子，疼得整张脸皱成了一朵花。
像是这种急性腹痛，发作剧烈的病人，哪怕下面的医生已经问诊过了，上级医生往往还会重新问一遍。
实在是因为下级医生经验不足，上级医生生怕他们问漏了，或者根本没问，想当然的就写上症状。
所以他根本没有仔细看张天阳写的那一大段话，而是迅速整理思路，开始亲自问诊。
病人明显是还在疼，说话的时候会牵动到腹部，尤其的疼。
所以他问一句病人才答一句，能答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
好不容易问清楚了疼痛的范围、性质、诱发和缓解因素，男医生还想继续深入询问，谁知病人不干了。
“砰！”
兴许是因为太过于疼痛，他拍在桌子上的手变成了砸，好不容易才忍着痛从嘴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的问题，刚刚那个医生，都问过。别，折腾，快，开药。”
都问过？
男医生一愣，眼看病人确实难受，只能放弃自己一一具体问诊的想法，翻开张天阳写的现病史。
这一看，他又有些发愣。
“怎么所有的要点又全问到了？”
“而且这个顺序......看着很舒服啊！”
很多实习生问诊写病历的时候，只知道把所有阳性的症状都一股脑的写上去。
至于哪个症状先，哪个症状后，他们不在乎。
想到哪个写哪个，反正没有遗漏的就万事大吉。
整个病历看下来，你只能看出他问了很多症状，却看不出他为什么要七零八落的问这些症状。
可是实际上，有经验的医生写现病史的时候都是有一定顺序的。
通过看他描述的症状体征，可以看出来他的诊断思路。
几个阳性症状凑在一起，是为了说明有某种疾病的可能性大。
几个阴性症状凑在一起，是为了说明有某种疾病的可能性可以基本排除。
而张天阳写的现病史，给男医生的感觉就是——扑面而来的逻辑感。
整个看下来，他可以明显看出，张天阳在问诊过程中的思路。
从急性心肌梗死，到急性阑尾炎，到胆囊炎、胰腺炎，再到急性胃肠炎，抽丝剥茧，用排除法，最后确定了诊断。
诊断下的是“急性肠胃炎”，现病史的最后张天阳总结的是“考虑诺如病毒感染引起的急性肠胃炎。”
很合理的猜测，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测。
男医生放弃了挣扎，认命的开始给病人做体格检查。
跟前面两个病人一样，这个病人的诊断和医嘱他同样只字未改。
再看时间，因为他重复问诊和查体，消耗了足足两分钟。
而这两分钟里，张天阳那边已经打发了一个新病人在他旁边排队等待，第二个病人也已经结束了问诊，正在敲病历，预计十几秒后也将加入排队。
“为什么师弟可以问的这么快，判断的这么快，还不带错的？”
男医生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下意识的，他开始加快速度，打开了第四个病人的信息。
这是一个全身突然起红疹的病人，扫了一眼病历，张天阳写的果然很详细。
挑重点快速问了几个问题，男医生很快进入了查体环节。
最后，出乎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他再次对张天阳的诊断和医嘱只字未改，打发病人交钱拿药去了。
第五个病人，发热。
男医生做了体格检查，诊断医嘱只字未改。
第六个病人，头晕。
男医生做了体格检查，诊断医嘱只字未改。
第七个病人......第八个病人.......
第十三个病人......
从最开始的惊讶、欣喜，到后来的震惊、怀疑，再到最后的麻木、波澜不惊。
我是谁，我在哪？
谁是主治，谁是实习？
男医生只觉得世界已经失去了色彩，时间也已经失去了流动。
病史不是他问的，诊断不是他下的，医嘱也不是他开的。
准确判断病情的成就感不属于他，治疗后病人情况缓解的满足感也不属于他。
作为急诊科医生特有的救死扶伤的快感消失之后，剩下的就只是单纯的工作和体力消耗。
他的身体依旧在重复机械性的劳动。
可思维却时不时进入到自我怀疑的地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天知道，他本来借个实习生过来明明是为了缓解他的劳累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感觉更累了呢？
把这个师弟叫过来帮忙的时候，不是只剩一小时就可以下班了吗？
一个小时，平时自己能看几个病人啊？十五个？二十个？
现在看了第几个15个病人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
第136章 我，工具人，生气！
五点多的急诊内科门庭若市。
即便有了张天阳加入之后看诊的速度明显加快，可外面等待的病人堆积的实在是太多了，依旧没有快要看完的迹象。
毕竟，这是一个典型的奥数问题。
已知医生接诊病人的速度为x，又知新病人产生的速度为y，现有的病人总数为z。
请问什么时候所有病人都能够看完？
答案是，在病人看完之前，医生会先累死。
好在，速度加快了之后，情绪暴躁的病人百分比明显降低了。
诊室里三个人分工明确。
白色肉盾负责有序的叫号，并把多于的病人堵在门外。
师弟在飞速的问诊，然后录入主诉、现病史、既往史、诊断、医嘱。
而男医生在干什么呢？
他在进行“体力劳动”。
在挣扎未果后，他终于服从了命运的安排。
从一个问诊、诊断、治疗样样精通的资深急诊主治医师，渐渐退化成了一个只会机械的重复师弟问过的问题，笨拙的完成体格检查，无力修改师弟任何判断的“工具人”。
甚至，只需要完成体格检查的他甚至还追不上师弟的处理速度！
他竟然能感觉到，师弟在刻意控制速度。
具体表现为，张天阳处理完之后在他这里排队的病人永远都是两个。
但凡出现第三个病人，师弟甚至会把体格检查也帮他给做了，以提升他的速度！
而且，但凡遇到情绪激动或者比较暴躁的病人，师弟都会联和白色肉盾先给病人做一个“心理辅导”。
等到这些病人排到他那里的时候，除了实在疼的收不了的，各个都面带满意的笑容。
当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简直热泪盈眶。
师弟也太贴心了！
不对，明明他才是上级医生啊喂！
现在角色是不是反过来了啊！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况啊喂！
简直可怕！
明明距离下班只有一个小时，可男医生在重复性的机械性劳动中，觉得自己似乎熬过了一个世纪。
毕竟，张天阳直接把速度提升到了以前的三四倍，同样的时间三四倍的工作量，谁吃得消啊！
终于，接班医生来了。
看到三个白大褂走进急诊内科，张天阳终于放慢了他恐怖的处理速度。
在处理完手上的这个病人，并仔细的给他做了体格检查，让他去男医生那里排队之后，他靠着椅背放松了下来。
眼看张天阳已经进入了休息状态，接班的主班医生随口问了句。
“今天下午病人不多吗？我看外面等的人好像没多少。”
话音刚落，接班的主班医生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怨念。
顺着怨念的来源看去，主班医生看到了男医生想要吃人的眼神。
“怎么这个眼神，你吓我一跳！”
“快快，快把你剩下的这几个病人看完，然后就可以下班了。”
终于可以下班了？
作为工具人已经麻木到迟钝的男医生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由得感动的差点掉下眼泪。
而旁边，接班的主班医生已经跟张天阳聊了起来。
“怎么样，今天下午你们看了几个病人？多不多？累不累？”
“我看看啊。”
张天阳重新点开病人列表，在“已就诊”那里翻动。
“看了45个。”
接班医生沉吟着点点头，“今天病人不少啊，白班竟然就有45个。”
话音刚落，他又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怨念。
两分钟后，剩下的三个病人都被打发出去交钱拿药了，诊室里就剩下了五个白大褂。
男医生终于从无休无止的“劳动”中解放了出来。
擦了把汗，他完成了他想了一个小时都没能实施的动作——
从桌子下面捞出之前干掉了半瓶的矿泉水，然后吨吨吨吨吨吨。
把剩下半瓶矿泉水干掉，他终于感觉僵硬的思维有一些些恢复了。
接班的主班医生看不惯了，一把拍在男医生的肩膀上。
“至于吗？一天45个病人，虽然累点，但也累不到哪里去，怎么跟要死要死一样？”
“一天45个？”
男医生苦笑一声，“一个小时45个啊哥！”
“一个小时45个？你逗我呢？就算你们俩同时看也看不完啊！”
主班医生根本不信，亲自挑选了拍在二十几个之前的病人的信息点开。
“你看，这个病人在二十多个之前，他的就诊时间是......诶？还真是一个小时之内！”
眼看这就诊时间，主班医生傻眼了，连忙再点开更前面的病人。
点到第46个病人的时候，终于，就诊时间的间隔正常了，不再是一分钟一个
了。
“我靠，还真一小时看45个啊！就你们俩？牛逼啊！”
主班医生献上了自己最诚挚的赞赏，跟着他的两个实习生也表达了自己的敬佩之情。
男医生莫名其妙的受到了同事的敬佩，感觉蛋疼的同时又觉得受之有愧。
“不是我牛逼，是师弟牛逼啊......”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只是个只会机械的查体，然后打发病人去交钱的工具人。
真正在问诊和诊断病情并制定治疗方案的，是这个变态的师弟啊！
可若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件事，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
接班的主班医生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打了两句哈哈就坐到了座位上，准备开始工作。
眼看正主张天阳都没有辩解的意见，男医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收拾收拾准备下班。
走出急诊内科诊室，看着急诊科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男医生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下终于能活过来了吧？
“给。”
把自己出来前从桌子底下顺的三瓶矿泉水分别递给张天阳和白色肉盾，男医生面色复杂。
“那什么，你们辛苦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可还没等张天阳和白色肉盾回复，他又自顾自的安排。
“这样，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我点点好吃的吧！犒劳一下！”
此时此刻，他真的觉得，应该被犒劳的是他自己。
整整一个小时的物理加精神暴击，他容易么！
天知道这个师弟是个变态，他就应该把另一个师弟拉过来了。
虽然可能看病人看的没有那么快，但是至少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成为工具人吧？
当医生的成就感全毁了啊有没有！
可反过来想想，如果没有把张天阳找过来，这45个病人排队又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其中也有好几个看起来就觉得他很疼很难受的，再多等几分钟都是煎熬。
这样看来，师弟还是很牛逼的。
至少在帮助病人节省时间，尽快就诊，缓解症状这方面，师弟作出了卓越的成就。
可是，可是......
