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君臣恶向胆边生,人羡我苦玉螭虎
箱子里微微露头的,乃是一丛丛的珊瑚枝。
萧敬一个眼神过去,便有小内官们上前去将那些棉花摘出来。
很快的,棉花摘完了。
整棵珊瑚树的全貌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尽管它还包着一层层的纸。
但这并不妨碍所有人对它的高度、范围,叹为观止!
“神物也……”
刘健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这完全是超乎他想象中的物件儿。
随着一层层的纸被小心翼翼的撕开,这一丛巨大的红珊瑚树总算是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望着这丛高竟有六尺有余的巨大珊瑚树,即便是弘治皇帝都艰难的咽下了口唾沫。
这玩意儿……无价之宝啊!
即便是大明皇家的宝库里,也决计寻不出来这么巨大的一尊珊瑚树!
好在他们也都是见多识广之辈,没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了。
随即弘治皇帝带着刘健等人,开始围着这尊珊瑚树啧啧称奇。
边上的其他箱子则是陆陆续续的,被“咔嚓~咔嚓~”的打开了。
一件件的奇珍异宝被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摆在了大殿前。
“不过一边陲小国,居然富贵如斯!当灭!!”
刘健这老家伙须发皆张,张口便来:“撮尔小国,不从天命,私藏珍宝,不奉皇明……”
“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卑劣无耻恶毒之獠,若不灭之岂非我皇明有负天命哉!!”
且尔娘之!一千多万石的粮食啊!老夫恨不得亲自提兵把丫灭了。
再随着“咔嚓~咔嚓~”的开箱声,一箱箱的金锭、银锭被搬出来。
顿时弘治皇帝都绷不住了:“此獠当灭!灭的好!”
“恶獠欺先帝言道陈朝后裔绝嗣,竟行窃国之举!更是强取占婆,视我皇明如无物!”
“当灭!当诛!!”
皇家脏话!皇家脏话!!
朕自克继大统以来,何曾如此富裕过啊!
弘治皇帝心里那叫一个泪流满面,都说天子富有四海。
富有个锤子的四海!
宫里多养几个琴师、多养几个画师,下面的大臣就跟杀了他亲妈似的嗷嗷叫。
太后他老人家要礼个佛、修个寺庙,国库的佀钟就差当场自刎逼停了。
这尼玛叫富有四海?!富贵尼玛个锤子的四海!
果然,还是我家痴虎儿说的对啊!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朕即位之初若是有这么多银子,那尼玛何事不成啊?!
鞑靼入侵?!直接一百万两银子砸下去,各部精兵给朕上!
西南不平?!直接一百万两银子砸下去,给朕灭了丫的!
唔……痴虎儿干的漂亮~!
萧敬这老家伙也是激动的直哆嗦,他可是三朝老人儿了。
从英宗朝开始,他就帮着内库打理银钱事宜。
这么多年了,咱们大明何事有过如此富裕啊!
虎头老太师虽然一言不发,但心里何尝不是在咬牙切齿。
难怪鞑靼喜劫掠,这银子来的不要太爽啊!
看看!看看!!
抢上那么一回,抵我大明至少三年以上的税赋了啊!
还有这比来钱更快的活儿么?!
此时这大殿上的君臣们脑海里之想着一件事儿:
找到机会,再干他一票!
必须再狠狠的干他一票!
然后,君臣们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浮现了一个人——张家玉螭虎!
张小公爷可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他乐呵呵的回来就先洗了一个澡。
足利鹤、妙安二人亲自上手,服部姐们则是在浴室里警戒。
姬武将们在外巡查,二女嬉笑着把面红耳赤的玉螭虎仔仔细细的搓洗了一遍。
可怜的玉螭虎现在还不能破功,一遍默念着清心咒。
一边无奈的任由这二女调笑,水雾缭绕中服部姐妹偷偷的看着脸色陀红的玉螭虎。
心下道:呀~!殿下好生可爱!
殿下的那里……那里好大!哎呀~羞死个人了……
好容易结束了这场旁人艳羡无比,小公爷自身难熬的沐浴。
无奈的从水里站起来的他,开始在妙安、足利鹤的伺候下更衣。
张小公爷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被身边的女子们宠坏了。
宠的一身的坏毛病,比如现在他就从来不自己穿衣、从来不自己沐浴。
冬日里睡下有水汽地龙,夏日里则是水过地渠的土空调。
妙安、足利鹤二女把他生活上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坐下来便轻柔适中的给他捏着肩头、臂膀,给他剥冰镇的葡萄瓜果喂到嘴里。
玉螭虎甚至觉着,自己若不是有强大的自制力保证每天练拳练字和看书。
恐怕就真得死在这温柔乡里了。
“吱呀~!”当浴室的门打开的时候,姬武将们不由自主的望来。
明黄的灯火下,映衬着玉螭虎那挺拔的身姿。
如玉鹅蛋面儿上,刚被水汽充盈让他显得是唇红齿白。
一支螭虎簪子将黑亮柔和的长发盘起,即便是随意扎着却依旧不减其风姿半分。
反而带上了些许洒脱不羁之感。
身上所着的,乃是一件纯白缎子金绣螭虎祥云绕身踏火图。
腰间所系着,却是一条绕一圈镂空雕螭龙纹玉带鎏金銙。
若是有懂行的在此,看张小公爷这一身估计眼珠子都得瞪爆了!
没辙啊!张小公爷这一身物件儿里,好些明显就是汉朝古物。
那簪子、那腰带,分明就是一套的。
只是腰间的革带估摸年代久远早已腐坏,所以换做了一条猪婆龙肚皮上剥来的皮子。
就他身上的这一套下来,估摸万两都不止了。
仅是那条革带上的一圈儿,如此完整品相传承没个三五千两谁肯出手?!
甚至被它衬托之下,这猪婆龙的腰带都显得有些不够看。
腰间所配之白玉双面镂空龙纹玉琥,看起来是相配的一套。
头上那簪子显然亦是古物,火光莹莹下的包浆无声的说明了这点。
若仅仅是这条簪子,恐怕打底都得五百两以上。
而配上革带、玉琥,顿时这一套下来就得再增值了。
就这一套古物下来,价值已经是大几千两。
张小公爷身上的那套缎子其莹莹之色,只需一眼便之乃是蜀缎上品!
再看上面的金丝用料、绣工手艺,仅这两项恐怕千两打不住。
若是往外卖,那价钱……飞天了就。
主要是,估计大多数人也买不着啊!
不说别的,这套衣衫可是发了家的两宫后族周、张两家给小公爷订下来的。
无他,好几次带着他们发财。
咋地他们也得表示一哈嘛,不然不是不懂做人了么?!
只可惜张小公爷似乎对自己身上穿的这套玩意儿价值多少,完全不懂。
因为都是妙安、足利鹤灵位小姐姐,在打理他的生活。
小周管家这座下第一狗腿王,每天除了照料生意就是琢磨咋让小公爷更豪遮。
哼哼哼~我英国公府张家,不差钱儿!知道不?!不差钱儿!
啥时候我家小公爷站出去,那必须要逼格满满!
必须要让那些个土鳖们仰视,让他们明白啥叫差距!
当然,咱们小周管家如今精神也已经升华了。
啥穿金戴银这类太俗气,咱得低调、奢华有内涵!
比如张小公爷身上的这批古物,那都是他搜寻来的。
战座船上的那只墨玉螭虎符,亦是他搜罗来的战国时古物。
用度要舒适,配饰要奢侈!
周瑾山同志无师自通了这点,真正的将低调奢华有内涵发挥到了极致。
如今京师发展迅速,一亩上好的水田涨到了三十两。
潮白河附近的三进宅院,大约一千二百两上下。
所以,算下来的话张小公爷相当是把京师三百多亩地、十套院子给穿身上了。
换算成后世,那就是身上穿着后世帝都边上几百亩耕地、三环内十套房。
唇红齿白的玉螭虎被身畔的妙安、足利鹤两女,笑嘻嘻的架着走了下来。
服部家的姐妹早已经准备了草履,因知晓自家殿下喜欢舒适。
于是当时唐伯虎提了一嘴灯芯草,狗腿之王便着人试着用灯芯草给自家少爷做草履。
别说,这做出来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草履本先秦时期便有,目下则扶桑使用较多。
灯芯草这玩意儿,即便是扶桑也只有大户人家的榻榻米上有。
能被选才来作小公爷的草履,自然是其中的上品。
色白、条长、均匀而有弹性,质轻软如海绵相互交织成网。
不仅是看着好看,穿起来亦是柔软舒适。
“恩师!弟子唐寅(徐经),恭迎恩师回家!!”
刚刚穿上了草履,远远的几个身影便激动的跑来。
看得小公爷“扑通~”一下便是拜倒,唐寅甚至激动的眼眶发红。
居然“邦邦邦~”的给张小公爷结结实实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伯虎啊!你这是作甚?!衡父、徵伯、伯安……且都起来。”
看着自己的这些个弟子们眼眶泛红,张小公爷心下亦是感慨。
这人都是处出来的啊,为人如何、做人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本账。
他们这些弟子里受下张小公爷教导、恩惠,可真不少。
“走走走……先吃饭!为师都饿了!”
张小公爷哈哈哈一笑,摆手让他们都跟上。
出了浴室外,转过桃林间。
没几步便到了草庐院子里,小周管家这位狗腿之王早已经摸清了自家小公爷的喜好。
离了京师多日,张小公爷最想吃的便是刷羊肉。
于是草庐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大家各自有着自己的案几。
案几上则是摆着一个个的黑陶盆锅,盆锅的下面则是红泥碳炉。
片好的牛羊肉被摆了上来,羊排、羊腿则是在炭火上烤的兹拉作响。
米鲁还在滇南帮着收尾,顺便提兵协助震慑些许宵小没法回来。
格根塔娜亦是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小公爷了,得知他今日回来是专门从塞外跑回来的。
毕竟大量的鞑靼部族还在塞外,她父汗火筛协助整训兵马无暇顾及。
总是得有人在那边安抚人心的,否则生出乱象就麻烦了。
太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这位草原明珠望向张小公爷的眼神中尽是哀戚。
若是她生气、撒泼,张小公爷未必搭理她。
可格根塔娜显然深蕴为妻之道,明白女人最强的力量不是撒泼。
而是柔。
她这一柔,顿时背着手的张小公爷就无奈了。
好在身后的手上被足利小姐姐塞过来了一个盒子,还轻声给小公爷道。
“占婆金珠,全都是走盘珠。”
还好我有足利小姐姐啊,玉螭虎心里赞叹着。
随即笑吟吟的走了过去,将手中的匣子放在格根塔娜的手中。
“这是我为你挑的金珠,看看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你挑的,自是喜欢的!
其实,格根塔娜没有注意到足利鹤的小动作吗?!
必然是注意到了,可有些时候……总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足利鹤小姐姐笑吟吟的对着服部姐妹摆了摆手,她们便将一个个的匣子送了下去。
都是金珠、红珊瑚、砗磲……等等,算是小公爷给他们带回来的“土特产”。
“哈哈哈……有这匣子,老夫居然巴不得痴虎儿多去几次疆场啊!”
钱福钱与谦这老家伙啧啧有声,毫不客气的就把匣子收进了怀里。
“且来吃酒!儿女情长时候多的是,老夫可是许久没有见你了!”
其实张小公爷自己对于钱福钱与谦,也是颇感不好意思的。
把这老家伙从家里逮过来,丢去干活儿他几乎就甩手不理了。
倒是老家伙自己带着学生和一些秀才们拼杀,让这《帝国时报》如今蒸蒸日上。
甚至衍生出来的几种刊物,都隐隐有权威之相。
“鹤滩先生,我家公子还不能喝酒!”
张小公爷还没说话,妙安就瞪圆了杏眼气嘟嘟的道。
这鹤滩先生是真有学问的人,可就是老喜欢诳公子去喝酒。
“这个……哈哈哈……”
叫妙安哼哼了一句,钱福这老家伙哪儿还好计较啊。
还好这个时候守在外面的姬武将和小周管家匆匆而来,张小公爷甚至看到了熊烈山那家伙。
这大狗熊来了,弘治皇帝必然就在外边儿。
玛德!小爷回来吃个饭,容易么?!容易么!!
玉螭虎满心悲愤,狗皇帝就不能选了其他时间来么?!
第七百一十七章 帝王亲临问行策,围炉之畔话春秋(上)
“哈哈哈……这么热闹?!不介意朕来一起凑上一凑罢?!”
呸~!你个狗皇帝!
人都到了,你还问这话?!
这尼玛谁敢说介意啊?!
边上那虎视眈眈的熊烈山,绝对酱都不沾就给你表演生吞活人。
“臣等拜见陛下……”
弘治皇帝身着一身青色道袍,摆了摆手道:“非在朝堂上,且随意些。”
您这话说的……您都亲自来,谁还能随意啊?!
好在小周管家也是经过大世面的,一摆手庄子里的老汉们赶紧多弄过来了几个案几。
还有背着的红泥炭炉黑陶锅,冰釜里放着的新切牛羊肉、瓜果时蔬糕点。
弘治皇帝哈哈一笑,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上。
张小公爷心里撇嘴,您明显就知道来了我们肯定得拘束。
所以啥随意一些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啊!
再转眼一瞅,原本在边上对着烤羊腿流口水的熊孩子瞬间开窍。
二话不说拎着羊腿都到了他爹面前,一副小人谄媚的狗腿德行给他爹切肉。
“父皇!这肉您尝尝,儿臣刚刚烤的!可香哩!”
钱福钱与谦的眼皮子不住的抽搐,这尼玛是个逑你烤的。
分明就是那鞑靼汉子烤给他家公主的,那格根塔娜肯定是拿给玉螭虎的。
弘治皇帝其实也很想抽自己家这狗崽子一顿,这尼玛败家玩意儿!
让你修新皇城没错,可尼玛也不能可劲儿造啊!
造孽啊!一个月能烧内库三十万两!
要不是弘治皇帝确认这是亲儿子、他肯定不会贪,说不准早特么下手宰了挂城头上风干了。
好几次弘治皇帝都想叫停了,可想到痴虎儿不惜让自己儿子用数百万两历练……
自己这个做爹的,一个月三十万两就舍不得了?!
一时间心里泪流满面的弘治皇帝,只能咬牙眼不见心不烦。
让萧敬他们别拿账本给自己看了,怕再看下去他忍不住会大义灭亲。
“来来来……与朕满饮此杯,以贺痴虎儿大胜归来!”
弘治皇帝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遥敬诸人:“饮胜!”
“饮胜!”
皇帝都叫喝了,大家自然不敢不喝。
小火锅内的羊头、羊骨高汤是本就烧好的,不过是会儿便“咕嘟~咕嘟~”的冒起了热气。
烫上一卷嫩羊肉,沾上些许的酱汁。
过了高汤的羊肉保持着鲜嫩与羊肉特有的香气,令人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火锅出现在华夏的历史实在是太久了,它甚至可以追溯到“鼎”的时代。
宋之前,火锅这种饮食方式基本都是勋贵们在用。
宋代,无疑是华夏一次饮食的大发展时代。
炒菜的记载可以追溯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贾高阳所著《齐民要术》中便有多种炒制的烹饪方式。
只是真正的发展起来到平民阶层,得在宋代。
煎、烤、炸、炒、煨……等烹饪方式,及盐、酒、酱、醋、糖、酱油等调料及各种香料。
都是在宋代被广泛的运用开来。
火锅这种方式,更是在宋代得到了大面积的发展。
南宋林可山著《山家清供》,便有载“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之句。
那是记载他逮了一只野兔,打火锅吃的情态。
可见当时火锅已经非常普遍了,大多数人家都吃得起的那种。
而发展到了大明这个时期,弘治皇帝赐宴中也有火锅的存在。
涮羊肉这种吃法,已经开始出现在餐桌上了。
“痴虎儿啊!朕亦知晓,此番前来有些冒昧。”
嗯……您知道还来?!有啥不能明儿再说么?!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敢讲。
“陛下哪里话,臣身为陛下臣子自应尽为人臣之本份!何有冒昧之语耶?!”
臣子的本份是啥?!
《国语·越语下》说的很明白了,就是“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痴虎儿赤胆忠心,朕是明白的。”
那您……尚点儿啥?!张小公爷两眼放光,比如那颗珊瑚树如何?!
滚!弘治皇帝用一个简单明了的眼神,告诉了张小公爷他的意思。
好嘞!您说啥是啥,回头我揍您儿子去。
张小公爷低眉顺眼,表示认怂。
朱厚照:????
本宫……尼玛!这与本宫何干?!
萧敬则是隐蔽的对着几个跟随过来的内官颔首,随即他们便散开来。
足利鹤小姐姐和妙安亦是懂事儿的自己先退下去,并命姬武将们在四周围把守。
倒是钱福、唐伯虎、徐经等人想走,却被弘治皇帝摆手让留下了。
“此番西南之变……朕有些看不明白了,尽管去之前痴虎儿已说过了。”
弘治皇帝坦然的望着张小公爷,在这里的不是他的学生就是自己的臣子。
“然而,安南何以分崩离析?!东吁何以偃旗息鼓?!”
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弘治皇帝目光灼灼:“朕想不明白,无从安寝啊!”
的确是睡不着啊!
安南这样的,实话实说已经不算是撮尔小国了。
大明哪怕是真的干挺了他,要跟现在这样的收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现在大明就是彻底收服安南了。
而且看起来,至少在数十年内安南不会再出现什么反复。
刘健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遍,那些获得了更多耕地的普通百姓会听谁的?!
是那些耕地原主人的,还是给他们耕地、降低了税赋的大明?!
“陛下,此事恐怕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张小公爷倒是猜到了弘治皇帝要问什么,可这事儿真三两句话讲不清楚。
这涉及到的是一整个体系、一整套的理念,这套理念很难套用到大明现在的情况去讲解。
斟词酌句了一会儿,玉螭虎这才缓声道。
“但归根结底,便是要有如今的大明才有可能让臣实现如此战绩!”
任何一次的胜利从来都不是没有缘由的,一场战争的胜利也不是某个因素决定的。
从前张小公爷懵懂的时候不明白,好在他有一些很好的老师。
那些老师们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了他什么是战争、什么是竞争!
