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唯有真心付真心
张天阳原本只是把宋长空当成一个很好说话的前辈。
现在，看看他发白的鬓角，和努力学习的认真尽头，再想想他在东方医院底层的地位。
莫名的有了些同情的意思，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情绪。
不知不觉间，就想远了。
东方医院是粤省排前三的三甲医院，这里每个科室里的进修医生都数不胜数。
如同张天阳所见的那样，这些进修医生的地位，跟实习生、研究生比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基本上都处于东方医院的最底端。
但每年还是有很多人削尖了脑袋，宁愿交一笔数额不小的进修费，也要过来进修。
因为这里可以学到知识，可以学到技术。
是那些课本上没有，没有人点拨你甚至连查文献都不知道要搜什么样的关键字的知识。
医学这个行业，实在是太吃临床经验了。
全国那么多的小医院，那些医生，都过着怎样得过且过的日子？
是他们没有上进心吗？
看看宋长空，张天阳觉得不是这样的。
他们只是没有学习的渠道。
在大病小病病人们都往上级医院跑，遇到疑难病例整个医院里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出所以然，只能被迫往上级医院转的情况下，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最后只能是，小医院永远都是小医院，要钱没钱，要病人没病人，里面的医生们削尖了脑袋想要去大医院进修。
而大医院永远是大医院，源源不断的疑难病例和扎堆的高端人才会把大医院的地位越推越高。
张天阳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自己。
要是大家都能跟自己一样，有一个系统，这样的情况才能改善吧？
可以短时间内迅速的堆积临床经验，全真模拟各种场景和病例，这简直是医学生们最渴望的东西。
张天阳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自己系统的名字有很大的意见。
毕竟“金牌”这两个字，怎么听都有一种很low的感觉。
但是想想看系统能做到的事情，他又觉得，这个金牌当之无愧。
要是有一天，系统真的能普及那就好了......
但是应该，不可能的......吧？
把所有的思绪收拾好，埋在心底，张天阳开始有意识的挪动自己的站位。
同时在呼吸科副主任医师向自己提问，或者邀请自己感受一下的时候，故意带上宋长空。
感受到副主任医师一丝丝微妙的不爽之后，张天阳又有些无奈的稍微露了两手，透露出自己其实已经会了支气管镜的这个事实。
总之，尽可能的给宋长空更多的机会。
别的东西张天阳也做不到，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能当上副主任医师的医生都不是傻子，几次之后，他就明白了。
来学技术的并不是张天阳，而是这个看上去年纪可能比他这个副主任医师还要大的进修医生。
而这个在东方医院内科系统里出了名的天才小同学，估计只是负责牵个线。
看清楚形式之后，他索性冲张天阳笑了笑，然后不再询问他，直接开始给宋长空一对一的教学。
主任确实让自己教学来着，但是教谁不都是教呢？
病人也确实是需要做支气管镜的呀。
一对一教学之后，宋长空感觉自己接收到的知识量和经验技巧突然多了起来。
一边忙着在笔记本上记录，还时不时有上手感受的机会。
心中对张天阳的感激又重了几分。
张天阳默默的站在一旁，眼看着大局已定，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冲着消化内科师兄招招手。
“张师弟。”
邱明一直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家主任教给他的“一百种拐骗小张的方式”，一抬头，冷不丁的看到张天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师兄，你是不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我，我没有想要骗......额......片皮鸭的！”
邱明惊吓之下，差点吧“骗你来消化内科”这个终极任务脱口而出，好险才找了个同音字圆了回来。
“额，张师弟你，晚上有没有空，咱们一起去吃片皮鸭？”
张天阳眨眨眼，认真的摇头。
“晚上跟别人有约了。”
“那，那，张师弟你喜欢喝酒吗？要不要……”
“我不喝酒。”
“额……张师弟你的女朋友我还没见过呢，要不……”
“怎么，师兄对她有想法？”
“不不不，我不是，我……”
邱明有些着急。
脑海里回荡的是消化科大主任传授给他的“箴言”。
“要想跟小张打好关系，无非就是几点，吃，喝，女人！”
大主任谆谆善诱的几十招“诱骗”方法团成了坨堆在脑海里，自己说出来却好像变了个味道。
甚至好像还让张师弟误会了！
邱明急得冷汗直冒，后背都湿了半边。
张天阳看着满头大汗的消化科师兄，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自己本身就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现在的局面是全靠着他的绝对实力撑起来的。
没想到，消化科师兄比他还不如。
索性，开门见山。
“师兄，有什么话不如直说了吧，不用绕弯子的。”
“张师弟……”
邱明也发现了自己不适合搞那些弯弯绕绕，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希望邀请你去消化内科，利用你空闲的时间，给一些已经被判断必死，但是用你那个方法可能可以救回来的病人做胃镜。”
说起自己内心的想法，邱明反而不心虚也不结巴了。
“张师弟，我知道这个事情有点强人所难，你还在实习阶段，时间有限，而且给那些病人做胃镜本身就需要担着医闹的风险。”
“但是我不忍心啊！”
邱明深吸了一口气，言辞愈发恳切。
“在你展示了你的技术之前，其实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些病人救不回来就是救不回来。”
“可是现在，每次看到病人被送回家，我都会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张师弟，你放心，只要你偶尔抽空过来做两台就好，所有的问题消化科这边都会帮你解决的，不用担心惹麻烦，就是会耽误你的时间……”
“当然，我承认我确实也想跟你好好学习这个技术，张师弟你是个天才，将来的选择很多，可是这个技术，对咱们科的病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所以……”
一口气把话说完，邱明才想起最终还是得征求张天阳的意见，不由得又开始忐忑起来。
“张师弟，你，愿意吗？”
午后的暖阳透过支气管镜室百叶窗的间隙，投作一道道光柱。
操作台旁，还没有完全把支气管镜伸进气道的白大褂下意识放满了动作。
护士也微微偏着头，有些好奇的等着下文。
消化科师兄满怀忐忑的抬头，看向对面。
只见张天阳的半边脸浸润在光柱里，突然扬起了灿烂的笑。
“好啊。”
第270章 从今天起，做一个纯粹的学者
邱明没有想到张天阳答应的这么干脆。
如果按照消化科大主任这些天给他灌输的东西来看，张天阳应该是一个需要慢慢攻略的**oss。
需要长期不懈的刷他的好感度。
这从那么多教授都想让张天阳当自己的学生，但到现在为止，除了肾内科的刘教授单方面宣布张天阳是他的人之外，张天阳没有说过任何能够看出他已经决定了自己未来归属的话语中，就能看得出来。
“是主任把这件事情想复杂了吗？”
约了张天阳周日下午去消化科详谈之后，邱明找了个借口，躲去了角落。
他默默的翻开了自己新买的小笔记本。
最近这几天，他手里的病人被大主任分流出去了大半。
每天很快解决掉仅有的几个病人的问题之后，大主任就会来给他开小灶，讲一些所谓的“人际交往”的策略，方式，技巧。
总之是一些让他觉得很烦，头也很大的东西。
天知道他自己自学流体力学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过这种头晕脑胀的感觉！
可是谁叫他是消化内科里跟张天阳最亲近的那个人呢？
张天阳手里的技术对消化内科有多重要，他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听着，认真做笔记，并每天抓耳挠腮的应对主任给他出的各种“小测试”。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天晚上，他被排到了感染内科胃镜室值夜班......
是幸运也是不幸啊......
笔记本被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画着应大主任要求，他总结归纳出来的两条流程图。
一条最终指向的方框里，写着“把张师弟留在消化科”。
另一条最终指向的方框里，写着“成功习得张师弟的技术，并做改良推广”。
每条流程图中间，都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刷好感”的方式和事件，并做了贼多注释。
看着这两张图，邱明觉得自己的脑壳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拿起笔，在两条流程图共同的开始节点上打了个勾。
那个方框里写着：“邀请张师弟来消化内科做胃镜”。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阳光还是很耀眼。
就算被遮挡了大半，但光柱投向室内，依旧带着温度。
支气管镜操作台前，镜头已经深入到了气管的第二分叉。
呼吸内科的副主任医师很认真的在给宋长空做讲解，包括判断镜头位置的技巧，出现问题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表现，以及这个病人这个节段里隐藏着的病变。
张天阳默默的在旁边观看，听着，偶尔点点头，有时也会伸手指一指屏幕上的某个方向，然后插上一两句嘴。
空闲的时候，也会用语言和行动稍微安抚一下因为操作而显得有些恐慌的病人。
恍惚间，邱明突然在张天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想起自己还没有毕业步入社会的时候，跟自己要好的哥们一起参加学术竞赛。
比赛很难，需要自学很多的科目，但是大家相处的很融洽，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一起攻克难题。
那时候，那些哥们身上的气质，都跟现在的张天阳现在的感觉很像。
想来，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吧。
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邱明笑了笑，直接把这两页纸从笔记本里撕下，然后继续撕成了几小块，搓成了团，扔掉。
心里豁然开朗了起来。
他跟张天阳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离开了支气管镜室。
他突然不想再做那些在他看起来“令人头大”的人际交往功课了。
但是他突然也有一种预感。
坦诚相待，张天阳虽然不一定会最后选择消化内科，但是这样的技术，他会愿意公开的。
就像是，如果是他自己掌握了这种技术，他也愿意公开一样。
走出呼吸科门口的时候，邱明碰到了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消化科大主任。
“你刚刚在微信里说......”
“嗯，张师弟答应明天过来咱们科看看。”
邱明似乎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样子，笑着跟主任打招呼。
“你怎么做到的？有没有用我教给你的......”