好吧，不管怎么样，受伤的都是他！
他太难了！
第137章 冲突渐起
从男医生休息室换了衣服拿上东西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杨教授。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疲惫。
毕竟，急诊科的班可不是那么好上的。
“小张，下班啦？怎么样，急诊内科累吗？”
杨教授跟张天阳一起往外走，随意的挑起话题。
刚刚她下来的时候还看到了那个把张天阳借走的男医生，只见他满脸怀疑人生，神游天外，连对面有人跟他擦肩而过都没意识到。
作为常年在急诊科厮混的老医生，杨教授很懂得察言观色。
不是累蒙了，就是又遇到了冲击三观的事情。
这种时候旁边的人最好别多话，让他自己缓缓就行。
但是张天阳可是自己的人，而且看他脸色，虽然累了点，但是情绪还算稳定。
所以，提出两个问题当做开场白之后，杨教授直奔主题。
“你们今天下午遇到事了？”
“遇到事？”
张天阳愣了愣，仔细思考了一下，“没有啊，除了病人多了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这样啊。”
杨教授挑了挑眉，点点头。
既然小张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可能真的病人太多了吧？
倒也奇怪，男医生已经是老资格的急诊科主治了，怎么会仅仅因为病人多就变成那个样子呢？
“抢救室那边怎么样？”
张天阳也问了句，“最后一个小时，没出什么事吧？”
杨教授顿了顿，“倒是没有收新病人。”
这点其实张天阳也知道，毕竟抢救室很多新病人都是从急诊内科转过去的。
急诊内科在这一个小时之内一个重病人都没遇到，抢救室里自然不会多收病人。
杨教授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张天阳心思急转，意识到了不对。
自己问的是抢救室那边有没有出什么事。
杨教授没有回答“没出事”，却回答没有收新病人。
那么就是之前的病人出了事。
如果是病情上的事情，不至于犹豫，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张天阳眉头皱起，“那个姓孙的老太太的家属又搞事情了？”
“这你都猜得到？”
杨教授抿了抿嘴，“确实是他们，刚刚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结果全花在跟他们解释上面了。”
张天阳的眉头皱的更深，“这群家属听不进去解释的吧？”
“听不听得进去都得解释，家属是有知情权的。”
杨教授叹了口气，“只是这帮家属实在是有点难沟通。”
“老太太来的时候是你给插的气管插管，情况多紧急你也清楚，可家属就是坚持来到时候老太太是好的。”
“这三天医疗值班叫了好几次，警察也叫了好几次，家属才松口，才给老太太做了检查，上了治疗。”
“她的各项检查结果你也看了的，用了药之后感染指标明显下降，血色素也没再掉了，明明是好转的迹象，只是人还没醒而已。”
“可是家属就是觉得，治疗效果不好。”
张天阳皱眉，“是因为钱吧？”
回想起当时厕所里听到的老太太几个儿子的对话，张天阳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只觉得恶心。
不让上检查，不让上治疗，是因为不想花钱。
现在无理取闹，是因为那些必要的检查和治疗的费用让他们感觉到了肉疼！
不仅不想花钱，还想老太太好转，继续拿老太太的补助。
活生生的把自己的亲妈，当成了摇钱树，可劲的吸血。
生出这样的儿子，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叹息。
两人刚好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急诊科的光景呈现在两人面前。
往抢救室方向的走廊里隐约传来争吵，两人很默契的停止交谈，走快两步。
“已经过了探视时间，家属不要偷偷溜进来啊！会影响医生工作的！”
穿着白大褂的是接小夜班的医生，这时候正在把固执的卡在抢救室大门中间的家属往外赶。
可老太太的家属愣是把住了抢救室的大门，赖着不出去，就倚在门框上撒泼骂街。
“我妈妈在里面呆了三天了，怎么还没醒！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治！”
“你们这是医院还是监狱啊，凭什么老不让我们进去。”
“肯定是你们治坏了！我妈妈来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就是！你们这些医生啊，心都是黑的！这三天让我们花了那么多钱，还治坏了！大家评评理啊！评评理！”
“诶，你们是不是心虚啊！别推我！你们肯定是心虚！”
三个中年男人，一个撒泼的中年阿姨，堵在门口叉腰大骂，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抢救室的铁门愣是因为中间夹着几个人而开开关关，有短路的风险。
抢救室里按理说一共有三个白大褂，可现在只有一个看起来是跟班的小医生在外面应对。
剩下两个白大褂包括主班医生都在里面忙活，估计是里面的病人突然出现了什么问题。
眼看小医生根本对付不了无赖的家属，里面的护士组长小姐姐迅速分配完任务，插着腰就出来了。
身为女生，她一点都不带怵的，伸手就把几个家属往外推，一边推一遍叫。
“别站在门口！把门卡坏了你们陪啊！一个门十几万啊！”
所有对于病情的解释都没有这句话有用。
这群家属最在乎的就是钱，自家老娘的命都比不过那点钱。
面对医生和护士的时候他们横，可面对赔钱的时候，瞬间就怂了。
虽然依旧骂骂咧咧面带怒意，可几个家属却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
门，终于关了。
小医生和护士组长也被关在了外面，应付吵吵嚷嚷的家属。
最开始的两分钟，小医生和护士组长还在尝试跟家属解释。
“刚刚探视的时候医生不都跟你们说了吗，查血的结果是有好转的，人送来的时候情况多危急啊，现在不是明显稳定了吗，你们不要太着急......”
可有的人，他就是听不懂好好说话。
杨教授之前已经好言好语的跟他们解释了半小时了，依然是这幅德行，明显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道理讲得通的话，要拳头有什么用？
围观的家属们只是因为吵闹而感觉烦躁。
可几个医务工作者，包括张天阳，心里的怒意渐渐升腾。
第138章 武力说服！
果然，小医生好言好语的解释瞬间遭受到了家属强烈的反扑。
老太太的小儿子和女儿冲在最前线。
明明两个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可撒起泼来比小孩子还不如。
“说什么呢！来的时候哪里危急了！来的时候好好的！就是你们给治坏了！”
“花了那么多钱人都没醒，你们这是医院吗，这是吃人啊！”
“你说好转就好转啊，我们为什么看着越来越严重了！”
不仅闹，还上手。
那阿姨一边嘴里撒泼，手上直接推到了小医生的身上。
小医生显然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虽然身板还算强壮，可对面是病人家属，他竟然一时间顾虑重重不敢还手。
张天阳隔了老远都能看到他鬓角流淌下的汗水。
走廊两侧散落着的好些患者家属们都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向着冲突的方向行注目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老太太的家属在故意闹事，可毕竟事不关己，竟然一个上前劝架的都没有。
几个家属依旧在骂，情绪激动的小儿子甚至再次放出狠话。
“老子跟你说，你们要是治不好我妈妈，老子弄死你！”
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个医生一个护士都脸色难看起来。
眼看要起冲突，张天阳下意识的往抢救室的方向走。
“别去。”
杨教授拉住他，自己向前走，“这种事情你处理不了，我来吧。”
“杨老师。”
右眼皮有些微跳，张天阳一把把杨教授拉了回来。
“穿上白大褂的时候你来处理，脱下之后，交给我吧。”
......
那边，护士组长也显然被惹急了，插着腰猛地一吼。
“闭嘴！”
声音之大，穿透力之强，堪比河东狮吼。
几个家属被吼的龇牙咧嘴，终于消停了一会。
护士组长被气急了，再也不管什么鬼微笑服务了，直接就是一通怼。
“你们是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啊？”
“好好跟你们说不听说不听，有能耐啊？说病人本来好好的啊？”
“有能耐你别来医院啊！好好的你搁家待着啊！没事跑医院你们全家吃饱了撑得啊！”
“说了在好转在好转偏不信，不信你们出院啊！转院啊！自己治啊！”
“不是说自己是医生吗！你特么自己给你妈治啊！送过来给我们几个意思啊！”
“再吵一句就直接滚！”
“现在我就让医生给你们签自动出院同意书，爱去哪看去哪看！”
护士组长那可是急起来不管你是主治还是教授抓着就是一顿骂的人，声音大，穿透力强，理由充分，理直气壮。
几个家属就算无赖，可毕竟理亏，被骂的一个个面红耳赤。
中年女人指着护士组长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你这护士怎么回事，我，我要投诉你，我......”
“你去啊！”
护士组长一点都不带虚的，插着腰就往前逼近。
“投诉去！要不要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啊！去去去快去！不投诉你就是弟弟！”
“大不了就不干了，老娘天天伺候病人还得伺候你们这种垃圾？”
“我告诉你们，老娘学散打就是为了能插着腰跟你们这些傻逼说话！”
“在医院就给老娘老实待着！有种闹事，有种你带着老太太回家啊！”
近乎于挑衅的话语，直接让最容易激动的小儿子红了眼。
“我靠！老子弄死你！”
小儿子是体型偏大号的中年男人，护士组长虽然号称学过散打，但毕竟是个身材偏娇小的姑娘。
两相比较之下，后果如何，显而易见。
眼看着小儿子举起了拳头，手臂上青筋毕露，围观的不少家属都不忍心的闭上了眼。
仅有的一个想做点什么，最终也只是掏出了手机，准备报警。
小医生在旁边又急又怕，千钧一发之间竟然克服了恐惧，冲上来挡在护士组长面前。
“老子......”
