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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贪狼独坐     明朝小公爷txt下载     明朝小公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一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终)

    “我们需要进入东吁王城,你知道怎么做。”

    李福达没有看莽瑞龙哪怕一眼,只是淡淡的吩咐道。

    莽瑞龙咬着牙,脸色阴晴不定。

    然而很快的,李福达的一句话就击溃了他的心防。

    “阳京之役,你应该在船上看到了的。”

    此话一出,顿时莽瑞龙脸色惨白、浑身颤栗。

    是的,他看到了。他亲眼看到了。

    砖石结构的阳京城,不过是在一轮炮火中就崩溃了。

    莽瑞龙当时就明白,为何安南、东吁数十万大军会被击溃。

    如此神器之下,谁人能以人力支撑?!

    炮火融城虽然莽瑞龙没有见识到,但数十火炮齐发之下的地动山摇他是亲眼所见。

    当时莽瑞龙扪心自问,东吁王城……能挡住吗?!

    从理智上得出的答案,让他绝望。

    别说现在东吁的精锐尽失,便是东吁最强盛的时候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罕八法、色隆法两位需要用东吁王城,为我皇明立下功勋……”

    李福达的声音再次悠悠的传来:“您,难道就不需要了么?!”

    莽瑞龙听得这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吧嗒~吧嗒~”却见李福达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莽瑞龙身边。

    拍着他的肩膀,用只有他可以听到的声音轻轻的道。

    “某听闻,明吉逾国王本欲传位莽瑞体、次则考虑莽应龙……”

    “而您,似乎不在范围内罢?!”

    莽瑞龙听得这话,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李福达似乎一无所觉:“他二人如今皆在大明,不出意外回不得东吁了。”

    “但我大明,对东吁并无占领之意。”

    听得这话,莽瑞龙那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一阵狂跳!

    那脸色也跟着涨红了起来,人家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现在明吉逾可是没了继承人,大明又不想占了东吁的国土。

    然而东吁总得需要一个王嘛!

    明吉逾即便是留着他,可他终究是会死的。

    那么,谁会成为东吁的新王?!

    答案显而易见:大明说谁是新的东吁王,谁就是新的东吁王。

    “某便为诸位义士领路!”

    眼见莽瑞龙咬牙切齿,罕八法、色隆法隐蔽的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垂首不语。

    很显然,那一场李福达口中的“阳京之役”对莽瑞龙刺激大发了。

    以至于在这个时候只需要提起来,他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靠大明。

    东吁比他们二人加起来的实力都强,若是能够让这位东吁的高层都恐惧选择背叛……

    只能说明,大明掌握了非常了不得的武器。

    “事不宜迟!准备一番,明日便出发罢!”

    李福达的余光扫过罕八法、色隆法二人,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对着莽瑞龙轻声道:“且放心!国朝……不忘有功之臣!”

    罕八法等二人不由得心头一震,互相看了一眼都站了起来。

    “提司大人且放心,我等为国朝忠臣自是不甘当人后!此番东吁事宜,交予我等便是!”

    一番忠心表完之后,此二人便匆匆下去开始命人召集土兵。

    这两方能够让东吁有所顾忌,迄今不敢强攻他们自然是有原因的。

    毕竟哪怕是莽应龙时期,木邦都曾与东吁打的有声有色。

    甚至第一次东吁入侵,木邦不仅将他们击退还俘虏了数百战象。

    如果不是当时滇南布政使是个脑子装了猪大肠的白痴,又将东吁的军卒、战象还回去。

    东吁什么时候还能发动第二次进攻,这都是个未知数。

    从巡抚王凝再到巡抚饶仁侃,滇南历任巡抚的姑息养奸最终把东吁的野心培养起来了。

    “明军强攻安南?!仅一日便破边城,如今已入安南境内?!”

    明吉逾在自己的王座上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原本以为有大河天险之下。

    明军要破安南边关恐怕不容易,然而仅一日而已!

    一日便将安南边关击破,并进军安南境内。

    “占婆旧港传来消息,占婆王遗族贝尔曼复辟称王!明军水师为其撑腰,已夺原占婆全境……”

    “安南王黎晖命黎仁孝挂帅,以大军十万讨之。”

    明吉逾那苍老的脸上开始失去了血色,变得无比的惨白。

    台阶下的禁军统领双膝跪在地上,继续低声禀告。

    “阵前明军如今未有异动,倒是木邦、孟养两地似有兵马调动迹象……”

    明吉逾疲惫的望着穹顶,双眸已经渐渐的失神。

    自己的选择错了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时至今日他听到的都是只言片语,传闻满天飞。

    毕竟这个时代里,没有太多的消息传播渠道。

    几乎都是靠着人们口耳相传,消息走样是常态。

    明军在滇南城下的表现,传到了明吉逾这里就变成了神兵天将。

    他们能吞云吐雾、抬手便能引雷霆下凡,雷声轰鸣数十里外都能听见。

    不仅有天雷还能勾动地火,有人说他二舅子隔壁邻居的三小子的叔叔就看到了。

    那些明军喊叫一声,顿有天雷轰下、地火喷出。

    一片地动山摇,将数十万安南、东吁大军吞没……

    明吉逾当然知道这肯定是消息走样了,可他真没法判断明军到底是怎么赢的。

    濒临生死的他,有时候也在惊恐。

    莫非明军真的有沟通天神之能?!

    一念至此,这位东吁老王顿时心生惊惧。

    再想到莽瑞体、莽应龙二人,如今生死不知。

    他更是心凉了半截,便是撑住了这诺大的东吁又如何?!

    撑住了将来谁来接手?!

    “隆隆隆……”

    夜色中,无数的藤甲军卒默默的行进在小道上。

    莽瑞龙手里的信躬身递交给了李福达,此时的李福达坐在战马上打开来看。

    里面是莽瑞龙在东吁王城里的亲信写来的,毕竟在东吁朝堂混了那么多年。

    手上的亲信还是有些的,尽管没有达到可以单独守城门的地步。

    “仅有禁军八百、守军两千余?!”

    李福达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东吁这也算是地区强国啊!

    “滇南春城一役,东吁精锐尽失。”

    莽瑞龙见状,不由得苦笑解释道:“如今这边境上的十万大军,可谓是东吁最后的力量了……”

    李福达沉吟了会儿,点了点头。

    东吁王也是没有办法啊,说到底东吁可没有安南强盛。

    凑出二十万大军已经是极限了,且若是边境失守王城里留着大军又有什么用?!

    “大人!小臣的人,还有半个时辰便当班了!”

    李福达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灯火隐约可见的东吁王城点了点头。

    亦是此时,安南边关守将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帅!非末将不肯死战,实在……实在是明军手段匪夷所思!”

    这安南守将哭的是撕心裂肺,嗷嗷的叫着。

    “仅仅是一轮火炮,整个边关一片火海!若非家中老亲兵拼死相救,末将早死于城下了……”

    端坐在主帅椅子上的,赫然便是崇郡公黎廷彦!

    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喜怒,倒是两侧的其他安南将领们神色各异。

    有人面露惊恐、有人恼怒愤恨,有人望着这守将露出丝丝的鄙夷。

    “哼!你还有脸回来?!边关雄城,又有大河天险!居然一日都守不住!”

    一员军将冷哼一声站起来,对着这守将怒骂道:“如今还在帅帐中狂吠厥词,乱我军心!”

    “大帅!此獠当斩首示众,以律军法!”

    这个时候又有人站出来,拱手躬身道:“大帅!临阵斩将,颇不明智!”

    “若是真如阮大中所言,明军有神兵利器岂非错杀我大越臂膀?!”

    “胡说!天下间如何有可跨过大河毁城之军械耶?!分明是阮大中无能托词而已!”

    ……

    那叫阮大中的守将听得此言,不由脑袋在地上“砰砰砰……”的磕着。

    “大帅饶命啊!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黎廷彦依旧是面无表情,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此刻心绪澎湃汹涌。

    这员守将叫阮大中,乃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平日里不仅颇有勇力,且机智沉稳、谋略甚深。

    黎廷彦派他去边城的时候,甚至还给他配备了如今安南军中大量的精锐。

    这甚至,都引起了一部分将领们的不满。

    所以这次他败退回来后,才会有人对他喊打喊杀。

    “大中啊!且起来罢!”

    原本吵的面红耳赤的人群,在黎廷彦开口后顿时平歇了。

    所有的军将们都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然后望向了这位老将。

    这里也就看出了,为何黎廷彦为人所忌。

    他在军中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这位三朝老将立下功勋无数。

    在军中更有数不尽的门生故旧,如此势力怎能不为当朝者所忌?!

    “如今大中所说不过一家之言,回到军中的其他守军还是有的。”

    黎廷彦摆手让人将阮大中带下去,沉声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既不可刚愎自用,又不能偏听偏信!且先看看其他人,是如何说的。”

    其余诸将闻言,只能是躬身应是。

    没一会儿,便有其他从边城逃回来的溃兵残将被召来。

    随着他们一个个的讲述,甚至好些讲的比阮大中还恐怖。

    顿时这军帐里,再没人说要斩了阮大中了。

    一个人如此说可以质疑,二三个、四五个都是如此说,你可以认为他们串通。

    可逃回来的一大群人全都这么说,这就说明事情非常的严重了。

    当最后两名溃卒被人带出了军帐后,这军帐内顿时陷入了死寂。

    所有军将们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主帅位置上的崇郡公——黎廷彦。

    明军的火炮看来是真的无比犀利,哪怕是边关如此雄城亦敌不过五轮炮轰!

    这……这还怎么打?!

    弃城与他们野战?!对方火炮之下,确定能跑?!

    守城?!这尼玛边城就是下场啊,能守得住?!

    其实这些个军将们并不知道,黎廷彦就在刚才已经做下了决定。

    放阮大中、给他配备精锐军卒,目的就是要看看如此雄关边城明军能破否。

    现在得到的结果,却让黎廷彦绝望。

    如果说阮大中两万精兵、雄关天险之下,依旧挡不住明国大军哪怕一日。

    也就是说,换上他黎廷彦也拖延不了几日。

    硬扛,就是找死。

    “诸位,且都说说罢!”

    黎廷彦先开口了,却见他那双无悲无喜的双眸,扫向了这些个军将们。

    “都说说,接下来应当如何行之。”

    然而这些个军将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却都没有说话。

    这玩意儿能怎么说?!好像无论攻防,只要开打必然是死路一条。

    然而退兵回去,陛下能饶了自己?!能饶了自己家眷?!

    进不得、退不得,投降的话更是升龙城中家眷难保。

    然而如今来看,要活命唯有投降一途而已。

    可……谁又敢提出投降?!

    所有人都互相看来看去,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都不敢说,老夫来说罢……”

    主帅位上的黎廷彦缓缓的站了起来,众人的眼神亦被吸引了过去。

    “明军,如今是打不过的了!即便是拼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黎廷彦的这话一出口,眼见几个将领猛的跳起来瞠目而视。

    “崇郡公此言何意?!莫是要我等皆做那叛贼不成?!”

    然而,他们话音刚落而已。

    这帅帐的阴影出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几个人,猛的从他们的背心“扑哧~”一刀刺入!

    那营帐门前更是冒出几个身着铠甲的身影,冷森的望着诸将。

    “老夫不送死,也不想带着诸位一并送死。”

    黎廷彦似乎一无所觉,自顾自的轻声道:“顺便说一句,升龙……陷落了!”

    “哗~”他此言一出,顿时这帅帐就炸开了!

    不等他们质疑,黎廷彦便抛出了一张卷轴。

    这卷轴“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便有几个将领冷肃的将它拾起打开来看。

    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大印,他们只能是沉着脸将卷轴递下去。

    “伪大越王黎晖都已被擒,我等便是挣扎又有何意义?!”

    黎廷彦说着,转过身来望着这些个将领们一字一句的道:“老夫决意降明!”

    “谁赞成,谁反对?!”

    无人说话,只是有将领缓缓的站起来走到了黎廷彦面前。

    随后单膝拜下……

    门外很快的,传来了一声声的呼喝。

    “吴瑾行、黎绍棠、陈志钊……等,意图刺杀崇郡公!已伏罪!亲兵部将,尽数锁拿!”

    目光升起到空中,转向了很远那处被烈焰点燃的城池。

    这是东吁的王城,进城的时候刚开始十分的顺利。

    然而,如今却陷入了僵局。

    “嗖嗖嗖……”一枚枚的羽箭划破了空气,没有重甲的木邦、孟养军卒惨叫着翻倒在地上。

    李福达脸色阴沉如水,这些个该死的蠢货他就不该信他们。

    战斗力实在是太渣了,且还是一群无头苍蝇。

    一片漆黑之下这些个夜盲症患者,根本就无从分辨方向。

    有几个居然撞到了人家家门前去,以至于整个行动暴露。

    一时间东吁王城的大军轰然杀来,本是偷袭如今却变成了苦战。

    “快!冲到东吁王宫去,擒住明吉逾就胜了!!”

    然而,很显然他们没法攻过去。

    “咔咔咔……”这个时候,对面的东吁军忽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眼见一大排的巨盾被竖起来,他们却再也没有发动进攻。

    “呼~”一支支的火把也同时竖起,随之竖起的还有一面巨大的白旗。

    李福达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摆手让人上前叫罕八法、色隆法两人停止进攻。

    收到了李福达命令的二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停了下来。

    便见那大盾“咔咔咔~”的挪开了一条道路,一名军卒走了出来。

    “对面的明国大人!我王欲见您一见!且问,您敢现身一见否?!”

    李福达笑了笑,缓步走了下来。

    莽瑞龙见状不由得着急的凑上来:“提司大人三司!恐怕对方有诈啊!”

    “诈?!某不怕其有诈,便是孤身往之他又能如何?!”

    “尔等且在此静候,一柱香后准备强攻……”

    李福达眯着眼睛,轻声道:“记住:一柱香后,若未曾听到有人告诉你们‘青山不改’四个字……”

    “便杀过去!”