第七百一十八章 帝王亲临问行策,围炉之畔话春秋(中)
“战争拼的是什么?!战争一旦开启,它拼的是战争中每一个国家的整体综合国力。”
这是阿文告诉张小公爷的,阿文到底是做什么的张小公爷现在也不确定。
或者说,阿文没有亲自承认过。
但就阿文的表现、结合张小公爷的了解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情报商。
或者说,是个情报掮客、一个多面间谍。
“大到国家、到团体,小到团队、到个人,从竞争发展到最终‘战争’其实说白了就是利益的诉求而已。”
阿文当时还哼哼了一首歌。
“你想要的~我却不能够给你我全部~”
“我能给的~却又不是你想要拥有的~~”
这本来是李圣杰歌里形容分手男女的,但用来形容利益诉求也并无不可。
谈的拢的就是合作下的竞争,谈不拢的就是纷争后的战争。
“伯虎,且去取笔墨来!”
玉螭虎略微沉吟,觉着今夜所言还是要记录下来为好。
然而唐伯虎还没站起来,弘治皇帝便摆手让他坐下来。
“不!太子,你且去取笔墨来!亲自记下!”
弘治皇帝目光灼灼的望着太子,沉声道:“痴虎儿所言,一字一句都要记下来!”
“痴虎儿所言者……皆为治国良策!”
熊孩子难得的肃容应是,匆匆下去将笔墨寻来。
随后在案几上铺开,几个内官走来为他把狼毫沾饱。
“此番西南大胜,乃臣之胜么?!非也!此胜,乃大明如今之胜!”
玉螭虎缓缓的踱步,声音轻柔而坚毅。
“国防军十万将士、水师二万余大军半数战船,各货殖会筹措粮秣、桂西黔州壮勇前哨断后……”
玉螭虎一桩桩、一件件的数着:“谍报司深入安南、东吁,策反谋算……”
“数十门火炮、数万杆火枪,并开凿铺设好的各处驿道……”
顿了顿,便见他缓缓抬首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
“更重要的是,国朝与陛下的信任!若非如此,小子如何能赢得此战?!”
刘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位少年人最让他看重的便是此点。
看似年少轻狂,实则清醒沉稳。
不争功、不求名,随是好利却也只是随性而已。
“我大明胜,乃是这数年之变下已高出安南、东吁不止一筹了!”
张小公爷的这话,不由得让弘治皇帝、刘健等人愣神。
随即他们才恍惚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是啊!大明如今几乎是一日三变!
军械营造局、国防军、货殖会、改土归流……等等,身处其中无人提及好似觉着正常。
但张小公爷这么一说,顿时众人醒悟过来。
唐寅当年舞弊案时,大明是什么样子的?!
恍惚间这席间君臣,居然感觉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刘健其实有时候下朝也扪心自问,如今大明是变好还是变坏了?!
但这个问题,现在显得没有任何的意义。
北方的边患鞑靼已经彻底消除,草原上的驿道、边城正在修造。
黔州、桂西两地曾经让国朝颇为头疼的土司问题,如今改土归流不复存在。
西南边境上渐渐崛起的安南、东吁,如今威胁不再彻底臣服。
潜伏着的白莲如今成为了大明手上最锋利的刀刃,流民之乱亦不再。
大量的耕地被收归国库、内库,更别提户部银库在参与到货殖事物中的盈利了。
更别提庠序教谕部的设立,各部大量的吸纳了举子入朝。
大大的拓宽了读书人入朝的渠道,更使得原本暮气沉沉的朝堂上多了几分生气。
好或者不好,其实已经一目了然了。
“有如此大明,方可有臣此番胜迹!若无如此大明,臣即便是肝脑涂地又何以胜耶?!”
“而大明能得如今局面,一字可曰之为——‘变’!”
张小公爷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周易-系辞》下曰‘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这亦算是个难得的机会,张小公爷决定在这里将自己的想法陈述下来。
大明变,而安南、东吁却不变。
以变质天佑之、吉无不利,对不变、不通则穷。
何以胜之耶?!结果一目了然。
“古今强国者,无不由变法生!古今衰亡者,无不由固步自封而亡。”
“汉时王族封地而乱,后收回大治!得兴!”
“又纵门阀成害,不得改而终其国。”
张小公爷将自己所想,娓娓道来。
熊孩子朱厚照听得是两眼放光,不住的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王守仁、唐寅、徐经……等人,则是大脑开始疯狂的转动起来。
这算是少数他们的少年恩师,站出来给他们如此讲课的时候。
汉之门阀、唐之节度使之祸,再到宋抑武过甚以致靖康之变坐失东京南迁残喘。
“我皇明开国时尚有边患,永乐陛下雄才大略北征南讨之下总算承平……”
唔……这一记马屁拍的甚好,拍的是弘治皇帝眉开眼笑。
“然,英宗以来我皇明国力却日渐式微……”
王守仁、徐经等人听得若有所思,仔细想来他们曾经也是如此感慨。
永乐时的大明,海上有着三宝太监的宝船远航。
陆上陛下亲自北征,虽然未曾讲鞑靼彻底歼灭。
却也让他们无法造成边患。
西南自不必说了,张家老祖张辅的英国公爵位就是从那边挣来的。
缘何永乐陛下身后,大明就开始走向式微?!
这话玉螭虎不说,刘健也得脸红一下。
大明文官团体们在这其中,可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们不断的试图限制皇权、限制内官、限制武将,还要限制勋贵。
然而他们越是限制,帝国就越是式微衰败。
从前刘健还不觉着有什么,国体尚在即可。
可当面临着巨炮威胁的时候,他才悚然惊醒。
惊醒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弘治皇帝。
循序渐进的改革也是这个时候,才获得了弘治皇帝的鼎力支持。
内阁、诸尚书方面则是选择了默许,再有勋贵们的支持。
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情况。
“《礼记·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突然听小公爷讲起《礼记》来,诸人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很快的,小公爷就解答了自己为何如此说。
“夫子时选贤与能,何其难也!便是到汉时、唐初,门阀横立之下寒门士子亦难登朝堂……”
至隋初创科举方才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种状况。
然其规模较小,每年上郡才举荐三人,中郡举荐二人,下郡举荐一人。
如此选拔如何满足朝堂所需?!
由于选拔甚少整隋朝一代,只取秀才十余人。
然而即便是这十余人中,亦生出不少名士。
房玄龄、杜正伦、许敬宗、岑文本……等,皆出于隋末秀才。
宋代科举的发展,这才逐渐的让寒门士子有机会踏足朝堂。
“夫子之言,当识其义而非只识其字。”
朱厚照这会儿抄的是手都在打抖,然而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支支的狼毫沾饱了墨汁静候,上面的楷书工工整整。
“县、乡之间,可有贤能么?!县内衙役,可算贤能么?!”
张小公爷这个时候已经转过身来,对着刘健便是一字一句的问道。
刘健被玉螭虎这突然的逼问,直接堵了。
“县令之中,又有多少熟知《大明律》?!有多少有侦缉之能?!”
“他们中精于筹算者几何?!若有上下其手者,可能查乎?!”
刘健苦笑,这些话他真的无言以对。
明初算学尚有考量,后来诸先帝下时兴时废。
但多数只考明经,莫说是算学了。
便是《大明律》也只是稍微考一下,很多读书人摸不清《大明律》都是正常的。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弘治皇帝稍稍想一下,脸色顿时发青。
一大群筹算都不会、《大明律》也不熟的官员,他们在帝国的下层能做什么?!
侦缉之能更不用说了,他们会个卵子的侦缉之能啊!
朕要他们去是吟诗作对的么?!白给他们发俸禄的么?!
“帝国于乡间之力,等同于无。”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脸都黑了,然而他也知道这是事实。
朝廷政令能到布政使司就不错了,布政使司会不会遵旨都不好说。
“此为我大明如今之弊,然我大明渐变中……强矣!”
张小公爷一字一句中,说的很是辛苦。
他既得考虑到弘治皇帝他们的接受度,又得考虑到如何介绍后世的正确之路。
哪怕是时至今日他都不敢轻易的开展工学,尽管他知道若要大明富强则工学必不可少。
然而工匠到底是属于“匠籍”,也就比贱籍稍微好一些。
甚至一部分直接就是贱籍,这在秦汉前乃是未有之势。
甚至宋代匠人地位,也没有那么低下过。
然而前朝如此做也是有原因的,他们不希望太多的手艺被民间掌握。
尤其是冶炼、锻造、印染……等这类,所以当时管控严厉。
以至于匠籍的婚丧嫁娶,都被严厉管控。
到了明朝务农出身的朱元璋,考虑到了农人却没有考虑到匠人。
他只是延续了前朝的“匠籍”,方便管理。
毕竟他也没有什么行政经验,完全没有考虑到匠人在推进生产工具上所作出的贡献。
而读书人么,大约也认为这于自己有利。
于是匠人的“匠籍”便被保留了下来,成为了地位低下的职业。
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只能是一点点的来,否则被动了蛋糕的读书人炸起来很麻烦。
工部、各卫所州府的匠户们,稍微有点儿能耐的几乎都被挖空了。
军械营造局存在的这几年里,如同海绵一样不断的将他们吸纳进来。
而张小公爷另辟蹊径,让皇室和内库去负责他们就是为了避免动士大夫的蛋糕。
但这终究是远远不够的,工学必须建立、工匠的地位也必须提高。
“陛下之所以难以安寝,是忧心于我大明未来、是忧心于海上之危罢!”
的确是这点,大明可以通过发展让自己强大起来。
打鞑靼虽然困难些,可到底付出了一定代价后还是拿下了。
而再打安南、东吁的时候,这特么跟打儿子似的两巴掌就给扇趴下了。
如此一来,叫他如何能不忧心那未知之敌耶?!
看似强大的两个边陲小国,曾经区域一霸都在火炮强兵之下分崩离析。
甚至被大明如此统治,且谋算下来反复都不可能有了。
若是那敌国有此手段……
弘治皇帝哪怕只是想想,都会不寒而栗!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敌国入侵再有此手法……
那整个大明有多少人肯坚持下来?!
刘健听得皇帝此想,亦是不由得浑身颤栗。
他可清楚大明是如何对待安南读书人的,那就是彻底拔除文统啊!
整个人安南现在会喃文字的,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百人。
按照张小公爷的习惯,安南以后必然是要推行汉字的。
如此一来,喃文字就算是彻底湮灭了。
再推行大明官话,如此数十年后安南与大明还有分别么?!
“陛下!与其忧心此等事宜,不若加强于我大明之力!”
玉螭虎对着弘治皇帝、刘健二人躬身作揖,沉声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皇明唯一可做的,便是自强以应敌!”
说着,玉螭虎缓缓的起身。
满脸肃然的望着他们:“即便是海外强敌今日不来,他们明日便不来吗?!”
“即便是无海外强敌,我大明周边属国遍能保证永不生叛心么?!”
“臣阅史书,未见载有永不叛之属国者!”
“是以,臣以为国欲清平则必须持武!必须强盛!”
自强,才是一切的根本。
“而关于我大明的一些思虑,臣已有腹案。”
玉螭虎沉吟了一下,本来他是打算入宫的时候再拿给弘治皇帝的。
没想到这位皇帝居然从安南、东吁的猝死中,领悟到了大明烈火油烹这个事实。
居然迫不及待的跑来了。
“还请陛下应允,臣命人去取来!”
第七百一十九章 帝王亲临问行策,围炉之畔话春秋(下)
张小公爷所言的早有准备是真的,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考虑此事了。
大明,或者说在大明之前、大明之后的王朝。
对于自己的规划基本都是一片空白,这种空白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他们的固步自封。
但从后世而来的张小公爷却很清楚,规划对于一个人、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需要明确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要做什么。
中途或许会出现变故,但终极的目标是不会变的。
立下一个目标,继任者才能知道自己需要往哪里去。
这犹如是海上航行,有指北针、航海图至少你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
倘若是这两者全都没有,航行在茫茫大海上很少有人能不崩溃。
唐伯虎匆匆下去,很快的妙安、足利鹤二女便跟着过来了。
“二位师母说必须亲手交给恩师,所以……”
唐伯虎有些窘迫,倒是张小公爷笑了笑拍着额头道:“是为师考虑不周啊!”
“此事的确是为师吩咐的,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当时不敢有丝毫懈怠。”
安抚了一番后,妙安、足利鹤二女也给唐寅福了一个表示歉意。
唐寅是连道不敢,妙安这才拿出一个匣子。
和足利鹤一并拿出钥匙打开,将匣子里的密卷拿出捧给了小公爷。
而张小公爷则是将这封密卷,恭敬无比的递交到了弘治皇帝的手上。
拿过了这封密卷,弘治皇帝迫不及待的打开来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刘健则是臭不要脸的凑到了边上,弘治皇帝倒是没有赶开他。
而是放过去一些,让他一并来看。
虎头老太师虽然不知道孙儿要搞甚,但也好奇的凑了上来。
当头的那一句,便是《礼记·礼运》中张小公爷所吟诵的那一句。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古之‘大同’谓‘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遍读史书可知:难矣。”
“然‘大同’之想,窃以为非不可取……”
“若‘老有所终’,可聚仁孝!‘壮有所用’者,有几人肯从贼做乱?!”
“幼有所长者多,则长成国之必兴。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则民心向国……”
刘健读得这份密卷,不由得“嘶嘶~”的倒吸凉气。
老家伙可是名教理学出身的,这种推崇于“天下大同”的说法极为符合他的胃口。
且这老刘那不是没有上过朝堂死读书的傻狍子,他比谁都知道要做“天下为公”显然不可能。
要搞成所谓“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那更加不可能了。
但若是要做到“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倒是可以考虑。
张小公爷最厉害的一点,便是在这里面点明了这与帝王统治的关系。
聚仁孝、民不乱、心向国,有此三项在手大明岂非江山永固?!
“《管子·匡君小匡》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臣窃以为此当慎之。”
“柱石四民固则国固,柱石四民强则国强,柱石四民乱则国亡。”
“古今往来,莫过如是焉……”
“我皇明欲国柞绵长,则稳四民当为先!稳四民,当蓄国力为上。”
“国力者为何也?!一曰粮,二曰财,三曰良将精卒,四曰忠臣干吏……”
看到这里,弘治皇帝点头。
但刘健的眉头却微微皱起,这岂非是把读书人放在了后面么?!
“臣窃以秦西地龙翻身之事为例,此乃国力之镇方使得万民归心。”
读得此句后,刘健亦不由得苦笑。
的确,当时若非是有大军震慑恐怕灾民能不能抵京都是个问题。
有粮,百姓们才不会慌。
有财,才能如潮白河码头一般发动赈济。
良将精兵驱赶盗匪、弹压乱民,忠臣干吏统筹赈抚工期。
张小公爷的这封密卷里,可以说是解答了大多数弘治皇帝的疑惑。
同时更是让刘健这老家伙,都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这其实不是说张小公爷自己本身有多厉害,此完全得益于他所学到的知识。
后世的治国之路,是无数的先辈们用血泪淌出来的。
无数的教训都写在了书本上,若是没有看出来什么那只能说小公爷太蠢、没用心读书。
但凡是用了些许心思的,总是能够找到点的。
比如“天下大同”此论,它经过了多次的历史沉淀后有过不同的发展。
清末的屈辱之后,这种思想更是进一步有了剧烈的震动和发展。
一部分如以康南海的《大同书》、章炳麟的《五无论》为代表的,更倾向于乌托邦似的幻想。
相较起来,洪仁坤所执行的《天朝田亩制度》及孙德明的“天下大同”更加实际些。
正是有这些个前仆后继的前辈们,不断的提出自己的设想。
并去实践自己的设想,张小公爷才能够结合后世华夏自己的发展总结出经验来。
没有这些前辈们的血泪淌出来的道路,张小公爷上哪儿“生而知之”去?!
“此卷……善!大善也!!”
刘健那双苍老的眸中,迸发出丝丝的精光。
整个人似乎一瞬间挺拔了起来,却见他缓步行出径直走向了张小公爷。
随后,这位理学大家、内阁阁老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
他竟然对着玉螭虎后撤一步,掸袍正冠深深的一揖到底!
“晦庵公快快请起!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张小公爷确实是有些慌了,老头儿今年都奔七十了。
算下来比自家大父可还大好几岁呢,这一礼他如何能受得起?!
便见他赶紧上前几步,便是要伸手去搀扶刘健。
“痴虎儿莫动!这一礼,老夫乃是替我大明、替天下百姓予你的!”
刘健肃然的望着小公爷,生生的把这一礼给行完了。
不得不说,刘晦庵他们这些个理学家虽然古板、固执。
甚至很多时候认死理儿,绕不过弯子、有些偏向于“唯有读书高”这思想。
但他们终究是心怀天下、心怀百姓的。
至少刘晦庵还没有烂到跟后来的徐阁老那样,家中二十余万亩良田的地步。
人家致仕后,真真就靠着家里原本的些许薄田、陛下赏赐的禄米过活。
就操守而言,不知道比他的后辈们强出了多少。
“天下大同!”
便见刘健缓缓起身,那胸前长髯无风自动!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若吾皇陛下以此为我皇明之命、若此景可见于我大明天下……”
“老夫便是向你叩首又如何!!”
七百二十章 浩大工程山河镇,太子两脚吞金兽
终于应付完了这俩老家伙,于是众人再次举杯。
可怜的张小公爷折腾到了大半夜,才算是吃上这顿接风饭。
弘治皇帝和刘健他们则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因着这事儿他们晚膳都没有好好吃。
此时事毕,顿感腹中空如擂鼓。
这些个大佬们酒足饭饱,打了几个响嗝便拂袖而去。
虎头老国公拍了拍孙儿的肩膀,也回庄子里休息去了。
毕竟老国公在此,他们还是放不开的。
王守仁他们几个心思全放在了自家少年恩师刚才的那段话里,也没了吃喝的心思。
一顿饭就这么草草结束。
接下来几日张小公爷可算是能好好休息了,丢出了密卷之后弘治皇帝再没来烦他。
好容易舒坦了两日,熊孩子便杀上门来了!
“虎哥儿!咋样?!本宫厉害吧?!哇哈哈哈……”
饶是后世穿越来的玉螭虎见多识广,看到面前的巨大新皇城也不由得目瞪口。
好半响了,他才对着身边叉腰狂笑的熊孩子竖起了大拇指!
“你厉害!”
这句话玉螭虎说的是真心实意,尽管是有二十余万的劳力在。
可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居然真将这占地堪比皇宫的新皇城修起来了!
建在高地上的皇宫,历史上不是没有。
或者说,秦汉到唐代的皇宫都是建在高地上的。
未完工的阿房宫、大汉未央宫、盛唐大明宫,无一不是在高地上建造的。
甚至大明宫、未央宫可比如今的大明皇宫,占地要大的多了。
大明皇宫占地约0.72平方公里,大明宫直接占地3.4平方公里。
未央宫则更大,面积达到了5平方公里。
从这点上来说,永乐陛下那真的是很克制了。
而有了他们的先例在,熊孩子修造这处新皇城的时候自然是可以大刀阔斧的干了。
首先就是占地接近于盛唐大明宫,随后便是先将皇城的城墙修造起来。
自从听说拜占庭永不陷落的那座城墙,是用巨大石块儿修筑的之后熊孩子就很激动。
因为,这熊孩子现在手上有人手啊!