“啪！”
距离护士组长仅有半米之遥的时候，小儿子看到了自己面前突然冒出来的人脸。
“不好意思，抓住你的手了。”
张天阳微笑着，手下用力。
下一瞬间，小儿子脸上的凶狠变成了惊恐。
一往无前的冲锋在张天阳这里受阻。
不知道张天阳使用了什么邪术，小儿子只觉得自己往前冲的身子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扭转的力气，下一秒，眼前的景物旋转。
他眼睁睁的看着周围一张张不忍的面孔360度旋转，然后又720反向旋转，再然后，地板上的纹路在眼前迅速放大。
“我靠！我擦奥噢噢噢！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不过是这么不忍心的一闭眼的功夫，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儿子就这么脸着地趴在了地上。
而张天阳，穿着便装，半个人骑在这个中年男人背后，右手抓着中年男人的右手，膝盖顶着中年男人的后心。
然后，在围观家属震惊的眼神中，张天阳轻轻附身，让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能够看到他的脸。
“好巧啊，又见面了。”
“怎么样，这次姿势有没有比上一次舒服一点？”
小儿子此刻左半边脸着地，双目圆睁，一口牙险些咬碎。
“老子，老子......嘶——嗷疼疼疼！”
可直到顿了两秒后，张天阳才放松了一点手上的力气。
“还说脏话不？”
小儿子还想放狠话，可右手上隐隐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现在的处境，索性一咬牙，不说话。
张天阳眉头微皱，手上用力，“我再问你问题呢。”
“嘶——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
被顶在地板上的小儿子终于放弃了挣扎，屈辱的求饶起来。
旁边那个纵容自家弟弟闹事的中年女人，刚刚还沉浸在下一秒自家弟弟就可以狠狠教训这些骗钱的医生护士的幻想之中。
下一秒，自家弟弟已经被按在了地上。
一直到自家弟弟开始求饶，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放开我弟弟！”
中年女人开始撒泼，上来就想打张天阳，然后被同样反应过来的小医生赶紧拦住。
“你是谁啊！你是不是医生！”
剩下两个中年男人也反应了过来，开始闹。
“医生打人了啊！医生打人了啊！”
第139章 肚子里的孩子比人渣重要（感谢尊慕达克尔的盟主~）
眼看几个家属又开始闹腾，小医生渐渐露出绝望的眼神。
张天阳倒是很淡定。
他也不呵斥，只是附身在小儿子耳边轻声说话。
“我现在不是医生，只是家属，这里有监控的，你们继续闹，闹到警察局去，看看拘留谁？”
然后，他渐渐手下用力。
瞬间，小儿子哀嚎起来。
“嗷！疼疼疼！别叫了，别叫了，嘶，疼疼疼.......”
终于，世界清净了。
老太太的家属们碍于在张天阳手上的小弟的安危闭了嘴，可眼神依旧凶狠。
张天阳不看他们。
他微微扭头，眼神在那些渐渐往远处挪移，准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家属身上一扫而过。
“里面医生还在抢救，我也不知道抢救的是你们谁的家人，但是你们看看，这家人继续闹下去，里面还能不能好好抢救？”
他开口，声音不算大。
但这时候老太太的家属没有闹，抢救室外很安静，声音顺利的落入家属们的耳中。
“到时候病人死了，算谁的？”
这下，所有家属都不再事不关己了。
逐渐离开的步子又重新迈了回来。
责怪的眼神落在了老太太的那群家属身上。
“里面在抢救呢。”
“就是啊，刚刚他们从里面出来的，应该知道里面在抢救吧？”
“该不会是我们家的老头吧？我的天！里面在抢救他们竟然还在跟医生闹！”
“诶，这两个医生和护士，你们快回去抢救啊！”
责备的声音从小声的嘟囔，逐渐发展为大声的呵斥。
“你们这家人怎么回事啊，人家医生不都跟你们解释清楚了，还在这胡搅蛮缠！”
“里面在抢救，你们还在闹，万一影响了抢救怎么办！”
“感情死的不是你们家的人你们就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吗！”
“这家人怎么这样啊......”
“我老早就绝觉得他们有问题了！”
面对其他病人家属的职责，中年女人插着腰就想撒泼。
可张天阳手下一个用力，小儿子一个哀嚎，她顿时就把话咽了回去。
当然，这种大快人心的情况也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门口的保安就带着大叉子，在杨教授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保安接管了张天阳的位置，将情绪激动首先动手的小儿子控制了起来。
然后，这周极为动荡的急诊科不知道第几次迎来了警察叔叔的光临。
在国家暴力机构的调解之下，老太太的家属终于表现的“能听得进去人话”了。
表现勇敢的小医生已经被赶回了抢救室。
小夜班的主班医生终于处理好了抢救室里那个出事的病人，接替了小医生的工作。
他作为谈话医生，在警察和张天阳的见证下，重新给老太太的家属们进行了谈话。
其实内容跟杨教授下午花了半小时谈的差不多。
张天阳坚信，其实家属从一开始就知道医生们再说什么，只是故意无理取闹罢了。
因为警察的在场，家属终于对医生说的话表示了理解。
持续十分钟的谈话结束，小儿子和中年女人带着对张天阳的怨恨眼神，被领到了一旁。
张天阳掏出兜里的手机，结束录音，取名“人渣闹事证据”。
他和老太太的小儿子还要分别跟着警察去局里做笔录。
但离开前，刚刚叉腰怒怼无理取闹的家属们的护士组长小姐姐拦住了他。
“那什么，谢谢啊！”
小姐姐看起来不是经常给人道谢的样子，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手一伸，却把一把糖果塞到了张天阳的口袋里。
“没什么可以感谢你的，刚刚被人渣气到了吧，吃几颗糖冷静一下。”
“下次你值班的时候，我请你吃零食！”
张天阳摸出口袋里的糖果，笑了笑，叫住了转身准备跑的护士组长小姐姐。
“你学过散打啊？”
“嗯啊，学过啊。”
护士组长小姐姐使劲点头，“其实我根本不怕他们，他敢上来，我也可以打得他满地找牙！”
“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吗？”
张天阳的一句话让护士组长小姐姐愣住了。
“你......”
“我知道你打架厉害，但是万一他不小心碰到你的肚子了呢？
好不容易怀上的，要是因为这种人害得没了，不遗憾吗？”
张天阳冲护士组长小姐姐微笑。
“有机会的话还是休个假吧，要不然就调一下科室，急诊科怪累的，又容易碰到情绪极端的病人，等孩子生下来再回来也不迟啊。”
护士组长小姐姐有些发愣，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不能休假，本来就人手紧张了，那么多病人......”
足足两秒，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我怀孕了的？”
张天阳指了指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就因为这个？”
护士组长小姐姐轻咬下唇，“你怎么知道不是胖的呢？”
张天阳咧嘴笑，“我看你面相，就知道你天生丽质，容貌上佳，身材苗条，小仙女是不会胖的。”
久经沙场的护士组长小姐姐明知道张天阳是在调戏她，可还是脸上微红。
“那什么。”
她选择转移话题，“加个微信吧。”
......
警察局距离东方医院不过十分钟的脚程，很近。
杨教授作为张天阳的带教老师，陪他去做笔录。
路上，她只字不提刚刚张天阳按住家属的事情，只是调侃。
“小张，你明明是听人家欧阳护士跟你那个护士小哥聊天的时候听到的八卦。
为什么偏偏要骗人家？”
张天阳耸耸肩，想起了几个关键词。
护士组长，练过散打，结婚三年，流产三次，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好的。
“这件事情本来就很艰难了，让她知道自己被人家议论，会心情不好吧？”
想了想，他又看向杨教授。
“杨老师，你怎么没有骂我跟病人家属动手？”
杨教授也偏头看他。
“平常的时候，当然应该骂你。
即使人家无理取闹，可毕竟我们是医生，应该包容些的。”
“但是，总不能看着他欺负小姑娘吧？”
“那个小护士，虽然是医务工作者，可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一样也是人啊......”
凭什么她就活该受伤害呢？
第140章 有一场硬仗要打
被迫在警察局逛了一圈，张天阳出来的时候还赶上了男医生请的晚餐。
毕竟是家属先动的手，张天阳作为“见义勇为”的一方，而且有不少围观群众担保，也有监控录像作证，并没有被处罚。
只是教务处的老师不辞辛苦，大晚上的还是坚持给张天阳打了个电话。
“怎么，被教务处的老师骂了？”
男医生已经从下午那恐怖的一小时里缓了过来。
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至少能冲着张天阳笑了。
“没有骂我。”
张天阳专注于消灭自己那份食物，想了想，挑重点回了男医生一句。
“他说我干得好。”
男医生：？？？
男医生忍不住再次怀疑起人生，轻轻的在桌子底下掐了自己一下。
“嘶——”
还是疼的啊！
说明今天下午一小时看45个病人是真的，教务处的老师打电话给张天阳说他做得好也是真的！
这世界什么时候这么魔幻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老师跟我是本家吧？”
张天阳想起电话里张主任苦口婆心的劝导。
“小张啊，虽然你这事做的不错，保护了我们的护士，可是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知道你遇到这样的家属很生气，但是这直接冲上去，万一你自己受伤了怎么办？
听我一句劝，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跑吧。
你自己的安全比较重要啊，犯不着跟别人置气。
你可是咱们第一临床医学院的宝贝，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啊！”
想着想着，笑了笑，继续埋头吃饭。
对面，男医生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陷入了自我怀疑。
“本家也不能这样吧？不处罚就很不错了，总不能夸你吧？”
男医生回想起自己以前遇到不讲理的家属的时候，总是被迫忍耐的样子，不由得潸然泪下。
......