大主任满脸的惊讶，但随即他的话就被消化科师兄直接打断。
“反正他答应了。”邱明想了想，继续开口，“但是主任，我建议你别进去，张师弟不喜欢那一套。”
“主任您找我还有事吗？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回去，昨天看到的一个流体力学的公式我还没有搞明白。”
消化科大主任目瞪口呆的看着邱明冲自己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的离开，愣了一会，突然笑骂了一句。
“臭小子的书呆子劲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我教了他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得亏找了我当导师，要是找个小心眼的，怎么得罪的都不知道！”
骂完却又有些奇怪。
“明明还是这股子愣劲，怎么突然又成功了？”
摇了摇头，消化科大主任匆匆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
支气管镜室里，张天阳看着消化科师兄消失的方向，发了会呆。
总感觉消化科师兄最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股让自己不舒服的气息好像不见了。
嗯，有点开心。
摇摇头，不再纠结，张天阳继续观摩呼吸内科的支气管镜。
虽然在系统里，他已经用相同型号的机器进行过多次全真模拟实操了，但是在现实里，这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观看支气管镜。
病人的诊断是“左上肺占位”，高度怀疑肿瘤，但是具体分型和恶性程度还是要看活检的结果。
这一趟支气管镜做下来，对于患者诊断乃至后续治疗的意义都很重大。
而对于宋长空来说，可以全程学习从常规支气管镜到肺泡灌洗再到取活检等等多个操作，实在是很好的机会。
似乎是因为张天阳全程站得比较远的缘故，操作很顺利，没有出任何的幺蛾子。
下午五点，支气管镜正式结束。
病人在难受的咳嗽，呼吸科的副主任医师和护士在跟家属交代注意事项，宋长空对呼吸科的两人表示了感谢之后，追上了张天阳。
彼时张天阳正站在呼吸科门口，低着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第271章 一种基于流体力学原理的无视野胃镜下破裂血管套扎技术
宋长空走快了两步，凑到张天阳跟前的时候，圆珠笔依旧没有停下。
张天阳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
笔记本上是新翻开的一页，最上面用书名号括起来了一段文字。
宋长空稍微瞟了一眼，发现是：《一种基于流体力学原理的无视野胃镜下破裂血管套扎技术》
这是什么？
宋长空稍微愣了一下。
是张天阳最近在看的文献？还是他最近在做的课题？
宋长空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流体力学这种东西跟胃镜这种东西，八竿子打不着，竟然能扯在一起。
那肯定新项目。
还有那个无视野。
任何手术和操作都需要视野，视野越清晰，手术难度相对就越低。
对于很多外科医生来说，直接把病人开膛破肚，他们会更轻松一点。
因为所有东西都可以看见，一目了然。
但碍于病人的术后恢复，甚至美观问题，他们常常都被迫把切口开的尽可能小，或者干脆使用腔镜手术。
后遗症小了，但是视野也小了，难度就会上升。
一台开膛破肚加缝合也许只需要三个小时的手术，用腔镜做可能就要八个小时。
但不管如何，还是需要视野的。
没有视野就能做的手术，术者都是神人，而且手术难度本身就不能太大。
难不成你还能无视野切个肝胆脾肺肾的？
大出血分分钟教你做人。
扫了一眼，宋长空就不再看了。
一方面，如果这是张天阳的课题，看了不好。
另一方面，他确实也觉得张天阳这个无视野是在胡闹。
但不管他心里怎么觉得的，表面都不会表现出来。
安静的在张天阳身边等了一会，发现他还在很专注的写着什么，宋长空四下看看，发现电梯旁边的铁凳子已经被家属们坐满了。
然后他专门跑去呼吸内科的办公室，“借”了一张小板凳出来。
“坐着写吧？”
张天阳从状态中回神，有些抱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竟然依言原地坐下，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而宋长空也不烦，就站着陪在张天阳身边。
呼吸科的人流量不小，又是快到吃饭的点，家属们来来去去，送饭的阿姨呼呼喝喝，饭盒与勺子碰撞叮叮当当。
一片吵吵闹闹中，张天阳安静的坐在原地，认真的做计划。
不少来去的人们对这个奇怪的白大褂升起了兴趣，包括病人家属、来回走的护工阿姨阿叔，还有偶尔闲下来的小护士们。
甚至还有几个想要拿出手机拍个照留念的。
但宋长空化身成了保安，把他们劝下来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笔记本上的字迹却越来越多。
兴许是今天看到宋长空努力学习的样子，想起那么多的进修医生，心有所感。
或许是本来就有那么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埋在心底，只是没有机会实施。
又或许是之前“教导”两个迷弟迷妹的经历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总之，他之前一直觉得这种胃镜技术只有眼力超强的他能用，没有什么拓展的必要。
可是现在却想要试试看了。
想想看，东方医院的支气管镜经验对于宋长空的意义很重大。
那么自己的胃镜技术，对于东方医院的消化内科，以及未来有可能在这个技术下被救活的病人们，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相比于盼望着所有医生都可以跟他一样拥有系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如试试这个胃镜技术是否能够推广？
成功在东方医科大学学报上刊登出来的论文，给了他希望。
眼力不够，可以用工具来凑。
比如提高分辨率的屏幕，比如更加灵敏可以捕捉动态图像的镜头，比如实时回放？
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进行很多步骤。
比如病人的筛选，医师的培训，流体力学原理的结合运用，还有各种推广......
邱明以为自己完成了“邀请张师弟来消化内科进行胃镜”的任务，消化内科大主任以为张天阳在按照他的计划走。
但他们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的“攻略流程图”上的最终目标，张天阳已经在考虑了。
而张天阳思考的东西，甚至还更长远些。
如果能够成功实施，那就不是影响东方医院消化内科的事情了。
......
一直到十几页笔记本密密麻麻记满了字迹，张天阳才意犹未尽的停下笔，然后叹了口气。
翻了翻自己写下的“计划书”，他摇摇头。
这是目前他觉得，以他的能力能够推动到的最高点了，再往后的事情，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周围的噪音渐渐重新出现在耳边。
张天阳抬头看看，才发现周围都是若有若无的奇怪目光。
而身边，宋长空在一边看手机，一边活动着站得有些麻的双腿。
看看时间，竟然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宋长空竟然一直在旁边等着自己？
张天阳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腿也有些麻。
继而又发现宋长空竟然连椅子都没有......
妈耶！
自己竟然让一个三四十岁的老医生生生等了自己这么久。
看着宋长空两鬓的微白，还有他偶尔在腰间捶两下的双手，张天阳觉得好愧疚。
“不好意思啊宋老师，让你等了这么久。”
想了想，他决定作出补偿。
“宋老师，为了表达歉意，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
宋长空笑了笑，“刚好我也饿了，怎么样，有没有附近好吃的餐馆推荐？”
在得到张天阳否定的答复之后，宋长空很自然的笑着，“有没有忌口？没有的话我带你去一家吧，最近找到的，味道还不错。”
“好啊。”
张天阳笑了起来。
宋长空这个老医生，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老道世故，但是总让人觉得很亲切，就算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总是没有其他人那么赤果果。
感觉以后可以当一个忘年交。
等到坐在小而温馨的店面里，看着热腾腾的小锅里食物翻滚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宋长空的话题很多。
毕竟比张天阳多活了好些年头，提起以前遇到的有趣的人，有趣的事，还有有趣的病，都很有意思。
不知不觉，话题绕到了“理想”上面。
这似乎是所有长时间交流的最终归宿。
“你的理想是什么？”
第272章 我想，改变世界
你的理想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是宋长空，先回答的也是宋长空。
“我以前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
桌子中间的热气氤氲，让对面宋长空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就是那种，以前道听途说，或者小说里电视剧里讲的那种，真正出色的医生。”
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回忆，顿了顿，宋长空低下头。
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笑。
“现在的理想，嗯，老婆孩子热炕头吧？当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可以出色一点点的。”
“哈哈哈哈哈哈！”
隔壁桌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不是针对这边的，是他们本身就很欢乐。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长空也笑了起来，然后张天阳也笑。
“你呢，天阳，你有什么理想？”
“我啊。”
张天阳眯着眼仔细的想，然后轻轻的开口。
“我想，改变世界。”
“哈哈哈哈！”
隔壁又开始笑了。
几个年轻人打闹着，嘻嘻哈哈。
很无忧无虑的样子。
宋长空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又带上了笑。
“很有朝气的年轻人啊。”
他感叹着，也不鼓励，也不打击，甚至不知道是在说张天阳，还是在说后桌那群小年轻，只是指了指菜单。
“明天周末，照例推迟一小时上班，要不要少少的喝一点？”
张天阳盯着菜单想了想，“也行。”
于是度数不高的，略显劣质的白酒就被送了上来。
自然是比不过以前土豪室友带着他去酒吧点的那些洋酒，但张天阳也不嫌弃。
跟宋长空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很快，对面的宋长空脸色已经带了坨红。
他不停，张天阳也不劝。
一醉解千愁。
张天阳有“千杯不倒”的技能，按理说是不会醉的。
但几杯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胃，然后再化成一股股的暖意，莫名的就有了几分醉意。
改变世界啊......
听起来好难啊。
可是不试试，谁知道呢？
就从胃镜技术开始好了。
嗯......人人有系统什么的......以后，万一呢？
......
把宋长空送回宿舍之后，已经过了十点半了。
东方医院周边依旧人流密集。
但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走，又渐渐冷清了起来。
微风带了些凉意。
张天阳慢慢的走着，走到操场的时候，顿了顿，突然拐了弯，走了进去。
操场里，又是另一番有些喧闹的场景。
夜晚没有太阳，但有风，十点半对于医学生们来说，普遍距离睡觉的时间还早，操场上跑步的人比下午要多了许多。
张天阳慢慢的顺着操场的偏外圈绕着走。
身后时不时有人赶上来。
有穿着热裤，带着耳机，缓缓跑动的女生。
也有闷声咬着牙，身体前倾，大步向前满身臭汗的男人。
有腰间别着小音箱，一扭一扭往前走锻炼身体的大妈。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
花开花落又是一季，春天啊你在哪里~”
右边高一点的地方，有歌谣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就是一阵“嘘”声。
扭头看看，发现右侧的看台上，有个男生正抱着吉他在唱歌。
他身后不远处，紧挨着操场外围的路灯是唯一的光源。
光芒从身后透出来，却让他的脸沉浸在了阴影当中。
男孩不知道有多大，但看起来像是还没有下过临床的学弟，众目睽睽之下，却一点也不怯场。
抱着自己的吉他，冲着夜跑的人群，高声弹唱。
张天阳晓有兴趣的驻足，抬头听着那响彻了半个操场的歌声。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
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
只剩下平凡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男孩的声音因为升高而显得有些嘶哑。
此刻浮现在张天阳面前的，却是宋长空的脸。
“我以前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
“现在的理想，嗯，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歌声在唱响。
“各自奔前程的身影匆匆渐行渐远，
未来在哪里平凡，啊谁给我答案~”
张天阳抬着头，突然想起宋长空两鬓的白发。
想起他每次查房的时候帮忙呼喝的积极。
想起他恭敬的叫东方医院的住院医们为“老师”。
想起饭桌上，他顿了顿又补充的那句：“当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可以出色一点点的。”