    说完,便见他摆手叫人让开一条道路。

    “哈哈哈……东吁王明吉逾乃西南豪雄,若肯一见某求之不得啊!”

    对面那举着白旗的军卒,很快的便看到了李福达的身影。

    然而李福达却一个人都没有带,这让他不由得楞了一下。

    这嘛个意思?!

    “莫看了,某就一个人!”

    李福达似笑非笑的摆手,对着这军卒轻声道:“且领路。”

    这军卒见状不由得深深的看了李福达一眼,随后沉下眼帘躬身引路。

    很快的,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大盾后。

    “轰隆~”大盾闭合,莽瑞龙则是走到了罕八法二人身边低声道。

    “一柱香内,若无人来报‘青山不改’此号便强攻!”

    罕八法点了点头:“某这便命人拆些许梁柱来,他有大盾亦不惧!”

    此时,穿过了大盾的李福达昂首负手而行。

    这军卒的白旗已经由身侧军卒收去,而他却意外的领着李福达继续前行。

    绕过了两处军阵,便见得一处王驾由内官服侍着停留在一片灯火下。

    一个瘦小的苍老身影站在王驾前,身上穿着东吁缅人的装束。

    见到了李福达,这到身影微微抚胸躬身拜下。

    “罪臣东吁明吉逾,见过上朝天使……”

    李福达双手虚扶,脸上露出了亲切和善的笑容:“王上不必多礼,且请起!

    “某来的太过匆忙未曾知会,倒是让王上受惊了。”

    这明吉逾微微一笑,随即起身挥手让边上的军卒、内官们离开。

    对着李福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福达抬眼望去。

    却见明吉逾手指的方向,是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建起来的营帐。

    “上使还请入内一叙。”

    明吉逾的声音苍老沙哑,却亦自带着丝丝的霸气。

    “东吁国小,招待不周。些许清茶,还是有的。”

    李福达哈哈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明吉逾躬身回礼,随即上前打开了营帐之幕。

    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进得了这处营帐。

    营帐内布置却极为简单,除了十二处灯台将这里照的犹如白昼之外。

    便是一处简单的木案几,案几上放着粗糙的茶碗、茶壶。

    而两侧则是摆着两张椅子,这便是整个营帐内的陈设。

    “大人,且坐!”

    李福达微微一笑,撩开袍子便坐了下来。

    明吉逾那佝偻的身躯,也很快的坐在了椅子上。

    尽管动作有些艰难,但他还是亲自为李福达斟上了茶。

    “大人,乡野粗茶莫要嫌弃。”

    李福达轻抿一口,笑了笑:“别有风味,天然野趣!却是难得。”

    明吉逾此时,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碗。

    “此役,罪臣已败!既是败了,自当缚之任由上朝处置……”

    李福达没有说话,而是平静的听着明吉逾的陈述。

    “罪臣只有三问、两求,天使答应……罪臣便命十万边军一并降之。”

    “且说。”

    明吉逾缓缓的给自己斟上茶水,轻声道:“上朝,愿留我东吁存续否?!”

    “存留!”

    李福达没有犹豫,这是既定之策。

    明吉逾似乎对此也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我儿莽瑞体、莽应龙,如今是死是活?!”

    “皆活。”

    唔……这俩应该在京师的工地上干活儿,大概没有那么快死逑。

    “东吁军中将校、军卒,可否活命?!”

    李福达微微一笑,望着明吉逾坚定的道:“可活!”

    废话!他们死了,谁尼玛给太子干活儿去啊?!

    “罪臣可否一见那位麒麟玉螭虎?!”

    李福达听得此言不由得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明吉逾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低头沉思了会儿,他才抬首道:“某可帮你请见,但见与不见……”

    “天使肯帮,便可。”

    明吉逾似乎并不打算纠结于这个问题,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

    “罪臣老矣,只望有子送终。不止上朝可允耶?!”

    李福达倒是没有想到明吉逾会说起这个问题,不由得楞了一下。

    但很快的他脸色肃然的点了点头:“我大明以仁孝治国,孝乃人之大义!”

    “此请,某当竭尽全力为王上争取!”

    明吉逾似乎亦对此并不强求,只是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卷轴。

    并一只银印、一封金牌,放在了桌子上。

    随后起身对着李福达大礼拜下:“罪臣明吉逾,率东吁上下向上朝天使请降!!”

第七百零二章 幕后黑手玉螭虎,掘人根基汪公公

    李东阳看着两封奏报,那老脸上充满了不解。

    这……就降了?!

    哪怕是拿到了两封奏报,伏羌伯毛锐、恭顺侯吴鉴已经受降了。

    李东阳这位阁老还是觉着,这场战争赢的是莫名其妙。

    不是我老李不明白,实在是这天下变化的太快……

    想要追逐时代的老李,却发现自己老腰都被闪坏。

    原本以为还得再打上个一年半载,甚至老李都发愁这辎重粮秣可咋整啊。

    蓝而,一转眼水师突袭阳京得手。

    随即便是数千骑兵突袭升龙,擒获伪王黎晖一族。

    其实这个时候李东阳的心是提起来的,毕竟安南三朝老将黎廷彦手握二十余万重兵啊!

    还有东吁十万大军在侧,说不担心那是假话。

    守城和攻伐是完全不一样的,劳师远征本就耗糜甚大。

    十数万大军若是拖上一年半载,那些货殖会便是当了亵裤都填不上这窟窿。

    然而一转眼,黎廷彦这位后黎朝崇郡公……居然投降了!

    李东阳顿时傻眼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木邦宣慰使罕八法、孟养宣慰使色隆法率军连夜突袭东吁王城。

    然后那位东吁王明吉逾,他……他居然投降了!

    李东阳掇了掇自己的太阳穴,这有点儿遭不住啊!

    感觉这走位有点儿骚,这动作太拉轰。

    以至于老李这大明政坛上的老鸟,都看不懂是啥操作了。

    宦海浮沉数十载,然而这数年所见却比半生更多。

    李东阳亦不得不叹气,自己终究是老了啊!

    放下了信老李的脑袋又开始疼了,地方是打下来了。

    可人总得有人去管罢?!

    张小公爷的《大明帝国西南诸属国经略论》倒是给上来了,然而老李却有些看不懂。

    “只能是等那痴虎儿回来,再与他一轮罢!”

    只是啊,这孩子的那颗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有时候啊,真想扒开来瞅瞅里面到底装了啥。

    这会儿和李东阳想法一致的,还有他的师弟杨一清。

    老杨选择了遵从师兄的吩咐,跟着恭顺侯吴鉴率军接收了东吁降卒后。

    飞快的将他们分门别类,随后大军赶赴东吁王城。

    李福达并没有留下来等他们,只是留下了一封信。

    “明吉逾……欲见那位玉螭虎?!”

    罕八法恭敬的端坐在杨一清对面,李福达走之前说过了。

    这位杨邃庵可是很可能入阁的,毕竟刘健的年纪也大了。

    很多时候力不从心,而若是他退了就得有人坐镇中枢。

    可按照国朝目前的扑腾情况,不时的得有中枢大员出京理顺各布政使司关系。

    杨一清就是被朝着这个方向培养的,没有意外他入阁基本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是!东吁王三问二求中,第一求便是请见玉螭虎。”

    杨一清闻言一愣:“那……他的第二求,是何事?!”

    “第二求则是望国朝可允其身故后,由其子嗣尽孝。”

    罕八法干脆把东吁王明吉逾的三问二求全都说了一遍,然后躬身等杨一清的回应。

    杨一清的脸色脸色不变,但心中却思绪万千。

    他所知的甚至比李东阳更少,这也导致的是他对整个战争从开始到结束都处于雾里看花的状态。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就彻底胜了。

    安南王黎晖被擒,麾下老将崇郡公黎廷彦率二十万大军投降。

    东吁王城被不知道为何蹦达出来的木邦罕八法、孟养色隆法合兵攻破,东吁王明吉逾献城。

    并命原边境上十万东吁大军,一并投降。

    原本还以为要大战一场,甚至可能打的旷日持久的杨一清直接傻眼了。

    这尼玛神马操作?!

    然而东吁王明吉逾的三问两求,很快让一脑门乱糟糟的杨一清捋清了些许线头。

    明吉逾三问,一则国体、二则子女、三则降卒,两问第一问直指那位麒麟儿——张家玉螭虎。

    杨一清顿时明白,同时亦自愧洞悉之深不及这位东吁王远矣。

    这位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东吁王城的老家伙,居然一眼就洞悉到了那真正站在阴霾中的身影。

    然而自己身在其中,却盯着的是伏羌伯毛锐、恭顺侯吴鉴。

    盯着的是军部谍报司汪直,甚至是自己的师兄内阁李东阳。

    完完全全的忽略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推动所有人的那道黑影——张家玉螭虎。

    负责进攻安南的是伏羌伯毛锐,负责防御东吁的是恭顺侯吴鉴。

    助力占婆复国、登陆阳京并奇袭升龙的是大明水师,杨一清亦是从罕八法等人口中得知。

    让他们最终选择合兵奇袭东吁王城,并让东吁王投降的则是军部谍报司的提司——李福达。

    负责整个西南地区战事的无疑就是那位小公爷,同时无论是水师、谍报司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似这位玉螭虎从未在这些事情中显露身影,然而除了他又有谁能协调这些力量?!

    莽瑞龙是谁抓的?!大明水师啊!

    无论是谍报司还是伏羌伯、恭顺侯,都不可能跟水师沟通的如此顺畅。

    再者此三者之间的配合,几乎可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

    伏羌伯毛锐重兵压境,逼迫安南抽调占婆驻军到升龙附近及边城层层防御。

    水师就在海面上掳获了安南、东吁使臣,并将其扣押。

    谍报司同时把占婆王族找出来,水师又极为配合的协助其发动了复国战。

    随后再助占婆抵御住了安南的反扑,并在短时间内跨海奔袭阳京。

    在放开阳京让各家货殖会打理的同时,水师没做休息便直接奇袭升龙。

    在他们拿下升龙的同时,伏羌伯毛锐大军发动进攻!

    仅数个时辰便拿下边城,数万大军杀入安南国境。

    而与此同时,谍报司的人策反东吁使臣深入东吁国境。

    说服木邦、孟养联合起兵,趁其大军囤积于边城之时攻入东吁王城。

    东吁边军受命皆降,安南老将崇郡公黎廷彦率残部投降。

    一场被认为可能是旷日持久的大战,就这么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

    莫名其妙的,就结束了。

    而这一切的云里雾里,最终指向的都是那位几乎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张小公爷。

    “或许,老夫亦该见见这位‘风云麒麟儿,国朝玉螭虎’……”

    李东阳和杨一清都不知道,他们心念念的这位玉螭虎如今已经到了升龙。

    只是他是秘密抵达的,除了谍报司汪直、水师戚景通之外没有人知道。

    “黎氏无礼至极、妄自称帝、多次犯边,实在是罪大恶极!”

    黎晖已经被剥除了龙袍,如今穿着的是一身白衣。

    便见得这位前安南国王毫无形象的“扑通~”一声跪倒,随后便是嚎啕大哭。

    “上使明鉴啊!小王都是受佞臣蒙蔽,所以铸下大错!”

    黎晖的头在地上磕的“邦邦~”作响,鼻涕眼泪哗哗直掉。

    “小王从未有冒犯上朝之想啊!上使明鉴啊!!”

    这处王宫里已经被收拾的明明白白,水师占领之后便将此处封存。

    随后便是汪直带着人进来登记了一番,逾制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卖的。

    还有些许珍玩物件儿,也得拿回去孝敬陛下的。

    但其余的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儿,比如二尺的珊瑚树。

    这宫里最低的都五尺了,二尺的有个毛的意思。

    这类就可以拎出去扑买了。

    诸家货殖会等的也是这些玩意儿,皇家看不上眼的放民间也是好东西啊!

    “尔父王擅自称帝、尊你祖为‘太祖’也是受人蒙蔽?!”

    这句话直接让黎晖不由得一滞,端坐在椅子上的张小公爷似笑非笑的轻声道。

    “你父王侵吞占婆、攻我大明西南,也是受人蒙蔽?!”

    “你父王葬下后尊号‘圣宗’,也是受人蒙蔽?!”

    这连珠炮似的诘问,直接让黎晖不住的哆嗦不敢搭话。

    这尼玛一桩桩、一件件的,他真没法解释啊。

    “唔……便定为你受人蒙蔽罢!”

    然而,接下来张小公爷的话却让黎晖为之一愣。

    呃……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看来,安南上下虽读圣人之学却不明礼义廉耻!举国士子,竟无一有大义之心!”

    边上的汪直听得小公爷的话,心下嘿嘿的笑开了。

    正愁没借口收拾这些个安南的读书人呢,这安南王便把借口送上来了。

    “咳咳……黎晖啊!只要你好好的配合咱家,你王室一族可保不死。”

    张小公爷没有说话,汪直是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说话了。

    眼见他笑眯眯的站了起来,搀扶起跪着的黎晖轻声道。

    “这安南国中,佞臣贼子不少啊!大王当下旨斥之!”

    黎晖赶紧躬身点头:“是极!是极!小王这便下旨斥之!”

    “还有啊!大王虽受蒙蔽,却也有错处。一封罪己诏,还是要下的。”

    随着汪直的微微道来,黎晖脸色渐渐的变得惨白。

    这……这是要彻底的挖去,安南起复的根基啊!

    汪直所言肯定非一时所想,必然是早已准备充分了。

    一条条的要求,皆剑指安南起复核心!

    然而,黎晖现在有拒绝的勇气么?!