周四，张天阳的班是小夜班。
上班时间为中午12点到下午3点，晚上6点到11点。
可当他提早十分钟来到急诊科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了翘首以盼的男医生。
“师兄，你在等人？”
张天阳路过男医生，顺嘴打了个招呼。
谁知男医生竟然站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这不是在等你呢么。”
“等我？”
“那个啥。”
男医生挠挠头，“我跟你杨老师说过了，你昨天刚跟抢救室病人的家属起了冲突，不方便继续在那待着，不如跟我一起去急诊内科。”
“是吗？”
张天阳已经套上了白大褂，稍微一思索就发现了男医生话里的漏洞。
他也不拆穿，就冲着男医生笑了笑，“行啊，我都行。”
最后还是男医生自己不好意思了。
“那什么，刚刚说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其实是我想让你过来，你看我手下也没个实习生可以干活的，你......”
似乎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男医生赶紧改口。
“你虽然表面上是实习生，但是昨天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我看好你！”
不管男医生有没有私心，张天阳反正是无所谓，在哪都一样。
两人跟杨教授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钻进了急诊内科诊室。
白色肉盾早就盯上了张天阳，也跟着两个白大褂钻了进来。
一时间，急诊内科诊室里充满了五个白大褂，一个白色肉盾，还有五个病人和家属，显得无比的拥挤和灼热。
“加把劲，看完这个就可以下班了！”
上一班的医生瞬间像是打了鸡血，加快速度处理完诊室里的病人，开开心心的准备下班。
男医生跟上一班的主班医生打招呼，“上午都还行？”
“还行都还行！”
上一班的主班医生满脸笑容，“对了。”
他突然转身，捞起桌子边角上摆着的大红苹果。
“嘿嘿，这苹果还挺好用的，下午我还得继续用。强烈建议你也买一个！”
一边说着，主班医生一边招呼着属于自己的两个实习生，笑呵呵的走了。
刚刚走到门口的病人和家属好奇的回头看。
“苹果不是拿来吃的吗？怎么这医生说是用的？”
“该不会是病人太多，看傻了吧？”
不是医疗系统的人，又怎么能够理解医生们跟值班之神斗智斗勇的辛酸呢？
十二点整，两人分别在电脑前就位。
张天阳拿到了男医生的医生工作站账号和密码，开始敲入。
很快，名为“陈玉林主治医师”的医生工作站打开。
就诊列表刷新，现在在等待的病人有12个。
“呼——”
“淡定淡定，问题不大。”
对面的陈医生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祈祷”方法，这时候正在双手挥舞，摆出特定的手势。
“好了！可以叫病人进来了！”
仪式完毕，他冲着张天阳和把门的白色肉盾示意。
“诶，医生！”
两个病人以及相应的家属在开门的瞬间挤了进来。
“来，诊疗卡，哪里不舒服？”
......
周四是工作日，各个科室的门诊都照常工作。
虽然中午他们也休息，可下午依然上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所以急诊科现在的压力并没有那么大。
从病人的数量上来说，会比周末和晚上少很多。
可是相应的，诊断相对明确，或者症状没那么严重的病人都去各个科室门诊了。
只有真正突发疾病，或者症状特别紧急的病人，才会来急诊。
所以说，虽然现在只有12个病人，可是从难度上来说，不一定比周三下午那45个病人差。
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咯！
张天阳接诊的第一个病人并不是列表上排前二的病人，而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中年女人。
她的名字排在第三个。
眼看她活蹦乱跳的，说话也中气十足，张天阳在心里就把她分为了“病的很轻”的那一类。
根本没有给中年女人口若悬河诉说来龙去脉的机会，张天阳直接进入问答环节。
三十秒后所有问题问完，开始敲打病历的时候，中年女人还有些愣神。
她刚刚明明还有一堆话想说来着，进来之前她甚至都打好了草稿，要跟医生从“今天我早上出门买菜，怎么怎么样......”好好说起。
可是张天阳这一通问题问完，她愣是找不到能说的点了。
她想说“我早上买菜的时候遇到了李婶，跟她吵了一架，你不知道她多气人啊。”
可想想看，张天阳好像已经问过她今天有没有遇到导致剧烈情绪波动的事情，她也回答了是。
她想说“今天的卖菜小贩鸡贼的不行，菜又贵又不新鲜，结果我吃了拉肚子。”
可想想看，张天阳也问过她有没有腹泻，甚至还问了大便的性状和颜色。
她还想说很多东西，可想一想，又好像已经“说过了”。
一股隐隐约约的憋屈感涌上心头。
一分钟后，诊疗卡被张天阳重新塞进她的手里。
“问题不大，给你开了点药，回去按时吃，然后多休息，调整心情。行了，下一个！”
被白色肉盾“请”出门外的时候，中年女人还有些不忿。
“诶，怎么，怎么......”
她想说“怎么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可又好像她想说的重点张天阳都问过了，只是拒绝了她的废话而已。
纠结了十几秒，她终于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外面还不少人等着，我也不是来聊天的，拿药吧拿药吧......”
......
只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就把大妈应付了出去。
既挡回了她的废话，又问清楚了病情经过，对面的陈医生都冲张天阳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张天阳点头示意，然后特意嘱咐了白色肉盾。
下一个放进来的一定要是排名第二的那个病人。
白色肉盾也坚决贯彻了张天阳的指示，直接强硬的把想要抢先进来的排在后面的病人拦在门外，硬是等到了排第二的小哥慢腾腾的挪进来。
“叫什么名字，诊疗卡，怎么不舒服？”
张天阳习惯性的来一套，接过诊疗卡放在感应器上，然后抬头看向病人。
这一看，他不由得心里一惊。
这个病人，怕不是有点严重哦！
第141章 休克石锤，家属不在，怎么办！
“快快快，坐下再说。”
张天阳眉头皱起，赶紧招呼病人坐下。
面前的小哥面露痛苦之色，双手抱肚，行走之间可以看到明显的停顿。
张天阳一眼就判断出来，这是因为行走的时候会牵扯到痛处所导致的特殊走路姿势。
张天阳一边滴卡，一边将小哥的基本特征收入眼中。
小哥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打扮的很中肯，是符合“办公室”背景的装扮。
体型有点不太中肯，偏胖，肚子上尤其突出。
即便他现在捂着肚子，可依旧可以看出腹部壮观的幅度。
脸上能明显的看到两层光。
一层是因为疼痛而渗出的汗水组成的水光。
另一层是因为长期处于室内，油脂渗出和组成的油光。
“我问你答，咱们快一点，肚子疼？具体哪个部位？疼了多久？”
“左，左边，疼了，疼了半天，半天多，越来越，疼”
张天阳扫了一眼对面的陈医生，他还在处理自己的病人，估计没空管这里，于是迅速上手。
帮助小哥缓慢的挪到诊室最里面的白色病床上躺好，张天阳的手就已经抚到了他的肚子上。
左侧疼痛，所以先摸右边的健侧，避免疼痛牵涉引起误判。
张天阳的手掌温暖而柔软，从轻柔到深压，在小哥没忍住痛嚎了几声之后，确定了疼痛的位置。
“左侧输尿管疼痛。”
瞬间，可能的疾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张天阳快速补充询问。
“我问你答，你的痛是不是绞痛？”
“是。”
“血尿有没有？不仅仅现在，最近一段时间都包括。”
“好像，有。”
“之前有没有出现过尿路中断，然后动两下又恢复正常？”
“有。”
“有没有试过这样痛？”
“好像，有，有几次，但没这么，厉害。”
“恶心呕吐有没有？”
“恶，恶心。”
“血压刚刚量的多少？”
“一百，七十，好像。”
“平常血压也这样吗？还是平常比现在高点？”
“平常，一百一......”
迅速问完，张天阳连病历都来不及敲，直接打断了正在干活的陈医生。
“师兄，我这个病人考虑左侧肾结石掉到输尿管里了，疼痛持续半天，现在我怀疑他有休克早期症状！”
肾结石本身并不可怕，严格来说也算不上那种特别特别危急的疾病。
可小哥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肾结石疼不疼了，是张天阳怀疑他休克！
休克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休克状态的病人有效循环血量锐减，也就是说体内能起到作用的血液的总量锐减，全身各个重要器官得不到血液灌注，严重的后果就随之而来。
细胞受损，代谢紊乱，乃至器官功能障碍！
确诊休克的病人，万一没有及时处理，是有可能面对死亡的！
一句话抛下，张天阳已经飞速跑出诊室，直接把导诊台的血压计抢了回来，然后飞速的把袖带套在小哥的胳膊上。
小哥痛的厉害，面色苍白，冒着冷汗，说话有气无力。
“医生，我刚刚，量过，血，血压，我，可能就是，肾结石，你不用......”