二十余万劳力、军械营造司配置新式火药,还有铁轨可以输送石材!
还有内库的大把银子——没人比熊孩子更清楚内库挣了多少,因为他就管这个事儿啊!
内库在各家货殖会里的股子多少,他都清楚。
内库经营的生意挣了多少,他也心知肚明。
既然是有钱,那就开整吧!
京师边上的采矿场里轰隆隆的炸开一块块的巨石,这些炸开的巨石被粗略做成大块的砖型送上来。
本来铁轨就已经铺设到了军械营造司,如今只需要从营造司在铺设到工地就成了。
期间营造司还不断的打造铁轨,又重新铺设了一条驰道。
反正……内库不差钱儿!
(弘治皇帝一度想打死这个亲儿子)
行走在这刚刚完成了初步建设的新皇城内,张小公爷是真给熊孩子的大手笔吓住了。
地基是钢筋石柱芯,灌注水泥拉上来的。
内外层则是层层叠上去的巨大石条,中间的水泥砂浆则是营造局营造司采用的新方子。
其实也不能说是新方子,更多的是材料的结合。
自砖墙出现后,糯米汁拌石灰就成为了砖石墙粘合剂是首选。
但有了水泥之后,大匠们便开始尝试糯米汁拌水泥。
最终得到了目前的配比,便被熊孩子用在了这皇城内。
夯土墙、女墙、射击瞭望塔、炮台、金水桥、瓮城……最终,形成了张小公爷所看到的这座新皇城。
新皇城内仅设了三殿,随后的乾清、坤宁两大帝王宫。
并左右两侧各有宫殿,前大殿左右两侧亦有宫殿皆尚未命名。
“学生等,拜见院正……”
一些出现在工地上指挥着给宫殿装设琉璃瓦、琉璃窗的玄学子们,对着玉螭虎恭敬拜下。
张小公爷微笑的颔首为礼,勉励的几句。
回过头直接拎着熊孩子到角落里,便是“啪啪啪~”的一顿爆栗!
“哎哟~哎哟~!虎哥儿,莫打!莫打!再打可打坏了!”
张小公爷则是咬牙切齿的瞪着那双丹凤桃花:“我说怎做的如此之快呢,原来你是这么做的啊!”
熊孩子生生的吃了一顿爆栗,哭丧着脸哀嚎。
“本宫这也不是没辙了么!工部的老朽们靠不住,大匠们对货殖、统筹亦不了解……”
熊孩子这也是莫得办法啊,实在是抽调不出合适的人手来。
唐伯虎他们如今各司其职没法帮忙,自己的几个手下要是管理一下货值事宜还成。
统筹营造这类事物,他们也没接触过啊!
尤其是刘瑾同志,这位同志现在一心扑在货殖大业上。
因为这玩意儿特么有分红啊!一年多了二三万两呢,刘公公活的可是滋润的紧。
就琢磨日后太子登基了,自己再拼搏一番混到显忠祠里一个牌位。
这辈子他老刘就算是圆满了。
朱厚照一琢磨,老刘那也是为自己挣钱不是。
回头一瞅,卧槽!桃林草庐里边儿,可不得有一大摞好手么?!
各家勋贵的崽子们被丢到了草庐里后,先是被陈侗抓来收拾了一顿服服帖帖。
再被凶残暴戾的太子爷抓来练了一顿刀剑,随后骑射、火枪全上阵。
一个月的训练后,全都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
作为太子的好处之一就是,他能够调动大量的资源。
首先就是礼仪,戴义这老家伙此时又能发挥余热了。
不时的来给这些勋贵家的娃儿们上课,至少礼仪方面这些娃子无可挑剔。
此外“琴修德,棋开智,书练体,画蕴美,农知劳”,熊孩子还加上了算学、工造。
甚至还带他们到各家的货殖会里面,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番货殖经营。
各家勋贵们开始还嘀咕,这是不是有些跌份儿啊。
然而在学院里住了仨月,回家的娃子自动给削减自己用度。
甚至能悄悄跟家里几个管采买的聊上一番后,家中的用度居然就少了一二成。
顿时这让诸家的勋贵们刮目相看,这尼玛厉害啊!
从此也就安心的把自家崽子,彻彻底底的交到了桃林草庐里去。
“再说了,本宫也没白使唤人啊!都是给了月银的!”
说到这个,熊孩子的胸膛鼓起来了。
便见他拍着胸脯道:“月银可有五两呢!可折学分!”
看着那些可怜兮兮的勋贵家崽子们,张小公爷苦笑了一下。
这玩意儿他也不好说啥,太子的权威还是得维护一下的。
而且说到底,这类活儿也算是锻炼之一。
“走吧!且在瞧瞧。”
来都来了,张小公爷便打算与熊孩子好好看看这处新皇宫。
这处新皇宫的主体基本都完成了,前殿数间是作为朝臣们朝会的地方。
然后右文楼、左武楼,过了三大殿入乾清门后边是帝后的后宫居所。
坤宁宫后的坤宁门后边儿,则是内御花园。
而乾清宫两侧各有宫殿,坤宁宫两侧则是各有东西六所……
总的看下来,熊孩子是极大的保存了中式建筑的制式。
只是材料上有些不同。
“虎哥儿,咋样?!本宫做的如何?!”
还能说不好么?!熊孩子这一波,确实做的好。
“这工地上,似乎没有到二十余万人罢?!我敲这……也就二三万人而已。”
熊孩子闻言赶紧竖起大拇指:“虎哥儿厉害!”
说着,拉上张小公爷便往外跑。
很快的,二人便骑上了战马隆隆的跑出了新皇宫。
顺着直道跑上了一段儿,远远的就能够看到耸立起来巨大的城墙!
卧槽……这尼玛老子看的是《进击》还是尼玛《权游》啊?!
在这个时代,突然见到如此之大面积的、高耸的城墙,的确很有震撼感。
这片巨大的城墙已经连接了起来,甚至远远看不到城墙的尽头。
“虎哥儿,如何?!雄壮否?!威武否?!”
张小公爷没有立即搭话,而是打着马“哒哒哒~”的来到了城墙前。
看着这城墙嘴皮子不住的哆嗦,这尼玛败家娃儿啊!
难怪伯虎他们嚎丧似的喊我回来,若是再不回来……
这熊孩子就修个城墙,他就能把内库给折腾空了!
“殿下,您算过这城墙如此修造需成本几何否?!”
熊孩子哇哈哈的笑着:“不贵!不贵!有这些个安南劳工呢!”
“一里的城墙,也就六千两银子!”
玉螭虎差点儿一个哆嗦就跌下马去了,这尼玛熊孩子是真不拿银子当银子使唤啊!
如今京师城为永乐帝时以元大都为基而建,东西宽为六千六百七十米、南北深为五千三百一十米。
明一里地儿约为六百米,也就是说京城东西宽十一里、南北长约八里。
可熊孩子这么修造法儿,皇城就已经大于京师了。
再算上跑马过来的这段路,前后叠加一番……
“殿下,您老实告诉我!到底这城墙要修多长?!”
张小公爷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战马上的自己有些头晕。
这尼玛的熊孩子,这丫特么就是个两脚吞金兽啊!
自己一番打安南回来的银子,够不够这狗崽子折腾还两说呢!
想到这点,玉螭虎不由得掇了掇自己的太阳穴……
“也……也不多,如今算来大约七十余里罢……”
熊孩子总算是感觉到气氛不对了,缩了缩脑袋:“虎哥儿!你可得帮帮本宫啊!”
“本宫答应了父皇,这城墙的成本能收回来的!”
收……收回成本?!我收你奶奶个腿儿!!
第七百二十一章 败家崽子朱厚照,填空补缺玉螭虎
张小公爷嘴皮子直哆嗦,他真想抬手就掐死朱厚照这两脚吞金兽!
这次的缴获看起来不少,可战后的封赏也少不了啊!
比如水师,这一回下来辅帅戚景通先是带人助占婆复国。
随后更是击破安南水师、奇袭阳京,再转战升龙一举鼎定战局。
如此下来,水师那边该给多少封赏?!
一次性的封赏也就罢了,职衔得提罢?!
职衔提上去了,月银又得增加了。
这一次作战水师的作用很大,但问题也很大。
水师的将校日常训练皆为海战,安南的主力精锐尽失才有这么个机会。
若是对方主力尚在、没有内应,恐怕水师拿不下来升龙啊!
训练一支可以乘船,主要负责陆上作战的队伍就成为了必然。
这件事情戚景通已经做了奏报提交到军部了,回头军部出章程给陛下。
水师这回也发现了,如果出现支援作战日常巡查海疆便难以为继。
扩大水师的规模已经成为了必须命题,扩水师可是得要钱的啊!
造船的工本不要钱?!工匠、大匠们的月银,不得掏?!
而且将士们的月银可都是持续性掏钱的,要命的事儿啊!
军部目前每月的总军费是多少,张小公爷并不知道。
但他肯定不少于二十万两,每月消耗的粮秣至少十万石。
如果不是内库在各货殖会里的利润,能够维持住收支平衡的话。
估计弘治皇帝早特么崩溃了,二话不说就得把国防军解散。
再扩军的话,军队每月消耗估摸得再加上数成。
张小公爷悠悠的叹了口气,望着可怜巴巴的熊孩子心道。
这狗崽子那肯定是弘治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早尼玛掐死算逑了。
“虎哥儿,你可得帮帮本宫啊!”
朱厚照见张小公爷不吱声,不由得着急了:“父皇可是说了!”
“若是三日内不拿出一个法子给他敲,立马掐了内库的银子。”
这话直接让玉螭虎翻了个白眼,敢情儿这熊孩子一大早来找我是这茬儿在等着啊!
弘治皇帝要掐了他的钱,掐了这城墙可就成烂尾工程了。
这如何让心高气傲的熊孩子受得了?!
可他手上确实没用城墙挣钱的法子啊,于是才厚着脸皮找到了张小公爷。
城墙……挣钱,这……
饶是玉螭虎也得挠头啊,这尼玛城墙怎么挣钱?!
大是挺大的,远远都能看到。
等会儿……很远都能看到?!
张小公爷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
便见他背着手向城墙走去,熊孩子见状不敢打搅赶紧跟上。
位置足够巨大、远远可以看到,这都让张小公爷想到了后世的某样相同物件儿:广告牌!
整面城墙做广告牌?!
张小公爷转悠了一圈,然后在脑海里复刻了一下。
唔……这么大的城墙,得按两尺一个字来算。
得卖多少银子呢?!
张小公爷看着城墙,砸吧了一下嘴。
那会儿他跟处男哥在帝都繁华区投放广告,那尼玛跟抢劫一样。
普通时间段刊例15秒的,敢跟他们收二十万啊!
敲里吗!这简直比抢都来得快。
一念至此张小公爷不由得摩拳擦掌,总算是到了小爷报复他们祖宗的时候了啊!
当年只能是背地里骂几句,口头强行与其母系祖先发生《五十度灰》式的关系。
现在嘛……小爷能其他人薅羊毛,这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想到此,小公爷那丹凤桃花笑的都眯起来了。
“虎哥儿,有法子来?!”
撇了撇嘴,张小公爷“啪~!”的敲了一把熊孩子。
“有了!但以后再胡闹,小心我收拾你!”
一听有法子了,被敲的呲牙裂嘴的熊孩子顿时收起了怪像。
“啥法子?!虎哥儿,你打算咋弄?!”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俩新来的小内官见状,不由得目瞪口呆。
倒是张永耷拉着眼皮儿,冷哼道:“在宫里当是学过的……”
“有些事儿,看着也得当作看不到。懂么?!”
两个小内官不由得一个哆嗦,疯狂的点头。
看着他们紧张兮兮的模样,张永咧嘴笑了笑:“嘴巴严实点儿就是了。”
“殿下和小公爷情同兄弟,陛下视小公爷如同子侄。”
“无论是陛下还是小公爷都是良善人,不为难咱们这些个苦命人。”
俩小内官听得这话似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凑上来轻声道。
“张公公,小的来殿下这会儿前听说宫里的显忠祠便是小公爷提议建的?!”
这事儿倒是宫里都这么说,这无形中也提高了张小公爷在宫里的声望。
弘治皇帝倒是不介意,因为小公爷这几年到宫里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说他结交内官就更扯淡了,这小子平日里连他的草庐都懒得出。
很多时候朕要寻他,都得去他的草庐。
他上哪儿结交内官去啊?!
有限认识的几个,那不是太子身边的内官就是皇家多年的忠臣。
那几位除了公事平日连小公爷的草庐都不去的,结交个毛线啊。
“尔等知道就好,咱家给你们说啊……”
张永慢条斯理的道:“小公爷是真拿咱们当人看,懂么?!”
“也不要咱们啥回报,跟着殿下、好好看护殿下!将来好入驻显忠祠!”
听到这个,俩小宦官顿时眼珠子都亮了。
显忠祠他们入宫的时候,就得去拜偈的。
还得有人每日更换瓜果、管理香烛贡品,那真是香火不断啊。
“别学刘瑾那小子!哼!都掉钱眼儿里去了!咱们功勋要马上取!”
张永很快的想起刘瑾来了,不由得哼了一声。
刘瑾这小子真真是掉钱眼里去了,跟张永的马上取功勋理念不同。
老刘觉着为啥要拼命啊!
咱家给殿下挣钱不香么?!还能有分红啊!
俩人理念不一样自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互相帮衬还是有的。
比如老刘虽然跟张永吵的厉害,背地里还是着人给张永家里送些许银子。
知道老张每月手里就那么些许银子,日子过的紧巴也不肯收孝敬。
这些老张是知道的。
别看老张嘴上跟人嫌弃刘瑾,但实际上谁若是在他面前说刘瑾的小话回头就该挨收拾。
甚至会跟刘瑾通气儿,谁谁那崽子不是个玩意儿。
“广告?!虎哥儿!你可真是神了!!”
熊孩子两眼放光,张小公爷给他点出来了一条路。
这熊孩子顿时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脑子飞快的开始转动起来。
“唔……城墙如此之大,自然不能便宜!八方来客,可都得过城墙的!”
便见熊孩子左右转悠了一下,砸吧着嘴:“十尺起租,每尺一百两!时则一旬……”
玉螭虎看得这熊孩子马上就规划出方案了,不由得目瞪口呆。
卧槽!谁特么要是说这熊孩子傻,小爷大嘴巴子抽他去!
给这熊孩子开个门缝,这娃就能给你撬出一片天地来。
这孩子明显是已经习惯性的进入了挣钱规划计算模式,嘴里不住的念念有词。
边上的张永似乎也习惯了这一幕,一摆手俩小宦官赶紧背着一张鲁班桌摆上。
还有折叠椅子,便见他们“咔嚓~!”的三两下摆开。
甚至宣纸都给铺好了,还小宦官研磨好了墨汁。
朱厚照则是坐了下来,开始手握狼毫奋笔疾书。
嘴里还念念有词:“城门上方长十尺、宽六尺,当属最高者!……”
看着熊孩子自己开始思考计算了,张小公爷笑了笑。
对着张永摆了摆手,带着边上无聊撇嘴的妙安小姐姐开始参观城墙。
足利鹤今日没有随着他来,而是带着几个姬武将们逛街去了。
顺便与那些个心属玉螭虎的各家小姐们见一面,安排她们到桃林草庐去。
这些事儿总得有人来办,妙安……怕是指望不上了。
其实足利鹤觉着这样也好,毕竟夫君身边没有妙安在她也不放心。
“公子,这城墙可是真大啊!”
妙安眨巴着那双杏眼,不由得感叹着。
确实,这城墙比之金陵的城墙都要来得高。
张小公爷远远看到的时候,便是这一面都有着极大的震撼感。
现代来说除了影视城之外,已经很少能够看到一整的巨大城墙了。
尤其是在明朝这个时代,如此之高耸的城墙是极为惊人的。
想到这面城墙下的水泥、取石的火药,都是自己带到这个时代来的。
张小公爷不由得生出些许自豪来,这些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在大明埋下的这些线,已经渐渐的开始自行拧成一股绳来了。
历史的车轮会不断的向前,只需要在它滚动的时候给它的方向上开几条线槽。
只要这个线槽开的合适,那么这个车轮自然而然的会向着你所希望的方向驶去。
“哇哈哈哈……虎哥儿!难怪父皇赞你是‘玉螭虎’!!厉害!厉害啊!!”
那熊孩子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听得张小公爷的脑门突突直跳。
掇了掇自己的太阳穴,张小公爷咬着牙狠声道。
“妙安姐姐,去收拾收拾那臭小子!揍狠点儿!”
妙安正无聊的玩手指呢,听得这话不由得两眼放光:“嗳~!婢子知道了!”
说完,咯咯咯的笑着便扑向了边上得意洋洋的熊孩子。
没一会儿就听得熊孩子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哎哟~!妙安姐姐,本宫错了!本宫错了~!哎哟~!别打……”
“哇~!手!手!手要断了!!”
“别打脸!别打脸啊……”
那几个小宦官看着一个哆嗦,赶紧转过身去假装啥都没看到。
转过去才发现,张永早面无表情的背对着身后的惨叫嗑瓜子儿。
“不该看的别看,那位你们也知道罢?!太后的小福宝,两宫的红人儿。”
张永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瓜子在他的嘴里“咔嚓~咔嚓~”的嗑出声来。
“陛下也知道她的,算是殿下的拳脚师傅。”
“还有一位你们没见着,今儿出去了。”
张永听得身后的惨叫似乎差不多了,这才把瓜子塞回腰囊里。
“回头你们也见见,记住她们俩若是跟殿下动手就假装没看着。懂么?!”
俩小宦官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再偷偷看陈侗这位太子死忠。
发现老陈也在背对着太子嗑瓜子,看来这是常态了……
傍晚时分,一只肥羊在草庐前的火塘上滋滋的冒着油。
格根塔娜望着自己这位预订夫君的眼神,那几乎要让人化掉。
张小公爷则是随手在批改熊孩子的方案,可怜的熊孩子则是唧唧哼哼的趴在地上。
下了职回来的陈州同帮着他揉药膏,一边揉还一边道。
“啧啧……妙安啊!你这手法是越来越捻熟了,回头给宫里的侍卫们教教。”
妙安听得这话,笑的杏眼都眯起来了:“好嘞!婢子亦好久未见太后、皇后娘娘了。”
“唔……今儿太后身边的陈宫令还问起你了,说太后的小福宝回来怎的不入宫呢!”