第七百零三章 罪己诏下安南王,滨海地产周瑾山

    “本王承上朝天恩,御安南以来,五载有余;夙夜不遑,思臻上理……”

    “然终究不得,未查天恩、未体百姓,受佞邪蒙蔽,调兵措饷,干犯上朝……”

    “年年征战,加派日多;本欲安民,未免重累:本王之罪也。”

    “贪官污吏乘机巧取,佞臣妄贼加耗鞭朴,日为尔苦;本王深居升龙,不能体察:本王之罪也。”

    “将懦兵骄,莫肯用命;焚杀淫掠,视尔如仇:本王任用非人,本王之罪也……”

    一片新鲜的罪己诏**出炉,汪直这老家伙可是当年跟着宪宗的。

    所以这诏书的格式、写法,那也是极为娴熟的。

    黎晖苦涩的看着这篇罪己诏,再看着身边默默的给他递上狼毫的内官。

    此刻他还有其他选择么?!

    一脸苦涩的将这篇罪己诏抄了一遍,然后看着汪直笑嘻嘻的加盖了大印。

    再看着内官将这封罪己诏吹干、加封,然后送到外间去。

    黎晖知道,安南……完了。

    若是军伍和读书人全都被扫荡完了,安南还能剩下什么?!

    按诏书上所言,整个安南所有的官宦、勋贵、读书人……无一例外都是奸佞!

    “好了!大王且放心,安南奸佞自有我皇明为你做主。”

    眼见得汪直笑眯眯的拍了拍已然木讷的黎晖,轻声道:“且去歇着罢!”

    “回头随咱家进京,到时候见了陛下总是能求一条活路的。”

    黎晖木纳的点了点头,嘴角抽搐着面前的扯出一丝笑意。

    然后才被汪直指使内官,将他搀扶回去休息。

    汪直这才笑眯眯的对着张小公爷轻声道:“开始了么?!”

    “先等伏羌伯把安南降卒处理完毕罢!”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汪直,轻声道:“正好这段儿,汪公可以默默底。”

    “那些个读书人、勋贵们,免不得有个狡兔三窟。”

    汪直“桀桀桀~”的笑着,对着小公爷竖起了个大拇指。

    “咱家晓得!这回啊,悔迟事情办的漂亮!回头论功行赏,咱家可得给他请功啊!”

    张小公爷又与汪直寒暄了一阵儿,便笑着告辞而去。

    车马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了,姬武将们面甲都罩好了。

    警惕的看着四周,毕竟安南虽然是打下来了。

    可安全未必能保障,谁知道会不会蹦达出哪个蛇精病玩刺杀啊。

    哪怕是小周管家都穿着铠甲,在队伍中警惕的张望着。

    张小公爷刚下来,便被姬武将们团团围住。

    以妙安小姐姐为首,将小公爷送上了马车后才呼出一口气。

    除非是被炮击,否则的话哪怕是三石硬弓要破了这马车都很难。

    “公子,瑾山先生要见您。”

    才在马车的软榻上坐定,车外的姬武将便低声传报。

    小公爷应声说让他上来,小周管家这才被领到了马车上。

    “各家货殖会都已经在等您了,现在大家伙儿都在等您一句话呢!”

    小周管家进来后,便低声汇报。

    张小公爷要到升龙来,自然是有理由的。

    他需要主持关于升龙的分赃……啊~呸!是股权分配问题。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抄家,大家抄家权都买下来了啊!

    这安南都打下来了啊,自然是到了抄家的时候了。

    可怜的安南勋贵、官宦们不知道,他们连谁家被谁抄家都安排好了。

    现在安南的勋贵、官宦们,还觉着大明哪怕是要治理安南还得要他们。

    因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不跟作为地头蛇的他们打好关系,回头造反就得烽烟四起。

    甚至些许官宦、勋贵还觉着,此时蛰伏一番、给大明卖给好儿。

    等大明势弱了,那这江山说不准自己都能问鼎一番啊!

    他黎利是咋起家的,蒙一哈那些啥都不知道的安南老百姓还行。

    作为官宦、勋贵、豪族的他们,怎么可能会信?!

    那丫当年不就是趁着大明虚弱,挂陈朝的名号起家的么?!

    他黎利那会儿也没打算称王啊,就像混个宣慰使而已。

    有他黎利专美在前,那些豪族们琢磨自己未必就不能成就大业。

    除了抄家自然还有其他事宜,比如那些个耕地的扑买。

    此外还有皇宫、王府,这些区域内难免得抄出一些逾制的玩意儿。

    所以只能是等大军自己查抄,查抄完毕后那些珍宝、粮食必然是要拿出来一份扑买的。

    安南承平多年,各地的粮仓囤下的粮食可不少啊!

    一众官宦勋贵们被扫空后,这些粮秣除了留下部分压舱。

    一部分通过军部上缴至户部,另一些自然也得拿出来扑买。

    这一桩桩、一件件,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白花花的银子咧!

    他们不着急才怪了。

    “一会儿见了再说罢!”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小周管家摆了摆手,边上伺候的服部姐妹便给小周管家上茶。

    “咱们这次收益如何?!”

    小周管家谢过服部小姐姐递来的茶水,听得小公爷问起便赶紧回道。

    “此番螭虎货殖投入现银六百万两,算上奇珍、扑买、粮秣……等毛利已达百万了。”

    提到此事,小周管家便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白花花的银子,谁能不爱啊!

    “此番事宜,米鲁小娘子相助颇多!”

    小周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要把这事儿说说。

    不管公子会如何看、米鲁有什么打算,自己如实汇报便是了。

    “黔州方面产出已趋向稳定,粗略估算年毛利可有五十万两有奇……”

    “此番滇南缴获军械,多有废弃者军部不稀罕。倒是收回后,再售于军械营造司。”

    小周管家也是难得给张小公爷做一次全面的汇报,于是将最近的情况都给说了一遍。

    简单的来说,就是这一仗打下来银子大大滴有!

    且不仅是滇南、占婆挣了,黔州的收益也趋向于稳定。

    占婆那边小周管家除了拿下旧港边上的大片土地,准备日后修造成仓库之外。

    还准备按照张小公爷的那处庄园,打造一个滨海小镇住宿区。

    毕竟码头人来人往太过吵杂,挣了银子的诸家自然想要一处清净宅院。

    还得能满足往来码头方便、日常所需皆有,所以打造一处必然是挣钱的。

第七百零四章 诸家货殖会分赃忙,降卒校场论长短

    升龙城其实真的不大,整体来说比之后世可要缩小了不少。

    而除了皇城之外,其他区域的民房甚至勋贵宅邸跟大明的就没法比。

    可怜的小周管家寻摸了半天,勉强收拾出来一个在他看来委屈了自家小公爷的院落。

    这处院落是原陈朝时篡国权臣、江南越州人,安南喃文推广人胡季犛。

    此处乃是他的祖宅,又曾在他称帝前得势。

    于是乃是仿江南徽派所建,门前临河、背靠群山。

    院内亭台楼阁,更有活水池塘,明堂宴厅。

    可惜胡家到底是五代十国时迁来安南,免得沾染了些许村寨气息。

    再有多年的战乱之下,以至于这处宅院更多考虑的是攻防装设。

    这造成的结果,便是宅院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似有山明水秀间,焚琴煮鹤之违和感。

    只是时间尚短,小周管家只能是无奈的把一些在他看来土鳖无比的装设给拆了。

    然后命人简易的改造、填补,好歹让这处院落看起来没那么充满土寨气。

    庭院内那山寨版的江南徽派,也被改建了一番。

    好在诸家货殖会第二批过来的,就有工匠在。

    勉强收拾了一遍,小周管家还是叹气:委屈我家小公爷了。

    “诸位心中所想,我亦知晓。”

    其实这处宅子张小公爷自己倒是觉着还行的,只是小周管家觉着太委屈自家小公爷了而已。

    “在这里,亦给诸位透个底罢!”

    投降的安南军毕竟是有着二十余万啊,这批人便是整编、疏散也需要时间不是。

    这些毕竟不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总得需要时间嘛!

    “事情都已经安排完毕了,毕竟是要鲸吞安南举国豪族啊!松懈不得。”

    院内池塘里,锦鲤漫游、流水潺潺。

    小亭子里各家货殖会的主事端正而坐,在这位财神小祖宗面前他们可不敢拿大。

    别说是他们了,便是各家货殖会的会首来了也得把这位小祖宗哄高兴了。

    谁不知道这位小祖宗,那点石成金的本事啊!

    不是吹的,是真点石成金啊!

    山上那些破石头一文不值,被他开出来烧成水泥后现在老值钱了。

    连续扩大了多次产量,可就是不够卖啊!

    尤其是脑抽神童皇太子,这位殿下现在疯了似的要造新城。

    军械营造局所产的水泥有七成被他拿去了,就连筑路司那边都怨声载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所以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陪着笑脸赶紧给小公爷作揖。

    “伯爷啊!小的们也是帮着会里办事儿,就是这进度您看……”

    进度啊!进度是个大问题,这边的事儿在早点搞定。

    “诸位,咱们后续的人手还没来罢?!”

    张小公爷的这一问,顿时让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愣住了。

    眼见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池塘边拿过一个精致的小竹篓子。

    将里面的鱼食抛洒到了池塘中。

    “安南很大!要拿下安南一地,尽收安南之资都需要花不少时间啊!”

    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就么安静的看着张小公爷,将手中的鱼食轻轻的抛洒下去。

    下面一只只肥头大耳的锦鲤们“哗啦~”的翻腾着浪花,不断的争抢着这些个鱼食。

    好在鱼食似乎非常多,它们只是争抢的时候互相碰撞。

    却没有因为鱼食互相撕咬。

    “安南除却各家豪族、勋贵之家产田亩,可别忘了还有金银铜铁等矿材啊……”

    张小公爷的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货殖会主事们的目光就转过来了。

    安南能够起来,自然不是仅有侥幸的。

    就以升龙来说,边上便有金矿!

    且银、铜、铁、朱砂……等等,皆不少!

    若是……能下手去占上一份,哪怕是白痴只需要想想都觉着兴奋啊!

    “安南货殖总会当立!只是,与我大明境内货殖会有所不同……”

    各家在这里都占有股份,这些股份则会囊括了整个安南所有的耕地、矿产。

    甚至还囊括了安南各项税赋,都将签署协议交由这家“安南货殖总会”负责。

    “啪~!”张小公爷放下了鱼食篓子,打了个响指。

    小周管家便给这些个主事们拿来了一份卷宗,打开来上面以画配图标明股子分配。

    户部、内库,这是必然要占上一份的。

    总体来说,就是安南王室会占上半成维持日常开销。

    安南的军政将会被全面肢解,分作两个司存在。

    一则为“保靖缉事司”,另一则是“安民布政司”。

    前者下辖安南各道缉事事宜,并配备约两千带甲散于占婆等边境驻守。

    负责带甲的保靖分司将会对大明这边负责,包括日常调配、战时指挥等。

    缉事分司则是等同于刑部并下层衙役,维持地方缉事刑讯事宜。

    但“保靖缉事司”并不参与到安南朝堂日常事务处理中,仅负责各道缉事及边境事宜。

    安民布政司就简单了,基本就是文官那块儿的官员。

    上下官员的管理全归他们,除了“保靖缉事司”。

    至于王室就简单了,他们就是人形图章。

    “我等‘货殖会’则是负责‘咨政贤德院’,保靖、安民二司事宜将报于我等共决。”

    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听的此言,不由得两眼放光!

    如此手段相当于是全面的控制住了安南上下啊,他们就是想蹦达也蹦达不起来了。

    再看那股子的分配上,安南占据了五成。

    两司各一成维持运作,王室半成保证开销。

    另外的一成,则是归属到了阮福、黎廷彦二人名下。

    余下的一成半,收纳归入“国库”。

    需得“咨政贤德院”的许可,用于安南筑路、修桥、开垦、营造……等等用途。

    唔……好处分派下去了,自然就好说了。

    剩余的五成里面,内库、户部各拿一成。

    余下的三成则是由此番各家货殖会出资,来分配股子。

    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开始疯狂的计算利益得失。

    首先这肯定是挣了,若是能够拿下矿产分红那就是大挣啊!

    自己去开采,这地儿人生地不熟未必搞得过本地的地头蛇。

    虽说那些豪族们都被清掉了,可没看两司还在么?!

    然而若是大家凑一块儿去搞,包括两司、王室也有分润。

    那就自然不介意一起搞搞震了。

    别看分润的不多,可名正言顺、诸人一并使力之下必然开采量大增啊。

    而且这开采矿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开采出来经年累月。

    算得上是一份细水长流的长期收益,开矿基本就是稳赚不赔啊!

    “扑棱~”张小公爷微笑着继续投食,他要把这矿产权开出来是有原因的。

    大明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是矿!

    诸多地方豪族、世家,实际上把持了大量的矿产。

    大明的皇帝们不是不知道这事儿,然而他们竟然斗不过豪族。

    豪族们不仅在当地势力强劲,更是借由各家商会、自身士子的身份通得朝野。

    甚至他们能引发“民乱”,让手下的家丁去打死矿监、税监。

    再通过那些朝堂官宦、在野名士们鼓吹之下,脱得其罪得意洋洋。

    更别说逼急了,这帮人造反都干的出来。

    张小公爷要清理掉他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所以他现在就要割裂掉诸多商帮,和这些个豪族们的关系。

    如果诸家货殖会从安南的矿产上捞到了好处,自然目光会回转到大明去。

    只要平衡好利益,把朝堂官宦、在野名士和这些商帮都安排好了。

    那些个地方豪族,倾覆也不过是反手之间而已。

    “弟兄们!上朝的老爷不会为难大家,某可不就是之前被上朝老爷们抓了么?!”

    俘虏营中,被分门别类出来的平民安南军卒们集中起来。

    根据他们的乡里关系,分配成一个个的小队。

    然后便见得一队队从大明军营里出来的前安南降卒,给他们声情并茂的开讲了。

    “咱们百姓苦啊!老爷们让咱们打仗卖命、让咱们修桥修路,给过咱们一个铜子儿么?!”