“别说话！”
张天阳直接瞪了他一眼，把他后面的话瞪了回去。
很快，袖带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开始充气工作。
张天阳不肯浪费每一秒时间，转头就给白色肉盾派任务。
“你去找个可以建立静脉通道的护士！去抢救室里找！”
陈医生跟正在看的病人打了声招呼，也紧张的凑了过来。
“这个病人怎么回事？什么原因的休克？”
陈医生面色严肃，语速也快了很多。
他根本没有质疑张天阳对于病人“休克”的诊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个师弟的扎实业务能力在昨天的一个小时之内已经得到了充分验证。
质疑他的判断，就是浪费病人抢救的时间。
更何况，这是张师弟跟着他出急诊内科以来第一个主动叫他来看的病人！
说不严重，怎么可能呢！
“休克不是很严重吗？”
陈医生本来正在接诊的病人也凑了上来，面露怀疑。
“可我看他还醒着啊，还能走，就是疼了点吧？”
病人的质疑其实很正常。
休克是个很严重的疾病，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
严重的疾病一般病人反应都很大，这个事情大家也约定俗成。
所以他想当然的觉得，小哥连昏迷都没有昏迷，怎么能是休克呢？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可怕的疾病有时候在爆发前的那一刻都是风平浪静。
你好好的站着，但是说不定，你已经休克了。
张天阳双眼盯着血压计，眉头紧锁。
“我不知道，可能是疼痛，可能是感染。”
低血容量、心源性排血功能降低、重症感染、过敏以及神经源性的因素都有可能导致休克。
休克的病因很多，没有检查结果的帮助，张天阳也没办法判断。
他只知道，小哥的痛苦面容，苍白脸色，滋滋往外冒的冷汗，还有比平常低了一截的血压，和他冥冥中的第六感，都在告诉他——这件事情很严重！
小哥的唇已经失去了血色，肚子依旧在绞痛，虽然不相信自己很严重，可面前的两个白大褂都面色严肃，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血压计嗡嗡的在工作，很快，黑色的数字出现在点子屏幕上。
“93/65mmhg！”
“比刚才又降了！”
血压明显下降，这点石锤了！
再看屏幕左下角显示的心率，102次每分！
脉搏增快，石锤！
再摸小哥壮硕的胳膊，明明天气挺热，可依旧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湿冷的感觉。
皮肤湿冷，石锤！
虽然小哥目前的意识状态还算正常，可两个白大褂坚信，快了！
白色肉盾叫来了抢救室的护士，一起带来的还有建立静脉通道的一系列工具。
就在抢救室里，护士小姐姐给小哥迅速建立起了静脉通道。
氯化钠液体顺着注射器的管道进入小哥的身体，作为迅速补液，点滴的速度很快。
可休克的症状还是如期到来了。
小哥自己爬上了推来的平车，可在平车咕噜咕噜的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意识障碍，进入到抢救室后，就变成了呼之不应。
张天阳跟着车和病人一起进了抢救室，陈医生就自动自觉的到候诊区联系病人家属。
“李月半！李月半的家属在吗！”
可喊了十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估计是一个人来的。”
张天阳已经帮助接好了陷入昏迷的小哥的监护，眼神在快速滴注的盐水和小哥滴滴作响的监护仪之间来回移动。
然后，他看向身后的杨教授。
“杨老师，病人意识障碍，没有陪同家属，联系需要时间，但是我觉得，需要马上处理。”
“怎么办？”
第142章 向左生，向右死
患者陷入昏迷，家属又不在场，其实是一个很棘手的局面。
如果患者醒着，征求本人同意之后可以进行治疗。
如果家属在，征求家属同意之后也可以进行治疗。
如果患者昏迷，家属不在，上了治疗之后患者醒了，好了，也很棒。
怕就怕，患者昏迷，家属不在，上了治疗，最后还是没醒。
这种情况下，姗姗来迟的家属万一选择闹一闹，不管医院方有没有责任，一身脏水肯定是跑不了的。
毕竟，患者就是死在你这里啊！
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这不是当医生的冷漠，而是无数前辈用血的教训换来的经验。
同情归同情，自己的生命安全就不值得同情吗？
“怎么办？”
张天阳看向杨教授，等待指示。
他就算再想给病人上治疗，也没有那个权利。
作为实习生，就算他下的所有诊断，开的所有医嘱最后都会原封不动的给病人实施，可依旧还是需要经过正规医生的审核。
这也是为什么皮肤科门诊的时候郑华亮再咸鱼，也要在诊室里杵着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急诊内科诊室里即便张天阳已经证明过自己的能力，可他经手的病人依旧需要看两次医生的原因。
现在这个病人已经归到了抢救室。
担责任的，是杨教授。
所以张天阳才会特意询问她，到底救不救。
救，病人可能活，可能不活，医生有被追责的风险。
不救，病人肯定不活，但是医生不用担责。
可张天阳话音刚落，杨教授就做了决定。
“上治疗！现在就上！小邓，你去联系医疗值班，我们先抢救。”
“好！”
两个小白大褂应声，然后迅速散开，各司其职。
邓师兄窜到固定电话旁开始联系最近出场率颇高的医疗值班。
杨教授已经开始在病床前下口头医嘱了。
张天阳则窜到电脑前开始把杨教授的口头医嘱录入电脑。
然后迅速开出血常规、肝肾功、感染指标、心肌酶谱等等一系列的检查，还叫了床边b超。
顺便，还把刚刚没写完的这个小哥的主诉、病史和查体都给完善了。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很快，信息录入完毕。
张天阳走到杨教授旁边，观察患者的情况。
李月半小哥躺在平车上，有些宽敞的体型将整个平车铺的满满的，肉呼呼的脸上还在不断的渗出冷汗，即使在昏迷当中，依然露出痛苦的神色。
床脚，杵着两个白大褂，眼神在滴滴作响的监护仪和病人的身上不断的来回扫视。
床边，欧阳护士带着一个实习护士一左一右，根据白大褂的口头医嘱配药、注射。
抢救室里的气氛很凝重，除了在打电话联系医疗值班的邓师兄之外，没有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所有操作按部就班。
静脉血通过柔软的细管，被抽到一根根红色、黄色、蓝色帽子的管子里。
动脉血也通过穿刺针迅速流出，被收集起来，准备做动脉血气分析。
低流量的氧气通过连着鼻子的管道输送，让小哥可以不费力的吸到。
足量的盐水通过静脉通道迅速补充到小哥体内，迅速扩充血容量。
很快，半袋液体已经进了血管，欧阳护士这才遵从医嘱将早早配好的静脉泵接入。
调好浓度和泵入速度的硝普钠缓缓的进入，先从最小量用起，同时密切观察着李月半小哥的血压情况。
鉴于小哥的情况被张天阳发现的还算及时，送进来的不算太晚，动脉血气的ph值没有偏的很离谱，暂时不需要纠正酸中毒。
补液、血管活性药物，必要时纠正酸中毒。
到此为止，休克的对症治疗已经都用上了。
剩下的，就是对因治疗。
只有解除了休克的病因，李月半小哥的情况才不会进一步恶化。
但，病因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
医生不是神，在检查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去“猜”，哪种原因最有可能。
而这一猜，张天阳和杨教授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泌尿系统结石一般不会引起休克。
毕竟，结石这种东西痛起来是及其厉害的，很少有人可以忍住这种痛而不去看医生。
实在有那种能扛的，或者疼痛不敏感的，则有可能因为结石堵塞输尿管，使本该排除的尿液堆积在肾盂，最后引起肾积水。
所以，一旦发展到休克的地步，病人就很危险了。
像是这个李月半小哥，张天阳对他的休克主要有两种考虑。
“杨老师，这个病人的休克我有两种想法。”
张天阳语速很快。
“第一种，剧烈的疼痛，导致血压降低，进而引起疼痛性休克。”
如果真的是这种可能，那就好办了。
止痛就是对因治疗，解除疼痛之后，小哥的情况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第二种，肾结石导致输尿管梗阻，进而引起感染，最终导致感染性休克。”
如果是这种情况，就糟糕了！
一般感染休克的死亡率为20%，已然接近了五分之一。
而这种肾结石导致的感染休克更加凶猛和迅速。
因为整个肾都是由血管组成的，感染的细菌会迅速吸收入血，导致身体情况急转直下。
即使使用抗生素，也不一定能赶在病人身体玩完之前控制住感染。
张天阳说完自己的猜测，转头跟杨教授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情况紧急，顾不得多想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先上了药再说。
“舒普深抗感染！
吲哚美辛100mg肛门给药！
阿托品0.5mg肌注！
呋塞米20mg肌注！”
抗感染、止痛、利尿三管齐下。
此外，还需要尽快拿到各项检验检测的结果。
杨教授冲面色严肃，迅速发号施令。
“去，打电话催检验科赶紧出查血结果！
床边b超来了没有！催一下！快！”
“在催了！”
张天阳话音刚落，抢救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打开感应门，检验科的白大褂推着床边b超的机器赫然就在外面。
“快，快来看看！”
张天阳脚下一滑窜了出去，帮着把机器挪到了床边。
然后迅速掀开小哥的衣物，涂抹凝胶，调试机器。
在检验科的白大褂刚刚反应过来准备呵斥张天阳“不要乱动机器，很贵的”的时候，张天阳已经抓着探头按上了小哥的肚子。
“来不及了！”
必须赶紧探查出小哥双肾的情况，如果积水严重，说不定就是最可怕的感染性休克！
真是这样的话，床边肾盂穿刺就跑不了了！
模糊的黑白画面在屏幕上显示，于此同时，邓师兄刚刚挂上了跟检验科的通话。
“催了，检验科那边给插了队，感染二项结果出来了！”
张天阳头也没回，“说！”
第143章 战斗准备！又双叒来重病人了！
张天阳竖起耳朵等待着着邓师兄那边报上结果，自己手下一点没停。
在b超医生震惊的目光和微张的嘴巴当中，他握着探头，准确的找到了小哥右肾的位置。
右边是健侧，所以理所当然的看到的是正常的影像。
但临床上不论做查体还是看健侧，往往会先看健侧，就是为了双侧对比。
b超医生用手帮忙，合上了自己的嘴巴，想了想，还是杵在原地，准备随时上前夺取机器的控制权。
他作为b超医生，必须跟着b超机子走，人不离机机不离人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机子很贵。
而且，b超机器并不是随便找个医生就会操作的。
心电图机器的使用是每个医生的必修课，可b超仪的使用只是影像科的必修课而已。
虽然面前这个男医生看起来会用，但，万一搞坏了呢？
张天阳知道b超医生在盯着他，可他管不了那么多。
将屏幕上的黑白影像扫进眼底，手腕移动，探头按在了小哥腹部左侧。
上下左右稍微滑动，找好了角度。
就是这里，左肾的地方。
看清楚图像的瞬间，张天阳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旁边，杨教授也跟他一样，不由得松了口气。
从屏幕上的影像来看，问题不大。
有轻度的肾积水，可跟健侧比起来差不了太多。
正常人憋尿的时候做b超一样能看到轻度的肾积水。
没有看到明显的液性暗区扩大，感染性休克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那边，邓师兄已经翻到了小哥的查血结果。
“prol。”
“crp 2.45 mg/l。”
听到邓师兄的汇报，张天阳的心彻底咽到了肚子里。
这两个指标都是细菌感染的特异性指标，现在看起来，问题不大。
proct的全称叫做降钙素原，正常范围是0-0.05，小哥这一项结果稍微高了点，但高的不多。
crp的全称叫做c反应蛋白，正常范围0-5，小哥这项结果落在正常范围之内。
正常人因为细菌感染感冒发烧的时候这两项也会升高，所以稍微高一点点，事情并不严重。
如果翻个十倍，proct高到7.5，crp高到24.5，那估计现在几个白大褂的表现就是另一幅场景了。
用鸡飞狗跳都不能形容。
“可以排除感染性休克了。”
张天阳做了判断。
排除感染性休克之后，小哥休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疼痛过度。
张天阳没有得过肾结石，所以他不明白这种痛到底是怎样的折磨。
但是从各种渠道看到的病人的表现来看，这种痛还是很剧烈的。
疼到休克，估计这李月半小哥在来医院之前应该忍了很久吧？
该进行的补液扩容早就上好了，休克的对症治疗也都在线。
缓解疼痛的药物已经给了。
小哥有轻微的感染，舒普深用了也不需要撤。
剩下的，就是等他慢慢缓过来了。
警报解除。
虽然抢救室里依然安静，监护仪依旧此起彼伏的滴滴作响，可空气里的那股子剑拔弩张却瞬间消散。
擦拭探头，放回机器旁，把b超机器调试回初始状态，张天阳冲着b超医生抱歉的笑。
“不好意思啊，刚刚比较急，机器还给你。”
“没事没事。”
b超医生担惊受怕了好一会，但好在机器完璧归赵，也没理由生气。
“老师您稍等一会，我给您拿单子啊！”
张天阳打出了b超检查单和床边加收的单子，一起递给了b超医生，然后帮着他把机器移动出门。
抢救室里各个病人的情况都还挺平稳，三个白大褂也终于能够坐下休息一会。
不由自主的，三人纷纷掏出了手机。
毕竟，这个年代，手机才是社交的主体啊......