“臭老张！”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张天阳微微扭头，就看到了一身运动装的小林琳。
他咧着嘴，冲她笑。
“那时陪伴我的人啊，你们如今在何方~
我曾经爱过的人啊，现在是什么模样~”
“你把我叫过来，是想跑步，还是要听歌？”
林琳微微有些气喘，听到歌词的时候，脸上也红扑扑的。
“嗯，都不是。”
张天阳笑着，去摸小林琳的头，“就是想你了呀。”
林琳任由他揉了两下，然后抓住他的手，使劲闻了两下，然后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喝酒了！”
像是小兽一样凑到张天阳怀里闻了闻，然后眉头更皱。
“你是不是醉了啊？”
“我不会醉的。”
双手捏住林琳的脸蛋，张天阳笑得开心。
然后，在林琳微微失神的表情当中，突然问了一句。
“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是什么。
林琳把张天阳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抓了下来，握在手里，却又被对方反手握住。
臭老张的手有点大，有点软，有点暖。
台上的哥们依旧在放声歌唱，唱的也是理想。
林琳的脑子有小小的混乱，但回答的很认真。
“嗯，我以前的理想是，做一个医生。”
“医生吗？”
张天阳有些出神。
“嗯，或者说是梦想吧？不切实际那种。”
林琳笑了笑，眯了眯眼，“后来的理想是，尽量做好一个护士。”
张天阳捏着林琳的手，感觉有些软，有些凉。
然后他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快要不能当护士了？”
沉默了一会，林琳扬起小脸，轻轻点头。
张天阳想了想，“因为家里？”
林琳继续点头，“他们不会让我一直当医生或者护士的，最少最少，也要弄一家公司。”
“会不开心吗？”
“也不会。”
林琳笑着，眼睛里闪着光。
“选护士不选医生就是因为早就知道给我自由支配的时间不多啊，选医生的话，现在可能才刚刚接触临床呢。
而且，其实我还有两个月才会转行呢。”
她眯着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然后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我遇到了你啊。”
“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吗？”
“暂时没有。”
林琳摇摇头，又狡黠的笑了起来，“你还没回答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张天阳顿了顿，认真的重复。
“我想，改变世界。”
“那我现在也有新的理想了。”
“是什么？”
“跟你一起改变世界。”
月光下，歌声里，林琳扬起小脸，眼睛里有光。
于是张天阳轻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好啊。”
“一起改变世界。”
三三两两的人群在身边略过。
带着沙哑的歌声零散的飘荡在空中。
柔软而温暖的手心里，度来对方的温度。
天上的星星不多。
一颗一颗散落着。
藏在雾霭里，也不算很亮。
但云层外。
他们固执的发着光。
已经亮了千年万年。
还会继续亮下去。
第273章 一心想为祖国母亲庆生
把要跟自己一起改变世界的小林琳送回去之后，张天阳才施施然的走回宿舍。
十一点半，宿舍里气氛依旧很嗨，三个牲口竟然还在打游戏。
“呦，老张回来了！”
邹俊豪翘着二郎腿跟张天阳打着招呼，桌子旁边还放着没来得及扔掉的晚餐残渣。
张天阳撇了一眼，心中叹气。
又是大鱼大肉。
你还记得痛风发作时候的疼痛吗？
但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到时候疼的又不是他。
绝世大渣男一如既往的在跟小姐姐视频连麦，撇了张天阳一眼，没有什么反应。
天大地大，撩妹最大。
张天阳路过他的位置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视频的小图画，对面那个妹子隐约有些眼熟。
想了想，不由得恍然。
这不就是那个当初在急诊科上下奔跑想要成功推销出自家公司医疗器械的那个面善妹子嘛！
后来她还给张天阳提供了宝贵的消息，最后也跟急诊科成功达成了协议，也算求仁得仁了。
想当初，那个妹子还以为自己跟季高杰是同一个人呢！
这都过去多久了？两周了？
他俩竟然还在一起。
张天阳默默的眨眨眼，沉默着走远了。
渣男碰到渣女，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谁更棋高一着。
陈佳杰正在如火如荼的搞自己的副业，开了个文档双手在键盘飞舞，疯狂的输出。
但张天阳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扭头跟张天阳特意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屏幕的朝向轻轻的转了转。
张天阳愣了愣，然后突然一笑。
十有**是写到带颜色的段落了。
男人嘛，都懂的。
迅速简单洗漱了一下，把身上淡淡的酒味去掉，他久违的坐在书桌前，拿出了自己的电脑和记得满满的笔记本。
下午花费半小时做的计划还是纸质版的，估计除了他别人也看不太懂。
还是得弄个正式一点的ppt，不需要多详细，简单的勾勒出他的思路就好了。
反正明天只是去看看能不能合作，达成初步意向，又不是去谈判。
打开ppt文档，随意选了一个简洁的模板，张天阳开始填充。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已经过了十二点，但由于是周末的缘故，男生宿舍一点前是不可能熄灯的。
只是做着做着，张天阳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周围这么安静？
邹俊豪打游戏的时候的大呼小叫呢？
季高杰那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青年音呢？
陈佳杰敲击键盘的背景音乐呢？
点击保存按钮，张天阳深吸一口气，猛然回头。
身后，三个牲口排排坐，跟他大眼瞪小眼。
“我靠！你们是鬼吗！”
张天阳怒骂一声，三个牲口却嬉皮笑脸毫不在意。
“老张，你在干啥呢。”
“你这ppt好高端，你进实验室了？”
“不对啊，老张你不是还没选导师吗？”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张天阳没好气的翻着白眼。
“没什么高端的，就是有一个技术，看看能不能合作。嗯，不是进实验室，但勉强算是个项目吧。硬要理解的话，就跟老陈去年参加的那个大创和小挑差不多。”
“哦~”
三个人顿时失去了兴趣。
大创和小挑基本上是本科生能够参加的最有含金量的两个的比赛了，除此之外，临床技能大赛要差一点，毕竟是针对医学生的。
但参加过的人看这些个比赛又是另一种看法。
去年陈佳杰凭着学霸的名头，邹俊豪凭着富二代的实力，分别参加了一个项目，很清楚里头的本质。
就是导师指挥着一群小同学，拿着已经有雏形的技术或者科研成果，去忽悠评委和投资人。
成了拿个金奖，学生能保研，项目还能骗到投资，说不定就能投入使用，让导师们赚一笔。
不成也不过是浪费学生们一点时间。
本科生是最好压榨的群体了。
眼看张天阳在干这个，三个人顿时散开各干各的了。
他们明年就要毕业了，已经没有再参加这两个比赛的资格了，所以想来，张天阳应该是帮着学弟学妹做的。
邹俊豪和季高杰是真的觉得张天阳这个项目顶天了也就拿去比赛弄个金奖好看一下。
陈佳杰虽然也这样觉得，但是还是默默记下了几个关键词。
半夜一点，ppt完成。
张天阳扭头一看，三个牲口还在浪。
“你们不睡觉吗？”
虽然是周末，但是已经一点了，按理说也该上床了。
但三个人却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
邹俊豪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屏幕，“啊，一点了？没事，再玩一会，把下周末的一起玩上！”
季高杰已经哄他的一群抱抱宝贝亲爱的去睡觉了，但依旧不肯上床。
“其实我好空虚，什么都不相干，不想泡妞，也不想打游戏，更不想学习......”
张天阳没好气的笑骂着，“那你想干啥！”
陈佳杰默默的推推眼镜，从播放着动漫的屏幕上移开视线，“他什么都不想干，一心只想为祖国母亲庆生。”
屏幕上，动漫人物也在推着镜框，玻璃上反射着睿智的光芒，跟陈佳杰一毛一样。
张天阳愣了一会，看了看手机。
确实是快要放假了啊。
今天是周六，9月21。
十月一号是下下周二。
怪不得邹俊豪说要把下周末的一起玩回来呢，下周末两天估计都得照常上班吧。
这么一想，下临床已经快三个月了啊......
张天阳把ppt导入u盘里，收好电脑，又去放了水，然后才爬上了床。
小林琳说她还可以当两个月的护士，都快走了，假期应该不会给她排很多班吧？
能带她出去玩不？
诶，自己在神经内科待的时间也剩下一周了，也不知道那几个病人能不能醒。
还有那个遇人不淑的李倩敏，要不要想点办法帮帮她？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张天阳爬上床，开始闭目养神，很快就睡着了。
......
周日早上，张天阳准时出现在icu病房。
然后得到了一个令他惊喜的消息。
不对，是两个。
上周末亲自送去急诊又送进神经内科icu病房的小黄鸡大汉可以出院了。
还有，在icu病房里躺了快两个月的78床纹身青年，醒了。
第274章 男人也会落泪
78床纹身青年竟然醒了。
这对于icu病房里的医务工作者来说是一件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又似乎在预料当中的事情。
张天阳赶过去的时候，床边已经围了一圈白大褂了。
“张老师来了。”
几个外围的规培生和进修生注意到了张天阳，自发的让出了位置。
因为这一声，周围还投来了好些目光。
大家现在都知道了，这个迁延不愈，感染指标一直飘在天上的78床，现在能好，至少有张天阳一半的功劳。
张天阳也不谦让，径直往里面走，发现宋长空和主治医生已经到位了。
“能不能听到我说话？眼睛能不能动？眼睛看我的手，盯着我的手啊！”
主治医生大声叫喊着纹身青年的名字，然后把手放在他微微张开的双眼前面，然后慢慢的分别向上下左右移动。
“嗬嗬——嗬嗬嗬——”
78床患者浑身都在震颤着，口水又顺着气管插管的间隙流了出来。
这是他日常的状态。
但令人欣喜的是，他的眼球真的在转动。
“眼睛看我的手啊！来，往这里看，往这里看，来，跟着我的手走......”
上，下，左，右。
虽然还不太灵活，眼球转动的还很艰难。
但确确实实的，是在跟着主治医生的手在走的。
这说明，患者是真的“清醒”了！
“来，我来触碰你的身体，你看看有没有感觉，有感觉的话就上下移动一下眼球。”
确认患者是清醒的之后，主治医生又开始一一测试患者的四肢浅感觉，深感觉，肌力......
宋长空杵在张天阳身边。
虽然口罩遮住了他的嘴，但是依旧看的出来，他的眼角是弯着的。
这个病人他管床了那么久，病人能醒过来，他很开心。
张天阳也很开心。
周围一圈白大褂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虽然这个病人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是看到一个一直昏迷着的病人醒了，本身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啊！
旁边的80床老爷子隔了两床往这边望过来，明显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开始激动的左右摇晃着脑袋。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聚众围观了足足五分钟，确认了患者现在的状态之后，白大褂们渐渐散去。
只留下主治医生和管床医生以及一个张天阳，一起讨论患者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患者能醒过来，感染必然是已经控制住了，但是不能掉以轻心。
最后还是决定，看看今天查血的感染指标，然后从明天开始换成次一级的抗菌药物。
......
一区之隔的76床老太太还在昏迷着。
虽然她的感染指标也在迅速的下降，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基础条件不如年轻人。
张天阳翻看着医生工作站里最近几天的查血和腰穿结果，再看看病床上安静躺着的老太太，微微点头。
虽然估计还得躺挺久。
但是只要没有意外，总会醒的。
......
小黄鸡大汉第一次在icu病房里穿上了衣服，半靠在支棱起来的床垫上，眼睛左右扫视。
扫到白大褂们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挺一下腰，然后再塌回去。
扫到漂亮的护士小姐姐的时候，脸色会变红。
毕竟后面这几天，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但是医生们觉得他还得被照顾，所以每天早晨日常被擦拭身体的时候，他会有反应......
而这些护士小姐姐们，一点都不害羞不说，竟然还各个都是老司机......
扫到旁边那床比他晚来几天的“白肺”的病人的时候，小黄鸡大汉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那个大叔来的时候跟自己闹出的动静不逞多让。
但自己好歹只是个脱衣舞，听说那个大叔把自家儿子和女婿都一锅端了，直接踹成了鼻梁骨折。
而现在，大叔天天呼吸困难，这两天虽然好了点，但听医生们说，还得好一阵恢复，至少得住个半个月一个月的。
而自己，已经可以生龙活虎的出院了。
......
周日的查房比工作日的查房要轻松一点，有心理作用，但是时间上确实也快了不少。
白大褂们渐渐散去，周末只要查房结束，然后把自己的病人处理完，还是可以放假的。
而主治医生招呼着宋长空和张天阳，径直出了icu病房。
病人清醒过来这件事情是必须要通知家属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或者是一直都在，三个白大褂走出走廊的时候，就看到了中年男人的身影。
周末的医院医生少，但是病人家属反而多了起来。
估计是因为工作日都有自己要干的活，周末才能来陪陪病人。
虽然来往的人多了，但鬼鬼祟祟凑到icu病房外面，努力趴在玻璃上，试图穿透厚厚的窗帘往里面看的，只有中年男人一个。
“咳咳！”
中年男人终于注意到了三个白大褂的存在，而且很快认出了他儿子的管床医生。
“宋医生......”