    这话说的,下面的这些安南军卒们都低头了。

    老爷们没看不顺眼就飞两个大脚过来,那都是恩德了。

    要知道,他们的地位可堪比是农奴。

    别说是他们了,便是老爷们的亲兵也不过是想杀就杀。

    至于他们?!便是当街被老爷们砍了,也是白死。

    谁敢追究?!谁能追究?!

    “哗啦~”

    眼见那讲演的降卒打开自己的钱袋,直接一把把的铜子儿、碎银子跌落地上。

    “哄~!”现场的降卒们顿时眼都直了,但哆嗦着看了眼边上的大明黑甲战卒。

    他们还是很理智的选择了站着,而不是上前去抢夺。

    “这些都是明国老爷们给的工钱!咱帮明国老爷们干活儿,可是还给工钱的!”

    这降卒昂首挺胸,大声道:“你们说说,这到底谁讲理?!”

    “嗡嗡嗡……”这话一出,下面的降卒们就议论开了。

    呃……读书老爷们不是说,明国的都是坏人么?!要抢咱们的田、夺咱们的地。

    还说要砸咱们家门,拿咱们家的鸡。

    咱是琢磨,这大越的老爷们虽然不是东西。

    好歹在他们这儿还有一口饭吃啊,若是明国人来了不给饭吃咋办?!

    现在这一瞅,顿时心里一句敲里吗!爷们被坑了啊!

第七百零五章 天下熙攘利来往,无恒产者无恒心

    “弟兄们!乡亲们!某相信咱这会儿,一定有人认得我!兄弟我也是穷苦出身啊!”

    那说话的哥们笑着把地上的钱就捡了起来,细细的数过放回钱袋子里。

    但下面的降卒们却没有人发笑,有好些个甚至给身边的乡亲说确实认识他。

    这哥们就我二舅家三堂叔隔壁邻居,打小咱们就认识了。

    其他的些许也认得这哥们,说确实那啥啥村的。

    他爹是哪个咱都知道,过年还来过我们村儿走亲戚……

    有礼这一层的认知后,顿时这些个降卒们就对他天然的多了几分信任。

    “大家伙儿没发现么?!明国的老爷们没打骂大家,给安排吃喝帐篷!”

    这么一说,惶恐的降卒们不由得点头了。

    是这个情况啊!

    甚至比在那些老爷们手下卖命的时候,吃的要饱咧!

    “不瞒诸位兄弟啊!老哥哥我长这么大,头一回一天吃三顿饭、每顿还都有肉……”

    却见那把钱袋仔仔细细掖好的老兵,抹着眼角叹气道。

    “也就明国老爷给的!”

    这话一出,下面的降卒“哗~”的就议论开了。

    毕竟这个年月里,别看安南是一年三熟的稻子。

    可他税赋也重啊!

    老爷们还得搜刮他们一份,于是他们顶多就跟大明多数人家一般吃两顿而已。

    肉?!能尼玛一年见点儿油花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然而听着这哥们一日三顿白米饭不说,还尼玛能吃上肉!

    顿时这些个降卒们就不淡定了!

    “老哥哥!您这话就不对了,咱爷们咋没肉吃啊!”

    下面的降卒们顿时嚷嚷开了,那台上的老卒哈哈一笑:“话说回来也不怕弟兄们笑话!”

    “老哥我那会儿被老爷们一通骗,就干犯上朝去了!这不打输了,被俘了么……”

    随着这老卒的娓娓道来,下面的安南降卒们算是听了个大概。

    心下也就明白了:哦~!老哥这是当年被俘,然后明国老爷念在他们是被诳去打仗的。

    于是留他们一命,但罚他们干活儿。

    这倒是能理解的,好比自己村儿里宗族跟别的姓打起来了。

    你把人屋子砸了、把人路给砸坏了,人家逮住你没下狠手收拾。

    让你给他们修好就滚蛋,这已经很仁义了。

    这老哥一说,顿时这些降卒们就觉着:明国老爷们仁义啊!

    叫干活儿还给吃三顿白米饭,还有肉吃。

    这尼玛安南的狗批老爷们让咱们白干活儿没白米饭不说,还非打即骂当畜生待。

    瞅瞅!瞅瞅人家明国的老爷,那才是上朝气派风范!

    哪怕咱们犯错被俘了,干活儿也给饭吃、给工钱。

    只要好好干活儿,也不打骂人。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顿时这些个安南降卒们满心的敲里马在飞奔,狗批的安南老爷们啊!

    尼玛吃的是满脑肥肠、挣的是盆满钵满,坑爷们来送死不说。

    饭都不给吃个饱,真尼玛不当人子也!

    “其实啊!老哥我跟明国老爷们打听过了,明国老爷没打算为难大伙儿。”

    却见这降卒“咳咳~”的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忽悠……呸!是开始讲解。

    唔……明国的老爷们都是好人呐,体谅咱们都是老百姓、不容易。

    主要是那些个老爷们太坏了,多吃多占还坑咱们来打仗。

    所以明国老爷们要收拾的是他们,不是咱们。

    他这话一说下面的降卒顿时放心了,不是收拾自己就好。

    那老卒接着给他们嘿嘿的笑着说,明国老爷不仅不收拾咱们还准备送咱们一场富贵!

    哎哟~!卧槽!还有这等好事儿?!

    顿时下面的降卒们就不太信了,不罚不说还给送富贵?!

    这莫非是要咱们,去办啥要命的事儿罢?!

    也有人就咬牙了,可去特么的罢!

    要命的活儿又如何?!咱们给安南老爷们卖命,如今也不是这副德行?!

    饭都吃不饱,还得被当畜生待。

    若是明国老爷们给咱们富贵,便是给他们卖命又如何?!

    其他人一琢磨亦不由得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给谁卖命不是卖命啊?!

    主要是这命得卖的值钱,若是尼玛丢个二三百铜子儿就一条狗命……

    对比一哈明国老爷们,干活儿都给几分银子还包三餐有肉吃。

    那要帮谁卖命去,一目了然啊!

    “嗨~!你们这都想哪儿去了,要卖命轮得着咱们么?!”

    那老卒对着黑甲的大明军卒撇了撇嘴:“瞅瞅!都瞅瞅!好好瞅瞅!”

    “这些明国老爷们一身的甲胄,抵咱们几亩地了!”

    尔等再瞅瞅这些明国老爷们,给老哥我这等降卒都能吃上肉。

    你们觉着这些明国老爷们,能吃的差了!?

    再琢磨琢磨,咱们安南的老爷们哪怕是亲兵跟这些明国老爷们能比么?!

    这特么比个逑的比啊!

    下面的降卒被这么一说,心里也有数了。

    再者说了,若是卖命的活儿明国老爷可是有功勋的。

    有功勋就能换田亩、换官职,回头据说还能去学堂读书!

    最厉害的汉子,还能拜上朝陛下为老师!成为他的弟子。

    这么一说,顿时降卒们心里有数了。

    要卖命的活儿,估计这些明国老爷自己就去干了。

    毕竟那可是功勋啊!他们哪怕是想上,人家还不愿意呢。

    这老卒又说话了,明国老爷们啊!这要将其他老爷们收拾了之后,把他们的地分配给咱们种!

    下面的降卒们闻言直接傻掉了!

    卧槽!这神马操作?!老爷们的地,就给我们了?!

    “哗~!”的一下,这些个降卒们顿时炸开了锅。

    这老卒“咳咳咳……”的清了清嗓子,下面顿时安静了。

    明国老爷们分配地啊!谁特么不想分到地啊!

    看得他们安静了,这老卒才接着给他们说了下去。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大家要一起回去帮着安抚家里人。

    别傻呵呵的听人忽悠,去跟明国老爷们闹事儿。

    尤其是那些读书子,他们可都是一肚子坏水。

    若是听他们忽悠跟明国老爷作对,不仅田地没得分弄不好还得杀头的!

    事情要闹大了,一大家子都得杀头啊!

    这话说的降卒们一个哆嗦,赶紧都点头。

    明国老爷们都是大善人,咱们自然不能跟他们捣乱啊。

    不仅不能捣乱,还得协助明国老爷把那些读书子们都收拾了!

    弟兄们可别忘了,就那帮黑心肠的读书子忽悠咱们来卖命的。

    他们一大家子被明国老爷们收拾了多好啊,还能把田地给咱们都分了!

    “来来来……老哥哥给你们一句实话!”

    这老卒顿了顿,摆手让这些个军卒们凑过来。

    搭着他们的肩头,嘿嘿的笑着道:“明国老爷们可是说了,把事儿查完了各家按丁口分田!”

    “而且是村里所有老爷、读书子们的地,都拿给给大家伙均分!”

    哎哟~!卧槽!明国老爷们威武啊!

    这些个降卒们顿时激动坏了,赶紧嘀嘀咕咕的把这话给外围的降卒传下去。

    “咱们现在不是都得交五成的粮食出去么?!”

    重磅炸弹可不止这一出,老卒拉着他们继续道:“明国老爷们说了,以后不必这么多!”

    “只需要缴二十税一就成了,且徭役都免了!”

    说着,这老卒拍着胸口给他们道:“此番拿获那些坏事儿的老爷读书子们,可就得看你们表现了!”

    “表现的好的,回头老哥哥给明国老爷说一哈子!弄个邻长、保长还是可以的!”

    哎哟~!卧槽!这邻长、里长,从前不是老爷就是读书子们担任。

    就因为这些特权,他们可欺压自己等人不少啊!

    想到自己居然能够混到老爷们才有的职务,顿时这些个降卒们一脑门子热血飙涨!

    “老哥!咱都是乡邻也就不说虚话了,您给说说要咋个办吧!”

    这老卒嘿嘿一笑,目中闪过几丝精光开始拉过他们娓娓道来……

    如此情形不断的在这降卒营地中上演,那些个帮着大明干过活儿的降卒们如今现身说法。

    成为了最好的大明推广人。

    “看不透……看不透啊!”

    毛锐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黑甲,而他身边那穿着浆洗的略微发白的道袍的老者赫然便是李东阳。

    这二人已经在此驻足了许久,尤其是李东阳。

    “伏羌伯,你说这些安南降卒所受教导皆出于玉螭虎之手?!”

    毛锐不敢怠慢,赶紧躬身垂首:“正是!末将当时也不明白,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此一番教训可抵十万大军矣!

    甚至说,如此一番下来不仅路给筑好了。

    而且极大的免去了安南对于大明的敌意,随着这些人的渗透下去。

    只要根基稳固不摇,即便是有些许野心勃勃之辈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为何?!有几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拎着脑袋去造反啊?!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

    李东阳望着这些个安南降卒们,心头勾勒起《孟子·梁惠王上》。

    “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

第七百零六章 安南土豪速授首,分你田地济黎民(上)

    李东阳心下感叹,先贤之智……不可测也。

    可他不知道的是,张小公爷做出这番安排可不止是先贤之智那么简单。

    虽然张小公爷没有经历过“打土豪、分田地”,但这不妨碍他从书本上了解过这些知识。

    甚至从很多文献中,看到它是如何执行的。

    每一步的利弊得失,在很多文献中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张小公爷就因为必学的《毛思》,而看了很多关于那位伟人的选集。

    其中一部分篇幅记载的,便是他在土改中的思考和许多建议。

    书籍啊,果然是人进步的阶梯。

    安南的“士”这个阶层是必须要打掉的,还有各地的豪族。

    他们才是真正的不稳定因素。

    做出这一步的决定,同时也是因为张小公爷自身的经历关系。

    只有利益有着深度的捆绑,才能保证关系的稳固。

    那些士族、豪族的土地都被他们“打土豪”给分了,割给了下面的安南百姓。

    如此一来造成的结果是什么?!

    必然是这些百姓们与士族、豪族,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也因此,他们就必然要站在与大明站在一起。

    失去了这些普通百姓的支持,安南的那些士族、豪族不过是无根之木。

    再有这些百姓们配合,对他们进行全面的扫荡。

    那么,即便是他们运气好躲了过去。

    接下来也无法掀起什么风浪,甚至他们稍微露出这个苗头都要出事儿。

    第一批下狠手把他们按了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些既得利益的安南百姓。

    百姓们可不傻,他们手里的土地是咋来的心里可清楚的很。

    若是那些扳倒了的胡汉三老爷们回来了,岂能不清算他们这些泥腿子?!

    作为有产阶级的他们,哪怕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也必然要怼死那些士族、豪族老爷们。

    “老夫亦不瞒诸位,尔等此番要随老夫往滇南一行。”

    黎廷彦淡淡的对着营帐里与他同坐的这些个将校们,轻声道。

    “正式的受降,还需上朝内阁阁老李西崖公受之为准。”

    这些将校们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关心的是自己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黎廷彦自然也知道他们所想,所以接下来便说了这事儿。

    “此番赴滇南,除拜会李西崖公外亦是集训选拔。”

    这位崇郡公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们不那么淡定了。

    简单说大明不认为安南还需要保留这么多军伍,只保留少部分军伍。

    同时将会再立起一支负责缉事类似于刑部、衙役的队伍,来负责安南各地的缉事安治。

    “保靖壮勇额定带甲两千,缉事提刑暂定人数六千。”

    便见得黎廷彦顿了顿,望着他们淡淡的道:“那些小卒都会被放回去,人选从我等中选出。”

    这话一说他们就明白了,大明觉着那些普通士卒是没有必要保留的。

    即便是他们、他们的亲兵,也仅仅是有资格成为普通军卒或者衙役罢了。

    但至少来说他们有资格去被遴选,而下面的军卒们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所以,给家里修书一封报个平安。”

    黎廷彦淡淡的道:“明日,便随老夫出发往滇南。”

    看着下面的那些个将校们有人目光闪烁,黎廷彦则是微微一笑。

    “顺便说一句,此番上朝是要处置些许逆贼佞臣的……”

    他这话一出口,那些目光闪烁者不由得低下了头。

    黎廷彦则是自顾自的继续道:“若入则为壮勇、提刑者,自然不在此列……”

    下面的这些个降将们不由得一个哆嗦,看来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就完了的。

    不是没有人愤愤不平,琢磨劳资回去做个土皇帝也不跟你大明玩。

    然而很显然,大明没有耐心跟他们玩什么胸怀广阔的游戏。

    甚至你愿意来,哪怕考核不过也得收拾你!