听得这话,妙安的脸略有些红。
对着边上正在试酒的足利鹤便哼哼道:“碧眼儿猫!都怪你,让我随你一并去。”
“现在太后都怪我没入宫了。”
足利鹤很是无奈的露出了一个苦笑:“好好好,都怪妾身罢!”
“疯丫头,不就是瞧上了妾身那一副金珠环子么?!给你便是了。”
正在唧唧哼哼的熊孩子听得这话不由得精神一震:“啥?!金?!金子么?!哪儿有?!”
在边上伺候的张永顿时涨红了脸,殿下啊!咱以后可是要克继大统的人啊!
您能不能矜持点儿?!这听到有金子,您这就要炸刺儿似的……咱家说老刘是跟谁学的呢!
原来根子都在您这主子身上啊!
“哇哈哈哈……殿下!小公爷,咱家回来了!”
听得这个声音,张永掇了掇自己的太阳穴。
说曹操这曹操就到,那鸭公嗓子一样的魂淡他不是刘瑾还能是谁?!
果然,便见一身宦官袍的刘瑾得意洋洋的冲了进来。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殿下了?!咱家要知道……”
趴着的熊孩子翻了个白眼,悲愤的望向玉螭虎:“他!!”
刘瑾脸色不变,对着玉螭虎便是一个长揖到底……
“辛苦小公爷对殿下悉心教导,刘瑾铭感五内!!”
朱厚照顿时一脸懵批:????
第七百二十二章 国朝军部皆忙碌,炸刺砸门痴虎儿(上)
殿下,这位爷您都惹不起就别为难我老刘了。
刘瑾一脸苦兮兮的模样,朱厚照还能说啥?!
好在这个时候格根塔娜清脆的声音传来:“羊腿烤好了!”
“嗷~!本宫要吃!!”
熊孩子一听说有吃的,顿时两眼放光一下子蹦达起来。
张小公爷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把这熊孩子吓住了。
从格根塔娜的手里接过羊腿,切下了最肥美的一块装在盘子里给熊孩子。
这才道:“都多大人了,要稳重些!莫要总是毛毛躁躁。”
说着,还细细的帮他撒上了些许香料。
从冰釜里拿出冰镇的果汁,给他倒上:“年纪还没大,且先喝些霜冰。以后再喝酒。”
熊孩子则是乖乖的点头,然后一副乖巧的模样坐在案几边上开始啃羊肉。
这又让边上的小宦官们目瞪口呆,这些时日以来他们第一次见太子如此乖巧啊!
平日里太子虽然表现的无比聪慧,但总是免得不跳脱。
唯独见到一些老臣的时候,他会稍展皇家风仪。
但大多数时候这位太子爷跳脱的不要太厉害,现在居然会如此乖巧?!
嗯……不要多问、不要多想,这些可都跟咱们没啥关系。
伺候好太子便是了,其他不需要他们操心。
吃完羊腿把打着哈欠的熊孩子轰走,张小公爷总算是能歇上几日了。
弘治皇帝和刘健他们现在一方面得安排封赏事宜,另一方面则是要琢磨张小公爷的话。
同样的,唐伯虎、徐经他们除了早晚来请安之外饭都没法在家里吃。
每日朝堂上都忙忙碌碌,各部这回积压的事物实在太多。
眼瞅这秋闱又要开始了,大家都得准备着应付秋闱。
同时各部还得进行评述职,该升迁的升迁、该外调的外调。
然后就是再各部自行科考募集一批新的官员,进来给大家打下手。
张小公爷这一战赢下来后,各部也得跟着动起来了。
首先就是要有官员入驻到安南、东吁两地去,且这回是一定得小心。
从前那些地方不值钱是因为国朝没指着他们产出,如今可不一样了。
首先缴获就那么多了,一年三熟之地若是给管砸了……
那尼玛绝对是人头落地,所以选谁去还得内阁斟酌一番。
军部更麻烦,论功行赏这可马虎不得。
还得安置好桂西、黔州及滇南的壮勇,这批壮勇中可是诞生了不少好手。
按照功勋划分,立下功勋的那批将会到京师的军官学校内就学。
毕业后将会分往巴蜀负责镇守和替换,巴蜀本身的卫所。
功勋稍显不足的那批则是被批准加入国防军,也要来京训练一番。
而剩下那些功勋不足的,则是得了一块儿“壮勇”的牌子。
家里免三年地租,并根据功勋大小分米五石到三斗,并银三两到二分不等。
当然,如果入职正式国防军那就爽歪歪了。
现在军部正在讨论如何给国防军减免家中税赋,甚至派田、派农具。
当弘治皇帝认识到了掌控军伍的好处,并这些军伍确实能打之后。
想要扩大皇家在军伍中的影响力,这就成为了他的必选之事。
比如现在军部正在商讨引盛唐时军功制,稍加修改后便用于大明。
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张小公爷给予弘治皇帝的可不止那一份当众念出来的疏奏。
真正核心的东西,乃是在密奏中。
“《吕氏春秋·尽数》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此亦当为我大明之长策。”
“盛唐时诸门阀成害,节度使握权过高以至国亡!此当为我大明慎。”
“宋提科举以募天下士,然却因得位不正而使文压武。终失其国……”
张小公爷的密奏里面说的很明白了,文官的流动性出现保证了国朝难有长久权臣。
但这还是远远不够的,要考虑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此句。
大明想要保证自身的强大,就必须要保证向上的流动性。
因此,军伍的流动性也需要增加。
当年盛唐初期许贫民入伍,以功勋可换取出身的时候那情形是如何的啊?!
《册府元龟》说当时是“无不勇放赴敌,争从召募。矜其普力者不可胜数,或引佩刀刺股以示勇决”。
这尼玛!为了展现自己勇武,不惜佩刀刺股要从军。
为何会如此?!因为隋末唐初,这样由贫民通过军功进入高官行列、特权阶层的人不在少数。
其中最为著名者,莫过于薛仁贵。
所以为了得到入伍的权利,他们不惜用各种方式展现自己的勇武。
张小公爷希望的,就是将这种情况继续。
“盛唐多年军威赫赫,平辽东、西域更破铁勒等,治西域竟达近百年!兵锋何其之强也。”
密奏上的话说的弘治皇帝是热血澎湃,哪个皇帝不想文治武功双丰收啊?!
谁坐了皇帝以后,不想要千古留名啊?!
哪怕是昏君,都有着青史留名的梦想。
但这玩意儿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弘治皇帝是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的靠近。
加大对国防军的投入,加大对国防军的控制与支持!
这就是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
“汉末唐末门阀、节度使之乱,何以生耶?!乃军权旁落,皇恩不抵之过也。”
“我大明如今佐以军官学校、军事学院,军中将校皆出天子门下!”
“其月银、家中所赐,皆出于天子!如此,何有反心?!”
“便是有心生逆意者,又有何人肯从贼?!”
弘治皇帝读奏至此,就差拍案叫绝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军伍上下所有高级官佐尽数出于朕之门下,便是有几人心怀不轨又如何?!
他们能拉拢到多少人?!
何况张小公爷业已做了规划,首先就是将校调职。
每年一评,三年必调。
士卒者服役五年无晋升,则退役归乡。
且士卒服役尽数为异地,这保证其不会为乡里所扰。
另外则是让他们上官即便是有反心,从贼者亦多考虑家中会否被牵连……
这些事儿直接把整个国朝带军部,和弘治皇帝都拖住了。
明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搞定的,所以现在没人来打搅张小公爷。
可没人来打搅,并不代表就真的平静。
“砰~!”
草庐亭前,张小公爷面前的那张号称“刀斧不进”的蚬木矮几发出了“咔嚓~”的悲鸣。
妙安、足利鹤她们全都给吓住了,从来不曾见过张小公爷发这么大火。
这蚬木矮几乃是米鲁专门寻人打制回来的,说是打制的时候凿子都坏了好几把。
张小公爷对这矮几,也是颇为喜欢。
可如今上面被张小公爷一巴掌,给拍出一条裂痕来。
“这都是谁注的!!”
便见张小公爷的草庐亭前石板上,唐伯虎、徐经等人“哗啦~”跪了一地。
“这是……这是弘文注释院中‘十五鸿儒’所注,您看的是范本……”
王守仁此刻也是很慌啊,自家少年恩师一旦怒起来……
他是真曾经杀过血流成河的人物呐,若真被惹毛了的话……
“备马!去弘文注释院!!”
没有再与这些个徒弟们废话,张小公爷豁然起身双目竖起。
听得自家少年恩师的话,瞬间唐伯虎他们便知道这事儿要遭。
自家这位少年恩师平日哪怕是出门,也都多乘马车。
且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那种,除非某些场合否则尽量不露脸。
主要是粉丝太多了,如果露脸的话上哪儿都被堵着。
然而这一次他居然不管不顾,准备要骑马前往弘文注释院了。
可想而知,自家的这位少年恩师已经气到了什么程度。
姬武将们不敢怠慢,赶紧将玄骝牵了过来。
看着这匹熟悉的黑马,张小公爷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上马!走!”
本来以为自家少年恩师的心火熄了些,然而看着小公爷顺手就拎过来一条棍子。
唐伯虎他们几个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尼玛是要砸场子去了啊!
然而张小公爷已经一声低吼,打马“轰隆~”杀了出去。
恩师都杀出去了,他们这些个弟子哪里敢怠慢?!
赶紧呼喝着让人牵过马来,拎上校场的棍子便往前扑。
桃林之外不是路过的诸家莺莺燕燕们,此时瞪大了眼珠子张望着。
因为那平日里几乎从不开门的桃林大门,竟然“吱呀呀呀~”的打开了。
随即便见得一琳琅如玉,面冠如璧,风姿有若嫡仙一般的少年风驰电闪而出。
那少年的身后则是跟着好些穿着火红色铠甲的骑将,顿时这些个女子们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珠子。
望着那少年人竟是一时之间失语,甚至那少年人从她们面前飞驰而过都没有反应过来……
“啊~~奴奴见到螭虎公子了!奴奴居然见到螭虎公子了!”
等战马飞驰而过好一会儿了,才有尖叫声喊起。
“可……好像螭虎公子生气了,不知道谁让他生气了。”
“嗯!让螭虎公子生气的人真该死!但是,生气的螭虎公子还是那么好看~!”
“啊啊啊啊~奴奴要死了!他怎能生的如此好看!”
张小公爷是听不着这番一轮的了,他现在脸色阴沉一心只想杀往弘文注释院!
弘文注释院里,湛若水脸色有些颓废。
他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台上,低头叹气。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跟其他人争论了,为的就是注释的问题。
这次的注释不是没有争论,而是有非常大的争论。
尤其是对很多断句上。
比如多数鸿儒们赞同的《论语·泰伯篇》,其中那句“民可使其由之,不可使其知之。”
这个断句站若是是觉着很有问题的,夫子的原话怎么可能是这样?!
这不是愚民之说么?!
然而对方很快的又搬出《论语.阳货第十七》,其中的“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做反驳。
且他们人数众多,湛若水完全争辩不过。
想要拂袖而去,但看到他们笑吟吟的表情湛若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就是要排除异己,就是要党同伐异!
若是自己现在就走了,那就真遂了他们的意了。
湛若水想到的是关于弘文注释院的规定,他们定下的将来就是天下人所学了!
可以说,他们会完完全全的控制住所有人的想法。
不按照他们想法的一切,都是错误的、都是要被排斥打压的。
能阻止他们吗?!湛若水感觉有些绝望。
张小公爷费尽心思搞起来的这个弘文注释院,想不到最终还是沦落为他们的工具。
这些个腐儒们甚至借此机会,将要彻底把其他异者拔除!
“若水公,莫要多想了!”
这个时候,眼见得一个身着儒衫的身影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看得这个身影,湛若水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鄯善先生,此为若水办公之处!未请自来,怕是不合礼数罢?!”
那叫鄯善的老者闻言不由得一滞,但他身后却站出来以青年躬身道。
“若水先生何至于如此?!我家先生只是来与您交流一番,拒人于千里之外非君子所为啊!”
湛若水缓缓的站了起来,望着这二人冷冷的道。
“交流就不必了,瞒着老夫便直接印出范本这是交流么?!”
“尔等心思老夫怎会不明白?!就是要愚弄百姓!如此行径,老夫不屑为伍!”
那鄯善先生双目微微眯起,却也不生气。
眼见他淡淡一笑:“先生为何生气?!”
“《商君书》言‘民愚则易治也,圣人之治也,多禁以止能,任力以穷诈’……”
“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昔之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
鄯善先生望着湛若水,轻叹道。
“古往今来皆是此理,所注经典难道就不该如此么?!”
湛若水闻此言“呼啦~”一下起身,怒目圆瞪:“谬之!荒唐!”
“《商君书》是否伪作尚未可知,且尔怎不言《商君书·开塞》之句?!”
这话说的鄯善先生不由得脸色尴尬,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也是鸿儒啊!
《商君书·开塞》还有一句是“圣人不法古,不脩今。法古则后于时,脩今则塞于势”。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圣人既不效法古代,也不拘守现状。
效法古代就要落后于时代,拘守现状就会跟不上形势的发展。
所以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一切事物,不能拘泥于教条、现状或祖宗之法。
若是这么一说,那他前面的“民愚则易治也,圣人之治也,多禁以止能,任力以穷诈”就要被推翻了。
这打脸简直打的……
“哼~!我好心劝你,莫要自误!”
鄯善先生的笑容渐渐的敛去了,双手拢在袖子里冷声道:“先生最好看清楚形势!”
便是这个时候,地面开始“隆隆隆……”的震动了起来!
第七百二十三章 国朝军部皆忙碌,炸刺砸门痴虎儿(中)
鄯善先生的脸色略显疑惑,他可不知道这是战马踢踏的轰鸣声。
他不知道,可湛若水知道啊!
敢在这弘文注释院附近纵马的,细算下来就没有几个。
再想到刚刚从疆场归来的那位小祖宗,结合他对腐儒们的看法……
瞬间湛若水的脸都白了。
“鄯善,老夫劝你最好现在就去找他们几个……”
湛若水缓缓的站了起来,神情肃然的望着这鄯善先生道:“一会儿,有人来了……”
“千万、千万、千万,莫要与他冲突争执!”
真鄯善见湛若水说的郑重,不由得赶紧撩起袍子要走。
但很快的,他便立在了门外。
“来者莫非是陛下?!还是三阁老?!不对啊!李西涯不是到西南去了么?!”
很快的,鄯善便顿住了脚步。
便见他冷哼一声转过身来,面上带着不屑:“若水先生,莫以使些许小小伎俩便能改变大势!”
“老夫等人早已议定,便是陛下来我等亦不改初衷!”
这鄯善先生冷声一声,拂袖而去:“若是陛下、阁老逼迫老夫等……”
“那老夫能便辞官而去,看看他们如何去掩这天下悠悠众口!!”
湛若水并没有直接搭话,面无表情的对着鄯善的背影道。
“恐怕这一切是诸位都商议好了的罢?!”
正准备拂袖而去的鄯善这个时候缓缓回头,却没有答话。
他只是定定的望着湛若水,然后轻叹道:“若水先生,您之才学老夫颇为钦佩!”
“但……若是此番自行其事,便是老夫也无力助你。”
亦是此时,那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了。
甚至隐隐的已经可以听到“隆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了。
这个时候鄯善的神色终于慌乱了起来,敢在此处纵马者……绝对非富即贵!
这同时也表明了一件事情,对方根本就没有将弘文注释院放在眼里。
无论是谁来的了,他的这种行径都表明了一件事情。
他……很不好对付!
一念至此,鄯善脸色狂变!
撩起袍子便向外狂奔,然而似乎来不及了……
“轰隆~!”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鄯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因为这声音是传自与弘文注释院的厅堂,能在厅堂里传出这么大的声音只说明一件事情。
对方,已经纵马入厅堂了!
竟然……他竟然敢纵马入厅堂?!
鄯善浑身都在颤抖,怒目圆瞪撩起袍子便向前飞奔!
没一会儿,他便转进到了厅堂里。
然而映入眼帘中的一幕,却先让鄯善恍惚间失神了一会儿。
却见那大厅中站着一位少年,此少年身着淡兰色锦袍。
上飞针走丝乃用金银线,绣着锦鲤跃海虹日图。
但让鄯善愣神的,却是那少年的面庞。
这面庞饶是鄯善自诩见多识广,亦在看到后脑子“嗡~”的空白了一下。
心下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世间果然有嫡仙之资者耶?!
史书上说的“看杀卫玠”,又载兰陵“才武而面美”、“白美类妇人”。
自己还好笑,恐是当年书载者大言哉。
如今瞧来,怕只是自己见识浅薄啊!
这世间果是有姿容如同嫡仙至凡者,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谁注释的?!”
然而这嫡仙少年却对他们没有一丝的好脸色,眼见他那双丹凤竖起。
顿时那双瞳赤若丹朱,瞧来让这在场之人不由得稍稍心悸。
“哼~!谁家娃儿?!好不晓事!”
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想起,鄯善先生定睛瞧去。
这是十五鸿儒里面汝南周氏二程之学周醇周茂实,其人未曾科举却是名士之一。
家传学问精深,弟子多有出仕。
只是不曾显露声名,若非此番经筵辩讲涉及文统传承。
这位说不准会一直蹲在暗处,不断的增大自己学派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这周醇周茂实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一身浆洗的略发白的道袍穿在消瘦的身上。
三缕长髯飘然,相貌端正刚毅。
瞧着便是饱读诗书,鸿儒之士。
“我是在问,这注释是谁写的!!”
然而这少年却很不客气,那双丹凤桃花竟是竖起!
一时间如同锋利的钢刀一般划过,鄯善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他已经猜到了这少年是谁了。
整个京师,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明。
能够生的如此漂亮、有如此风姿,且有着如此威势的少年除却那位麒麟儿还有谁?!
再一看少年身后那些个身着赤甲的女子,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哼~!你便是那玉螭虎罢?!”
鄯善缓缓的站了出来,倒不是他想出这个头。
实在是再不吱声,他担心有人万一脑子一抽蹦达找茬儿咋办。
这玉螭虎可是上过疆场杀过人的,还曾马踏国子监!
弘文注释院现在肯定是被他盯上了,赶紧点出来他的身份。
然后命人入宫找陛下、阁老们过来,否则按不住这玉螭虎啊!
“弘文注释院说到底乃是国朝重地,你如今纵马踏来有否将国朝放在眼里?!”
鄯善不愧是鸿儒高手,一顶大帽子先给扣下来了。
“你有否将内阁诸部、将陛下放在眼里?!莫非你玉螭虎已经跋扈至斯了么?!”