张天阳的未读信息不少，一一点开，发现主要是之前加的东方医院的各个群聊里的消息。
肾内科又要出去聚餐啦，感染内科今天晚上有讲座啊，诸如此类。
急诊科的教秘也在急诊轮转群里艾特了全体，说是明天上午有个大查房。
可张天阳算了算，明天大查房的时候自己应该在上班。
按照自己这个颜色，可能大概也许，是享受不到急诊科大主任的查房讲解了。
宿舍的四人小群里也有不少未读消息，随手翻了翻，主要是季高杰这个渣男在抱怨他跟面善妹子的感情进展。
全世界最好的季高杰：“你们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上手的妹子！”
“这妹子看起来颇有一股子渣女的味道。”
“简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你们知道吗！”
“突然开始兴奋！”
“我一定要把她拿下！”
张天阳不由得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嘴角却勾不起来了。
总觉得，这两天似乎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他下意识的点进微信，翻出了跟林琳的聊天界面。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周一。
“有点累，不约了。”
“好。”
此后，再没联系。
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的移动，聊天框里出现了字迹。
“你这几天都没来找我。”
删掉。
“这几天怎么样？”
删掉。
“我这几天有点黑。”
删掉。
感觉发什么都不合适。
张天阳心中一阵烦躁，手指一动，点开了林琳的备注。
输入：“渣女”
删掉。
输入：“绝情的女人”
删掉。
输入：“该死的可爱”
删掉。
“哈！”
张天阳面色严肃，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他熄灭屏幕，扭头，就看到杨教授捧着手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邓师兄也凑了过来，“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杨老师？”
“啊，是我家儿子。”
杨教授笑起来的时候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带着弯曲的弧度。
“说是我平时太忙，还要打扫房间，太累了，给我买了扫地机器人。”
“但是我刚刚一直没回他，他又生气了，威胁我要把快递召回呢。”
邓师兄笑嘻嘻的答话，“应该不是真的生气吧？我记得他还挺理解您的，当医生嘛，不回消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谁知道下一刻哪个病人就会让你瞬间肾上腺素飙升呢？
“是啊，他挺理解我的，小时候容易闹脾气，长大了懂事了。”
杨教授面对病人的时候是一种温柔，说到儿子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温情。
张天阳收起手机，看着杨教授的笑脸，有些出神。
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
紧急处理了一个病人，他需要缓缓。
现在缓好了，就得继续干活了。
跟杨教授和邓师兄打了招呼，他重新穿过无数病人和家属，挤进了急诊内科诊室。
没有他的速度加成，和白色肉盾的秩序维护，陈医生根本没办法控制争先恐后挤进来的病人和家属们。
急诊内科诊室里再次人满为患。
好不容易把排在后面的病人和家属“请”出去等，张天阳终于能够在属于他的电脑前坐下了。
对面，陈医生已经再次出了满脸的大汗，却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焦头烂额的接诊着病人。
张天阳也就没有跟他打招呼打扰他，而是自觉的点开就诊列表。
一条条病人信息展现在眼前。
“嗯？”
张天阳愣了愣。
有点不对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列表的排序更新过！
张天阳处理了两个病人，陈医生自己处理了三个病人，可就诊列表反而从12个变成了13个。
而且，他明明记得有个熟悉的名字原本是排在下面两个之内的。
在陈医生处理了三个病人之后，他反而排到了第三位！
两个陌生的名字出现了在他的前面！
张天阳瞬间反应过来。
是导诊台的护士把那两个新患者拉上来的！
说明，她们认为这两个患者，很重！
“叫下一个！”
白色肉盾把下一个病人放了进来。
“叫什么名字，诊疗卡，哪里不舒服！”
张天阳一边抛出日常三联，一边将目光落在新病人的身上。
顿时，他的身子坐直了几分。
来重病人了！
第144章 死神来敲门
“来，快坐下。”
张天阳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帮着搀扶患者坐下。
新来的患者是个老头，看资料，年纪有65岁。
看人，张天阳感觉他有75岁。
老头子在自家老伴的搀扶下半弯着腰，颤颤巍巍的走进来。
不过是在看到老头子的那一刻，张天阳感受到了病重的气息。
这不是道观角落里冒出一个神棍双手合十说“这位施主您印堂发黑”的玄学。
而是一种常年混迹医院，见多了各式各样病情或轻或重的病人之后下意识产生的直觉。
就跟很多医生走在街上的时候会很职业病的盯着某个人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有病一样。
事实上，是有迹可循的。
很多细节，都在昭示着老头的危重。
微微抬头的时候，张天阳能看到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渗满了细小水珠一样的汗水。
他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呈现出正常老年人皮肤的颜色，有些发黑，有许多褐色的老年斑。
可他的脸却呈现出苍白的颜色，皱纹也因为疼痛而比往常加深了不少。
被一左一右搀扶着坐下的时候，老头子还捂着肚子。
又是一个腹痛，痛到面色苍白出冷汗的病人。
“休克。”
这个刚刚还被提到了无数次的词再次出现在张天阳的脑海里。
又来一个吗？
“我肚子痛，拉肚子，可能吃了过期的绿豆糕。”
没等张天阳仔细询问，老头就主动开口说明自己的主诉。
上一个小哥是肾结石，这个老头是腹泻，都是一般不严重，但是严重起来可以要命的病。
“什么时候开始拉肚子？大便是什么样的？颜色和形状形容一下。从开始到现在去了几次了？”
张天阳很快选定方向进一步问诊。
患者的主诉很明确，七个小时前开始出现上腹痛和反复稀水样腹泻。
这其实是急诊科非常常见的主诉。
毕竟，粤省气温偏高，食谱又广泛，东方医院周边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餐馆也不少。
光就这两天，张天阳就经手了许多以腹泻为主要症状的患者。
比如说，今天接诊的第一个大妈主诉也是腹泻。
当时张天阳开了点药就把她放走了。
可这个老头不一样。
首先他的基础条件看起来就不好。
再加上很明显的“急性面容”，皮肤苍白，浑身冷汗，足够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张天阳语速急促，迅速而简短的询问病史。
“有没有恶心呕吐？”
“有没有头晕头痛？”
“有没有发热？”
“有没有胸痛胸闷？”
“有没有四肢乏力？”
“既往有没有高血糖高血压病史？”
“药物过敏有没有？”
他的心早已揪起，按照他的判断，这个病人十有**问题很大。
可该问的病史还是得问，只有病史明确，才能更快速而准确的找到病因，对因治疗。
“刚刚在护士那里量的血压多少？”
扫了一眼患者递来的病历本，张天阳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血压 84/46mmhg”。
这个老头，现在已经是休克状态了！
“师兄！来了个腹泻七小时休克的病人！血压已经降到84/46了！”
陈医生正在跟接诊的病人解释病情，闻言顿时也弹了起来。
“收抢救室！”
“好！”
“帮忙！叫抢救室的护士来建立静脉通道！”
白色肉盾在张天阳的示意下接受任务，自动自觉的跑去抢救室通知医生，同时拉着刚刚被他拉过来一次的护士小姐姐往回突进。
而张天阳和陈医生两个白大褂一起，把老头架到治疗床上躺好，给他做查体。
跟着老头一起来的家属是个老太太，一直面露焦急，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能输点消炎药吗？”
“如果是不洁食物引起的细菌性腹泻，肯定要给抗生素的。”
张天阳认真而快速的进行着查体，随口回了家属的话。
“而且他现在血压降低，已经是休克状态了，得进抢救室马上处理和观察。”
一边回答，他一边心中急转。
腹泻的原因有很多，这个老头虽然细菌性腹泻的可能性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原因。
具体如何还是要看血象，看感染指标有没有升高。
从血压看，休克是实锤的。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休克？
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是是多次腹泻导致的单纯血容量降低？
有没有伴随的电解质紊乱？
会不会是食物中的细菌入血，导致的感染灶休克？
不知道！
但都有可能！
具体的病因，必须要进行查血，等结果出来才能判断。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对症治疗，解除低血容量状态，并严密检测患者各项生命体征。
心中有根弦被绷得紧紧的。
老头虽然看着能说话能走，可是已经休克了。
再加上他既往二十年的高血压和糖尿病史，本身基础条件就不好。
张天阳最怕的，是在继发休克的基础上，再往下继发更严重的疾病！
比如说，因为腹泻导致电解质紊乱，从而诱发严重的心血管事件。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能不能救的回来就两说了！
白色肉盾已经带着抢救室的护士带着全套装备冲回来了。
张天阳马上让位，并帮助护士小姐姐暴露患者的上肢静脉。
“快，给他建立静脉通道！”
“盐水快速滴注，马上补液！”
腹泻了七个小时，天知道老头到底拉出了多少水，现在他体内的总循环血量绝对是减少的。
先把水补上，再说别的。
陈医生留在诊室招呼病人，张天阳则脚下一滑，蹿了出去。
抢救室里已经打好了招呼，床位已经腾了出来，现在他要想办法吧病人送进去。
很快，他找到了想要的平车，一路叮叮咣咣的迅速赶回诊室门口。
“让病人躺着吧！现在就推进抢救室上监护！我马上给他拉个心电图！”
张天阳冲着诊室里吼。