中年男人的眼睛登时就红了，赶紧从玻璃上退下来，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但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下意识的搓搓手，然后把手藏在了身后。
“医生，我儿子他，他......”
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梗住了，眼睛更红了。
一连来了三个白大褂。
他有点慌。
“别激动别激动，是好消息。”
张天阳看看旁边两个白大褂，生怕再卖关子这个大男人就要活生生的哭出来，赶紧先把最重要的信息给说了出来。
“你儿子刚刚已经醒了，能睁眼，对外界有反应，是好事。”
刚刚收在背后的手下意识的搓着，中年男人红着眼缓了好一会，声音还是带着颤。
“真......真的？”
主治医生笑着，“真的。”
宋长空也笑着，“真的。”
得到三个白大褂肯定的答复，中年男人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这是近两个月以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一直绷着忍着咬牙撑着的那根弦瞬间就断了。
再苦再累筹不到医疗费去一家家跪着借的时候他都忍下来了。
但是现在，他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诶，别哭啊，别哭，病人醒了这是好事啊，诶......”
————
今晚没了，明天要去医院复查，要早起~
第275章 掀开一个小角
张天阳有些无奈。
他明明已经赶紧先告诉患者家属好消息了，根本没给他想东想西自己吓自己的机会，怎么还是哭了啊！
“这是好消息，别哭啊......”
他徒劳的安慰着沉声落泪的中年男人，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让他去哄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还行，哄一个中年男人......
emmmm
着实做不到啊！
主治医生和宋长空也没什么好办法，满脸的爱莫能助。
周围有来往的家属们已经把目光投了过来，虽然没有过于冒犯的动作，但也免不了小声的讨论。
中年男人抹着眼泪，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好，只能尽量背对着外面，然后压抑着不发出声音。
没办法，病情还是得交代的，主治医生只能一边解释，一边看着中年男人那一道又一道的泪痕。
好在，中年男人本身非常克制。
再加上面前的三个白大褂，主治医生拥有上级医生的气质，宋长空带白的鬓角给人安全感，张天阳自带可靠+1让人看了觉得安心。
这让人棘手的哭泣很快就被按捺了下来。
“医生。”
中年男人轻轻的吸着鼻子，搓着手，“我能不能，跟我儿子通一下电话。”
“可以啊。”
主治医生很干脆的点头答应了，捏着中年男人递过来的手机，扭头看看身边的两个白大褂。
视线在张天阳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宋长空身上。
“我把手机拿进去。”
宋长空自动自觉，承担起了跑腿的工作。
“那我先回去了。”
主治医生跟张天阳打了个招呼，然后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张天阳看了看中年男人满脸的泪痕，还有那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叹了口气。
白大褂们的口袋里一般不会有纸巾这种东西的存在，因为容易污染。
但也不会缺少纸巾，因为洗手台旁边会配备。
张天阳专门跑去icu病房里面的洗手池旁，抽了好些纸巾。
他真的觉得中年男人很不容易了。
总不能让人家挂着满脸的泪在门外说话吧。
很快，套着薄膜手套的崭新水果手机就再次放在了78床纹身青年的耳边。
“嗬嗬！嗬嗬嗬！”
他依旧浑身震颤着，但是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明显有了反应。
张天阳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突然想起了那天下午，他第一次看到中年男人的场景。
视线右移，厚重的窗帘把与icu病房与外面分开。
现在是周日早晨，并不是探视时间。
而且，周末本身也不会有探视的机会。
只有工作日的下午，窗帘才会被拉开。
愣了一会，张天阳突然跑去跟护士长说着什么。
花了好一会，才达成协议。
“你跟护士长说了什么？”
宋长空有些好奇，张天阳冲他眨眨眼，默默的走到78床对面正对着的窗户旁，轻轻的把厚重的窗帘掀起了一个小角。
这是中年男人往常固定霸占着的地方。
“咚咚咚”
张天阳敲了敲窗户，外面很快就有一个人影凑了上来，正是中年男人的脸。
张天阳冲他笑笑，指了指身后，然后把窗帘固定，留出了一小块通道。
透过这一小块通道，中年男人刚好可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窗户的玻璃很厚。
当初装修的时候应该是考虑到了外面家属有可能情绪激动的原因，拉上之后，外面的声音很难传的进来。
张天阳只看到了中年男人做了一个“谢谢”的口型。
他的眼角处似乎又有晶莹的反光了，但很快被抹掉。
......
早上十点半，该处理的活基本上都处理完了。
厚重的窗帘半小时之前就被重新拉上了，手机也送了回去。
白肺病人的呼吸困难在逐渐好转，李倩敏依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偶尔在小护士们叽叽喳喳的陪伴下进行肢体肌力恢复的锻炼。
周围的白大褂们已经走的七七八八。
周末本来就是法定休息日，但是医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导致消耗半个乃至一个上午查房成为了必须。
所以周末的时候，一旦干完活，白大褂们都会迫不及待的脱下这身衣服，抓紧时间出去浪，或者去睡觉。
张天阳正在icu病房里进行了对自己的两个病人的最后一次巡视，然后碰上了准备往外走的宋长空。
“下班了？”
宋长空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张天阳应和两声，索性跟他一起在小医生休息室脱了白服，然后结伴往外走。
“宋医生！”
走到门口的时候，宋长空被一个人影拦了下来。
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中年男人。
此刻的他眼睛里还是遍布着微红的血丝，但是明显已经冷静了下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左右手都提着沉甸甸的不透明塑料袋。
但通过形状，大概能判断里面该是些水果之类的东西。
张天阳冲着宋长空眨了眨眼，脚下几个挪移，就窜到了一边。
78床纹身青年在icu病区里待了快两个月，大部分时候的管床医生都是宋长空，而宋长空本身又极其的认真和负责，这从他写的一丝不苟的病历记录上就能看得出来。
现在是接受患者家属感谢的时间。
张天阳感觉自己不能打扰。
果断远远的挥了挥手往外走，在电梯旁，他看到了熟悉的脸。
是小黄鸡大汉！
一群人正把他围在中间，脸上大多洋溢着喜色，还有不少双手正在他身上捏捏，看起来是他的家人。
张天阳扫了一眼，发现这些家属他都没有印象。
倒是站在小黄鸡大汉旁边那个妹子他好像有点脸熟，但印象也不深，应该是那天同学聚会里的一个吧？
摇了摇头，他转身准备直接从楼梯走下去，身后却传来了小黄鸡大汉的声音。
“那个，医生！”
张天阳顿了顿，扭头。
“怎么了？”
他现在没有穿着白大褂，但是小黄鸡大汉身边那个妹子反而确定了，说了声。
“就是那个医生，那天让我们把你绑到医院的！”
于是，呼呼啦啦的，一群家属就围了上来。
“嗯？怎么回事？”
小黄鸡大汉最开始确实是他发现的，也确实是他送去急诊并做了最开始的处理的，但是他在icu病房里住的这一周，管床医生可不是他啊！
张天阳下意识的脊背贴墙。
实在是周围家属们的脸色都还挺激动。
拨开挡在前面的两人，小黄鸡大汉满脸严肃的在他面前站定。
第276章 你可长点心吧
“你想干啥。”
张天阳盯着满脸严肃的小黄鸡大汉，有点想要后退。
小黄鸡大汉在icu病房里的时候，他也关注过，每天查看病人的时候也会顺带着看上一眼。
毕竟是自己在院外揪出来的病人。
还是有点“感情”的。
他在icu病房里的时候，最多的表情就是“生无可恋”。
张天阳开导过他一次之后，他的表情就更多的表现为了“探头探脑”和“偶尔羞涩”。
可他现在的表情，张天阳从来没看过。
故作严肃和认真，眉头微微皱起，眼睛直视张天阳，嘴唇微抿，但是嘴角却又有小幅度的勾起。
看起来有些诡异......
“你......”
“谢谢医生！”
小黄鸡大汉一米八多的身子登时矮了一截，给张天阳深深的鞠了一躬。
“谢谢医生啊！”
周围的家属们也笑呵呵的冲着张天阳道谢，有的还要去拉张天阳的手，被他巧妙的挡开了。
他颇有些哭笑不得。
小黄鸡大汉却毫无所觉，鞠躬起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我听她说，当初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发疯，就是你先发现我有病的......”
小黄鸡大汉揪着张天阳就是一同感谢，就是说的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但张天阳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脸上，而在他的手上。
刚刚“指认”出张天阳的那个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小黄鸡大汉的身边，然后自然而然的跟他十指紧握。
注意到张天阳看她的目光，还微微笑了一下，脸上有些许的红晕。
张天阳再也听不到小黄鸡大汉的感谢了。
想当初，收集病史的时候，他可是隐约听到这位小黄鸡大汉是单身狗，而且当时这个妹子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现在......
看看小黄鸡大汉满脸的笑容，再看看妹子脸上隐约的娇羞，以及两人牵起来的手......
张天阳在对方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然后冲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颅内感染，意识改变，唱歌跑调，当众跳脱衣舞，凭借着强大的恢复能力一周出院，然后还可以顺手捞一个女朋友。
兄弟牛逼！
......
中午恰饭的时候，小林琳照例叽叽喳喳，张天阳也照例交换了一下最近的经历。
“唔，69床那个白肺的大叔也在好转了，76床的老太太指标也在变好，78床醒了，80床那个会摇头的老头还是老样子......”
林琳掰着指头算着，“这样说起来，就只剩那个好可怜的女病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了？”
张天阳愣了一下，点头，“嗯，确实是。”
李倩敏的事情他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只是先跟小护士们打好了关系，让她们帮着照看一点。
但事情的本质还是没有解决。
这个患者的家属，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张天阳看向小林琳。
“嗯......”
刚刚解决完一顿麻辣烫的林琳支着脸，嘴角还带着一抹红油，似乎感觉到了，她下意识的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继续努力思索。
“那个女患者，她老公和儿子从来都没出现过吗？”
张天阳没忍住，捏了捏林琳的脸。
“嗯，这次住院反正是没出现过，所有签字都是医疗值班帮着弄的，还有患者本人的指印，来送耗材的人是出事那家医院的业务员，估计也联系不上她老公。”
“嗯......”
林琳秀气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她的其他家人也都没有出现过吗？”
“其他家人？”
“对啊，比如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之类的，也就是她娘家的人。”
张天阳感觉自己的思路瞬间被扩宽了，“确实没有出现过！”
“唔，不过按照你的描述来看，你可能联系不上诶。”
林琳这时候倒是苦着脸，“都出事这么久了，她老公要是愿意，肯定早就联系了，到现在都没人来，估计是她老公在瞒着。”
“而且，你说过患者现在不会说话也不能随意移动手指吧？还有缺血缺氧性脑病，说不定连家人的电话都不记得了......”