飞扬跋扈,不将国朝、内阁和陛下放在眼里。
这可是极为严厉的指控了,若是换作其他人恐怕都得慌了。
然而……
“我再问一遍……”
然而玉螭虎却缓缓的走到了战马边上,将挂在战马上的一条长锏缓缓抽出。
“注释,是谁写的!”
一遍说着,他一边拎着这根长锏缓缓的走向了这些鸿儒。
顿时他身上的杀气缓缓的弥漫开来,一时间这厅堂内所有人为之一滞!
鄯善等人顿感身上汗毛乍起,仿佛自己面前走来的不是那俊俏少年。
而是一头壮硕暴戾,利爪微张的吊睛白额虎!
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当他们动起杀念的时候其他人本能的就会生出一股恐惧。
这是遇到了天敌的恐惧,这是人本能对危险的恐惧。
“我们都有注释,你说的是那一段?!”
终于,周醇的学生有人熬不住了。
便见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叫嚷道:“我等可都是国朝之臣,你不能妄杀啊!”
“‘民可使其由之,不可使知之’此句为谁所注?!”
玉螭虎的脚步缓缓的停下,那双丹凤桃花总算是没有如此渗人了。
“还有《论语·阳货》‘唯上知与下愚不移’,这句又是谁人所断?!”
一众人不说话了,但都目指周醇。
您老组织的这事儿,现在把这杀神惹来了。
那就您给行行好,处置了罢!
周醇现在其实也怵的慌,只是脸上没有带上而已。
玉螭虎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位小爷刨掉所有的外置身份……
那妥妥就是大明纨绔第一啊!
弘治皇帝亲自给他起的字,大父是世袭掌京营的英国公。
太子是他弟子,他若是耍起纨绔那绝对堪称大明第一。
恐怕这玉螭虎就算是当街打死一个尚书,陛下也能给他生生保下来罢?!
周醇也不是没有弟子在朝堂上,对于这玉螭虎的消息亦是略知一二的。
在这京师里,最为惹不得的人物中。
排在第一位的便是这玉螭虎,他比太子还惹不得。
太子好歹有个约束,亦不太与人计较。
可这位……他要是跟你计较起来,那事儿就大发了。
“此为老夫注释,怎的?!这本就属老夫职权,你无权干涉!”
周醇冷哼了一声,道:“若是有异议,可向陛下内阁……”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玉螭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顿时周醇心道不好,但他动作都来不及做出便感到一股冷流从头顶渗下!
“当啷~!”一声脆响,他头上的玉簪子竟然瞬间炸开。
玉螭虎手上的那只长锏不知何时居然出手,生生的将他头顶的玉簪击碎。
周醇那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一个哆嗦腿软竟然“扑通~”翻倒在地上。
“谁给你狗胆篡改夫子之言?!谁给你权利推愚民之论?!”
张小公爷双目赤红,声若滚雷炸响!
愚民啊!这些该死的腐儒,多少年来尽是推行愚民、愚卒论调!
这些个杂碎们为了稳固自己读书人的地位,不惜让其他人变得蠢笨。
华夏难道真的没有创造力吗?!
华夏古代难道真的没有科学基础研究吗?!
不晚于公元前3世纪,我中华大地便已经创出“盈不足术”了。
直至9世纪才被传到了阿拉伯,13世纪意大利数学家把它介绍到欧洲,才广为传播。
在阿拉伯和欧洲的早期数学著作中,盈不足术被称作“中国算法”、“试位法”、“双设法”等等。
阐述直角三角形中内切圆问题的“勾股容圆”,不晚于东汉前期便已有之!
最早见于《九章算术》“勾股”章,该章第16题为:“今有勾八步,股十五步.问勾中容圆,径几何?”
此外还有制图六体、物不知数、正负开方术、天元术……等等。
然而出于“重道轻器”、“愚民为上”的思想,这些个该死的魂淡刻意轻贱他们。
宋代时候尚还好些,至少因为需求而有人做此研究。
然而到了大明这个时候,这群魂淡开始大面积推崇官八股。
将其他学问摒弃、打压,视其他为贱业、贱行。
最终将泱泱中华这一块儿巨大的优势,彻底的丧失掉。
“欺人太甚!!”
周醇身边的弟子们涨红了脸,嗷嗷叫着便要扑上来。
然而张小公爷哪里是好相与的?!
甚至这几个周醇的弟子,连玉螭虎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
便“砰砰砰……”的倒飞了出去,一下子将他们身后的桌椅撞的是“稀里哗啦~”的倒了一地。
“谁给你愚民之权?!谁让你执愚民之行?!”
这句话,张小公爷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悲愤……是真的。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什么叫做“知识改变命运”。
只有掌握了知识、只有有机会接触到知识,那些贫民阶层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周醇这个天杀的,他竟然连这一丝的机会都要剥夺!
若是让他得逞,天下士子们皆以此为标杆之下。
普通平民百姓,还怎么可能有出头之日?!
周醇为何会这么干,张小公爷其实心知肚明。
他就是为了造成阶层的固化,就是为了让他的子子孙孙掌握着文字的解释权。
这样在地方他们就等同于土皇帝!
贫民越是读不起书,就越需要依附于他们而活。
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可以愚弄百姓,可以弄他们为阀、使他们为刀剑肉盾。
用他们子子孙孙的血肉,来喂饱自己子子孙孙的血肉。
不识字,那就只能是听他们的。
即便是有人侥幸读书读下去了,识字了。
也只会归拢到他们这些读书人的阶层,与他们一并继续愚弄那些百姓。
他们联合起来,可以三人成虎的吓唬这些百姓。
只要几十号、上百号读书人在一起,都跟百姓们说一件事情。
没有进过学、不识字的百姓,必然被他们所恐吓胁迫。
历史上他们就是这么干的,多次冲击税吏、不纳税是谁指使的?!
就是这些个读书人!
因为趴在帝国和百姓身上吃着血肉,这种愚民之策对他们来说太有利了。
所以周醇和好些人,才会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再扩大这种愚民的论调。
最好定成圣人之论、定成帝国之论,这样他们子子孙孙都能和他们一样继续趴着吃血肉。
这些人的自私与无耻,最终造就了什么张小公爷很清楚……
西方人试探了几百年,终于认为这片土地已经堕落了。
于是他们跟狼一样的撕咬上来,践踏这片土地、践踏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那些该死的腐儒们终于慌了,然而他们的那一套已经不再有人信了。
人们终于发现了他们的伎俩,于是他们终于滚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然而人们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一度全面的自我否定。
甚至还有人提出各种奇谈怪论,要彻底的将整个中华数千年文统废除……
“呼~!咔嚓!”
周醇的胳膊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他的嘴里发出了惊恐而绝望的惨叫。
“竟意图推愚民之策毁我华夏根基苗裔!尔不当死谁当死!!”
第七百二十四章 国朝军部皆忙碌,炸刺砸门痴虎儿(下)
“欺人太甚!!”
这一下,其他的大儒们顿时也忍不住了。
一方面这确实太过打脸了,周醇被踩在地上不是等同于他们也被踩了么?!
其次则是觉着,法不责众嘛!
我等可都是鸿儒,便是他玉螭虎身为勋贵又如何?!
天下众口他封得住么?!
别以为没了言官,我等就奈何你不得!
别忘了,我等可是开设了多年学馆的。
那门生故吏遍布大江南北,再托些同门一并鼓噪。
还就真不信你敢拿我等如何!
再者说了,他身后那些不过莽夫而已。
敢与我等有功名在身的动手,都算是触犯了《大明律》!
也就是说,我们一堆人围攻的就是一个玉螭虎。
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就不信他真能扛住!
是以,鸿儒们一声令下……
那些个儒生们嗷嗷叫着便扑上来,张小公爷身边的姬武将们便是要动起来。
但却听得小公爷的声音传来:“都莫动,我来!!”
话音未落,便听得“呼呼呼~”的钢锏挥舞声撕裂这屋内空气!
那些个平日里本来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如何能跟小公爷这等沙场悍将相比?!
顿时“咔嚓~咔嚓~”的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
这些个儒生们还以为自己人多势众之下,这少年哪怕是再厉害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嘛!
再者是,张小公爷长的太漂亮了。
少年漂亮引发的两种情况,是一则羡慕仰慕倾慕。
二则……嫉妒、愤恨,起杀心!
现在他们对张小公爷就是如此,可惜的是……
很多事情不是光有心就可以了,还得有相匹配的实力。
他们完全忽略或者说下意识的对一个事实嗤之以鼻,那就是这位漂亮的小公爷其实很能打!
“呼~啪!”
轻轻松松的一拳,眼见那想要凑过来的儒生直接下巴瞬间歪斜。
几颗牙齿和鲜血、唾沫一并,从嘴里直接飞了出去。
那眼珠子都要凸爆出来,整个脑袋瞬间歪斜。
随后“轰隆~”一下摔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张小公爷的身躯如同游鱼一般,在这些儒生的人群中不断闪过。
手中的钢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交到了妙安小姐姐的手里。
他仅仅是赤手空拳,就这么对阵这些个儒生们。
“咔嚓~”一声脆响,一名儒生“嗷~”的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小腿胫骨直接被踢断成了个扭曲状,整个人“扑通~”一下翻倒。
打这种被人围攻的情势下的方式,就是要不停的游走。
不停的动。
一定要保持自己不被人围住,保证自己每一次的击打都能够放倒对方一人。
陈州同传于小公爷的步伐,在这个时候功用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身形步伐腾挪躲闪间,这些个儒生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在张小公爷身后偷袭。
“扑~!”一脚踹在了身前那儒生的胯下,便见这儒生涨红了面皮叫都叫不出来。
捂着裆部整个人当场就跪下了,边上的唐伯虎看着眼皮子不住的跳动。
自家这少年恩师是动了真火气了,尽管下手有分寸不至于死人。
但那一脚下去,这娃瞬间变得很有潜力到宫里伺候陛下去……
“啪~啪~~啪!”
每一拳、每一脚出去,都必然是动辄筋骨断裂。
三两下功夫,张小公爷已经窜出人群。
两个背对着他的儒生腰部猛的吃了他的一掌!
“啪~!”便见这两人哼都哼不出来,直接捂着肾部就倒下去了。
要知道,张小公爷所学的可不仅仅是陈州同的那套。
张家自己本来就有战阵厮杀之术,老国公更是个中好手。
且不论张小公爷上辈子跟乌鸦他们那群老狗批玩在一起,搏击自然是也没少接触。
再有了这么多的战阵经验,打这些个四肢不勤的儒生们……
这顿时跟打自家癞皮狗似的,别看他们人多。
可现场看来就是张小公爷撵着他们揍,才不过是小半会儿而已。
这地上唧唧哼哼的翻倒了一大片人……
“螭虎先生!螭虎先生!还请给老夫两分薄面,老夫……”
终于,湛若水这个是跑过来了。
看到他来,张小公爷似乎更来气了。
“湛若水!!某从粤北将你寻来,便是看在你诚心治学、教化士子的份上!”
眼见张小公爷本下去的怒气,这个时候又炸开了。
“然而,这些犬儒腐贼行愚民之策你为何不阻?!”
湛若水身形为之一顿,倒是他身后的弟子纷纷不平的站出来了。
“螭虎先生怎能如此说?!我家先生已是为此被他们排挤了,还要赶出弘文注释院……”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稍缓。
而湛若水则是喝止了自己的学生,苦笑着对着张小公爷长揖到底。
“若水……有负螭虎先生所托!惭愧!惭愧……”
玉螭虎走过去将湛若水缓缓搀扶起来,沉声道:“先生为何不与我说?!”
听得这话,湛若水不由得苦笑。
“本欲今日再争取一番,谁知辩至过半老夫便被赶出来了……”
湛若水望着这满地唧唧哼哼的儒生们,轻叹一声:“螭虎先生,此番难做了啊!”
那些个儒生们此时互相搀扶着,缓缓站起来。
周醇则是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张小公爷声竭力嘶的嚎道。
“国贼!奸佞!!老夫定要天下人知晓,你这勋贵恶贼辱我名教子弟!”
张小公爷耷拉着眼皮,冷哼一声。
“我张螭虎亦是圣人门下,算下来可是南直隶解元!怎的?!不服?!”
周醇被这话堵的不由得一滞,人家似乎还真是考过科举了。
身上的那身儒衫终究是考下来的,要自称是圣人门下、名教子弟谁也无话。
“你们数十人围我一人,叫我打了那是因为尔等废物!”
张小公爷冷然的望着他们,哼道:“就这,还有脸说话?!”
这一番话直接堵的他们面红耳赤,几十号人叫人家一个人给打了。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都是极为丢人的事情。
“一群将行愚民之策的犬儒奸佞,某便是打了又如何?!”
张小公爷说着,那双丹凤桃花再次竖起:“某便是刷这一把纨绔又如何?!”
“尔等不服,可到陛下面前告某去!”
这……这告个卵子啊!
谁特么不知道弘治皇帝疼他跟疼啥似的,两宫更不必说了。
太后不时还让皇帝着小公爷写些许字副送到宫里,据说太后寝宫里可挂着不少玉螭虎的真迹。
让内阁诸部出面,来找这娃的茬儿?!
周醇很快的自我否决了,这尼玛更不靠谱儿。
别看这玉螭虎不上朝堂,然而朝中上上下下一大摞人。
上至阁老、下至各部尚书乃至照磨,都跟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庠序教谕部就是他倡议所建,户部银库、粮库多赖他周旋盈利。
刑部更是因此挣了不少花头,上上下下都过的滋润的紧。
礼部现在当家的是张升张柏崖,那跟这位玉螭虎的关系不要太深厚好不好。
工部?!工部现在瑟瑟发抖,小公爷不去找他们茬儿就不错了。
兵部?!兵部现在还有个锤子用,卫所可都要全撤了。
陛下直掌军部,兵部那就是个等死的玩意儿。
“湛若水!你勾结权贵打压名教子弟,卑劣至此人神共愤!!”
眼瞅似乎搞不动张小公爷了,周醇很快的把矛头指向了湛若水。
雷公打柿子,咱先捡软的捏!
“便是你今日将我等打杀于此,也难掩这天下悠悠众口!!”
“湛若水!老夫劝你最好迷途知返,否则万劫不覆下你学派声名尽毁!!”
那周醇还在继续说:“我等已着人往宫里送信了,一会儿陛下将至!”
“尔等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听得这周醇用他那漏风的牙齿喷薄此言,张小公爷不由得一阵好笑。
其实他说来说去的还是俩字:怕死。
拖出弘治皇帝来背书,告诉自己可不能打杀他。
对于这些人张小公爷说实话,是很服气的。
和他们的后世徒子徒孙的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干啥啥不行,薅啥啥不够。
明明就是一个废柴的本事,可偏偏要给你指点江山。
张小公爷和处男哥可没少跟那帮人打交道,那会儿他们换了个身份叫“文化人”。
这些个“文化人”,就是典型的大明读书人风骨。
屁本事没有又恨不得啥都抓手里,天下万民都听他指挥棒行事。
可这玩意儿真叫他们管事儿了,管啥啥得倒。
那会儿玉螭虎跟着处男哥去开会的时候,还有几个蹦达出来的“文化人”要给他们当顾问。
那表情叫一个怀才不遇,那表现叫一个狗屎辣鸡。
非扯着他来哔哔半天,然而尼玛连个企业管理基本流程都说不清楚。
处男哥笑呵呵的敷衍了几句就过去了,回头人家不忿便开始向外说了。
说处男哥一身铜臭、不屑与之为伍,还给人吹嘘处男哥年薪千万请他而不肯低就……
只是,那厮当时话里话外说一个月8k就给干了。
“嗵嗵嗵……”突然间,门外传来了阵阵的呼喝声。
很快的,一大群的黑甲军卒们便如潮水一般涌来进来。
站在前面的那位张小公爷可是再熟悉不过了,那不是萧敬还能是谁。
萧敬这老家伙看似目不斜视,可实际上余光扫过那些唧唧哼哼的儒生们。
神情似乎松了口气。
张小公爷分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句话:
唔……没死人,那就好说了。
“陛下驾临!众人接驾~~!”
萧敬的唱礼一直是那么的铿锵有力,呼喝声中,弘治皇帝带着刘健、谢迁两位留守大学士。
并一众中官、禁卫们,闪亮登场!
“好了~都起来罢~!”
弘治皇帝一登场,下面稀稀拉拉的行礼和呼万岁声。
没辙啊!张小公爷下手略狠,打瘸的至少十来号。
弘治皇帝看着眼皮子也不由得抽抽了几下,这痴虎儿下手倒还真是够狠的。
“陛下!陛下啊!您可要给臣等做主啊!!”
周醇这回是真哭了,弘治皇帝要再不来他觉着自己得被嫩死。
所以这会儿,他真是哭着撕心裂肺啊!
夫子在上,弟子这差点儿就叫人给砸没了啊!
“陛下!陛下!……”
可惜这他撕心裂肺却没引起弘治皇帝的注意,反而是张小公爷手里把玩的钢锏让他着眼。
“咦?!痴虎儿,你那钢锏给朕瞧瞧。”
那哇哇大哭的周醇不由得愣住了,这……这神马操作?!
然而玉螭虎却没事儿人一样的,笑嘻嘻的将这钢锏双手捧给了弘治皇帝。
“陛下好眼力!此为宋末李纲之物,瑾山寻来于小子耍着玩的。”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点了点头,接过钢锏翻看了下。
又抬眼望向了边上的玄骝,小周管家立即会意的将钢锏的匣子摘下来双手奉上。
“好锏!”
弘治皇帝拿过锏匣,装起又“啷呛~”一下抽出。
顿时两眼放光!
此锏首呈瓜锤形,锏柄外套斜道纹花梨木,锏柄与锏身之间横隔四瓣形格板,锏身有四棱,根粗尖细。
锏身近格处错金篆书,上曰:“靖康元年李纲制”字样。
锏鞘匣则为新制,鞘为圆形整个错雕螭虎纹海黄料。
鞘体表面镶嵌金饰富贵牡丹、五蝠、古罄、垂缨络……等图案。
中部缠箍象牙佩二道,末包裹螭虎球形金体。
鞘尖有沁,中部包金佩、璲二道,璲有玉纽,以供佩带。
“此锏好歹是古物,虎儿你却拿来打砸!可是不好啊!”
弘治皇帝看着像是在说小公爷,然而那语气就跟责备自己家里贪玩的子侄把贵重家伙什拿出来玩一样。
“忠定相公忠勇一世,其所持宝锏打此等犬儒佞贼正当合适!”
张小公爷后退两步,掸衫正冠对着弘治皇帝长揖到底:“臣曾以为,名教子弟当有为国之心!”