“那个护士，帮忙抽血！血常规肝肾功离子六项感染二项心肌酶谱都抽上！医嘱等会开！”
所有医务工作者都严阵以待，一触即发。
万事俱备，只等病人上床。
可催促一声之后，老头子依旧坐在诊室最里面的治疗床上，自顾自的捂着肚子，纹丝未动。
跟他一起来的老太太眉头紧皱，拦住了准备去把老头子抬上车的张天阳。
“医生，不用这么麻烦。”
她说话不快，却带着坚持，还有微微的不耐烦和不信任。
“我们就是吃坏了肚子，输液就好了，不做检查。”
似乎怕几个白大褂没听清，老太太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们没病，就是吃坏了肚子而已。”
完了！
第145章 霸道总裁口臭模式开启
不仅老太太，坐在治疗床上的老头子也是这个态度。
“给我挂个水就行了，别折腾我老头子了！”
眼看病人和家属都拒绝治疗，站在老头子旁边的护士小姐姐先皱眉了。
静脉通道已经给病人建立好了，张天阳口头下达的抽血医嘱她都记得，正抓着好几根管子准备给病人抽血。
奈何病人扭来扭去，一点都不配合。
“抢救室里还有病人需要处理，医生你把病人劝好了再教我！”
护士小姐姐手里一堆的活要干，直接不伺候了，转身路过张天阳，直接就钻了出去。
剩下的，就是里头的陈医生在跟病人和家属对质。
而很显然，他根本没办法让这两个老头老太太听话。
“怎么回事？为什么拒绝治疗！”
张天阳拧着眉头大步走了进来，“你们怎么想的？病人现在难受的情况这么严重，为什么闹情绪？”
他现在已然进入了抢救应激状态，说话不仅大声，还有些凶狠。
这是所有进入抢救应激状态的医生们的通病。
毕竟关键时候，兵荒马乱，足够大声足够理直气壮才能保证医嘱的顺利传达。
生病的老头和家属老太太看不清张天阳胸牌上的“全院轮转”，根本没把他往实习医生的身份去想，只以为他是跟陈医生平级的医生。
所以，家属老太太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仔细的跟张天阳解释。
“我们接受治疗啊，这不是已经挂了水，但是检查就不要做了，劲折腾，我们就是吃坏了肚子，没病。”
其实很多文化程度不太高的老头老太太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是小毛病。
你也不能指望他们有多高的医学常识，很多时候他们的观念还停留在头疼治头，脚疼医脚的水平上。
只要不是严重到昏迷，或者很直观的直接吐血，他们都不觉得是什么大病。
熬一熬就过去了，顶多吃点药打点针。
老一辈的人成长起来的时候条件并不好，很多小病还真是自己扛。
到了现在，医疗发达了，老习惯却总是改不了。
很多时候，小一辈的紧张的不行，火急火燎的要把他们往医院送，老人却还觉得自己没啥事，尽瞎折腾。
陈医生作为经验丰富的急诊科主治医师，这种情况也碰到过很多次。
按照经验，跟老头老太太说道理是说不通的，他们固执起来能气死个人，只能让家属帮忙劝说。
所以，他直接打断老太太的坚持，“你们的小孩来了吗？儿子或者女儿？”
“都在外面干活呢！”
老太太随口一回，陈医生再一问，发现这个“外面”指的是不在粤省。
不在身边，那只能退而求其次。
“电话呢？有没有他们的电话？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电话没电了，我也不记得他们电话。医生，你给他们打电话干什么，我们就是吃坏了肚子。”
老太太说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对老头老太太的家属肯定是联系不到了。
“医生啊，已经挂了水了，我们就先出去了啊，不耽误你们看别的病人。”
两个老人的态度鉴定，却很有礼貌，陈医生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放走是肯定不能放走的，他很认同张天阳的判断，怎么看，这个老头都像是会出事的样子。
可是不放走，留在医院观察，又不送进抢救室，到时候万一出了事，什么检查都没做，没办法马上对因治疗，说不定根本来不及抢救人就没了。
他还在犹豫要想个什么办法让老头老太太听话，张天阳已经直接走了过来。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病人和家属胡闹。
而且，其实老头老太太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顶多是因为对疾病的无知，让他们没办法正确判断。
这种时候，医务人员必须强势起来！
张天阳心中急转，瞬间开启了霸道总裁模式。
“必须要进抢救室！必须要做检查！”
平车直接被他堵在了门口，老头要出去就必须要上车。
不管老太太想要伸过来的手，张天阳直接取下了老头的输液，一手搀着他就往平车上走。
老头的手上还带着针，连着输液器，没办法，只能被张天阳扶着走。
而张天阳直接瞪了一眼准备上来阻拦的老太太。
“大爷本身有二十年的高血压高血糖病史，基础条件就很差，不进抢救室万一死了救都没办法救！”
他的话说的很重，老太太有些被吓到了。
“我们就是吃坏东西拉肚子......”
“你们以前吃坏肚子能拉肚子拉7个小时？”
张天阳直接一句话给她堵了回去。
“你们要是刚出现症状两小时过来，就算你们自己想进抢救室我都得把你们赶出来！”
老太太还想辩解，“可是......”
“你们自己想想这七个小时大爷拉了多少水出来，又补了多少水进去？
血压都量了，降到那么低了能没事吗！”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到医院了就听我的！”
“来！上床！”
老头已经被张天阳扶到了门口的平车上，门外，等着叫号的病人和家属们熙熙攘攘。
张天阳的霸道总裁口臭模式还没关闭，顺口就继续怼。
“你们自己看看外面这么多等着看病的病人，前面好几个求着要做检查的病人都被我们赶回去了。
你们要是没什么事我们会在你们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吗？”
老太太终于犹豫了。
门外，排在后面等叫号的几个家属也急了。
前面这老头老太太不听话，弄得两个白大褂都没时间给他们看病了，这那能行。
全都自动自觉的帮着劝。
“老爷子看起来很难受啊，你们就听医生的话吧！”
“对啊对啊！我们都还在等着呢，你看医生为了你们都不叫号了！”
“赶紧听话吧奶奶！”
之前被张天阳简单问诊就打发去拿药回家的中年大妈也在门外。
她本来还觉得心里不安，总想回来再问问张天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事，可听到这话，顿时心里高兴了。
看起来自己是真的没什么事！
同时，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满肚子话可以倾泻的对象——老太太！
中年大妈拉着老太太就是一通说，叭叭叭的就把自己肚子疼来看医生结果排了一个多小时队就被白大褂三言两语赶出来的事情倒了出来。
同时，张天阳见缝插针，推着已经躺好的老爷子就咕噜咕噜的往抢救室里送。
陈医生全程旁观了张天阳态度强硬连骂带哄把老头老太太治服帖的样子，恍恍惚惚还没回过神来。
师弟厉害啊！
第146章 病人室颤了！
下一秒，陈医生被张天阳的吼声震醒。
“师兄！最好能联系家属！”
吼声在空气中飘荡，抢救室的大门关闭，里面外面隔离成了两个空间。
跟家属扯皮耽误了至少三分钟的时间。
张天阳心中的那根弦越来越紧绷。
虽然现在老头子还清醒着，可第六感告诉他。
一定会出事！
平车推到位，抢救室里顿时忙了起来。
张天阳语气急促，直接开吼。
“快！上监护！”
“可以过来抽血了！血常规、肝肾功、离子六项、感染二项、心肌酶谱全都要！”
“心电图机子呢？机子在哪？我给他拉心电图！”
旁边的患者似乎也在抢救，一批人在那边，张天阳这边只来了一个邓师兄和一个欧阳护士。
三个人动作迅速，很快就把该上的东西都接好，血压、心率、血氧饱和度等等指标开始在监护仪的屏幕上显示。
“血压82/64mmhg！”
“心率94次/分！”
“血氧饱和度99%！”
第一次心电图的曲线在专用的粉色纸张上缓缓打印出来。
张天阳盯着曲线看，顿了几秒钟，做出判断。
“心电图没有明显异常！”
按理说，老爷子的心电图没有异常，虽然现在是休克状态，但是已经开始补液了，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张天阳却总觉得心下难安。
就算知道急诊内科那边还有不少新病人等着看病，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病床前。
对于患有慢性病的中老年人来说，发热、腹泻、呕吐、纳差、大量出汗之后的电解质紊乱诱发严重的恶性心血管事件的可能性很大。
而这个老爷子，很巧，所有条件都符合。
虽然这一秒病人看起来还是正常的，可也许，下一秒他就能死给你看。
旁边的病人似乎是心跳呼吸骤停了，一群白大褂和护士们围在床边，按压的按压，给药的给药。
张天阳没有参与。
这个老头是他收进来的，他得看着。
但邓师兄和欧阳护士却加入了那边的抢救。
毕竟，表面上看起来，那边的病人已经出问题了，而这个老爷子看起来还行。
张天阳咬牙看了看监护仪上暂时没有明显变化的数字，突然转身，开始在电脑上操作。
迅速把该下达的医嘱检查都下了，三言两语简单的敲入主诉和病程。
然后打印患者授权委托书、病危告知书、抢救同意书，拿去让老头子和老太太分别签了。
签了这些同意书，万一出了什么事，就可以没有顾忌，直接上抢救。
抢救室的大门开了又关，张天阳捏着几张签好了字的同意书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病床上的老爷子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不算大，105次/分，可就在张天阳眼神落在上面的这两秒钟里，这数字跳了好几次。
分别是88、121、 105。
张天阳心中一跳。
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正常人心率一般都是比较稳定的。
不管是跳的过快，还是跳的过慢，或者是心跳逐渐增快，或者心跳逐渐减缓，他都会有一个过程。
反应在监护仪上，就是心率的数值渐渐增加或者渐渐减少。
而一旦出现这种，数值变化很快，而且跳跃幅度很大，一会八十多，一会一百二，一会又跳到一百，就说明有问题了！
这个问题有可能是机器没接好。
也有可能，是病人房颤室颤了！
心脏一共有四个腔，左房右房，左室右室。
心电传导虽然是从心房传导到心室的，但心室自己也有一套起搏系统。
而且真正起到主要泵血作用的，还是心室。
心房颤动的时候，病人有危险。
心室颤动的时候，病人会死！
怕就怕，老头是室颤！
心中无数念头闪过，张天阳随手把手里的那叠文件往旁边一拍，整个人就冲了过来。
“大爷，你什么感觉！有没有不舒服！”
他迅速拨开大爷的胳膊，一只手按在脉搏上，另一只手迅速拉开他的衣物，暴露他的胸部。
这脉搏一按，张天阳只觉得手指肚子下面一阵乱跳，心中不由得一沉。
脉率增快，而且不齐！
“我，有点胸口闷......”