“没事。”
被拓宽了思路的张天阳感觉眼前豁然开朗，“通过她老公肯定是联系不上的，但是咱们可以去找警察叔叔啊！”
“咦？”
林琳睁大了眼睛，就看到张天阳掏出了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啊翻的。
一边翻，还不忘解释。
“上次杨教授......嗯，急诊科那件事情之后，我跟一个警察小哥互留了号码。”
“嗯，找到了。”
张天阳跟林琳点点头，拨出了电话。
周日十一二点的时候，这个点打电话既避开了早上的懒觉，又避开了温暖的午觉，不容易得罪人。
对面很快就有人接了电话。
“对，对，就是这样，这个患者还挺可怜的，麻烦你看看能不能帮忙查一查她家人的联系方式。诶，好，谢谢。”
警察小哥对张天阳的态度意外的好，竟然直接答应了下来。
但是今天是周末，要查信息，估计至少得等到明天了。
林琳乖乖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揉着肚子，还冲张天阳眨了眨眼。
张天阳瞬间想起了什么。
“问你个问题啊。”
林琳眨眨眼，“什么问题。”
张天阳斟酌着自己的语气。
“那个李倩敏，毕竟是个女患者，我这样，你不会......嗯，觉得不舒服吗？”
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还没跟小林琳确定关系的时候，这小妮子可是个超级大醋坛子。
那次邹俊豪半夜痛风发作，全宿舍的人陪着他去医院，后来季渣男的女朋友被钙片噎住了，他就帮着救了一手。
结果第二天跟小林琳说起这件事，她还生气了！
张天阳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听到她说，“所以说，你是为了救另一个女人，放了我鸽子咯”之后的懵逼。
可这个小醋坛子今天像是转了性一样，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之后，嗅了嗅小鼻子。
“不会啊，她确实很可怜啊！”
张天阳盯着小林琳粉红的小脸看了一会，然后起身。
他跨了两步绕过桌子，坐到她旁边，然后伸手捏住她两边的脸，开始左右滚动揉捏。
“噜噜噜噜噜噜”
揉了一会，他叹了口气。
“小可爱，你可长点心吧！”
小林琳的脸蛋被揉的有些红，发丝也有些凌乱，但眼睛里竟然冒出了惊喜的光。
“今天有点心可以吃？”
张天阳沉默了半响。
“嗯......有。”
于是小林琳就欢呼雀跃起来。
“太好了！”
张天阳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默默的去旁边的蛋糕店买了个卖相不错的芒果班戟，然后揉揉小林琳的脑袋。
“对了，我下午要去消化内科一趟，谈点事情。”
“我可以一起去吗？”
“嗯，你应该不能进去，但是可以在外面等我。”
“那，要我等你这么久，有没有第二顿点心？”
“......有！”
“那我要吃芝士蛋糕！”
“吃！”
第277章 东方医院四大恶人
张天阳跟消化科师兄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但他下午两点三十就已经出现在了东方医院的区域。
先去内科楼呼吸科转了一圈，发现宋长空非常积极而又兢兢业业的已经在支气管镜室就位了。
路过旁边的小办公室的时候，还看到了昨天负责教学的副主任医师。
嗯，跟昨天的配置一样。
两点四十的时候，张天阳乘上了消化楼的电梯。
消化内科虽然名为内科，但实际上位置并不在内科楼，而是在消化楼。
心内科，呼吸内科，消化内科，这是内科里的三个大佬。
所以消化内科在消化楼很牛逼的霸占了整整三层。
分别为主要为轻症的消化一区，普遍为重症的消化二区，以及一整层的胃镜室。
除了消化内科之外，消化楼还有好些科室。
比如乳腺外科，肝胆外科，泌尿外科，肝肾移植科，以及张天阳曾经呆过的肾内科。
整栋消化楼里的科室既有内科也有外科，但基本上是按照“肝胆胰脾肾是一家”的规则来的。
至于为什么混进来一个乳腺外科......
张天阳盯着电梯里每个楼层科室名的牌子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
看着看着，又看到了肾内科的牌子，张天阳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小护士的场景，然后笑了起来。
小林琳自然也是来了的。
但是她在外面等着。
这个“外面”，指的是东方医院的外面。
这小妮子现在跟她的姐妹逛街去了，然后准备等会直接抛弃她，跟自己一起恰晚饭，还有第二顿点心。
那个姐妹张天阳以前见过一次，也是肾内科的护士，看起来像是个妖艳的御姐，喜欢穿黑丝，听说也是个小富婆，每天男朋友都不重样。
估计也是打着跟小林琳逛街逛到一半去找男人的准备吧？
真·塑料姐妹。
周末的午后，医院的电梯难得的空旷。
张天阳只在进电梯之前看到了一个以前在肾内科见过的住院医，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路坐电梯到了六楼，中间都不带停的。
看了看时间，距离预定的三点还有一会，张天阳也不着急，索性在消化科里逛了逛。
因为是同一栋楼的缘故，消化内科的布置跟肾内科差不了多少。
张天阳很快熟悉了地形，然后饶有兴趣的在消化内科的医生介绍栏前驻足。
想要迅速了解一家医院的某个科室里到底有多少医生，哪些医生专精什么领域，上网查固然很快，但是这样的介绍栏，其实更实在和详细。
不仅有照片，名字，职称，专长，连周几出诊都会给标识出来。
而且，通过人物排列的前后顺序，你甚至能隐约看出来这个科室里的一些互相争斗的派系。
张天阳认真的看着介绍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以前通过各种老师同学师兄师姐口里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
消化内科曾经是东方医院最牛逼的科室，就算现在已经有好些科室迎头赶上了，消化内科依旧是老牌强势科室。
它非常非常的受到东方医科大学的学生们的欢迎。
每年选择东方医院的医生当硕士生、博士导师的，几乎有四分之一的人，都会被消化内科一个科室消化掉。
嗯，不愧是消化内科。
能消化那么多小医生，其主要原因只有一个——大。
东方医院的消化内科很大。
从占地面积来看，肾内科只有一层，它有三层。
从医生数量来看，别的科室教授们的头像一面公告栏就可以放完，这里要放三面。
总之就很大。
科室大了，收学生的导师多了，人气自然就多了。
当然，也正因为医生多，所以消化内科里的派系分化严重。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人多的地方江湖会比较乱，这是非常符合逻辑的。
无数小道消息里，消化内科是公认的全院所有科室里派系相争最严重的两个科室之一。
另一个同样派系斗争很严重的科室是妇科。
不过妇科那边是因为医生大多是女的，护士也是女的，病人还是女的，阴盛阳衰，风水不好。
消化科纯粹就是因为大。
消化内科同样只有一个大主任，但是下面还有八个次一级的主任，分别管了一区和二区，胃镜室甚至也分了两个区域。
两个区里又各自分了各种“鹰派”和“鸽派”，理念不太相同，以前也发生过几次颇有影响的冲突。
具体冲突是什么张天阳忘记了，只记得消化内科有几个名人，东方医院四大恶人中似乎也有一个在这。
张天阳想得有些出神，又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那些个大佬们龙争虎斗的时候会不会料到，他们最后都会成为小医生们嘴里口耳相传的谈资。
“主任，人还没来呢。”
“没来应该也快了，你先去胃镜室等着，一看到人就通知我。”
身边走廊上，两个白大褂在身边略过。
张天阳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然后微愣。
说曹操曹操到啊？
这两个白大褂，一老一少，年轻的自己不认识，但是那个主任，好像就是消化内科里的那个，被“尊称”为东方医院四大恶人之一的那个主任啊。
张天阳所站立的医生介绍栏刚好在电梯门口，旁边还有楼梯通道。
两个白大褂就在他身边分开。
老主任根本没有注意到张天阳，直接步履匆匆的往走廊尽头，很快转过拐角，消失不见。
年轻的白大褂刚好从张天阳身边走过，感受到张天阳的目光，他扭头回看了一眼，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直接拐进了楼梯。
很快，哒哒哒的脚步声渐远。
张天阳的白大褂留在内科楼的神经内科了，没有带下来，穿的是便装。
估计是把他认成了是哪个病人的家属。
张天阳也没有在意这次擦肩而过，继续把目光落在医生介绍栏上，然后微微一愣。
哦，原来刚刚出现的那个主任，竟然就是姓曹啊......
怪不得呢。
张天阳看看曹主任消失的方向。
那速度，想必很快吧......
第278章 搞波大的
东方医院的四大恶人，是小医生们苦中作乐评选出来的。
不过别人家评选的都是四大天王，四大美女什么的，小医生们的乐趣果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是小医生们评选出来的，所以其实他们恶都恶在对待学生这一块。
东方天王是某产科的教秘，恶在极其重视规矩，且事多。
他可以把所有小医生们周六放假的时候大晚上全部叫回科室，一本正经的点名，没来的要按照旷班上报教务处。
然后最后发现，他把一堆人叫回来只是为了问一句，“你们谁把我的笔拿走了？”
身为一堆红花中的那片绿，此人极其受宠且嚣张。
小医生们多次向教务处投诉，但未果。
西方天王是某小科的主治，恶在排除异己，且连队友都不放过。
鉴于该科室医生少，油水多，且非三甲医院并不会独立开设这个科室，所以她把所有过来轮转、实习的医生，甚至是她自己带的学生，都当成了竞争对手。
表面笑嘻嘻，背后猛捅刀子，千方百计阻挠这些“竞争对手”留在本科室的道路。
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但是着实令人不爽。
南方天王是某外科的主治医生，恶在口臭。
该教的都会教，但是会指着你的脑袋骂你，“你是猪吗！”
天天怼天怼地怼空气，暴躁易怒。
做手术的时候，常常因为助手犯的一点小错误，狂喷不止，多次发生把助手骂下手术台的事件。
虽然能力足够，且年过四十，但南方天王依然是一个主治。
根据小道消息，他一直卡在主治升不上去，跟他的口臭有密切的关系。
北方天王就是这个消化内科的曹主任了，恶在抱团思想极其严重。
此人热衷于在消化内科这个大科室里搞分裂，对自己派系的所有小医生极其爱护，但是对其他派系的小医生们打压的毫不手软。
有事没事找茬骂人为难人是常态。
碰到你向他，或者向他手下的医生们请教问题被他发现的时候，那一张你欠了他五百万的臭脸，可以让你魂牵梦萦。
居中托塔天王是某教务处的分管老师，恶在滥用实习生。
众所周知，规培生是有工资的，实习生没有工资，且要交学费。
所以托塔天王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压榨实习生。
值夜班其他医生得给钱，实习生不用，好的，实习生安排上！
节假日加班其他医生得给钱，实习生不用，好的，实习生安排上！
劣迹斑斑，诸如此类。
鉴于托塔天王本身就是教务处的老师，小医生们哭诉无门，只能四下里骂两句，以泄其愤。
东方医院四大恶人，一女四男，长期控制着小医生们的噩梦。
别问为什么是五个。
四大天王不也是五个人吗！
张天阳想着这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感觉还挺有意思。
四大恶人，除了那个排除异己，连队友都不放过的西方天王确实有点过分，其实剩下的大多像是以前初中高中学校里的教导主任的角色。
在他们手下的时候会恨他，但是多年以后，说不定还会感谢他。
毕竟帮助你成长了嘛。
嗯，就跟自己的脸黑一样。
好棒棒哦。
两点五十五，张天阳抬脚往这层楼的医生办公室走去。
很快，积极等候着他的消化科师兄冲着他招手，然后把他领进了大主任的办公室。
这还是张天阳第一次进主任专用办公室，眼神下意识的左右一扫。
房间不算大，但是看着还挺宽敞。
最里面是个落地的窗台，窗帘拉了一半，有阳光从外面射进来，照在床边几盆绿植上。
绿植长势旺盛，叶子很干净，上面还带着些没干的水珠，阳光下显得亮晶晶的。
显然是常常被打理的。
窗户前大概一两米，是一个书桌，上面放着电脑和一些书籍，大主任正坐在书桌前，面朝大门。
进门右手边还有一个足够三个人位置的沙发，浅棕色，皮革质感，但是估计不是真的。