    “莫忘了,我等如今身份……是降将!”

    黎廷彦笑眯眯的摆手让人把这些各怀心思的降将们送走,自己则是默默的坐在椅子。

    好一会儿了,才有一个声音悠悠的传来。

    “崇郡公……不!咱家得叫您一声‘大明思恩伯’呐!”

    黎廷彦听得这个声音,还忙起身掸衫正冠对着那身影恭敬拜下。

    “罪臣之身,幸得吾皇陛下不弃!恩赐如此,甚是惶恐!甚至惶恐!……”

    那个声音则再次传来:“桀桀桀……陛下喜欢聪明人!喜欢识大体的人。”

    “莫要拜着了,且先坐罢!”

    黎廷彦这才缓缓的起身,恭敬的坐在了这来人的下首。

    这来人,赫然便是穿着一袭黑衣的汪直!

    数月在滇南、安南等地的奔波,让他的肤色变得无比黝黑。

    同时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但精神却看着好上了不少。

    双目精光奕奕,虽然黝黑但看着却好似年轻了几岁一般。

    “这些人能用者亦不多,你当仔细筛选。”

    汪直黝黑的脸上似笑非笑,对着黎廷彦淡淡的道:“思恩伯啊!陛下给了您脸儿,您得兜着。”

    “安南一地以后有些许风吹草动,说不得就得算在您的头上了。”

    黎廷彦躬身低头,轻声应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你亦莫担忧!咱家知道你家中有几个子嗣,大明国子监、帝**官学校各有一个名额。”

    汪直望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如何安排,你且看着办罢!”

    黎廷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狂喜,别说是现在了。

    便是黎朝、胡朝乃是陈朝的时候,能够到中央王朝国子监去进修那可都是大荣誉啊!

    相当于后世是哈佛、耶鲁、麻省理工……出来的,那能不牛批么?!

    “小臣……叩谢陛下天恩!!”

    黎廷彦说话间竟是有些哽咽了,居然整个人拜下磕头。

    那脑袋在地上“邦邦邦~”的作响。

    “且起来罢!记住,这些人乱不得!”

    这句话说完,汪直笑眯眯的悄然将身形隐蔽在了暗处。

    黎廷彦起身的时候,已经不再看到汪直的身影了。

    但他还是给着汪直刚才坐下的位置上,磕了好几个头。

    然后才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唤了声:“来人!”

    几个老亲兵闻声进得营帐,在黎廷彦的示意下开始左右探查一番。

    最终对着黎廷彦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才看得黎廷彦额头上的冷汗不住的冒出来。

    “老爷……”

    几个老亲兵有些莫名其妙,但黎廷彦却挥退了他们。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黎廷彦低着头,心下叹气:“少年不识书中意,如今方知……寥寥数笔,道尽各种苦楚啊!”

    安南降卒、降将们被分开了,降将们默默的开拔往滇南去。

    降卒们则是汇集在同乡的大旗下,由散开的国防军各伍、哨随同回乡。

    同时闻风而动的,还有那些已经扑买下了抄家权的各家货殖会。

    张小公爷甚至都没有亲自动弹,只是让小周管家通知他们一声。

    这些个货殖会的狼崽子早就熬不住了,嗷嗷叫着带着各自的家丁护院踏上了抄家之途。

    升龙城这边能抄的基本都抄光了,王族的很多资产还没有能够扑买。

    准备是到时候全部抄家完毕了,才会在升龙举办一次大型的扑买盛会。

    于是,这会儿他们全都扑出去了!

    都琢磨着赶紧把这些丫的家产全给抄了,回头好在升龙扑买多出钱啊!

    前次开会的时候,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有些蛋疼。

    为啥?!因为带来的钱不够啊!

    他们这次出来,最多的也就带了三千多金币。

    原本觉着应该差不多了,可谁知道滇南那边一票就闹的差不多了。

    东西运回去、出手,再集中换成大额的金币送来还得要时间。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他们手上的资金不多了。

    还好小公爷允许他们用各自货殖会的钤印、手印,给签条子。

    照着扑买下来签契约就是了,挂的是货殖会的公帐。

    东西可以直接拉走,回头货殖会那边再根据契约结帐。

    西方人总说什么契约精神,其实契约这玩意儿华夏宋明时代也是盛行的。

    甚至还衍生出了带有华夏特色的契约方式。

    比如如果是不动产,譬如“田、山、坟、宅、铺……”等等这些。

    要出手的话,是要先问同宗亲邻。

    同宗亲邻若是没有人接手,才是对外发售。

    这是为了保证这些产业尽量的留在自己人手里,维护同宗亲邻的集体利益。

    而且若是价钱谈好了,便得到官府缴纳“契税”让官府“过割”。

    相当于是获得了官方的公正,这契约可就悔不得了。

    此外为了保护佃农的利益,还有“佃随田走”的规矩。

    就是这田你买了,但这佃户可不能赶人家走、不能说涨租就涨租。

    甚至包括了屋宅、铺子亦都如此,讲究一个“买卖不破租赁”。

    发展到张小公爷这会儿的时候,不仅出现了交割买卖还囊括了典当、租赁、活物雇用……等等方式。

    驴、马、牛……等牲口,皆可有租用契文。

    是以张小公爷如此做,他们也觉着能接受。

    “西涯公,您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看着面前的这老家伙,张小公爷颇有些哭笑不得。

    老家伙当年就是诙谐爱给人起外号、仗着才学太跳脱,所以不被当朝大佬看重。

    没成想,临老了还是这脾性。

第七百零七章 安南土豪速授首,分你田地济黎民(中)

    “麒麟儿来得,老夫便来不得么?!”

    这老东西嘿嘿的笑着,看着他一身破旧道袍话挂着漏脚趾头的布履。

    张小公爷顿时哭笑不得,若不是他在京师的时候常来家里。

    姬武将们都认得这位大明关白老爷,说不准就得被乱枪打成马蜂窝了。

    “你且与老夫交个底,此番动作是否与豫南、冀北等地有所关联?!”

    不等张小公爷再问,老家伙便敛去了笑脸双目森然冷冷的发话了。

    李东阳到底是混迹宦海多年,端坐高位上自有其威赫气度!

    便见他双目凝视之下,隐隐带着雷霆金刚之势!

    顿时这小亭子中的气氛,似乎都在他森然的话语中缓缓凝结。

    边上的妙安低着头,手却缓缓的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那正在烧水泡茶的服部姐妹,亦是默默的低着头摸向腰间的链锤。

    笑眯眯的足利鹤手放在了背后,打出了几个手势。

    远远的姬武将们悄然对这亭子形成围势,另几组则是散开来在小院四周警戒!

    “请茶。”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对着李东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后者突然笑了,一时间这如墨凝结之气竟消融如春日白雪。

    “哈哈哈……请!”

    李东阳爽朗一笑,手抚长髯轻捏茶碗。

    顿时这气氛一松,似乎一切烟消云散。

    然而从姬武将再到妙安小姐姐她们,无一松懈下来。

    倒是张小公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配着那璧玉莹莹之面庞下的丹凤桃花。

    整个人让人瞧上便觉着亲切可人,只是没人知道他在心里撇嘴。

    呸~!老狐狸,小爷那当年见的牛批人物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要特么随便来个人就给咱唬住了,那生意还做个蛋蛋!

    张小公爷心里撇嘴,那盎然笑语的李东阳何尝不在心里骂人。

    竖子!老夫不过试你一试,且看看你那些个妻妾们!

    一个二个舞刀弄枪的,那模样瞧着若是老夫嘴里蹦出一个不字儿……

    她们就敢管杀不管埋啊!

    老夫好歹也是内阁阁老,你个痴虎儿居然半分颜面都不给!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也!

    名教秽语!名教秽语!!

    老李其实真是泪流满面啊,丫就算是敬敬老又如何?!

    我老人家也是近耳顺之年了,你带着一群丫头连刀带枪杀人放火的模样吓唬我老人家……

    这尼玛真心里过意的去?!

    张小公爷则是坚定的用眼神告诉老李:小子很过意得去!

    “痴虎儿何时回京啊?!徵伯多次问起,本欲让老夫携书信来请教又恐惊扰军中事宜……”

    看着这痴虎儿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明显不打算开口,老李只能是无奈的开声了。

    好在老家伙那也是宦海多年,脑子一转就想给自己一耳光!

    痴虎儿这小子真就噬人虎似的,顺毛摸他心情好了未必咬你。

    薅他倒刺儿,这臭小子能瞬间炸起就把你撕了!

    “也快了,过几次小子便往阳京去。”

    张小公爷淡淡一笑,微微躬身轻声道:“然后乘船北上,在粤北稍作停歇便直接回京。”

    人家又是喊自己幼名、又是提了自己儿子,明显老家伙认怂了啊!

    用这种方式套近乎,老夫与你可是有故旧啊!

    看着这老家伙也不容易的模样,张小公爷只能无奈的叹气。

    “小子亦不瞒您,大明士绅成害久矣!若是不予根除,则必成亡国之祸!”

    李东阳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的放下了茶杯。

    便见他双目炯炯的望着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痴虎儿可知……此法之危么?!”

    “若无万全手段时,小子自是不会动手。”

    张小公爷矜持的一笑,微微躬身道:“痴虎儿年纪尚幼,便是过上二十年亦不急。”

    李东阳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滞,他这才想起来了。

    这痴虎儿才多大啊,便是二十年后他亦正当壮年。

    介时其弟子唐寅、徐经、王守仁……等,皆已身居高位!

    还有自家儿子李徵伯就更不用说了,提起他这位少年恩师那几乎是满脸狂热!

    再有这各家货殖会奉他如财神、太子是他弟子,陛下恩宠如子侄。

    更带着两宫的支持、军部帝**事学院将校们皆为其弟子,他何愁大事不成啊?!

    可以说只要他玉螭虎不造反,这大明朝可谓是任由他折腾。

    只要不造反,他就是捅破天也有无数人帮他圆回去。

    “痴虎儿啊!老夫……怕是看不到了,但还请一定记住!”

    李东阳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望着张小公爷无比诚恳的道:“莫要伤了大明根基!”

    “西涯公啊!你以为我如今在安南如此行事、在鞑靼如此行事是为何?!”

    张小公爷望着这位阁老,您啊!终究是时代局限下的目光。

    “您放心!您能看得到,而且……不必流血便可完成此举!”

    亦是此时,整个安南开启了砸门抄家大联欢!

    那些早早就从战俘营中遴选出来、学过大明话的战俘们,昂首挺胸在前带路。

    后面跟着的是他们的同乡俘虏,再后面是在安南被俘的前军卒。

    “明国老爷!这就是陈老爷的家!我们弟兄已经团团围住!决计不叫他们逃了!”

    “好!阮保长!这是你的任命书,以后你便是这一块儿的保长了!”

    那会说大明话的降卒见黑甲的大明战卒将一份文书递来,顿时激动的哆嗦了一下。

    卧槽尼玛!劳资祖坟冒青烟了啊!

    这原本可都是老爷们的位置,泥腿子便是爬十辈子也别想摸着。

    明国老爷们一来,就真给咱保长的位置了?!

    可别小看的保长的位置,这位置可不小了。

    宋代开始的保甲制度之下,是一户一主、十户一甲、十甲一保。

    也就是说,这保长手下可管着一百户人家啊!

    “开始吧!阮保长,莫让人乱拿东西了!”

    这阮保长闻言不由得一个激灵,赶紧用安南话喊叫吩咐了一番。

    远远的那些个货殖会的护院、家丁们都围了上来,目光灼灼的望着这院子。

    “好啊!我大昌货殖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下这抄家权的,莫叫我失望啊!”

第七百零八章 安南土豪速授首,分你田地济黎民(下)

    “咣当~”的将大门砸开,阮保长命其他人留下。

    自己则是带着三五个亲信,在前面开路。

    同时进去的是两眼放光的货殖会管事,还有二十多号护院。

    进去的还有黑甲的国防军军卒,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砰砰砰……”

    甚至里面还传来了火枪的轰鸣声,听得外面的安南降卒们一个哆嗦。

    跟着惨叫声、殴打声响起,好一会儿了才渐渐的平息下去。

    这时候,一切家中小厮、婢女丫鬟便被阮保长领了出来。

    “老刘家的!你家当年不是因为穷,把女儿卖给了陈老爷家么?!过来领回去!”

    人群中很快的挤出来一个佝偻的老头子,对着阮保长抹着眼角鞠躬。

    一个小丫头也从被领出来的人群里跑出来,抱着自家爹爹抽泣着。

    “爹~!爹~!”

    看着这幅样子,顿时这村寨里的其他人也不由得眼眶发酸。

    卖去老爷家里那是真没办法了,若是家里有口吃的谁舍得卖了娃啊。

    卖到老爷们的家里就好了么?!

    人家老爷有钱有势,若是一个不顺意把人打死了。

    回头给衙门里报一个“盗走家财,畏罪自尽”,再让衙门里了结此事你又能奈何?!

    “陆家的小子!还不回去找你爹去?!”

    “老七!老七!把你家小子领回去,别再祸害孩子了。”

    一家家本地乡里的娃子们,陆陆续续都被领走了。

    而那些个原本就跟着陈家在乡里横行霸道的狗崽子,可就遭殃了。

    却见他们一个个被捆绑着,失魂落魄的被推出了宅院。

    他们不是不想反抗,可阮保长他们这批人投降后日日操练。

    大明那边又一日三餐还带着肉食,吃的他们是膘肥体壮。

    这些个家丁们还没来得及展现一把自己的勇武,就被稀里哗啦的三两下全按地上了。

    货殖会这边的护院、家丁们自然也不上,上去就是一顿锤。

    敢拿刀、拿弓弩的,自然是被国防军的火枪手给收拾了。

    火枪一响,看着几个翻倒在地上被打出了血洞的家丁。

    其他的家丁护院们很理智的选择了放下武器,抱头蹲着。

    因为阮保长的喊声也响起了:“弃械投降者不杀!”