“然而,此等犬儒却横行弘文注释院内!若是不除,国朝何以宁哉!!”
周醇听得这话不由得哇哇叫了起来:“血口喷人!!”
“即便是对我等注释有所疑意,又何用这等手段欺人?!”
周醇说着,目直刘健。
老刘不由得苦笑,心中叹气。
但不等他说话,弘治皇帝却淡淡的道。
“你们两人如此说来,朕一时之间又如何分辨谁是谁非?!”
周醇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声,陛下啊!您这偏架拉的过分了啊!
“若是就此罢手,恐怕你二人都不愿意罢?!”
弘治皇帝笑眯眯的扫了一眼周醇,又望向了张小公爷。
“唔……东山公,你觉着当如何处置是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弘治皇帝身后的刘大夏缓缓站出来,躬身沉声道。
“禀陛下!臣,已有腹案!”
第七百二十五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上)
“哦?!东山公且道来听听。”
弘治皇帝笑眯眯的望着刘大夏,边上的周醇也竖起了耳朵。
毕竟这事儿刘大夏提出的,当年经筵辩讲据说刘大夏惨败。
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这种惨败之下以周醇所见刘大夏不可能站在小公爷那方。
“汉御史大夫桑弘羊与汉诸博士辩‘盐铁会’,国策、国政既有不同见解都可辩之……”
便见得刘大夏躬身作揖,沉声道:“既有不同,当经筵辨之!”
“秋闱将至,朝务繁多。臣请春闱后,天下举子齐聚京师时可当众一辩!”
周醇开始还点头,随后这脸色就变了。
吾且之!这痴虎儿可是把刘大夏,这等皓首穷经的阁老都干倒了。
自己特么凑上去,万一这是找抽咋办?!
一瞬间周醇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这特么若是输了、还是在天下举子的面前输了……
那自家学派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啊!
就算是赢了也不光彩啊,玉螭虎才多大?!
特么赢了也会算胜之不武,输了就英明扫地。
怎么算这都是不划算的事儿。
“陛下……”
不过,没等他开口刘大夏便继续道:“若是周先生与螭虎相辩,倒是不相合的……”
周醇听得这话才松了口气,好歹咱不能这么吃亏罢?!
跟玉螭虎亲自下场经筵辩讲,别管输赢必然是失了身份。
“若水先生,方才老夫听闻你亦与玉螭虎见解相同?!”
这个时候,刘大夏把话题引到了湛若水身上。
张小公爷则是若有所思,这特么估计弘治皇帝他们是早商量好了的啊!
不然刘大夏咋这么溜,过来就出好方案了。
“是!老夫本就与他们见解相左,若是可当天下士子之面辩上一辨……”
湛若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退不得了。
若是退了,他白沙一脉、甘泉学派可就真声名扫地了!
这是关乎到文统传承的大事啊,比他性命都要重要。
“老夫自然万分愿意!”
周醇与那些个其他鸿儒们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
与这湛若水经筵一辩,倒也不是不可以。
算上身份的话也是对等,而且自己等人这么多……
何须怕他一个湛若水?!
“哈哈哈……若水先生有此豪情,老夫怎能不作陪一番?!”
说话还露着风的周醇这个时候目光转到了张小公爷身上,声音变得冰冷起来。
“只是,经筵辩讲可谈!玉螭虎此番羞辱名教子弟……”
他话还没有说完,刘大夏便淡淡的接口了。
“若是经筵辩讲败了,自是玉螭虎胡搅蛮缠!自有国法处置。”
周醇听得这话,顿时脸色一松。
对着弘治皇帝缓缓拜下:“如此,臣自是心服的!”
他没问玉螭虎若是赢了会如何,因为他知道若是湛若水赢了他们啥也别谈了。
说明人家痴虎儿打他们就是打对了,而且他们也得吃“国法”。
也是这个时候,从周醇到他身后的那些鸿儒们都清楚。
此时他们是退不得的了,若是退了……
说不准这一回下去,不止是学派文统而已。
还是特么抄家灭族的大祸啊!
一念至此,顿时有些个鸿儒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非要跟他们搅和在一起。
实在话说一句,湛若水提出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夫子所言多为教化,若是愚钝者不教化那还提什么教化?!
然而他们终究是各有心思,最终利益一致的便是扩大自家学派。
为了自身文统文脉,为了自身阶层之利。
他们选择的是合流,而坚持自己见解的湛若水自然就……
“哈哈哈……好!如此甚好!”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走到了张小公爷身边。
亲手给他把那条钢锏挂了回去,为他把身上的衣衫拉扯平整。
“都是大人了,也是国朝重臣了!总得注意一下。”
弘治皇帝话语中满是宠溺:“你呀!这回太胡闹了!”
“痴虎儿知错了……”
人也打了,便宜也占了。
张小公爷不傻都知道,弘治皇帝这是给他撑腰来了。
弘治皇帝这一个撑腰,直接让边上的周醇等人脸都绿了。
这尼玛……陛下啊!您这过分了啊!
不带这么拉偏架的!
“念在你年纪尚幼,便罚俸一年、禁足一个月罢!”
说着,弘治皇帝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再淘气,拿这李纲锏来打闹了。”
周醇等人听得这话,几乎要吐血!
大爷的!我们特么是实实在在的挨打啊!
这特么罚俸一年,对玉螭虎这大财主来说算个屁啊!
就他腰间那把李纲锏,恐怕拎出去那锏鞘都得抛个千把两银子罢?!
他一年俸禄才多少?!
尼玛估计还不够的他一顿吃的,罚俸一年完全不痛不痒……
还有就是禁足,这娃本来没啥事儿就门都不带出的。
他禁足跟没禁足有个屁的区别啊?!
周醇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是要开口说话。
然而刘健这个时候躬身作揖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哎哟喂~!还是人家晦庵公老成持重啊!
“痴虎儿平日公务繁多,军事学院内也有课需他前往教授……”
“更有桃林草庐之弟子,若是禁足恐怕耽误众多事物啊。”
周醇:????这啥意思?!这剧本不对啊!晦庵公!
弘治皇帝倒是肃容点头:“晦庵公果然老成持重,此言甚是有理!”
有……有理?!周醇等人就要哭了。
“那边改作禁足京师罢,这段时日内痴虎儿可不得离开京师。”
周醇:我……尼玛……这叫惩戒?!
“臣领旨谢恩!”
张小公爷倒是很严肃的给弘治皇帝深深拜下,却被弘治皇帝拉了起来。
“好了~!萧伴伴,且着御医来与诸位爱卿瞧瞧。”
眼见弘治皇帝说着,还亲自拉着小公爷往外走。
留下身后的周醇等人气的直哆嗦,只听弘治皇帝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此时便这样罢!”
弘治皇帝都说就这样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臣等,恭送陛下……”
边上的小周管家等人,则是麻溜的牵上了战马。
并招呼上湛若水一并离开。
既然都撕破脸了,湛若水自然也不会继续呆在这里。
余下的周醇等人满心悲愤,这特么是仗着皇家恩宠拉偏架啊!
弘治皇帝走了,刘健、刘大夏二人却没有走。
恭送弘治皇帝离开后,刘健才缓缓的转身望着周醇。
“尔等真以为,自己那些许谋算无人知晓?!以为满朝堂上下皆为酒囊饭袋?!”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周醇脸色惨白。
不等他开口,刘大夏冰冷的声音亦随之响起。
“鄯善!不要以为尔等那些许心思,老夫就一点儿也不知道!”
鄯善听得此言不由得一个哆嗦,刘大夏则是冷冷的扫过周醇等人。
他目光扫过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
“哼~!此番经筵辩讲,便是老夫于你们争取的最后一丝机会!”
便见得刘大夏声音冰冷:“也是陛下……给尔等的最后机会!”
“念在同一份香火的情分上,老夫劝你最后一句。”
眼见刘大夏缓缓的走到了周醇身边,沉声道:“该收手退下时,便莫要恋栈。”
说完,转身直接离开。
刘健则是背着手,神色复杂的望了他们一眼。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周醇等人则是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这……怎么看起来不对啊!
遥远的金陵,李福达现在成为了一个游商。
身边带着七八个护卫,瞧着就像是从粤北匆匆赶来的客商。
在金陵城里左右转悠了一番,笑着与些许人打过招呼。
很快的,他便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茶摊子上。
对着柜里的掌柜比划了几个手势,掌柜的隐蔽指向了后厨。
李福达会意的沉默转身进去。
后厨里的人不断的忙活着,但李福达的到来似乎如同被吹进来的风一般。
没有人在意,甚至没有人去管。
穿过后厨里的那道门,便进入了一间内宅。
“悔迟啊!咱家可等你好久了……”
内宅的屋子前,一位老者穿着一身道袍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
他手里的扇子轻轻的摆动着,看起来极为和善。
然而李福达是什么人?!
耳朵稍微动一下,他就已经感触到这宅子四周至少有数十条汉子潜伏着。
而且全部都是好手!
“下官李福达,见过诚公!”
那椅子上的诚公笑着将他搀扶起来,摆手道:“唉~!不必多礼。”
“我张诚也不过是为陛下、为帝国守家的一条老狗,当不得甚大礼。”
这老者,赫然便是调查局大佬张诚!
眼见张诚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此番事宜,悔迟想必已经知晓了罢?!”
“蒙诚公厚爱,悔迟怎敢怠慢?!”
李福达呼出一口气,垂首低声道:“只是要一网打尽,恐怕还是有些许难度……”
张诚却没有说话,而是用扇子轻轻的拍着手。
走到了李福达身边。
“秋闱就要开始了!春闱前,咱家需要知道所有的名单!”
第七百二十六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中)
李福达低着头,盘算了一下。
这才低声道:“诚公,若是春闱前倒是可以做到……”
“只是要完全的话,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张诚眯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咱家也知道这事儿太急迫了,可时间不等人啊……”
其实老张确实也是没辙了,眼见他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李福达。
李福达恭敬的双手将这封信接过去,打开来看了一遍。
心里也不由得叹气,难怪张诚会如此着急。
那位脾气不小的玉螭虎在京师又炸了,这回直接强怼了弘文注释院一大票人。
这都还不止,甚至纵马入弘文注释院打人了都。
那边闹大了之后,江南地区亦随之风声鹤唳。
诸家学派可有不少徒子徒孙们,都在这金陵、江南一带的。
这一番庭辩可是危及到自家学派,身家命脉之事啊!
他们的老师入驻弘文注释院的时候,这些个士子们可都弹冠相庆呢。
毕竟自己的恩师出注释,那自己的理解不是比别的士子们更深么?!
作为范本的话,将来考科举岂非比别人有着更大的优势?!
然而这一波瞬间让他们的心提起来了,于是这些人也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他们这是要串联造反啊!!”
当翻到了这封信的后一页,李福达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上次张小公爷在江南桃花庵里那一波,打掉了半数以上的江南士子。
同时使得金陵国子监一蹶不振,许多士子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小公爷提议下各部录取举子之事宜,收益者亦多为北方士子。
南方士子竞争激烈,能够考到秀才的不少。
可能成为举人的却没有那么多,底层的活儿他们又不肯去伺弄。
比如庠序教谕部的社学教谕之责,他们是不肯屈就的。
所以他们不觉着自己欠那位张小公爷什么,反而是因为桃花庵事件心里堵着一口气。
哪怕是有些不同的声音,也不敢轻易发出来。
生怕被当作异类排挤。
而这些个士子们是不可能跟张小公爷抗衡的,跑京师去那是作死。
于是平日里其实只能暗戳戳的搞诗会的时候,骂上那么几句。
然而报告里提到的情况,却完全改变了这个状态。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开始串谋了……”
张诚点了点头,对着李福达轻声道:“悔迟,你需要把白莲的人都找出来!”
说着,张诚摸出了一个卷宗递给了李福达。
他信得过李福达,原因是汪直的密信。
“悔迟此人已然归国朝矣,当是可用。”
有了汪直这句话,张诚才敢放心的把李福达安排上。
汪直是啥人张诚心里可清楚的很,能够在宪宗朝后期全身而退。
还能够在弘治皇帝即位后,再归京师的……那能是傻子么?!
“只怕扫的不够干净……”
李福达沉吟了会儿,对着张诚作了一揖:“此患不除,恐后续难免……”
“下官倒是有一法,只是……”
张诚一摆手:“你且说来,不必心有挂碍。”
李福达沉吟了会儿,便将自己所想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要拉住几个领头的。
李福达虽然智计百出,可身处在江南一带潜伏下来的白莲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能够藏下来这么多年,还发展出各阶层作为自己的信徒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想要无声无息的将他们彻底铲掉,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有些根底去探究人家的,马上就会被察觉。
说不准还会导致此策泄露,最终功败垂成。
想要彻彻底底的将他们铲除掉,最好的方式就是抓住几个摇摆的。
而且这几个人得势力够大、声望十足,又有所挂碍。
这样才能符合国朝的利益,他们同时也不敢叛出。
只是这个谋划得得到张诚的认同,并由他来上报陛下。
毕竟这相当于是招安了,李福达的身份可是做不了主的。
“得需要多少个身份?!”
张诚沉吟了会儿,李福达所言倒也是事实。
而且这些人的身份不是白给的,没拿其他白莲做“投名状”自然不可能给。
简单的说,就是他们得做叛徒才能赢得活命的机会。
“一人大致与悔迟相当,还需两个提司职……”
李福达衡量再三,躬身道:“若能够得此,则江南可定!”
张诚背着手疾走了几圈,终究是一咬牙、一跺脚:“此事咱家来办!”
“悔迟你且放心,放手去做便是了!”
京师里,一切都似乎如以往一般的平静。
京师的士子们自然是站咱小公爷一边的,甚至可以说半数以上北方士子都是站小公爷的。
不为啥,这是咱京师人士啊!
大明开国以来几乎都是南方文风胜于北方,以至于北方士子们多数在南方士子面前抬不起头。
难得出了一个张小公爷,给他们挣了一口气。
而且各部开设录科后,收益的多数亦是北方士子。
这两两相加之下,自然是要力挺咱张小公爷的。
那自诩是“玉螭虎门下走狗社”的,领头的便是北方举子。
他们的宗旨就一条:凡是玉螭虎说的,那就是对的。
若是玉螭虎说错了,请参看上条。
“陛下,这城墙自然是可以盈利的……”
他们心中的大拿张小公爷,如今苦兮兮的在弘治皇帝面前低声解释。
那熊孩子回宫后,终于被忍不住的弘治皇帝提溜去了。
毕竟一个月烧几十万两,看不到一个头儿。
这特么谁也扛不住啊!
弘治皇帝本来收了安南那笔钱,觉着还挺美滋滋的。
回头心血来潮一看熊孩子的帐,顿时这就坐不住了。
你老子还活着呢,你丫就这么糟践银子。
回头若是你老子挂批了,你丫没人管束还不得飞天了啊!
“哦?!如何盈利?!你给朕说清楚!”
弘治皇帝这是彻底憋不住了,看看他身后那一瘸一拐的熊孩子就知道了。
张小公爷望着熊孩子的那无辜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
于是把城墙上如何买广告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事儿弘治皇帝不太信。
“一尺数百两,如此价格谁肯出银子啊?!”
弘治皇帝对此是保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这事儿涂抹一下就收钱。
换他的话,估计是不肯的。
“陛下,您就直说让赶紧给内库回一些银子罢……”
玉螭虎耷拉着眼皮低头苦笑:“小子这便请他们过来商谈,陛下且放心……”
弘治皇帝倒是听着这话,颇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的笑着道:“痴虎儿啊!你也得理解朕的难处,国朝上下都需银子……”
理解~!理解~!咱还能不理解吗?!
您就是死扣!也就朱厚照是亲儿子,换个人早特么被您打死了。
上次大理寺有个不知死活的说了句陛下的内库可有存银,你当时没吱声哼哼哈哈就过去了。
回头张诚就饿狼一样把人家查了个底儿朝天,刑部直接逮人。
再一查家里资财不下二十万两,直接抄家流放……
要不是琢磨那一大家子正好可以帮您在夷州开荒,估计早被全砍了。
“唔……你且去办,朕正好跟着看看。”
弘治皇帝确实也很好奇,这莫非还真有人肯买不成?!
事已至此玉螭虎还能说啥,只能是拱手应是。
边上的小周管家被喊来,然后飞快的拿着名帖飞奔到各家去。
草庐里煮茶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成国公朱辅带着勋贵们先来了。
随后便是京师货殖会、黔州货殖会、粤北货殖会……等诸家在京师的管事,一并前来。
一时间这草庐里变得熙熙攘攘,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寻个地方坐下。
小周管家早有准备,案几就摆下了一大片。
“咳咳咳……诸位,今日请诸位前来乃是为了一桩小事。”
弘治皇帝早已经在陈州同的护卫下,隐身到了草庐里看起戏来。
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见得小公爷站出来讲话,马上停下了谈话声。
“京师的新皇城,及外城墙想必大家亦是见到了的。”
唔……都看到了,可真跟咱们有啥关系啊?!
张小公爷笑着“啪啪~”拍了一下掌,小周管家随即将一副巨大的地图挂了起来。
“哗啦~!”
随着这幅“大明帝国新京师皇都堪舆图”挂起来,所有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见堪舆图上被规划了东西南北四个部分,每一个部分还有各自的功用行政。
皇城是处在最中央的位置,朝向南部的则是现在的潮白河码头。
沿着码头往上走便是玉螭虎的桃林、张家庄子,然后到了新贡院。
新贡院边上不远处便是杂居,而后靠近皇城的部分则是分布着各衙门。
沿着城墙往上去到东边儿,哪里标注着“牛马驴骡市”。
显然是活物交易的地方,也就是说以后大宗的牛马、骡马买卖得到那边去了。
唔……这也是合理,毕竟现在全都挤在潮白河甚是不便。
尤其牛马粪便味道极大,若是逛街确实有些熏人。
再往另一侧边上的则是布匹皮货买卖,顺之走下去又是绸缎庄……
第七百二十六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下)
“此几项行市总是要建起来的,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商议此事……”
嗯嗯嗯,这必须来啊!事关银子!!