老头子捂着胸口，声音断断续续，再一问，就已经呼之不应了。
再看监护仪，上面的波形瞬间就跳的乱七八糟。
张天阳刚刚冲进来的时候上面的波形虽然有变化，但是qrs波还是正常的性状。
可现在一看，波形已经变成了乱颤的曲线，根本找不到qrs波！
最怕的情况出现了！
“快来人！患者室颤了！”
张天阳头也不回的大吼一声，右手就已经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手套，左手在平车旁边的护栏上一按，卸掉挡板，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病人上着监护，很明白的告诉你他不行了，所以那些判断他状态的所有步骤张天阳直接省略，直奔主题。
病床很高，站着没办法进行有效的胸外按压，张天阳干脆半个身子挤了上去，跪在病床边边上给老头做按压。
“除颤仪！谁有空拿个除颤仪过来！”
张天阳的吼声得到了回应。
旁边正在抢救的病人刚刚用过除颤仪，这时候直接被欧阳护士拎着就往这边跑。
“我准备好了！”
欧阳护士双手捏着涂好了导电糊的电击，随时准备给病人除颤。
“我来！你准备按压！”
张天阳刚好做完一组按压，迅速从床上跳下，接过装备。
电极片按在老头的胸腔上，张天阳面色严肃，“准备放电！”
“滴滴！”
老爷子整个身子从胸口拱起来，像是要跳起来一样。
欧阳护士有一瞬间面露担忧。
做电除颤的时候，病人从地上从床上弹起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很多新手第一次做除颤的时候，会被这种反应吓一跳，直接松手。
可张天阳面色沉稳，手上微微用劲，直接把老头按了回去。
他表面上是个新手，可实际上，各种临床操作他早就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
现在跟系统空间里的唯一差别就是——这是个活生生的人！
虽然出现问题的第一瞬间张天阳就冲了过来，可是能不能救回来，不一定！
第一次除颤结束，张天阳跳到旁边，大吼一声。
“继续按压！”
第147章 跟死神比速度
抢救室里，人来人往，白色的衣角纷飞。
一次性出现两床需要抢救的病人，原本还显得有些多余的人员配置瞬间捉襟见肘。
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说话不是说话，是吼。
走路不是走路，是飞。
然而抢救室就是这样啊，一个跟死神赛跑的地方。
此时此刻，急诊内科依旧被众多未就诊的病人包围的陈医生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
只要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再送重病人进来，就已经足够谢天谢地了！
张天阳的手里还拿着电极片，从床上退了下来。
欧阳护士迅速接替了他的位置，给老头子做胸外按压。
张天阳挪到床位，三两下把床摇低，方便按压。
欧阳护士抽空瞟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手下却依旧动作规范的做着按压。
张天阳也没闲着，一边随手抓人干活，一边自己动作迅速的找齐了呼吸机，气管插管的工具，迅速做准备。
开呼吸机，调试参数，连接通气管。
开可视喉镜，装一次性外套。
拆气管导管，验漏，装备导丝，润滑。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左手持可视喉镜，在胸外按压的动荡中张天阳依旧只花了两秒钟就成功的把喉镜滑了进去。
会厌暴露了，气管插管的入路也暴露了。
可胸外按压本来就是需要力气的活，欧阳护士作为在急诊科很吃香的男护士，动作也很标准。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可视喉镜下看到的画面异常的动荡。
可要紧的不是画面动荡，而是入路随时都在变化，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气管插管。
张天阳眯着眼盯着可视喉镜屏幕上随时随刻都在晃动的画面，冲着欧阳护士大吼一声。
“气管插管！给我五秒钟空档！”
“五秒钟来得及吗！”
欧阳护士没有马上停下按压，依旧在挥汗如雨。
“要不要叫杨教授！”
“不用！”
张天阳双目紧盯屏幕画面，“我可以！你准备好叫我！”
欧阳护士不再说话，继续按压。
一边按，一边嘴里报数，到了最后几下，声音渐渐加大。
“二七，二八，二九，准备！我放了！”
张天阳眉头一拧，在画面开始静止的一瞬间，右手捏着半个管子已经滑到老爷子嘴里的气管导管，对准了入路往里面一送！
“拉导丝！”
张天阳大吼的瞬间，欧阳护士很有眼力见的伸手抓住了导丝。
下一刻，欧阳护士把导丝往外拉，张天阳把气管导管继续往里送。
快速到位！
用时根本不到五秒钟！
“可以继续按压！”
张天阳吼出判断，手下不停，迅速把气囊充气，导管连接呼吸机，开启自动档。
那边，欧阳护士更是在第一瞬间重新扑了上去继续做胸外按压。
紧急时刻，全靠肾上腺素起作用，现在有些冷静下来，欧阳护士不由得心中震惊。
一边继续按，他偏过头去看正在给患者上牙垫、固定气管插管的张天阳。
越看，越觉得这个据说是实习生的白大褂顺眼。
作为常年混迹急诊科的护士，欧阳护士经历的抢救实在是太多了。
可看看张天阳负责的这个老爷子。
从发现室颤，到现在，一共才多久？
两分钟？
然后张天阳干了什么呢？
他做了胸外按压，做了第一次除颤，做了气管插管。
别的不说，单说气管插管。
本身气管插管就是一个需要技术的操作，别说困难气道了，就算是普通气道，落在普通医生手上，折腾个五六分钟是常事。
就算是杨教授这种经验丰富的急诊医生，气管插管插个一分多钟也算正常。
可张天阳呢？
自信自己可以五秒到位。
实际上，真的五秒到位了！
太牛逼了！
而且，在抢救开始之后这两分钟里，除了上面的操作之外，他还下了一堆的口头医嘱。
旁边的小护士刚刚从另一个病人的胸外按压抢救中退下来，就被张天阳抓住去泵肾上腺素。
白色肉盾也被派出去跟家属通个气。
他身材比较安全，不论是对他自己来说，还是对家属来说都是这样。
导诊台的护士都被他抓来了一个，让看着点外面的家属老太太，别一个弄不好，老两口都被送进抢救室了。
很快，又一组胸外按压结束，停顿的两秒内，呼吸机刚好在进行新一次的通气，张天阳抄着听诊器就按在了老头子的双肺上。
虽然对自己的操作很有信心，可张天阳还是严谨的进行了验证。
“呼吸声清晰！气管插管到位！”
听呼吸音的同时，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监护仪上的曲线，迅速做出判断。
“病人室颤还未恢复！”
下一秒，听诊器被张天阳撇到一边，他抄起早就在旁边准备好的电极片无缝衔接的按在了老头子的胸上。
“第二次除颤准备！”
“预备！”
“放电！”
“滴滴！”
放电的提示音响起，老头子半个身子再次跳起来，又被张天阳压下。
“继续按压！”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张天阳已经扑了上去，接替了欧阳护士的位置。
“肾上腺素给上啊！”
张天阳的动作太快，小护士按照正常的“抢救速度”配好了肾上腺素泵，可依旧显得姗姗来迟。
欧阳护士迅速接过肾上腺素泵的管子，连接在老爷子的三通管上。
幸运的是，老爷子是在院内出事的。
不仅监护仪随时监控着，各种同意书也都签好了，静脉通道更是早就建立了起来。
万一刚刚没经住家属闹，把他放在外面，输液了事。
或者干脆放他回家，在路上出事。
那可就真的一点就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天阳和欧阳护士轮流给老头子做胸外按压，同时，口头医嘱源源不断的给出，并得到执行。
按压，除颤，呼吸机紧急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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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医务工作者都动了起来。
所有的家属都在门外心惊胆战，翘首以盼。
可大家只能尽力。
结果如何？
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