    再看着其他家丁被棍子噼里啪啦的抽翻在地上,人倒是没挂逼。

    于是这些很理智的家丁,就很理智的将刀枪棍棒丢在了地上。

    然后无师自通的双手抱头,蹲在墙角。

    在这乡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再殴打一下乡里贫苦百姓啥的他们很拿手。

    可对阵上人家这些战场上走下来的杀才,他们可就不够看了。

    大昌货殖的管事带着护院们,在院子里面上窜下跳。

    这回如果没有抄出来一万五千两的玩意儿,大昌货殖可就亏大发了。

    陈家的抄家权是三千两拍下来的没错,可尼玛这一路人吃马嚼的哪个不要钱啊?!

    还有这些护院的月银,那尼玛小几千两就出去了。

    算上回程、火耗,不抄出来一万五千两那是血亏了!

    “就这套椅子值钱点儿,鸡翅木的……”

    大昌货殖的老管事愁眉苦脸的晃悠着,望着满屋子的玩意儿唉声叹气。

    这尼玛大部分都是破烂,运回去也值不了几个钱。

    陈家视若珍宝的瓷器,那尼玛在大明就值十两银子!

    还尼玛得是全新的,这玩意儿用过了谁要啊。

    被找出来的金粿子还是沙金,估计全炼出来不知道有没有四两。

    四两金子,满打满算也就四十两银子。

    这尼玛……老管事差点儿就哭出来了。

    猛的就跳出去逮着院子里跪着的陈老爷,便是一顿佛山无影脚。

    “敲里吗!你咋那么穷啊?!你说!你咋那么穷啊!!”

    陈老爷被踹的不敢动弹,嗷嗷惨叫。

    这位管事骂啥他也听不懂,踹了也不敢动弹。

    边上那些个膘肥体壮的汉子手里握着刀呢,那看他的眼神跟看待宰的鸡崽儿没啥区别。

    “别打了!别打了!要什么你们都拿去罢!”

    阮保长这个时候进来,听得管事的叫骂赶紧对着这陈老爷道。

    “陈老爷,明国老爷说了!若是不凑足一万五千两银子,你家里的女子可就……”

    这陈老爷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望向了自己的妻妾。

    阮保长抱着胳膊撇了撇嘴,道:“您啊!可得想清楚了……”

    便是这个时候,突然院子里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随后便是几个汉子冲出来,满脸兴奋:“管事老爷!找着了!宅子里有个地窖!!”

    那陈老爷见得这几个人如此兴奋,哪怕是再傻也猜到发生什么了。

    便见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满心悲凉。

    阮保长却冷笑的看着他,他可没忘了这位陈老爷是如何把他卖做壮丁的。

    更不会忘了,他回到家后便见家徒四壁的模样。

    哪怕是在大明,一个中产家庭失去了壮劳力都会家道中落。

    何况是安南这边,情况只会更糟糕。

    失去了壮劳力的阮家,很快的除了破宅子再也没剩下多少东西。

    然而这一切都是谁引起的?!

    阮保长可不会忘了。

    “陈老爷,你当年带着人到我家里那会儿……”

    阮保长咬着牙冷冷的对着陈老爷道:“怕是,没有想到今日罢!”

    这样的场面不断的在安南各处上演,曾经的老爷们被哭爹喊娘的提溜出来。

    随着抄家一并被没收的,还有这些个老爷们的田宅地契。

    然后这些个老爷和他们的家眷、家丁们,一并被装进了囚车里。

    隆隆的向着滇南开赴过去。

    轰轰烈烈的安南“打土豪、分田地”运动,足足持续了月余之久。

    看得隔壁的占婆人那是心惊胆战,两股颤栗。

    生怕安南的明国老爷们打顺手了,过来把他们的家也给抄了。

    于是乎对大明那是越发恭敬了,特别是看着凄凄惨惨的后黎朝黎晖一家搬出了王宫。

    陈朝的后裔终究是找到了,具体他是不是陈朝的子嗣后裔张小公爷不在乎。

    反正这是汪直命人找来的,据说是当年陈朝的后裔。

    这位看起来四十多岁老农一般的陈朝后裔,在战战兢兢的被汪直训练了一通礼仪后。

    换上了装束,便带着他的新妻、儿子住进了王宫中。

    李东阳这个时候也代表着大明现身了,笑吟吟的开始主持安南事务。

    阮福看着整个安南被掀的底朝天,却不敢吱声。

    好在答应给他的爵位,总算是给了。

    “大明靖海伯”,这靖海伯的含金量可比后黎朝的强多了。

    也算是稳住了阮福的心,让他老老实实的按照既定计划给大明干活儿。

    官宦是不用他安抚的了,毕竟基本都给抓完了。

    突然间从各地冒起的保长、甲长,阮福则是默默的签署了任命书。

    整个安南也被切割成了两块,李东阳到是对张小公爷的这种切割表示满意。

    只是认为其中的些许细节,还得调整一下。

    比如“保靖缉事司”,由思恩伯黎廷彦主理、对大明负责。

    但不能给他提拔的权利,功考亦得由其他人负责避免其以权谋私、尾大不掉。

    “安民布政司”可以给靖海伯阮福来办,但同样功考亦不得让其掌控。

    他们二人、两家族可以作为权臣,但绝对不能让他们一手遮天。

    保靖缉事司那边的人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同时这帮人的家眷亦都被分出来。

    送往了升龙放在一起,并派别院、宅子安置。

    不得不说李东阳这老狐狸所思所想和其行政经验,不是张小公爷能比拟的。

    老宦海自有自己处置的一套方式,礼贤下士的去安抚了一番后。

    这些人就彻底的跟自己的曾经割裂了,他们将会居住在升龙。

    保靖缉事司的人亦都会被重新分配调遣,他们将远离自己的故地。

    且三年一调,逐步回归到升龙最终致仕。

    到是李东阳对于后黎朝那位“圣宗”创立的为官65岁、为吏60岁致仕制,并给额定岁俸很感兴趣。

    这一条他是保留下来了,并记录在案准备回去后在朝中提出。

    “咄咄咄~~”

    阳京城,新修造的一座“观海听涛楼”拔地而起。

    这里亦是如今阳京最为奢华、最为热闹的一栋酒楼,而今日这里被彻底清空。

    只有诸家货殖会在这里参与扑买。

    “咳咳咳……诸位!诸位!今日扑买者,乃前安南王室所出物品。”

    却见那扑买先生一脸谦和的笑意,轻声道:“当然!还有各家所出之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汉子“嘿哟~嘿哟~”的把那些物件儿抬了上来。

    张小公爷却没有在下面,而是在二楼的包间里。

    年轻的黔国公沐昆与他相对而坐,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高大肥硕的大汉。

    “末将高英杰,见过小公爷!”

    即便已不是第一次见了,然而沐昆依旧心下赞叹这位张小公爷的风姿。

    如今这位少年玉螭虎身上,更添了一丝的沉稳。

    张小公爷没在意沐昆如何看自己,到是对面前的这位高英杰很感兴趣。

    “且起来说话罢!”

    这高英杰应了一声,迅速的起身。

    小公爷这才看清了他的相貌。

    看清后张小公爷颇有些哭笑不得,无他~这位长的真是颇为喜庆。

    若说他是一位团团富家翁,绝对没有人怀疑。

    虽他身高恐怕有近一米八,但膀大腰圆看着便是个加大版本的洪金宝。

    但面相却极为喜庆,居然长的像是日式的招财猫!

    说他是财主、是富家翁、是大商贾,张小公爷都信。

    可唯独说他是军将……这位的身材,恐怕得特制的铠甲才穿的下罢?!

    “高家为大明戍边多年,此番滇南乱事中更是坚定与国朝同声息。”

    沐昆站起来躬身对着小公爷作揖,轻声道:“所以,某才厚颜带他来谋上一职。”

    张小公爷笑了笑,然后对着沐昆道。

    “我倒是无碍,只是这位高老兄能否扛得住军中苦楚啊?!”

    那生的如同招财猫似的高大胖子听小公爷这么说,顿时急了:“您别小瞧人啊!”

    “某……某不是生得胖,这可全是练出来的!”

    沐昆见这高英杰居然抢话,不由得着急的要训斥他。

    但却被小公爷笑着摆手打断了:“哦?!练出来的?!如何练的?!”

    高英杰本就只是有些着急而已,大概是因为小公爷怕他吃不了苦。

    因着自己的身材问题高大胖子可受白眼不少,所以自然就没忍住脾气。

    但叫沐昆这么一瞪,他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某祖上原是随着前朝段氏大总管的,后来段氏降国朝去了雁门祖上就没跟去……”

    听得高英文娓娓道来,张小公爷才恍然。

    高家祖上一直都是段氏的心腹,确实也忠义无双不曾有逾越之举。

    只是元末明初段氏忠于前元死扛大明,最终兵败被擒。

    段氏一族虽然未有被灭,但却也被迁往雁门为官。

    高家不想离开故土,段氏念于高家多年忠义也就没多做挽留。

    更向当时的黔国公沐英举荐了高家,使高家得以成黔国公府心腹存留下来。

    英国公张辅数次征伐安南,黔国公的阵营中高家可都是主力战将。

    英国公对于当时高家的表现很满意,还想将其举荐到京师任职。

    只是高家不愿脱离故土,是以留了下来。

    高英杰所说“练出来”的,也并非是虚言。

    段氏一直崇尚佛门,于是乱世时便有中原各处比丘躲避战火而来。

    高家作为段氏心腹自然与他们多有接触,更是从比丘手中习得了一套横练之法。

    “某一身横练可抵锤、撞,只是刀剑刺砍亦是可伤。”

    张小公爷听得他的话,不由得啧啧称奇。

    站起来绕着这高英杰走了两圈,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知道的一位奇人。

    那位奇人还是老外,叫“弗兰克·理查德”。

    人送绰号:炮弹!

    他生于二十年代,但生平不详。

    留下的只是些许古老的影像资料,在那些影像中他先是让人跳起来双脚蹬他的肚皮。

    又让人用斧子的背部砸击他的肚子,最后玩了一招更狠的——炮击!

    用老式火药火炮、实心圆型石炮弹,轰击他的肚子!

    “光是能扛还不行啊!”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拍了拍这位高英杰的肩头,拍完对他的话就信了五分。

第七百零九章 黔国公爷还旧情,高家英杰高沐恩

    这高英杰的肩头、胳膊,不是那种虚胖下的软绵感。

    他那肥硕的身躯下,几乎都是结实的、厚实的肉质。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保持下来的,但可以肯定这种肉质下的抗击打能力绝对很强!

    “四千两!五株三尺珊瑚树!还有没有更高的?!诸位!来自于安南王宫的五株三尺珊瑚树!!”

    下面的拍卖很是热烈,各家主事不断的擦汗。

    管事们则是小算盘噼里啪啦打的飞起,不断的跟主事嘀咕价格高低。

    “小公爷!某除了弓马,其他自问不差于旁人!”

    高英杰说起自己的本事,顿时一脸自傲。

    张小公爷笑着摆手让服部小姐姐给他端过去一杯茶,让他且坐下。

    “哦?!那为何你要离开滇南?!不是说故土难离么?!”

    叫小公爷这么一问,高英杰顿时显得有些腼腆。

    “家中老父说了,总在滇南免不得跟那些不自量力的反贼一般眼光……”

    高英杰一边说着,小公爷这边不住的点头。

    看来这一趟确实是对滇南各部,震慑极大啊!

    其实想想就能理解了,千百年来哪怕是明初的大战。

    明军勇则勇亦,然而像是现在这样碾压式的大胜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火炮轰鸣之下、火枪围杀之下。

    即便是再蠢的人也看出来,世界已经变了、大明已经变了。

    “家中老父亦是说了,出了滇南还需为大明效命。”

    高英杰笑起来很是憨厚,配着那张招财猫似的喜庆脸儿让人看着便亲切。

    “若能得功勋有个一官半职自是好的,将来回滇南也好继承家业。”

    张小公爷望着这高英杰亦是心下感叹,高家能在这滇南随段氏屹立迄今而不衰并非没有缘由的啊!

    高家很清楚自己的根基在滇南,这点是不会变的。

    但若想要高家长盛不衰,那么走出去就成为了必然。

    走出去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世界,留下来是因为此处才是根基。

    “诸位!接着扑买者,原为安南王黎氏行宫!依山傍水占地颇大!……”

    下面的扑买已经逐渐的热烈了起来,升龙城内至大明边境之间有着大量的宅邸。

    面积小的、略为偏僻的自然是不会被看上眼的,能拿来扑买的都是比较不错的。

    各家货殖会也清楚,安南将来会作为货殖会的根基之处发展。

    毕竟在大明内,他们可没法跟现在一样去掌控高达一国之耕地。

    更是相当于,彻底的垄断了整个安南的全部生意!

    亦是说,这安南将来是必然要发起来的。

    现在置业自然是为了将来,自家的货殖会能占据先机做准备。

    张小公爷领着沐昆、高英杰一并下楼,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从观海听涛楼下来,领着他们从后门离开。

    登上了马车“哒哒哒~”跑了一阵子,就来到了一处水寨。

    门前的大明水师军卒仔细的勘验了一番后,便着人打开了寨门让他们入内。

    马车刚刚停稳,便见得戚景通慌忙来拜。

    “末将戚景通,见过将军!”

    张小公爷下得车来,对着戚景通笑了笑回了一礼。

    随后便看到了远处水师的军卒们在摇晃的大船上,呼喝着演练着攻防战。

    眼见数十水师军卒们身着藤甲,一部分在陆上用绳索摇晃的大船适应。

    另一部分则是在海上被摇晃的战船上呼喝着互相攻伐,战船的两侧捆绑着麻绳网。

    哪怕是动作激烈些跌下来,也不会掉到水里去。

    “世显辛苦了!”