诸家货殖会的管事们赶紧挺直了身子,好些直接站起来观望那堪舆图。
“诸位可以起来看看,包括各家对自家买卖侧重的位置都选一下。”
粤北那边出产些许丝绸、海产、珍宝,他们侧重的地方自然是高端的绸缎庄子。
然后还有粤北的拳头产品——铁镬,这必然是要在杂货那块儿的。
比如鞑靼货殖,他们的主打产品就是羊毛、羊皮、驼绒……等等。
然后牛马卖场需要地方大,还得有人伺候、注意防火。
所以牛马集市自然是他们所关注的点,其他人就没有他们的便利了。
看着规划图上的情况,这些个货殖会的管事们越琢磨越有味道。
潮白河坊市最初是一个巨大的集合型坊市,这在当时来说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边上有货栈、码头有直道,还有各式铺子。
甚至还配备了小买卖摊子,可谓是五脏俱全。
然而随着各地的商贾涌来,潮白河坊市开始凸显他的不足了。
首先就是地方开始变得拥挤不堪,其次便是大宗货物交易不得不挪移到货栈去。
而且品类繁杂,导致想要找货物不得不逛上半天。
张小公爷的分类之下,这就变得简单多了。
皮毛、布匹、丝绸……等等集中在一处,牛马等活物集中在一处。
粮秣等又集中在一处,同时分出铁镬、农具等铁器坊市。
并普通百姓成衣日用者,分在一处坊市内。
而相对较为奢靡贵重者,则是有专门坊市在负责。
如此一来泾渭分明,同时也让一部分区域保持车马畅通。
不至于大家全都挤在一块儿,货物难进出、商贩客人亦难往来。
如此分开后就好很多了。
“这些地呢,一部分是户部田册的、一部分则是陛下内库的。”
张小公爷慢条斯理的笑着轻声道:“咱们可以承建一部分,算作是入股……”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大家分配一下地方。
谁负责承建哪儿,然后占多少股子。
他们出资、军械营造局营造司负责承建,租子还是得给的。
但每年算下来会有分红,两方帐目分开。
各家到别家的地方去租赁,则是要由各家的货殖会去协调。
毕竟各自还是有其他的小生意嘛!
比如粤北,也产出些许奇楠红木可做销售。
但他们主营并不在此,为了照顾其他贩木材的商贾自然是要与其他货殖会沟通的。
滇南那边的货殖会多产奇楠、红木,又有三七、天麻、黄精……等药材。
所以他们主打的必然是这两项,但他们亦有其他物产得售卖。
“此‘药石坊’我滇南货殖会便一肩担下了,还请诸位高抬贵手哈!”
说话的乃是滇南货殖会的主事,胖乎乎身材看着就像是个团团的富家翁。
眼见他那举起胖乎乎的手,笑着道:“其他坊市就有劳诸位先生了。”
“只是介时我滇南货殖上门时,还请关照一二哈!”
其余货殖会的主事们互相看了一眼,琢磨自己的药材也不多。
便是这药石坊市交由滇南也无妨。
再说了,大家到底都得互相往来不是。
于是嘴里都笑嘻嘻的应承这是自然,且放心便是。
“唔……我黔州山茂林盛,倒是奇珍楠木不少啊!这‘珍楠坊’便由我黔州承办罢!”
大家嘻嘻哈哈各自划分了一番区域,很快的便将这些地方分配完毕。
倒是屋子里的弘治皇帝有些着急了,招手让小周管家过来。
“瑾山啊!你家少爷怎还不提城墙之事啊?!”
小周管家这会儿被弘治皇帝叫去,还亲自问话了。
顿时这娃那面皮涨红,那脸皮感觉像是被吹开的泡泡糖似的无限涨大!
“回……回陛下的话,我家少爷这是铺垫呢……”
稳住!周瑾山,你要稳住!
要记住,你可是咱们少爷座下第一狗腿王!
姬武将们都看着你、少爷在看着你,莫要掉链子给少爷丢人啊!
“哦?!你且细细说来与朕听听。”
弘治皇帝倒是对这周瑾山刮目相看,毕竟一般人突然被他叫过来说不准腿都软了。
有了陈州同之后白龙鱼服的事儿,弘治皇帝也干过几次。
但逐渐觉着无趣了,每每知道了他的身份对方都吓的哆嗦不敢吱声。
小周管家这下是强做镇定,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说来也不复杂,张小公爷做的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要这些个货殖会心甘情愿的掏银子,那么就得先给他们挣到银子。
能挣到银子了,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先给他们分配这些坊市看起来是在花银子,可坊市建造下来他们有股子的。
潮白河坊市的租子如何,他们比谁都清楚。
建成这样大型的坊市之下,那些租子能挣多少他们更清楚。
先把绝对能挣钱的推给他们,让他们吃下了这块饵才好进行下一步。
“接着的,便是城墙的事宜了。”
城墙?!这跟俺们有啥关系啊?!
一群人对脸懵批。
“哗啦~”再一张大图打开,上面是巨大的城墙。
而且这城墙上被分门别类的切割开几个区域,上门还标注着尺寸。
“《帝国时报》的广告,大家都登载过罢?!”
一众人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这必须刊载啊!
现在不刊载一下,人家都觉着你没实力了。
大明这会儿没电视、没广播,几乎就是靠着人口耳相传的传播消息。
这个时候在发行量巨大的《帝国时报》上刊载广告,那绝对是信誉杠杠的。
张小公爷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对于刊载的广告有着严格的要求。
首先就是必须有货殖会的担保,否则的话是不予刊载的。
货殖会担保自然就是货殖会的会员,那就是达到了一定实力的商贾。
他们若是作假抑或是玩花样,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逼急了找张诚他们直接薅人出来收拾掉,也并非不可以。
“诸位可以想想,若是新京师建成了……”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每日由城门而过的,当有几何?!”
这话说出来,顿时这些个货殖会的管事、主事们眼珠子都绿了!
《帝国时报》还得给老爷们看,即便是读报人很多也未必去读广告。
勋贵、官宦老爷们,很多也是跳过广告不看的。
说起来的话,影响力还是少了些许。
可挂在城墙上,这就不一样了啊!
来来往往的无数人,可都是看得着的!
“十尺起租,每尺一百两!时则一旬……”
张小公爷没再说话,是小周管家将一份份的本子交到了他们手上。
看着这些文卷,诸家货殖会的管事、主事们不由得啧啧称奇。
开始盘算自家在啥位置合适。
四个城门那必须每个都有,但侧重得有不同。
要充分考虑到轻重缓急,然后想好地方……
然而弘治皇帝现在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见所有人不吱声顿时心有些提起来了。
莫非……痴虎儿这招不管用?!
“我京师货值南门顶部二十尺、其余门侧各十尺!”
便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炸响。
“呸!你一家便想要强占二十尺?!我簪缨货值就不服!我出一尺二百两拿二十尺!”
弘治皇帝听得这声音不由得目瞪口呆,朕且之!居然还涨价了?!
“哼!赵恒山,别甚都吃尽了!好歹给人留口汤啊!”
那京师货殖会的主事缓缓的站起来,对着小公爷拱手道:“二百两一尺,南门且拿十尺罢!”
这算是退了一步,簪缨货殖那边的管事还待再说。
却被他们的主事拉住,笑眯眯的站起来拱手:“伟诚公既是如此说了,老夫自无不可。”
弘治皇帝目瞪口呆,顿时在屋子里有些坐不住了。
“萧伴伴……这是多少银子来着?!”
萧敬也有着发懵,这特么……真卖出去了?!
就城墙上涂抹一下,就能够卖出银子?!
“一尺二百两,十尺便是两千两……”
这一下子就四千两了?!萧敬很想抽自己一耳光,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北门十尺我粤北货殖拿下了,诸位还请赏些许薄面啊!”
“我鞑靼货殖东面上边儿十尺,不算要多了罢?!”
弘治皇帝晕乎乎的,看着这些人你来我往。
他们身边跟着的管事们抓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敲的飞快,没一会儿这墙面就给卖完了。
待得这些人走后,弘治皇帝还在发晕……
“这是……卖了多少?!”
张小公爷走回屋子的时候,弘治皇帝还在晕乎。
“唔……不多,也就二十万两罢!”
朕且之!二十万两!!就那个墙面?!
“陛下莫嫌少,这只是一旬而已。”
玉螭虎瞧弘治皇帝不吱声,还以为他嫌少:“每月三旬,如此可得六十万两呢!”
帝王秽语!
弘治皇帝眼神复杂的望着小公爷,这本事……难怪坊间都说他是财神转世啊!
如今哪怕说他不是,朕都不信了。
古往今来华夏城墙何其多也,可有谁想到能拿城墙卖钱的?!
然而这玉螭虎居然就这么一摆手,居然就将城墙生生卖出钱来了。
“不成!陛下!京师城墙乃国之脸面,如何能以些许钱银污之!!”
弘治皇帝回到宫里的时候,还晕乎乎的。
下意识的召见了刘健、谢迁前来商议此事,他需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谢迁刚刚听萧敬说了把城墙卖于商贾做广告,顿时老家伙怒气勃发!
吾且之!这痴虎儿满心钻钱眼,还把陛下都带歪了!
那《帝国时报》、《期刊》办的甚好,只是上门些许商贾告示是甚意思啊?!
分明就是污秽!辱没学问啊!
“陛下!万万不可受痴虎儿那孺子蛊惑,如此行径之下来我大明朝贡国当如何看待我大明啊!”
谢迁无比痛心,我们的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的就被那痴虎儿给带偏了,现在张口闭口就不离银子……
“木斋公……”
弘治皇帝这个时候似乎回过神来了,望着谢迁悠悠的道:“城墙商贾的告示……”
“每月能入账六十万两呢。”
谢迁听得这话斩钉截铁的道:“那六十万……什么?!”
“六十万两!每月!!”
弘治皇帝眼珠子都红了,帝王秽语!此举来钱之快堪比劫道!
“朕准备取其中二十万两,交由户部银库收理。”
每月六十万两……户部能分二十万两!
谢迁顿时面皮涨红,忍不住心里飙了一顿名教秽语。
吾且!再且!还且!!
这痴虎儿莫非真是财神转世?!怎么他挣银子,就这么容易啊!
“陛下,臣以为……此事可矣!”
刘健这个时候说话了,老家伙看的很清楚。
每月六十万两,谁特么说不给陛下办……
那陛下估计现场就得把他办了。
“臣亦附议!此举利国利民,陛下当请痴虎儿多加研探推而广之!”
且尔娘之!一个月几十万两银子,老夫管他城墙画的是个甚子玩意儿!
他就是在城墙上画避火图,老夫也认了!
轰隆隆的银子开始押送到内库签收,户部的佀钟兴奋的老脸涨红。
弘治皇帝则是开始催促熊孩子加班加点三班倒,赶紧把各处城墙都盖起来。
时间就是金钱啊!我的朋友!
早点儿把城墙修好,朕就能早点儿收银子。
亦是此时,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诸家货殖会都傻眼了。
因为他们都面临着同样的一个问题:人手不足!
抓来的囚徒就那么多,熊孩子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已经薅出去了泰半。
现在加班加点三班倒,二十余万劳力在工地上都是勉强够用。
这特么咋办啊?!
“人不够啊……”
弘治皇帝很头疼,两位阁老苦瓜脸。
佀钟这老家伙上窜下跳,面红耳赤的嚷嚷:“陛下啊!必须凑够人手才是啊!”
倒是边上的白昂老神在在,弘治皇帝见他似乎胸有成竹。
于是便问了过来:“廷仪公,可是有了良策?!”
白昂听得这话,嘿嘿一笑躬身作揖道。
“回陛下!老臣……倒是有些许见解的。”
第七百二十七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
其实,老白哪儿有啥太好的办法啊?!
说到底就俩字:严打!
弘治皇帝与刘健、谢迁二人一听,不由得拍了一把大腿!
着啊!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廷仪公,只是如今京师清平、百姓安乐。要拿获些许贼寇,恐怕不易罢?!”
刘健有些犯愁了,毕竟这人手不是说拿就拿的。
京师这块儿早被扫荡了好几趟了,尤其是李福达那次。
通州的城狐社鼠们哗啦啦近十万人,现在全在草原上干活儿呢。
些许释放回来的,现在比鹌鹑都老实。
那尼玛大草原刚去还行,干活儿起来一般人可遭不住啊!
尤其还不敢跑,不然就算是侥幸逃出营地也容易喂狼。
“京师周边是没有了……”
白昂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睛嘿嘿的笑着道:“可鲁东之地有啊!”
“豫南、冀北两地,更是有不少豪绅、各山寨盗匪……”
谢迁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拍大腿,着啊!
鲁东、豫南、冀北三地豪强盗匪可不在少数,若是尽数抓起来……
唔……应该是够用的了。
只是,若是如此得好好谋划一番。
毕竟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儿,一个不好可能就是成片的动乱啊!
“陛下,不若寻小公爷前来一问可好?!”
萧敬这个时候悄然轻声道:“若是这类事宜,国朝之内恐玉螭虎最擅于此了。”
这话惹的刘健等人不住的点头,这方面他们的确无人能与张小公爷比肩。
人家的本事就在哪儿,不承认也不行啊。
“萧伴伴,你便去召痴虎儿来宫里见见面罢!”
萧敬赶紧领命而去,刘健看着边上若有似思的谢迁笑着道。
“木斋啊!老夫知你对痴虎儿有些许心结,但老夫还希望你以国事为重!”
在刘健看来谢迁的确是对张小公爷有着些许不满的,主要是张小公爷崛起的太快了。
且张小公爷行事作风略显霸道,一时间让同样自视甚高的谢迁觉着不甚适应。
可偏偏很多时候,张小公爷都用事实证明他所作的是对的。
谢迁也只能是将这份不满和疑惑,埋在心里。
“晦庵公,与其说是不满倒不如说是有些看不清、想不明白。”
听得刘健的话,谢迁苦笑着解释了一下。
张小公爷行事皆以国朝之利为先,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但为何这些离经叛道的事宜,似乎哪样都可能让国朝万劫不覆的事情。
在张小公爷这里,却成为了大明崛起之关键?!
谢迁着实有些想不明白啊!
很多在他们看起来几乎无解的问题,在张小公爷这里却被理顺起来。
一直担心的武将干政,现在武将直接独立成单独的体系。
人家朝堂都不上了,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他们干犯朝政的事宜。
但同样的,也杜绝了文臣掌军的可能。
虽然这令谢迁觉得很不舒服,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对大明处理文武事宜最好的方式。
“晦庵公啊!有时候,真觉着自己老了……”
谢迁苦笑着,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跟不上这国朝之变了……”
他会这么说其实也不奇怪,别看老谢在三阁老中最年轻。
可他算下来的话,那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
算下来这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突然间凭空崛起的张小公爷却几乎推翻了他平生所学。
让这位老人几乎是要从头开始思考很多事情,要换掉一种思维。
这对于一位年逾五十的老人来说,实在是太辛苦了。
弘治皇帝倒是还好,不过是而立之年还能接受很多新奇的想法。
可他谢迁……难啊!
“有时想想,或许元老院才更适宜我谢木斋罢……”
刘健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微变,急忙拉住谢迁低声道:“木斋啊!不可妄自菲薄!”
谢迁却苦笑不语,刘健还待再说。
却见得萧敬匆忙来报,张小公爷领到了。
弘治皇帝赶紧让张小公爷进来,不等他入内后大礼拜下便呵呵的笑着道。
“痴虎儿啊!军部评功就要下来了,若是此番事定!你张家可一门两爵啊!”
听得弘治皇帝的话,张小公爷的白翻上天了。
您就会说这些漂亮话,我张家都英国公了!都国公了啊!
您再给我个伯爵又能咋地?!
我若是日后有了孩儿,他们还能短了吃喝用度?!
且咱也不可能让他们变成没本事的米虫啊,必须勤学苦练。
不合格的到会儿全部驱逐出家里,给些许月银混日子去。
只要不瞎胡闹,当养猪似的养着罢!
“陛下,您就莫与小子绕圈子了……”
张小公爷有气无力的拱了拱手,叹气道:“这回又是要小子作甚?!”
他这一番言语,直接让谢迁等老家伙们尴尬了。
说到底他们才是领着陛下俸禄的阁老啊,可啥事儿都得小公爷来。
这说起来,怎么说都绕不过去的。
“咳咳咳……唔,就是刑部廷仪公认为鲁东、豫南、冀北三地盗匪横行当处置一番。”
弘治皇帝的这话,叫张小公爷不住的翻白眼。
得~!果然伟大的导师说的没错,资本一旦有了利润他们会比谁都疯狂。
看看吧!这御书房里的哪个在史书上不是以贤良、仁慈著称?!
哪个又不是饱读诗书,哪个不是名教子弟?!
悲哀啊~!悲哀啊!!
张小公爷一脸的悲天悯人,倒是让弘治皇帝有些面红耳赤。
他还没养成那种厚脸皮,可以颠倒黑白是非只为牟利。
“咳咳咳……痴虎儿啊!这都是老夫所想,与陛下无关。”
白昂这老家伙见状赶紧蹦达出来扛黑锅,这玩意儿不能让陛下去扛不是!
张小公爷赶紧见好就收,毕竟弘治皇帝的脸都要拉下来了。
这狗皇帝万一真森气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其实小子是在思虑,国朝对鞑靼、对朵颜三卫及关外如何强控?!”
这话让弘治皇帝和刘健他们顿时莫名其妙,啥意思?!咋思维跳跃那么快啊!
我等只是琢磨如何来些许人手,可以帮忙干活儿。
这怎么就扯到了边境去了?!
“痴虎儿此言倒是提醒了老臣,鞑靼之地毕竟要维持我大明苗裔的数量。”
谢迁倒是反应的比较快,赶紧站出来躬身作揖。
“陛下!此事老臣其实早有所想,只是还不完善……”
谢迁在鞑靼火筛王归附之后,就开始琢磨如何让鞑靼彻底的、完全的融入进来。
只有鞑靼彻底完全的融入进来,才能够让鞑靼草原长治久安。
而这其中,鼓励通婚就是最为重要的一项。
只有双方不断的血脉融入,才是最好的稳定保障。
“如今鞑靼隐患已消,然而朵颜三卫却不断做大!此于我国朝,颇为不利啊!”
张小公爷这个时候接过了话头,继续道:“辽东边境亦不太平,女直人多有越境。”
“国朝关外多处实则未曾掌控,殊为可惜!”
弘治皇帝还是有些看不懂,张小公爷想要表达什么。
不过很快的,他就懂了。
“鲁东、豫南、冀北三地,开垦多年地力疲乏减产颇为严重……”
随着张小公爷的叙述,弘治皇帝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这三地都有这几乎一样的问题,就是现在人口增长太快、土地不够耕作。
而且多年以来土地兼并严重,许多百姓或被迫或自愿成为了隐户。
抑或是托庇在大户豪绅门下,以免税赋。
大户们也不是什么好鸟儿,投献过来的土地自然是不客气的。
那些靠着他们吃饭的佃户、隐户,又被迫的成为了他们的支持力量。
这让他们在当地取得了比官府更重的话语权,这就是“乡绅”。
“引隐户为工,为国朝服此徭役后可每人领粮一石、银五两。”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举起自己的手指头,轻声道:“并鞑靼或辽东田亩,按丁口算田!”