此时此刻，沙发上正坐着两个人。
从他们手里捏着装着a4纸的文件袋，还有只敢把半个屁股坐实了的战战兢兢的坐姿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应该不是医生。
要不然就是找主任帮忙的，要不然就是医药代表。
“呦，小张来啦！”
消化内科大主任很亲热的跟张天阳打招呼，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深了许多。
然后他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从书桌旁绕出来，然后拍拍张天阳的肩膀。
“小伙子长得真俊，越看越俊，怎么样，有没有谈女朋友呀，要不要老头子给你介绍一个。”
张天阳不是很适应这么亲密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脸上挂起微笑。
“不用了主任，我现在有女朋友。”
消化科大主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天阳的后退，但也没有再拍上来，只是脸上摆出微微失望的神色。
“诶呀，真可惜，多好的小伙子！”
把张天阳领进来的邱明全程旁边，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互动，只觉得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操作？
要不是他早就把张天阳有女朋友这件事告诉主任了，他还以为主任说的是真的呢！
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这时候也已经站了起来。
大主任都站起来了，他们哪里敢坐着啊！
两道好奇的目光落在张天阳身上。
要知道，从他们进门到张天阳进来这段时间，大主任可从来都没站起来过啊！
这个年轻男人是什么来头？
“咳咳，那什么，我跟小张还有正事要谈。”
没等他们俩想明白，大主任已经咳嗽两声，直接赶人了。
“来，小张，坐。”
消化科大主任看起来是想跟张天阳好好拉拉家常的，但张天阳没那个意思，直接掏出了u盘。
“是这样，我觉得，既然主任你们对我做的胃镜感兴趣，那就可以试着看看这个技术有没有可行性，能不能推广。
这里面有我昨天做的ppt，是我的一点想法，您看，这个电脑能不能给我用一下？”
消化科大主任一愣，面露喜色，“好啊！可以！”
u盘插进电脑，ppt展现在眼前，消化科大主任看了几页，脸上的喜色渐渐转化为了严肃。
他扭头看向张天阳。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完善的计划了。”
想了想，他一拍大腿。
“小张，你看这样怎么样，这个计划我看着觉得不错，我现在去把那几个老家伙叫过来，你等会在示教室展示一下你的ppt，可以吗？”
张天阳点头。
他的计划里包含了很多环节，从病人的筛选，到学习的人选，再到需要研发的硬件，这些事绝对不可能只靠他跟大主任两个人就完成。
“小邱！去叫人！”
大主任指挥着消化科师兄，脸上是久违的意气风发。
“咱们这次搞波大的！”
第279章 你听我解释
消化科大主任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腾出来一间正儿八经的会议室。
不仅差使着小医生们开灯开空调，连每个桌子上的矿泉水都给摆上了。
颇有些当初全院会诊的气势。
除了大主任之外，一共来了七个白大褂。
张天阳大眼一扫，里面有四个主任医师，一个副主任医师，还有俩主治。
主任们也分派系，三三两两凑一起，有张天阳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
“那我开始了？”
张天阳做了开场白，下面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一种基于流体力学原理的无视野胃镜下破裂血管套扎技术”
这个听起来很像是专利的名字，其实很好概括了张天阳想要推广这个技术的难点。
第一个，破裂血管套扎。
什么样的病人才需要做，或者说，有可能能用这个技术拯救？
张天阳暂时总结出了一些必要条件。
比如说，病人可以是肝硬化，但是最好不是终末期，血管条件允许套扎，且套扎后短时间内不容易再出血。
毕竟，那种特别晚期的，血管一碰就烂，就算把这个口子堵上了，很快别的地方也会有口子。
做了跟没做没什么意义。
筛选病人这一块，显然需要消化内科负责。
第二个，无视野。
张天阳眼力卓绝，能看清血流，但是别的医生们看不到啊。
这一块就必须借助于外用设备，而且还要反复验证其可行性。
这里涉及到了很多需要跟医疗器械代理商们协调的东西。
只能由消化内科的大佬们跟他们沟通，张天阳顶多只能提出要求和意见。
第三，流体力学。
“看”到了血流，还要根据血流的速度，方向，路径，病人的胃部形状等等条件来判断出血点。
这些，是张天阳要负责教学的部分。
简单来说，就是，消化内科筛选病人，提供设备，选拔学徒。
而张天阳负责做胃镜，和指导学徒们利用流体力学原理推理出血点。
“我的想法大概就是这些，各位老师们怎么看？”
张天阳讲完了ppt，开始讨论环节。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下面扫过，然后停在示教室最后面坐着的那个白大褂身上。
这个白大褂是在他讲到第二页ppt的时候进来的。
进来之前的一小段时间里，消化科大主任接了个电话，皱了次眉头。
进来之后，这个白大褂也不像别人那样听的那么认真，而是不停的在摆弄手机，并写写画画。
时不时的还抬头看张天阳一眼，眼神很是复杂。
对了，这个白大褂他刚刚才见过。
是曹主任带的那个主治医生。
张天阳本能的以为他要搞事情。
结果出乎意料的，对方竟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摆弄手机，然后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
其他的教授们主治们倒是一边喝水一边认真讨论了起来。
很快，另外两个问题被提了出来。
第一个，什么时候教？
张天阳还处于实习阶段，每天都要照常上班。
消化科大主任倒是有信心自己跟教务处联系一下，对方会放人。
但关键是张天阳自己愿不愿意啊。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即将成为张天阳的学徒的医生们，他们每天也要照常上班，时间怎么协调是个问题。
第二，用哪里的场地教？
消化内科确实拥有一整层作为胃镜室，但是他们这里管的是全院的胃镜。
所有科室，还有门诊的胃镜，都要在这里进行。
每天上班时间内，所有的胃镜室都是排满的。
有时候病人等一个胃镜，需要提前两三天预约。
下班之后，胃镜室也要预留给急诊胃镜和各种突发状况需要做胃镜的病人。
拿哪一块时间给张天阳，好像都不合适。
而且不同的胃镜室归属于不同的主任，做胃镜也是一大收入来源。
利益相关，讨论着讨论着，几个主任渐渐有些气急败坏，要不是张天阳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吵起来。
“主任，你们先讨论着，不急，讨论好再说。”
张天阳主动提出告辞，留了一份ppt在示教室的电脑里，他跟消化科大主任打了个招呼，准备溜之大吉。
“张医生！”
走廊里，张天阳被叫住，有些惊讶的看着匆忙追上来的白大褂。
这个人正是刚刚一直摆弄手机的，跟在曹主任身边的那个主治医生！
“张医生，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张天阳看着他，似乎突然懂了什么。
派系相争！
那个喜欢搞小团体的曹主任，似乎跟消化科大主任不是一伙的。
他本能的皱了皱眉。
“不用了吧。我这边加过邱明的微信了，有事他联系我就成。”
“好吧。”
出乎意料的，主治医生并没有纠缠，甚至态度依旧表现良好，冲张天阳笑了笑，突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张医生还在实习吧？有没有想过以后来读消化科的研究生？我们曹主任很护犊子的，你要是报他的研究生，以后肯定吃香。”
张天阳眉头皱起，又展开，用上了常用的那套说辞。
“嗯，暂时还没有想过要报哪里，我想先好好轮转。”
“那行。”
主治医生冲张天阳友好的笑笑，“如果有意愿来消化科，曹主任是不错的选择。”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天阳应付了几句，抽身离开。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扭头，发现刚刚那个主治医生已经不见了。
似乎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看看能不能招揽张天阳到自己麾下。
“不管了。”
张天阳摇摇头，正准备踏进电梯，一抬眼，就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管什么？”
电梯里的白大褂吹胡子瞪眼的。
“好啊，你这个小白眼狼，不声不响的跑到消化内科来了！”
“你说说你，消化内科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上我这里了！”
“别找借口说在这里轮转，我可是关注着你呢，你现在在神经内科，还没轮到消化呢！”
噼里啪啦扑面而来一通吐槽，让张天阳颇有些无奈。
他以手扶额。
“教授，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听我解释！”
第280章 离家出走，你后悔了吗
张天阳看着面前一脸“苦大仇深”的刘教授，无奈的叹气。
为什么平白无故会有种被抓女干了的感觉呢？
但是明明他什么都没干啊！
花了好一阵子，才跟刘教授解释明白。
张天阳低头看看对方脚上只系了左边，没系右边鞋扣的凉鞋，叹了口气。
“您怎么想着过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白眼狼！我感觉你要跑了，就来了！”
刘教授瞪了张天阳一眼。
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听到小医生在说电梯里看到张天阳了，他就马上一层层找了上来。
要是让这小子知道了，尾巴怕不是要飘到天上！
“我是真的想好好轮转，您放心，不会跟着别人……跑的。
至少今年肯定不会。”
张天阳无奈的保证着，对面刘教授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唉。”
他长叹一声，拍着张天阳的肩膀。
“小张啊，我不是硬要逼着你选肾内科，我只是想看你有更好的发展。”
“按照你原来想的那样，去外科，去骨科啊，普外啊，我都祝福你。”
“内科系统里，心内科不错，感染内科也行，肿瘤科也不差，当然咱们肾内科最好。”
“你选这些，我也能接受，就是不希望你去选那些发展不好的，或者内部斗争激烈的。”
“你的前途应该很光明，不应该被那些事情干扰。”
刘教授的眼里带着认真。
张天阳的眼神自他发丝间的银色中一闪而过，同样认真的点头。
“我懂的。”
……
胃镜相关的事情消化内科内部需要仔细讨论一下。
毕竟涉及到了现在和未来的利益分配。
每个主任手底下都有一帮小医生嗷嗷待哺，不可能拿自己组的福利开玩笑。
这个讨论估计要掰扯不短时间。
倒是张天阳，周日晚上开始又收到了来自各种不怎么熟悉的师兄师姐的拉人邀请。
他一一婉拒，最后干脆开始用一段话复制黏贴。
“这次又是哪个科室的教授，老是对我贼心不死？”
……
周一，关于李倩敏的事情警察小哥那边有了答复。
家人相关信息也算是个人**，公事公办，他们需要来征询患者本人的意见，而且需要得到神经内科能担责的医生的书面申请。
整个icu病房的白大褂们都对李倩敏同情的很，主治医生很干脆的打了申请。
“那好，那我们这样就可以调档案了。”
拿到了患者本人的手指印，警察小哥在护士小姐姐们嫌弃的目光中被驱离了icu病房。
“麻烦这边拖一下地，还有床边，麻烦擦一下，谢谢啦～”
清洁阿姨被小护士们找来对刚刚小哥走过的位置进行“消毒”。
张天阳对此行为表示赞同。
医生护士当久了，都会养成洁癖。
手但凡接触了什么觉得不干净的东西，只要一秒钟不洗，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更何况，像icu病房这种地方，卫生尤其重要。