    张小公爷很是肃然的对着戚景通便行了一礼,戚继光青史留名有练兵之能。

    看来这是有家传因素啊!

    从戚景通练兵就能够看出来,这位老将可不是嘴把式而已。

    这些水师的军卒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模拟海上风浪情况下作战,而且分有层次。

    先在岸上适应一番,随后在到摇晃的战船上适应。

    等他们习惯了这种情形下作战,再面对海上风浪摇晃下作战时就简单多了。

    “将军过奖!”

    便见张小公爷笑了笑,招手让高英杰过来。

    然后对着戚景通道:“这位是高英杰,滇南此番大战中立有大功!”

    高英杰见介绍到了自己,赶紧对着戚景通行礼一番。

    虽然戚景通对于张小公爷将此人介绍给自己,感觉有些奇怪。

    但还是依足了规矩见礼,随着张小公爷一摆手。

    众人便向着一处校场走去,一边走张小公爷便是一边解释。

    “高将军欲从军报国,此番又有战功在身……”

    众人三两步间,很快的就来到了校场。

    “我本打算让他到军官学校进修,但想想如今水师有些缺人。”

    张小公爷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笑吟吟的对着戚景通道:“他……却刚好合适。”

    说完这段话,张小公爷本来以为戚景通会拒绝或是反驳之类的。

    毕竟高英杰这身形如同大肉球似的,又长着一张招财猫似的喜庆脸儿。

    实在看着不似一员沙场猛将啊!

    然而戚景通却只是顿住了脚步,然后走到了高英杰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

    肃容对着他沉声问道:“外罩横练金刚铁布衫?!”

    张小公爷听得戚景通的话直接愣住了,卧槽!老戚还有这手?!

    高英杰听得这话显得很激动,赶紧拱手作礼:“是!”

    擦!还真是啊!

    张小公爷顿时对戚景通刮目相看,但想到他的那位儿子又释然了。

    毕竟那位戚爷爷在自己的练兵书里,不仅记载了练兵之法还有大量的拳脚兵刃习法。

    显然他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自然是收集不到如此多的拳种、兵刃练习方式的。

    更别说他还得融会贯通加以改良,最终用于战阵。

    也就是说,他的这位老爹遗留下的著作中多有提及。

    甚至还活着的时候,没少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加以练习。

    “横练金刚铁布衫,若不配以轻身之法恐战阵难游!”

    戚景通目光灼灼,似乎对于这位高英杰亦很有兴趣:“高将军轻身之法练的如何?!”

    这似乎是叫戚景通问到点子上了,便见高英杰脸色有些陀红。

    颇为不好意思的呐呐道:“轻身之法虽是有练,就是还未算有成……”

    “来来来……既是来了校场,便场上走一番!”

    戚景通倒是也急性子,见猎心喜居然都顾不上小公爷了。

    拿过两套护甲,看了看高英杰的身形。

    又拿过一套,拢共三套护甲全都丢给了他。

    “拆开来再装起可以用,咱先走走棍法看看!”

    高英杰好奇的拆开,然后给自己装备上。

    张小公爷则是笑着请沐昆,随着自己一并到边上观战。

    妙安小姐姐满脸兴奋,盯着场上的二人乌溜溜的眼珠子不住的转悠。

    “妙安姐姐、鹤姐姐,你觉着他们谁会赢?!”

    沐昆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张小公爷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女子。

    只是这女子身着姬武将一般火红色的铠甲,又罩下了面甲。

    以至于沐昆还以为,这是随同着的姬武将。

    “公子!婢子瞧来,当是戚将军能胜!”

    妙安小姐姐倒很是自信,盯着校场正在活动的两人脆生生的道。

    “高将军虽有横练铁布衫,然对阵经验未有戚将军多。”

    顿了顿,妙安看着渐渐动起来的两人道:“且戚将军能一眼看破,又敢提校场试手……”

    “必是有所把握!”

    张小公爷隐蔽的给了妙安小姐姐一个白眼,他可知道一个细节。

    那就是杨家的人有好几个在水师里服役,其中一个嫡系的好手还是戚景通的亲兵。

    有这样的一个亲兵,戚景通即便是没有学到杨家枪的精髓。

    那肯定也是对阵过颇有心得。

    偏生高英杰的这身横练功夫,若是锤砸、撞未必能伤。

    而碰上枪扎,那就有些难为了。

    同时他的功法又叫戚景通看破了,若是没有把握戚景通怎敢到校场来!?

    “妾身倒是觉着……平手。”

    张小公爷听得足利小姐姐的话,虽然没有意外但还是好奇:“哦?!”

    “夫君且看便是了。”

    便是此时,校场上的两人已经活动好了拉开了架势。

    眼见戚景通“呼~”的一声,棍指高英杰。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手弓马立棍下,顿时就看出戚景通的功夫极为扎实。

    “喝~!”高英杰亦不敢怠慢,低吼一声亦是站如古钟。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心里唔了一声。

    便见两人不曾拖延,立住后高英杰直接一棍“呼~”的打做成圈直扑而去!

    这是化棍成枪的刺法,高家果然是还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啪啪啪~”戚景通手中长棍应声而到,双方便在这瞬间已经交手数趟!

    眼见戚景通低吼一声,掌中长枪如游龙刺出!

    高英杰虽是身大却轻巧如灵猫,居然单腿侧身躲开。

    同时还借由自己身大力沉之利,将掌中长枪弯成弓装猛的砸出!

    “啪~!”的一声,戚景通居然是一声闷哼“啪啪啪~”倒退数步!

    然而高英杰似乎没有任何的欣喜,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的凝重。

    甚至他没有因此而抢攻,却再次扎稳马步掌中长棍直指戚景通。

    双方的呼吸渐渐的沉稳下来,脚下的步子则是在一点点的挪动。

    “呼~啪啪啪……”

    猛然间,又见他们的棍子飞快的在空中撞击!

    高英杰那肥硕的身躯犹如灵蝶,居然上下飞舞。

    张小公爷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杀破狼》里面,洪金宝那上下纷飞的身影。

    这尼玛完全不符合物理学原理啊!

    这么肥硕的身躯,他是如何做到还能如此灵巧的!

    “啪~!”的一声,双方不约而同的退后了数步。

    妙安小姐姐瞪大了那双杏眼,几乎不敢置信。

    但随即看着断开的棍子,她又若有所思。

    “平手。”

    沐昆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这场比斗如果说谁最提薪吊打,无疑就是他沐昆。

    高英杰是他举荐的人啊,若是没有点儿本事可凭白的丢了黔国公府的脸面。

    可若是高英杰太有本事,在这里伤了大明水师的辅帅那也不是啥好事儿。

    回头说不准就得被穿小鞋。

    平手,这是最好的结局。

    “某输了。”

    高英杰将手中的棍“笃~”的刺在地上,目光平视戚景通。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他刚才也看出来了。

    戚景通手下留情了,这位憨厚的大胖子倒是个实诚人。

    “高将军可有表字?!”

    这个时候,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站了起来。

    高英杰闻言不由得楞了一下,倒是沐昆反应的极快。

    赶紧快步上前拉着高英杰给张小公爷拜下:“并无表字!”

    “大明上下皆言小公爷乃‘天下风云麒麟儿,国朝无双玉螭虎’,英杰不知今日是否有幸……”

    这番文绉绉的话,高英杰自是不会说的。

    只是有些傻呵呵的被沐昆拉着拜下,张小公爷哈哈一笑。

    摆手让两人起来:“高将军,多承天恩又忠义满门!着实是难得啊!”

    高英杰此时恢复了那憨厚的笑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嘿嘿的傻笑着。

    “黔国公举荐了你,此番恩义莫要相望。”

    高英杰听得此言,不住的点头:“自是不敢的!”

    拍了拍高英杰的那宽厚的肩头,张小公爷笑了笑:“如此……”

    “你便表字‘沐恩’罢!一则有‘永沐天恩,忠义不忘’之寓,又可铭记黔国公对你举荐之恩!”

    沐恩,一语双关啊!

    哪怕是沐昆亦是越琢磨,越觉着有味道。

    “沐恩,还不赶紧拜谢玉螭虎!”

    这高英杰那也是个聪明人啊,便是他再傻也知道这算是跟张小公爷撩上关系了。

    有了这个字,以后他自号是小公爷的门生都是可以的。

    “高沐恩拜谢螭虎先生赐字!!”

    这番话他自然是不懂说的,可沐昆懂啊!

    悄然用滇南土语给他耳语一番,高英杰赶紧文绉绉的拜下高声叫道。

    沐昆这才吐出了一口气,高家的这份人情算是还上了!

第七百一十章 发家致富靠洗劫,新葛朗台李东阳

    “沐恩啊!便在世显麾下好好做事,立下功勋将来好往帝**事学院就学!”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那可是天子门生啊!”

    高英杰感激的对着张小公爷拱手,边上的戚景通则是哈哈一笑将他领了下去。

    言道回头便开具一份文书,随高英杰一并入京送往军部确认。

    “沐恩啊!这段儿你哪儿也别去了,先在水师适应一下。”

    戚景通说着,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身横练,简直就是为水师跳梆练的!”

    叫戚景通这么一说,张小公爷一琢磨还真是啊。

    战船上互相跳梆,因为海风侵蚀所以铁甲基本不着。

    容易绣坏嘛。

    可布甲沾上了海水海风,一方面是变得更重、其次亦容易朽坏。

    出身鲁东的戚景通一度对此颇为头疼,铁甲养护用油太麻烦了。

    但到了占婆、安南后,戚景通马上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藤甲!

    藤甲,本来就是应对于潮湿环境下诞生的铠甲。

    所以哪怕是在海上,这种铠甲也非常合适使用。

    桐油浸泡之下,它的重量不及铁甲却防护性相差无几。

    甚至在面对链锤等砸击的时候,它整体的弹性还能吸收一定的力度。

    其次便是穿戴方便,相较起铁甲它用系船用的油缆扣上即可。

    且这种铠甲穿戴下更为透气,不似铁甲一般厚重、闷热。

    戚景通看重高英杰的原因除了他这身本事之外,便是因为他有藤甲使用经验。

    滇南因为地理原因,也多用藤甲作战。

    藤甲的问题就是惧火,一旦起火很快就会被烧起来。

    在滇南担心这个问题,在水师不担心啊!

    解决方式就是在藤甲制作好后,刷上一层螺灰水。

    留下了高英杰,张小公爷带着沐昆便往回走。

    “公爷,此番某回京……您也一并回去一趟罢!”

    沐昆听得这话眉头跳了几下,他瞬间就猜到了小公爷的意思。

    如同在滇南所商议好的那样,他需要到京师去确认此事。

    只要这件事情确认下来,黔国公府就不必再搞什么韬光养晦了。

    更不必担心国朝会有猜忌的问题,黔国公府战战兢兢的日子就算是过去了。

    “沐某此番前来,便是想请小公爷一并搭载沐某往京师去……”

    沐昆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此番回京,还请小公爷多费心了!”

    这一番话他说的是真心实意,亦是为黔国公府长久计。

    想要长久的富贵就必须要有所取舍,张小公爷知道黔国公府可以延续到明末。

    可沐昆不知道啊!

    在他如今所知之内,黔国公府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油烹。

    一朝稍有不慎,可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历史上沐昆前期被认为文武皆善,能作诗著文。

    然而后期却放浪形骸,甚至不惜多次吞占田亩被言官弹劾。

    其实说到底就是沐昆自己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他黔国公府远离京师。

    若是还贤明守德,你想做什么?!

    已经归为一方之王了,甚至还远离京师。

    又手握兵权,在当地甚有威望。

    如此贤德……你想做什么?!

    该说的一句话就说完了,该做的其实只需要点一下就能破。

    沐昆很快的选择了告辞而去,既然事情谈妥了再留下来亦是无甚益处。

    扑买大业足足持续了三天,各家总算是心满意足的买下了各自所需。

    尽管抄家大业中有人挣的盆满钵满,有人亏的只剩裤头。

    但总的来说还是挣的多,亏的只剩裤头的那几位是着实倒霉。

    现在只能是押送着东西回去,然后出手卖掉才能回血了。

    但好在这一趟没算是白来,抄家出来的东西算算回去的价值。

    还是有赚头的,只是看着别人数万两、数十万两的挣。

    自己现在身上一百两银币都拿不出来,顿时满心悲苦。

    李东阳倒是很满意啊!

    这一笔扑买下来,算上从王宫、各处豪族家中抄出来的粮食、珍宝。

    前后算下来大明这一波,那是血赚啊!

    安南国这些年休养生息之下,又有一年三熟之地利。

    于是乎囤下的粮食,竟然是高达千万石之多!

    如果算上各豪族、勋贵及官宦家中抄出来的,这个数字顿时逼近一千五百万石!

    当时这个数字交上来的时候,老李头儿差点儿一个哆嗦就摔地上了。

    老李头这是泪流满面啊!

    可怜老夫算是朝中老宦海,亦是入阁多年了。

    然而这么多粮食,哪怕是账面上都是第一次看到啊!

    当时捧着这账本老李头就哆嗦了,大明有了这批粮食在手那可就真稳如泰山了。

    什么河水泛滥、什么地龙翻身,粮食一押过去给灾民们一放!

    这还能出啥祸乱?!

    便是那鞑靼再反出大明,老李头也有信心远征一搏。

    粮乃国之胆!

    库里有存粮,这心里才不慌。

    激动哆嗦了半天,才平息心情的老李头翻开了账本。

    开始看起从王宫里抄出来的东西,结果才看了几眼赶紧阖上了账本。

    没辙啊!老家伙觉着这账本太特么刺激了!

    看多几眼,感觉自己都会被刺激到血管遭不住要爆。

    虽然说安南后黎朝是后起之秀,可那位“圣宗”在世的时候也是地方一霸啊!