“只要开垦出来的田亩,国朝供以农具、牛马!并免税赋三年、户部半成利借出口粮一年!”
那边上的刘健听得这话,不由得目中闪过丝丝精光。
谢迁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头微微的颤抖了一下,户部的佀钟则是浑浊的眼珠子突然乍闪一丝精光!
这些可都是朝堂老狐狸了,他们如何能够看不出这里面的好处?!
若是以此好处宣扬出去,恐怕那些个乡绅老爷们的隐户全都得跑了罢?!
但这还涉及到了一个问题,若是对方卖身为奴的话……
“当然啦~!若是有奴愿为良民,可报备国朝赎买!户部可出银钱,三年内清偿可不算贵利。”
张小公爷的话音刚落,佀钟“啪~!啪啪~~”的鼓起了掌!
顿时这御书房内的君臣皆愣住了,眼见佀钟这老家伙不断的鼓掌。
缓缓的走到了张小公爷的面前,掸衫正冠便是深深的一礼!
“独山公快请起!!”
张小公爷哪里敢受他这一礼啊,算下来这佀钟可比自家老爷子年纪都大上几分。
“玉螭虎莫动,且受老夫此礼!!”
这固执的老人生生的将这一揖,对着小公爷鞠到了底。
缓缓起身后,眼见这位老人双目含泪声音沙哑而低沉。
“陛下!老臣宦海多年,亦曾是意气风发!蒙先帝恩,曾擢为都察院御史代天巡狩各地……”
随着佀钟的娓娓道来,弘治皇帝亦是神色黯淡。
佀钟当年,也是有抱负的大好青年,
然而很快的他便发现仅仅是靠道义、靠四书五经,是无法处理实际问题的。
各地投献情况极为严重,很多的官衙甚至政令连衙门都出不了。
那些个衙役们都与当地士绅豪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用他们,回头就能够闹的你下不来台。
甚至还能够联合其他士子,找同窗座师弹劾于当地县太爷。
可以说国朝之上是陛下的,但国朝之下的乡间就是他们的。
陛下的政令别说到乡间去了,便是能够在州府执行就算是不错的了。
这些人凭借着这一层读书人的身份,在乡里可谓是土皇帝。
吞下了不少人的田亩,一些人家被逼的家破人亡。
何以鲁东、豫南、冀北这些区域,多年来白莲不断起兵?!
就是因为这些乡绅压迫太甚,以至于给了白莲等可趁之机。
“臣曾多次想,如何从那些个豪族乡绅中夺回百姓的田亩!然而……”
说到此,佀钟不由得摸了一把眼角。
声音微微发颤:“老臣不敢忘,几个豪族竟将家奴治死之事!”
“老臣曾想深查,却明里暗里多人递话终不得为其洗冤……”
其实说到底,就是乡绅豪族们控制着大多数人。
而如果将这些人解救出来,无疑就是瓦解了这些个乡绅们的羽翼!
“独山公,此事老夫亦是赞同的。”
谢迁这个时候缓缓的站了出来,沉声道:“但……如何取信他们?!”
“且,当如何保障他们能够顺利抵京?!”
亦是这个时候,端坐在龙椅上的弘治皇帝笑了。
“哈哈哈……木斋公啊!莫忘了,朕的国防军中可有不少三地子弟!”
听得这话,谢迁不由得眼前一亮。
张小公爷则是笑眯眯的接口,轻声道:“全数铲除自是不可能的……”
“能在军中任职,自然是国朝忠良!是以,当一展陛下厚恩!”
如何展陛下厚恩?!
“小子觉着,此番开田运作之处颇多!需有专人、专职负责……”
简单说,就是他们交出手上的奴籍卖于国朝。
那么他们的子弟在军中就能够混到一个职务,去负责这些关外事宜。
“若是肯往辽东开垦,国朝自然是会支持一番的。”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道:“比如牛马农具,支持上一批是可以的。”
一边说着,小公爷一边对着弘治皇帝眨眼睛。
弘治皇帝瞬间明了,军部可借此将辽东各关口收回来。
同时亦是一举将朵颜三卫这个尾大不掉的隐患,彻底根除的时候!
届时大明四周可谓是一片清平了,自己也能够专心的应付可能抵达的远来之敌!
此……一石数鸟之计也!
弘治皇帝对着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壹)
随后这些个朝臣们很快的给小公爷展现了一下,他们作为国朝老臣的牛批之处。
事有轻重缓急,此时急需的是一个能够统领谍报口的人来负责。
汪直现在还未归京,毕竟安南、东吁为新归之地。
他需要在那里观察一阵子,负责清理一些可能的反弹。
原本负责调查局的张诚如今被外派,弘治皇帝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张诚去了哪儿。
如此一来,只能是还在京师、执掌过锦衣卫的牟斌有这方面经验了。
而这件事情是需要军部配合的,自然就不用多与其他朝臣商量。
觉着事情基本解决了的张小公爷刚刚松了口气,回到家里潇洒没几天就又有人登门了。
这次的人他还拒绝不了,因为来的是阁老——谢迁。
得知谢迁来访的时候,张小公爷正在与湛若水商讨经筵事宜。
这次他不能亲自上,所以他必须要跟湛若水商议好。
但没想到的是,谢迁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访。
而随着谢迁一并来的,居然还是另一位阁老——刘健。
这两位阁老联袂而来,张小公爷就是想不见也不行啊!
无奈的让姬武将们将这俩老家伙引进来,并让妙安小姐姐备下茶水。
咕嘟咕嘟的煮着泉水,张小公爷看着面前嘿嘿的笑着的刘健这老头子。
恨不得把他俩都踹出去。
“老夫亦知玉螭虎事物繁忙,是以甚少离庄……”
知道你还来?!
“只是,此番老夫心中有所疑惑。是以厚颜请晦庵公作陪,前来请教一番……”
人家堂堂一介阁老,那长短是根棍、大小是个官儿啊!
再说了,谢木斋人家那妥妥状元出身的阁老。
这身份、这地位,能这么谦逊的跟自己说来请教……
已经是非常的难得了,张小公爷便是不看这些也得看在人家一把年纪上。
总不好这个时候还拿大罢?!
“木斋公客气!请教不敢当,但凡木斋公有所考……”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躬身低声道:“小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妙安小姐姐这个时候拿起铜壶,开始给张小公爷他们泡茶。
谢过了这位玉螭虎的婢女,谢迁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随即双目炯炯的望着张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
“太史公有言: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现陛下、户部、勋贵……皆从货殖、得利甚多,却不曾伤民!此何解?!”
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这句是出自于《史记·循吏列传》。
原文为:公仪休者,鲁博士也。以高弟为鲁相。
奉法循理,无所变更,百官自正。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这里是说春秋时鲁国的博士公仪休,他做事有原则、奉行法度于是百官不敢干犯。
而他曾提出:为官者就要靠君王的俸禄吃饭,不能与民夺其利。
受国君俸禄已是百姓供养,再与百姓夺利岂非断绝百姓糊口之途么?!
谢迁这里说的,是如今弘治皇帝的内库、户部银库甚至各家勋贵都在从事货殖。
这看起来似乎是在与百姓争利,按说应该是会影响到百姓生计的。
为何如今一切看起来欣欣向荣,丝毫没有出现问题的迹象?!
“木斋公,鲁相所言乃是要结合上下文而见。”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史公作《史记·循吏列传》,鲁相记则有‘受鱼事’……”
“受鱼事”说的是这份记载的后半段,其曰:
客有遗相鱼者,相不受。
客曰:“闻君嗜鱼,遗君鱼,何故不受也?”
相曰:“以嗜鱼,故不受也。今为相,能自给鱼;今受鱼而免,谁复给我鱼者?吾故不受也。”
这里是说有客人知道鲁相爱吃鱼,于是送给他一条鱼。
他坚决不收,客人就很奇怪说我知道你喜欢吃鱼才送的,为何不要?!
鲁相则说,因为喜欢吃鱼所以不能要。
我现在是国相俸禄还能买得起鱼、你才送我鱼,如果拿了你的鱼被免职的话。
那以后我哪里有钱买鱼?!谁又送我鱼?!所以不能要啊!
“太史公所载,乃鲁相不许夺民之利以足私利。”
张小公爷对着谢迁微微一笑,轻声道:“然,户部银库可为私利否?!”
自然不是,户部的银库每一笔进出都必须有帐。
花销的方向身为内阁阁老的谢迁,自然是很清楚的。
自从卫所军卒不堪其用后,国朝都不得不开始为调兵使银。
且多次碰上大灾,户部钱粮之前几乎消耗殆尽。
张小公爷这一番的骚操作下来,户部的钱粮顿时又丰沛起来了。
大明国库分银库十二,分户、工、兵三部所掌。
户部自然是各部钱粮所使,工部主要存的是营造、工造之用度。
兵部主要的便是武库司,负责的是军械打造、储存及研制。
现在存有的便只有户部的钱粮二库,工部的库存基本被掏空了。
兵部原本还以为会动武库司,结果军械营造局根本就看不上武库司的玩意儿。
人家另起炉灶,打造出来的直接交予军部。
“陛下内库看似私利,然内库所承者乃军部、军械营造局全部消耗……”
随着张小公爷掰开、揉碎了说上一遍,谢迁也开始有了概念。
直白的说,就是这些货殖占据大头的必然是户部、内库两方。
而他们自身不参与经营,所以得让其他人来负责经营。
这些人可以是内官、可以是勋贵,也可以是京师内的商贾。
但你总不能白使唤人嘛,他们也是“民”。
所以得让他们也挣着银子,同时户部、内库的盈利实际上抽出来做事的更多。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玉螭虎对着谢迁轻声道:“木斋公可还记得‘放银五钱盈亏’事否?!”
这话叫谢迁不由得老脸一红,这事儿他当然记得了。
那时节小公爷第一次入宫,在御书房内三大学士受命考校于他。
结果这小子出的这道歪题,闹的谢木斋回去后自己琢磨半天都没弄懂啥个情况。
“此便为‘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吕氏春秋·尽数》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此条谢迁当然是知道的,当时张小公爷问他们的时候就问过“典出何故”。
若不是此时张小公爷自己说出来,谢迁是打死也想不到竟然典出于此。
“客为流水、客为户枢,不至则上至店家、下之娼户皆腐而蠹之!”
用着手指点着桌面,小公爷开始解释。
“此事中,无人盈亏。只是无流水入,则人人做事却依旧损亏。”
户部银库、陛下内库,皆如是。
银钱若只是入内库、银库好不动弹,自然是与国无益。
但若是花出去、花用的当,则是是利国利民之举。
譬如内库之银钱用在军械营造局,造出车马百姓得均输之利。
造车工匠们得银钱又需穿衣吃饭、日常花用,这钱花出去又散落到百姓手里。
百姓们缴纳税赋、购营造局所产铁镬、农具、车马……等,又将银子送还了回来。
随着银子的流动,创造出来的则是实实在在的产物。
“玉螭虎且说慢些,老夫有些……”
谢迁这听的是晕乎乎的,已经是有些懵批了。
张小公爷则是很森气,狗皇帝尼玛太小心翼翼了罢?!
小爷给你奉上的《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呢?!老家伙肯定藏起来了!
要说这古人豪放的时候那豪放的要死,啥技术都敢刊印出来随便发。
完全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保密意识,被人拿到只要会汉字完全仿造都没有问题。
比如《武经总要》,直接火药的配方就有仨。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非得要在书里显摆一番。
可有时候他们又保守的要命,比如弘治皇帝现在拿着《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
他都拿到手多久了,然而谢迁他们这票人显然看都没看过一眼。
如果单从计然策、货殖说这两者而已,谢迁、刘健的理解甚至赶不上唐伯虎他们。
毕竟当时张小公爷制《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时,负责誊抄的可是唐伯虎啊。
且他们还有大量的实际操作经验,车马行的生意他们可是亲自上阵的。
回头还要写心得,如此一番锤炼下来。
张家的货殖事宜基本不用小公爷操心,小周管家都不需要太过去管。
几个弟子闲暇打理一下,那银子基本就流水一样哗哗的来了。
好容易前后左右的扑腾了一番,还得结合很多史书所言把老谢给唬住。
最终才把晕乎乎的谢迁、刘健俩老家伙给哄走了,至于他们走的时候还满脑壳发晕……
这张小公爷就不管了。
“备车!入宫!”
把这俩哄走了,张小公爷咬牙切齿的便要入宫。
狗皇帝这是脑子抽抽了,小爷给你发的那些书不是让你藏宫里玩的啊!
你不给各部尚书们看我能理解,可尼玛阁老都不给……
过分了啊!
第七百二十九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贰)
御书房里的弘治皇帝很尴尬,那《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他思来想去半天确实也没给。
依弘治皇帝所见,这几乎就相当于是屠龙术了。
是以这油腻中年男琢磨了半天,终究是没将这《计然谏》给发下去。
“小子且问陛下,我大明根基在于何处?!”
看得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不语,张小公爷苦笑着望着他问道。
边上的萧敬很明智的眼观口、口官心,现场装死不言语。
“大明根基在于百姓!在于陛下手中的国防军、在于皇家根植于百姓中的恩泽!”
见得弘治皇帝不语,张小公爷只能是刨开来说了。
大明帝国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为何要成立?!就是要根植皇家在百姓中的恩泽!
内库掌握财权、陛下掌握国防军,再有后宫恩泽天下。
便是将行政交予那些朝臣又如何?!
皇家说要废了他们,一句话就能够把他们全废了。
受了皇家恩泽的老百姓们,他们会听谁的?!
领着内库俸禄、由陛下掌控升降权的国防军,又会听谁的?!
“话是如此说,可若是要行此事总得有个章程罢?!”
弘治皇帝安然端坐在龙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张小公爷。
可怜的张小公爷这才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擦!入套了!
这油腻中年狗皇帝熬了这么久,估计就是等着自己来闹这么一出呢!
果然这皇家的帝王心术教育之下,哪里能出真正的傻子?!
就连看起来柔弱的天启帝,临终前都知道要交代崇祯说魏忠贤“忠贞可计大事”。
魏忠贤从很多方面来说的确很该死,然而也正是他造就了对东林的平衡。
崇祯到底是半路出家的皇帝,没经受过帝王心术的训练。
傻呵呵的被文官集团牵着鼻子走,雷厉风行的把魏忠贤一批人全干了。
这下好了,大明朝堂倒是“众正盈朝”了。
然后华丽的败亡拉倒。
跑去给李自成开城门的,还是崇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兵部尚书张缙彦。
而大明遗臣呢?!
张廷玉作《明史》载:“诸臣哭拜者三十人,拜而不哭者六十人,余皆睥睨过之”。
魏忠贤是个王八蛋,可这些文臣们又是甚好东西?!
崇祯要南迁他们拼死阻拦,没了军饷要筹集打死不捐。
内阁大臣魏藻德拿出五百两就说没钱了,李自成问他“何不殉死?!”
这位名教子弟大言不惭的说“方求效用,那敢死?”
不过李自成再傻也知道这种废柴用不得,于是直接酷刑逼着他拿钱。
这位口称家中无钱的内阁首辅很快的被榨出数万两,人家当然不信他一个堂堂内阁首辅就这么点银子。
于是,这位贰臣在五天后脑袋被夹爆了死逑。
随后他儿子也跟他一并死逑。
“陛下!慈善总会不能只是在宫中,还得走出去。”
眼见得张小公爷躬身轻声道:“而其中重中之重,便是为国立社学!”
既然是掉坑里了,张小公爷只能无奈的开始给弘治皇帝出主意。
要刨掉文臣的根基,那么就得跟从根子上做起。
“由京师起,由户部统计、慈善总会核实出资助贫寒学子就学。”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顿了顿。
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调查局诚公可对他们关注一番,若有可用之才当多加注意!”
张小公爷都说的这么直白了,弘治皇帝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张小公爷这明显是在告诉他,这些贫寒学子中的有用之才必然会成为皇家股肱之臣!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龙目一闪!
着啊!若是如此培养,这些学子读的是圣贤书、拿的是皇家用度。
再有调查局多年观察之下,谁可用、谁忠心岂非一目了然?!
这些人成为了皇家之臣,又有谁能够撼动皇家?!
“边远贫乏之地,慈善总会当出资修造社学。”
张小公爷继续笑眯眯的道:“匾额上则可挂曰‘帝国皇家慈善总会社学’!”
“并于社学门前,立碑文记之!”
弘治皇帝“啪~!”的一拍大腿,心道妙招也!
那些贫苦家孩子们进学后,能看懂碑文了岂能不感念皇家恩德?!
如此行来,数十年苦功之下皇家的影响力便是文臣难以撼动的。
再辅以军部、国防军,除非继任皇帝是个癫狂痴傻。
否则的话,这江山百年之固则是必然的。
“痴虎儿!你且回去拟封密奏来,事情详细皆说与朕知!”
好吧,这油腻中年狗皇帝又要抓自己壮丁了!
没事儿,咱回去就揍你儿子。
“成国公率大军已往西南,西涯公、黔国公即将回京。”
弘治皇帝这一番话让小公爷有些莫名其妙,这特么跟我有何关系?!
“军部功考司已然拟好此番功勋,痴虎儿你当为首功也!”
呃……您这意思,要赏赐则个?!
“只是你年纪尚幼,若是骤然升起恐将来不利……”
呸!就是啥也不给咯!那你还说个毛线啊!
“大功当赏,朕不是那等吝啬之君!”
这话您说的……良心不会痛么?!上回我下江南,您就给了几千两啊!
而且还是在我再三要求才才给的,不然就拿那些废纸宝钞把我打发了。
“唔……军部职务尚无空缺,倒是金陵一地不可缺人。”
弘治皇帝眨巴这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朕决意复开国初‘大都督’职,由痴虎儿来重整五军都督府!”
好吧,这又是给我扔破烂来了。
张小公爷真的很想翻白眼,五军都督府现在啥德行您不清楚?!
土木堡一役后大明勋贵精锐尽失,兵部则由此崛起。
文官们好容易抢到了手的兵权,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手的。
从那时起五军都督府等同虚设,直至弘治朝这五军都督府早废弛多年了。
就是个勋贵们的养老地,这尼玛倒是给咱寻了个好活儿啊!
“正一品!”
弘治皇帝似乎也看出来小公爷脸色不好看了,赶紧笑着补上了一句。
张小公爷能说什么?!只能是无奈的大礼拜下。
“臣,谢陛下隆恩!”
弘治皇帝似乎这个时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的走下龙椅将小公爷搀扶起来。
“此事待西涯公等归来后,自会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