病床上的患者又开始震颤了。
张天阳走到她的床边，安静的陪伴。
她明显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苍白的脸上，双目禁闭，牙关紧咬，唇抿在一起，都失了血色。
好半响，她才重新睁眼。
身子还是有微微的震颤，但已经很轻微。
她努力抬头，然后往右侧歪，看到了站在病床旁的张天阳。
那一眼，很复杂。
张天阳想了想，并没有安慰，而是直接捏起了她的胳膊。
“来开始锻炼吧。”
能够感受到病床上的患者有那么一愣。
张天阳自顾自的来回搬动她的手臂，以活动肌肉。
他眼神平淡，语气也平淡。
没有带着怜悯，似乎只是在自说自话。
“总要好起来，至少能说话，能动，才能想些别的。”
“而且，你甘心吗？”
很是安静了一阵子。
然后，很明显的，患者在锻炼的时候默默的更加努力了。
张天阳在心里微微叹息。
这人啊，不到绝境的时候，总是看不清。
但是一旦到了绝境，看明白了，死心了，也就越有勇气去做点事情。
……
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周三下午探视开放的时候，李倩敏的床前出现了一个女人。
这个病床的位置是最适合探视的了，一进门就能看到。
患者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终于占了一次便宜。
女人看上去比李倩敏要大一些，但是也大不了多少。
眉眼间有些相似。
只是女人的脸上多了些生活的烟火气，而李倩敏的脸上只有苍白和抹不去的忧愁。
张天阳找了台电脑，鼠标漫无目的的点着，一边留意着那边的病床，一边听身边忙忙碌碌的小护士抽空淅淅索索的八卦。
“看起来大不了她多少吧？但是长得像。”
“应该不可能是她妈妈，但是有可能是她姐姐？”
“是妹妹也有可能啊……”
不管怎么好奇，小护士们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
家属的情绪也还稳定，甚至算得上是冷清。
张天阳支着耳朵，用余光扫视。
看到女人板着脸，听到她小声的埋怨。
“当年怎么说你都不听，他就不是个好人，现在你知道了吧！”
“这么多年，过的不开心也不知道联系家里，也不知道你在犟啥。”
“咱妈还活着呢，你知道吧，你也得活着，不能让咱妈送你。”
女人的声音很小，也很克制，然后她在病床上找到了一小块位置，也不跟患者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
然后低下头，在她自己的包里翻找着什么。
很快，一个小饭盒被她拿了出来，然后是削皮器，最后是一个大苹果。
她慢慢的削着苹果，就好像周围一些还能动的患者的家属一样。
但张天阳支着耳朵，将将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以前最喜欢吃苹果了。”
“但是你为了那个狗男人走的那天，连苹果都没有吃。”
“现在后悔不？”
“你看我现在，还有心情给你削苹果。”
削好皮，女人用削皮器有点钝的边缘把苹果弄成了小块，然后又掏出了牙签。
插着苹果小块的牙签在患者鼻尖和嘴巴前面一晃，最后又落尽了女人的嘴里。
“香不香？”
“嘿，就是不给你吃。”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削水果了，所以你得快点好，自己动。”
……
女人很遵守医院的规则。
探视时间来，探视结束就走。
张天阳没有时刻关注她们，但从小护士嘴里，陆陆续续知道了后来的情况。
听说，整个探视过程，那一床都很安静。
听说，那天下午，有一个女人坐在icu病房外，发了很久的呆。
听说，探视结束之后，李倩敏默默的流了一下午的眼泪，小护士们擦了又擦。
当天晚上，患者自己努力训练到深夜。
第281章 无言道别（大章嗷）
在神经内科的第二周，张天阳过的有些无聊。
兴许是觉得他只剩一周了，再给他分病人不太方便。
兴许是怕万一给他分了病人。他再来一个买一送一。
总之，张天阳手里一直只有两个病人。
宋长空手里的三个病人也没变过。
69床白肺的大叔，在持续三四天的呼吸困难之后，竟然渐渐缓了过来。
入院八天之后张天阳给病人叫了个床边胸片，图像出来，然后大家惊奇的发现——又能看到肺了！
当初的“白肺”视野一片白茫茫，震惊了一群人。
如今的肺部看着颇有些“拨云见日”的感觉，白茫茫的东西已经退到了只占据大约一半肺叶的地步。
竟然也让一群人惊掉了下巴。
张天阳这些天隐约听到了不少白大褂们的小声讨论。
“还真的好起来了，你们看这个胸片，都黑回来了，还有这些感染指标……”
“好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白肺并呼吸衰竭的病人被救回来……”
“你们医院以前也有碰到过白肺的？”
“有啊，呼吸科那边每年都会碰到几个，马上就往上级医院转，但是最后听说都救不回来。”
“诶呀，还是东方医院的医生厉害，长见识了……”
“不瞒你们说，我最开始觉得这个病人救不回来的，两个老师杠上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们俩那是在争着负责……”
“听说张老师还是个实习生？”
“你管人家是什么职称，知道他厉害就是了。”
“也对，咱们这群主治，还有宋主任，在这叫谁都得叫老师……”
“但是张老师真的厉害啊……”
……
69床的好转，引起了局部地区的一小片骚动。
但也只是那两天里，他病床旁边时不时有好些白大褂轮流出没。
每天的探视时间，69床的家属们也都会从脑电图室入口挤进半个身子，跟“近在咫尺”的患者隔空交流。
一家人，从最开始的各个挂彩，满面愁容，到最后，渐渐重新振作。
看着患者一天天明显的好转，听着张天阳时不时跟他们谈一谈指标下降的趋势，家属们的眼里都充满了希望。
……
76床的老太太情况也在稳定的好转。
腰穿已经从第一周的每天一次，改成了两天一次，最后变成三天一次。
抽出来的脑脊液也从暗红色，渐渐变为橘红，再变为淡淡的带点黄。
跟正常人清亮颜色的脑脊液，已经很接近了。
老太太的家属，也就是那个抄宣传栏的老头，依旧常常在icu门外游荡。
连续抄了那么多天，宣传栏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他抄的一点不剩。
他就拜托老太太的管床医生宋长空，再给他打印一点跟老太太的疾病相关的各种知识。
张天阳帮着跑了这个腿，把一叠带着打印机的温度的a4纸递过去的时候，看到了那张布满了沟壑的脸上的笑容。
“谢谢你们啊……”
很认真的道谢过后，老头一手捏着打印纸，一手在自己的破布包里掏了半响，然后掏出了那一叠布满字迹的抄写纸。
颤巍巍的把两样东西都妥帖的放到小护士们专门给他让出来的一小块桌子上之后，他又掏出了那只油墨已经用掉了半管的圆珠笔。
然后，脸贴近打印纸，去看上面的那些字迹，再一点点的抄录在自己的抄写纸上。
小护士们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干着自己的活，配药，注射，来来去去。
偶尔会看看老头。
看他半个身子都要贴在桌子上，认真的抄写着，但同时又注意着不敢霸占太多空间的样子。
然后继续，来来去去。
张天阳默默的在旁边看了挺久。
最终，他没有询问，也没有打扰。
或许，为自己的老伴抄写资料这件事情，对于老头来说，是一种仪式吧。
……
78床纹身青年已经进入了清醒状态。
但是因为骨折的原因，他还不能乱动。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这是断了好些段。
左手臂上的外骨架牢牢限制住了他手臂的移动。
患者每次开始震颤的时候，不仅气垫床会咯吱咯吱，外骨骼也会叮叮咣咣。
但，终归是醒了。
醒了，就有希望。
中年男人每天固定的探视时间都会站在他那个固定的探视点，直直的望着里面的病床，然后给他的儿子打电话。
他很开心，因为现在，电话里偶尔会有点回应了。
……
80床的老头依旧每隔十几分钟就开始做一次“摇头复健”。
主治医生查房的时候又说了一次，这样摇头没用。
回应他的，是一阵咯吱咯吱。
这个病人的家属张天阳不熟。
但是听小护士们说，也是一家子很乐观的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李倩敏每天都很努力的在做复健。
每次探视时间，她的病床前也终于有了人影。
虽然还是没有旁边那些病床三三两两的家属那么热热闹闹，但是她应该是满足的吧？
小护士们很八卦的去刺探了情况，张天阳也就随意的听了两耳朵。
听说，她们俩在商量，怎么样才能跟那个男人离婚。
叽叽喳喳的小护士们提了很多意见，但似乎都没什么可行性。
最后，两个女人竟然直接联系到了出事的那家医院。
李倩敏的老公想多要点赔偿金，所以一直在跟那家医院扯皮，咬死了一个数字不松口。
而女人过去，直接开了那个男人咬死不松口那个数字的一半。
而要求是，那家医院必须帮助他们，把患者的故事改编成小故事，博取社会同情，然后请律师，打官司，跟那个男的离婚。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群小护士小医生们都很唏嘘。
但这是病人自己选的路，当年是，现在也是……
……
国庆节的存在导致张天阳的实习期多了两天。
这是因为每个小组实习生们的轮转进度不同，教务处怕一些小科室，比如皮肤科这种，只用待一周的，直接轮空。
索性顺延了一周。
九月份的最后一天，下午五点四十，张天阳在icu病房里转了最后一圈。
看了最后一眼病人，问了最后一次病情。
然后什么都没说，向往常一样，往休息室走去。
“要准备轮转下个科室了？”
宋长空在休息室门口碰到了张天阳，聊了两句。
“嗯，要换科室了。你呢，宋老师，还要呆多久？”
“我还有一个半月。”
宋长空咧嘴笑，然后伸手，“很高兴认识你，张医生。”
张天阳伸手，握住，“我也是。”
把白大褂窝起来，放进塑料袋，再放进包里。
张天阳跟平常任何一次下班那样，走出休息室，穿过走廊。
“张老师。”
“张老师下班啊。”
“张医生。”
路过的小医生们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相熟的家属们也跟他打着招呼。
“张医生，下班啦。”
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抄写资料的老头混熟了，两人正在一起聊些什么。
老头也看到了张天阳，挥手打招呼。
李倩敏的家属似乎不在，白肺那个病人的家属倒是整整齐齐，看到张天阳，热情的招呼着。
“张医生，要不要吃点水果？”
正好是医院的饭点。
整层楼里都飘荡着食物的香气，叮叮咣咣的声音来自饭盒和铁勺子的碰撞。
张天阳想了想，笑了笑，“好。”
伸手从对方递过来的一大袋水果里随手拿了一个。
发现是一个苹果。
长的有些偏黄，个头也只算中等。
但张天阳反而笑了起来。
他冲这些病人家属们一一点头，然后挥手，离开。
身后，传来家属们的招呼。
“张医生，走了啊？”
张天阳看过这些病人的病历。
有的家在羊城，有的不在。
有的还在粤省，有的是千里迢迢转来的。
他不知道那些病人到底哪一天就会突然出院。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但也没有出言道别的意思。
他已经做好了交接，明天开始，会有新的医生代替他，成为新的管床医生。
或许比他帅气，或许比他活泼，或许比他负责。
但也差不离多少。
本就萍水相逢，对于患者和家属们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了一个医生的事情。
或许跟在他们在饭店吃饭，换了一个服务员上菜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
于是张天阳只应了一声。
“嗯啊，走了！”
然后再在心里默默说上了一句——
“祝君安好。”
愿你们出院之后，健健康康，此生再也别相见。
第282章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
十月的第一天，祖国母亲的生日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
张天阳一大早被自家老妈用“叮叮咣咣”的“打扫卫生神技”吵了起来。
随手摸到了手机，打开一看。
发现一群各回各家的哥们也都醒了。
要知道，平时在宿舍，周末是从中午开始的！
群聊里已经有了不少的消息。
“我妈一大早，咣当咣当的不知道搁那干啥，给我弄醒了。”
“我妈倒是挺温柔的，过来轻轻的推醒我，然后跟我说，今天是假期可以睡到中午哦，我......”
“可别说了，我已经被迫吃完早餐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张天阳随手给小林琳发了个早安，然后凝神运气，从床上一跃而起。
简单洗漱之后，不顾自家老妈“表面上的推辞”，张天阳硬是撸起袖子帮着一起干活，然后在阅兵仪式正式开始之前，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
“呼——”
两个人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的时候，阅兵仪式刚刚好开始。
老一辈的人对于阅兵仪式似乎都特别的有感情，看得极其的认真。
总时长几个小时的阅兵仪式，也能一直聚精会神，时不时发出惊呼。
张天阳安静的陪着，偶尔应和两声。
阅兵阅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心神就已经放在系统空间里了。
又到了每次出科最激动人心的环节了——开奖！
待在神经内科的两周，张天阳实打实管理的病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69床的白肺大叔，一个是丈夫常年不露面的李倩敏。
这两个病人，预后和归宿都挺不错的，系统判定的评级也挺高。
宋长空手里那三个病人，有两个也算到了张天阳这边。
一个是76床的老太太，因为张天阳成功做出了腰穿，直接导致老太太的必死命运被改写。
78床的纹身青年的感染原因也是被张天阳找到的，也算是他插了一脚。
最后，小黄鸡大汉竟然也被系统判定成了张天阳的病人。
一共五个病人，这次系统只扣扣索索的给了一丁点东西。
首先，是金钱+50000。
主动技能的嗅觉进一步强化，从之前的+1变成了现在的+2。
被动属性精细操作也进一步强化，变成了+2。
关节稳定度也再次+1。
天赋技能......
嗯，这次没有给天赋技能。
张天阳左看右看，总觉得这次系统给的奖励似乎有点少。
“怎么开启了潜力幼苗守护套餐之后，奖励反而少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想那么多。
他翻出自己的所有属性面板，看到了自从下临床得到系统以后，得到的所有东西。
“客户信息：第一轮全院轮转实习医生”
“临床经验：10周”
“临床技能：优”
“天赋技能：冷静，千杯不倒，三寸之舌，强身健体，声名远播，第六感”
“主动技能：嗅觉+2”
“被动属性：
可靠+3；
眼力+2；
体力+4；
听力+1；
记忆力+4；
反应速度+4；
精细操作+2；
关节稳定度+3”
仔细看了看，张天阳得出了一个结论。
“虽然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我还是一个挂逼......”
话虽这样说，但是该努力的还是要努力的。
这些属性放在别的医生身上，固然也会提升他们的实力，可是架不住张天阳开了挂，还比他们努力呀！
百无聊赖，索性点进了系统的学习模块。
学习模块里的三个分支，“理论知识学习”、“临床技能练习”、“专科系统培训”，张天阳是交叉着推进度的。
除了临床技能练习他基本已经全部通关了一遍之外，理论知识和专科系统培训他基本都是要轮转哪个科室之前，努力专攻那个科室的相关内容。
所以，很多时候他看起来全知全能，但是如果把他扔去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科室，很大几率他还是得抓瞎。
比如，外科。
张天阳早就看好了自己轮转的下一个科室，心里其实是有些激动的。
“这还是我轮转计划里第一个出现的外科呢......”
想想之前的科室，什么新生儿、肾内、感染、皮肤、神内，那病人来的时候大都是囫囵个的。
就算是在急诊，也是被分到了抢救室这种百分之90的病人都是“内伤”的地方。
那些个血呼啦差的病人，张天阳还摸都没摸过。
更别说什么开肠破肚之类的了。
“外科是男医生的浪漫啊！”
虽然说，自己轮转的第一个科室，看上去有那么一丁丁点的猥琐。
但是问题不大！
张天阳开开心心的点进系统，准备开始学习，结果下一秒就直接被弹了出来。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自家老娘严肃的脸色。
“我儿醒了。”
张天阳瞬间冷汗直冒。
赶紧坐直了身体。
“母后有何事吩咐？”
自家老娘虽然平时也不太正常，但是当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代表着，张天阳摊上事了！
果然，张妈妈满脸语重心长。
“我儿之前不是说，有女朋友了？”
张天阳点头，“昂，有了啊！”
“那女朋友人呢？”
张天阳一时有些语塞。
“不是，我们才在一起一个多月，现在就见家长，是不是有一点太早了？”
“哦~”
张妈妈点头，但目光如炬。
“那姑娘，放假回老家了吗？”
“嗯，她家就在粤省，挺近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约她出去玩？”
张天阳张口，想要解释。
可是眼看张妈妈就这样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突然明白了。
自家老娘这是要赶他出门！
原因他大概也能猜个**不离十。
要不然就是，老娘也想出去浪了。
要不然就是，家里要来客人了。
张天阳有些无奈，“不是，我说，你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啊，我就当没看到，我待在家里就可以了。”
张妈妈缓慢的摇头，“不，你不想留在家里。”
短暂的僵持过后，张天阳举手投降。
“好的，好的，我出门。”
十分钟后，被打包扔出家门的张天阳满脸惆怅。
掏出手机，点开对话框。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我被迫无家可归了。”
“事已至此，约吗？”
第283章 地下人体qg交易
在电话里得知张天阳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小林琳是不相信的。
但是当她真真切切的看到满脸写着“丧家之犬”四个字的张天阳站在面前的时候，小林琳难得的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嗝！”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林琳捂着嘴，小脸通红。
张天阳叹了口气，“你又吃啥了。”
双手顺势捏上，“噜噜噜噜噜~”
......
两人的约会地点难得的从东方医院周边转战到了市中心的商业街。
这里怕是整个羊城节假日里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了，再加上国庆节的加成，几乎是人山人海。
两个人在人流中穿行，稍微一个不注意就有失散的风险。
所以张天阳自然而然的拉起了小林琳的手。
对面似乎有微微的抗拒，不过也就只有象征性的两下，很快安静了下来。
在分岔路口，两人犹豫了一下。
“去哪呢？”
林琳忽闪着眼睛，看向张天阳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的期盼。
张天阳于是就笑了起来。
“今天是我约的你，害你从家里找借口跑出来了，那就听你的。”
“好，听我的！”
林琳捏着张天阳的手，在人群中很快找到了方向。
整个商业街分了三块。
以书城为中心，包括周边的饭点商场，这块区域里活动着的大多是带着眼睛的知识分子，还有带着孩子的父母亲。
毕竟，这里是羊城最大的书店了，国庆节活动力度很大。
以银河城为中心，辐射到地下的银河又一城，这块区域里活动着的大多是年龄偏大，事业有成的白领及以上的人群。
毕竟这里的商店大都主打高端品牌，手里没点小钱还真拿不下来。
以正嘉广场为中心，辐射到周边的天幻广场，还有各种吃喝玩乐样样具备的小店铺，这块区域里活动着的大多是时尚的年轻人。
品牌比较大众，价格比较容易接受，而且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很多。
林琳一马当先，在人群中穿行，拉扯着被动前进的张天阳，很快进入到了正嘉广场的区域。
既然是出来玩的，当然要找最好玩的地方啦！
更何况，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
小林琳停在建筑入口处那块巨大的“商铺展示牌”前，直勾勾的盯着“餐饮”那块，眼睛亮亮的，小脸红红的，嘴里轻声的念念有词。
张天阳在吵杂的人声中努力辨认属于林琳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了——
“外婆家、太二、汉拿山、赛牛、天妇罗、拉面、探鱼、寿司、九龙......怎么办，选哪个，都好想吃啊......咕嘟......”
人来人往，张天阳很想以手扶额。
自己找的小女朋友，究竟是有多吃货啊！
一直碎碎念了三分钟，林琳还是没想好要吃什么。
不是没有想吃的，而是都想吃。
“嘿呀！好气啊！今天人怎么这么多！”
望着正嘉广场里密密麻麻的人流，小林琳又气鼓鼓的捏起了拳头。
张天阳以为她是觉得太挤了，刚想说话，就听到了小林琳的下半句。
“人多就要排队！要是人少一点，我就可以挨个吃了！”
于是乎，他默默地把想要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对不起，吃货的世界，我不懂。
......
最后，小林琳拍板，选了个折中之道。
“这样，现在才十点半，我们弄点小吃，然后去看个电影，等看完电影应该差不多一点多，很多餐厅就没那么多人排队了，我们再去吃饭，你感觉怎么样？”
张天阳认真点头，“我感觉可以。”
他已经不会再问“你现在吃了小吃，两个小时之后再吃正餐真的能吼得住吗”这种话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去无回的地方，除了百慕大三角和魔鬼海之外，还有小林琳的胃。
于是，欢脱的小林琳就像是撒了缰绳的哈士奇，一路放飞自我。
等到两人坐在正嘉顶层电影院旁边的休闲区等候电影开场的时候，两人面前的小桌子上就已经密密麻麻的堆满了诸如“炸鸡块”、“章鱼小丸子”、“牛肉串”、“炒板栗”、“奶茶”、“小蛋糕”等等小吃。
林琳一边把嘴巴塞的鼓鼓的，一边刷着手机，隔一会就“哈哈哈哈哈哈哈嗝”的笑起来。
“笑啥呢？”
张天阳默默的凑过去，林琳也不躲，直接把屏幕递了过来。
屏幕上是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张天阳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些聊天记录是学弟学妹在各种求课本。
九月份才刚刚过去，开学的余温还在，很多课程只上了一两节，或者压根还没开课，所以课本这种东西，很多人手里都是没有的。
医学生的课本贼贵，动辄一本就上百块，每个学期需要的课本还多，各种生理，病理，病理生理，生化......
所以每年的开学季，都会有大批量的课本交易——
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们，把自己以后用不着的课本循环再利用。
新来的学弟学妹，可以花上二三十块，乃至十几块，就把动辄上百的课本收入囊中。
岂不美哉？
于是，就出现了张天阳现在看到的这些对话：
师弟：“小姐姐，你有寄生虫吗？
你有传染病吗？”
师姐：“我寝室有。”
师弟：“你有精神病吗？”
师姐：“我们有精神病还有神经病，还有皮肤性病。”
整得跟师姐满身都是病一样。
还有像下面这种的：
“耳鼻喉要吗？”
“谁有耳鼻喉？”
“卖精神病。”
“神经病，有的私聊。”
“神经病求购。”
“五官谁有？”
“出售五官。”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进行地下人体器官交易。
张天阳呵呵一笑，趁机揉了揉小林琳的脑袋。
“小姐姐，你有寄生虫吗？”
“有你个大头鬼！我们不学那些！”
林琳做了一个超凶·jpg的表情，但依旧挡不住张天阳的大手。
互相打闹了一阵，两人突然被一阵喧嚣声所吸引了。
“哪来的声音。”
小林琳趁机躲开了张天阳的蹂躏，跳起来左右看看，然后往旁边走了两步。
原来，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
林琳扒在栏杆上，冲着张天阳招手。
“快来看，快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