    那老小子把占婆抢了,占婆国数百年的累积就这么被他掠回了安南。

    沧澜国也被灭了,沧澜古国数百年的累积也被抢了个干净。

    又平灭了周边的些许部族,打完必然是要抢的。

    于是乎左右抢上一通下来,后黎朝顿时变得家底丰厚。

    到黎晖这代虽然没有再有什么巨大的作战、掠夺,但承平多年之下各地上贡亦颇为可观。

    不说别的,单说宝库深处那棵珊瑚树便已是价值连城!

    足足六尺有余的巨大红珊瑚,枝条展开竟如同真树一般。

    整棵珊瑚左右张开来,占地方圆三尺余。

    装载这棵价值连城红珊瑚的,是一座黄金、碧玺、红宝石……等一并打造的盘子。

    盘子内以金银瓜子堆积做土,更辅有多根金柱子支撑珊瑚树枝。

    底部则是一辆小车子,以红木为板、轮。

    若是要挪动,则需前后左右共计六人轻推或是抬起。

    必须得小心翼翼,否则上面一根枝条段了都是大祸。

    初见之时,李东阳这样见多识广的老家伙都傻眼了。

    便是这位儒雅著称的老学究,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好几句儒家秽语!

    且尔娘之!入令堂牝!!

    犬牝所出之恶贼,竟然有如此宝贝?!

    老李这是激动的泪流满面啊,这宝贝……莫说是价值连城了。

    便是说其价值一小国,亦不可算虚言矣。

    但看到了安南国库里的金银珍宝统计,老李还是那小心脏抽搐了一下。

    金锭十两一只,共计六千只。

    银算上银锭、银块、银砖……等,拢共下来近五百余万两。

    珍珠六百余斛,其中顶级指肚儿大小的金珠竟有八斛。

    其他珊瑚树五尺的七株,四尺、三尺等拢共二三十株。

    二尺及以下的便多了,竟然百余株。

    碧玉、白璧、青玉……等玉璧、雕件、把件……等,拢共百余件。

    这些老李头就不稀罕了,这些玩意儿大明也不少。

    倒是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等等,各色宝石足足有三十斛让他有些惊讶。

    铜锭、安南铸的粗糙铜钱,老李头完全就没有兴趣。

    回头这些玩意儿全丢去给军械铸造司,让他们打造成火炮或铜子儿便是。

    缓缓的把账本盖上,老李头总算是明白为何玉螭虎热衷开战了。

    果然啊!这打仗是能挣钱的!

    而且特么挣大钱啊!

    一场侵吞下来,大明收获的可不止是这些。

    安南的军伍几乎尽数被拆毁,黎家上下全部被押解回京。

    新扶持起来的陈朝后裔无所依靠,只能是靠着大明。

    下面的那些读书士子被清扫一空,新扶持起来的保长、甲长们因着手上的土地只能依靠大明。

    大明在拿下安南的同时,表面上是保持了安南的自治。

    但实际上只是换成了商贾们的货殖会,用另一种方式完全控制了安南。

    整个安南的耕地、港口,再到关隘。

    全数都归于了货殖会在打理,上层从陈朝国王、两司负责人,再到下面的保长甚至普通小农。

    无一不因着这场巨大的变动,而获得了好处。

    他们手上有了好处,谁特么还想旧朝前人回来啊?!

    所有人都巴不得那些个老爷们,全死在外头算逑了。

    名教秽语!这样的仗,老夫都想再多打几趟啊!

    打一趟就国库充盈,打两趟绝对发家致富!

    打三趟百年不衰,打四趟宏基永固!

    为了运走这么多的家伙什,老李头上窜下跳的让张小公爷赶紧弄船来!

    可尼玛再多船,也一时半会儿运不走这么多玩意儿啊!

    即便是大明最大的海船——五千料大海船,也就一次性能运五千石的物件儿。

    其他的都还好说,多几艘运也就完了。

    粮食可怎么弄啊?!

    “老夫不管!这些粮食,一粒都不能少!全得运回京师去!!”

    葛朗台·西涯·东阳·李此时上线,便见他在张小公爷的面前上窜下跳。

    “粮食啊!这粮食可就是命啊!痴虎儿!”

    老家伙这真是前些年叫大明的缺粮给弄怕了,逮着张小公爷便是一阵教育。

    “国库如今虽是有些许盈余,可粮秣一直不充沛!”

    “大明上下事物繁杂,疆土辽阔之下难免有些许天灾!若是有粮,那便能救命了!”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中满是无奈,这位老爷子真是魔怔了。

    没见过那么一大笔的财富啊,尤其是粮食。

    “一次全都送回去,这真是办不到啊!”

    小公爷很是无奈,这位老爷子蹦达的太猛了。

    “若是想要省着点儿,可以让水师分出一支队伍一点点的运回去。”

    见李东阳要反对,张小公爷赶紧道:“毕竟海上可不是风平浪静,总得有战船巡查的。”

    他的这话一说,老李头倒是没了言语。

    这水师成立后以夷州为基点,辐射到了琼岛等地。

    一大片的扫下来,琼岛多次上奏说海盗袭来的事儿居然再没发生。

    倒是军部给内阁通报了几次,水师剿灭了几股盘踞在琼岛附近海域的盗匪。

    通报上也是轻描淡写,就说斩首三百七十有二。

    溺者无算,俘五百有余。

    因琼岛各司指认多人对大明犯有血债,于是乎上报刑部准备处斩。

    这些海盗又不是大明人,既然犯下血债自然要杀的。

    刑部那边也没啥废话,直接核准就让他们砍了拉倒。

    在水师巡游大明附近海域后,顿时这海面上的盗匪们全然不见踪影。

    所以啊,这水师的巡游自然是不能停下来的。

    “若是要再快点儿,恐怕就得出点儿血了。”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李东阳道:“货殖会的海船亦是不少,让他们协助一番就快多了。”

    李东阳刚想张嘴说征用一番,但看着小公爷的眼神他话又咽回去了。

    货殖会不能杀鸡取卵,上回征伐黔州、对阵鞑靼。

    再到这回对安南的征伐,货殖会都表现出了自己的作用。

    若是强行征用他们的海船,这无异于对他们是一种打击。

    杀鸡取卵之事,李东阳是不会干的。

    “也罢!国朝之事,让他们可别收的太贵了。”

    但李东阳的这话,却让小公爷摇了摇头:“西涯公,此言不可出!”

    “我等可开扑买竞标,定下日期、运价让他们前来竞投。”

    看着李东阳疑惑的眼神,张小公爷无比坚定的道:“但……”

    “决计不可让他们少收,抑或是征调其海船、强行命其运载。”

    这话倒是叫李东阳好奇了:“哦?!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张小公爷望着这老家伙,无奈的笑了笑。

    大明的这些个阁老不可谓不聪明,但他们确实没有考虑过商品、经济的问题。

    或者说这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朦胧的意识。

    出身儒家名教的他们,被“重道轻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思想给捆住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竖规立矩财粮货,扬帆出海归京师

    “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张小公爷没有说话,反而开始背诵起一段经章来。

    “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李东阳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作为大明鸿儒之一他自然是知道这些话的出处。

    小公爷所念之经章出自于《孟子·离娄章句上》,亦是他所学过的。

    “西涯公不知有否注意?!大明如今乱象者多存于商贾、士人。”

    这个话说出来李东阳顿时有些脸红了,这事儿他如何能不知?!

    很多读书人此时还算是要些许脸面,还没到万历朝那样商贾也是好身份的时候。

    当然,这并不妨碍读书人遮遮掩掩的做生意。

    更别说他们家里人做生意,他们秉持着“亲亲相隐”的原则为其遮掩甚至庇护。

    家里通过他们读书人的身份免税、得庇护,从外面挣银子回来。

    然后再支持他们这些不事生产的读书人读书、拿官位,到更高的位置、结识更多名士。

    甚至最好结识朝中大臣,再有同乡互相帮衬一点点扩大影响力。

    “何以士人、商贾乱耶?!西涯公想过吗?!”

    李东阳这回真的是被问住了,是啊!为何他们会乱?!

    如今仕林的乱象,李东阳自己也很头疼厌烦。

    那些个言官们被痴虎儿收拾完毕后还好些,但下面的士子们嘴里没个把门的。

    啥话都敢往外蹦,甚至有些时候聚集起来逼迫官府亦时常发生。

    “明日开始装船,但估计得三日后才能出发了。”

    小公爷笑着对陷入了沉思的李东阳轻声道:“滇南已是理顺,安南事物想必西涯公亦是手到擒来。”

    李东阳对此倒是不反对的,宦海多年如今又有大军撑腰。

    若是连现在这样的安南都搞不定,他老李头干脆找一块豆腐撞死算逑了。

    “此番也可带邃庵公熟悉一番安南,入阁前他在此历练一番亦是好的。”

    这番话说的老气横秋,但李东阳却丝毫不觉着违和。

    甚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石淙的确得多历练一番,毕竟国朝变化太大……”

    话还没说完,李东阳自己就笑了。

    这痴虎儿才多大啊,居然都开始安排起国朝的事宜了。

    看着这意气风发笑吟吟的如玉少年郎,李东阳突然间觉着自己老的厉害。

    老了,不得不服老啊!

    回头石淙能够入阁了,自己也物色一个接班人。

    然后自己就面团团的到元老院里养老去,也不赖位置上跟年轻人们争了。

    “当当当~诸位!今日所扑买者,较为特别。”

    还是那观海听涛楼里,但这回坐在这里的仅仅不过十家货殖会。

    他们都是各自有着大型、多艘海船的,甚至在旧港他们都有海船停泊。

    “这次,是为国朝运送粮秣!”

    那扑买先生说着,对着京师的方向一个拱手。

    “我朝陛下英明神武,擒下安南贼逆!只是这粮秣,有些多啊!”

    唔……这不是有些多啊,这是很尼玛多啊!

    但想想,他们在座的也没有人能够吃得下这么多粮食。

    足足一千五百万石呢,想想他们都腿肚子打哆嗦。

    恐怕也只有国朝户部、内库,才能名正言顺的囤下这么多粮食。

    “此番扑买,是由高至低!限时一个月内,将一千五百万石粮食运抵京师!”

    咦~如此扑买,倒是新鲜了。

    但想想似乎也很合适啊,毕竟是这么一大宗的粮食运输。

    便是调集船队前来,再不断的运回去亦非易事。

    且不可能每次过来都只是运粮食嘛,总得带点儿其他物件儿回去。

    “此番均输,总价六千两!每次减价百两,请注意!每次减价百两!”

    扑买先生“咄咄咄~”的敲着锤子,大声道:“现在……开始!”

    这些个大海商们互相看了看,终于粤北货殖会主事的缓缓站了起来。

    “既然诸位都不来,那岳某就拔个头筹罢!六千两,我粤北货殖会接了!”

    “好!六千两!六千两,有低过此数的主事吗?!六千两!”

    平心而论,六千两的话还是蛮有赚头的。

    毕竟他们不是从安南直奔京师,而是先转到粤北补充上下货物。

    然后再带着一批货物上京师,这样成本就低了不少。

    船上的伙计啥的,月银最高的也就一两多点儿。

    一个船队大大小全部算上,能运十万石的船全数出动。

    所付的月银,再算上沿途吃喝杂费顶多不过千两。

    六千两这个价钱,是非常合适了。

    “五千五百两!”

    京师簪缨货殖会这边沉吟了会儿,直接砍下来五百两。

    “簪缨货值家大业大,当是不缺这点儿银子的。”

    京师货殖会的主事这个时候站出来了,笑吟吟的举起手来。

    “四千两!”

    下面的这些个主事们,顿时有些傻眼了!

    卧槽!你够狠啊!一口气直接杀到了四千两。

    四千两倒是有的赚,但三千两冒这个险值不值就得考虑了。

    “哈哈哈……蔡兄既然有心,小弟如何敢不让?!也罢!我簪缨货殖会便不出这个头了。”

    粤北货殖、簪缨货殖这两家,纯粹就是给小公爷面子。

    虽然拿下来也不会亏,但如此冒险没啥必要。

    海船调配到占婆去运其他物资,也是能挣钱的。

    没了他们两家,其他家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加价。

    扑买先生见大局已定,知道这些个大户那都是忽悠不住的。

    所以很干脆了连问三句,最后落锤。

    随后签了契,安南的粮仓便开始隆隆的向着码头一车车的运粮食。

    簪缨货殖会、粤北货殖会这两方倒是挺仗义的,借出了自己的海船给京师这边。

    其余几家货殖会琢磨了一下,也将一部分的海船借出。

    于是很快的第一批粮食装船后,开始向着京师进发。

    小公爷这边第一批运回去的,必然是最为贵重的物品。

    比如那件巨大的珊瑚树,可怎么运回去就成为了一个大难题啊!

    这尼玛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张小公爷初见它时都楞了一会儿神。

    上辈子他也是参观过红珊瑚博物馆的,那馆内的红珊瑚也有差不多这么高的。

    但相似高度、品相还这么好的,确实没有。

    啧啧称奇的围着它转了一圈,张小公爷便抬手命人琢磨怎么把它装回去。

    工匠们亦是为难了,这么个大家伙什怎么装啊。

    大家寻思了半天,决定要先用软木做一套垫子。

    软木上再铺设厚厚的棉胎,也好在安南的木棉甚多。

    找来足够的棉花打成软硬适中的棉胎,倒也不是问题。

    最后就是树枝了,为了避免珊瑚树枝折断还得往里面小心翼翼的填充棉花。

    棉花容易钩住珊瑚,所以还得用纸把珊瑚树枝包裹一层。

    仅仅是打包这棵珊瑚树,就用去了一天的时间。

    其余的东西倒是好说了,三两下的打包好就装进了大箱子里。

    箱子上写着东西的编号但不写明物品,为了避免东西失窃全过程都是分开来办的。

    运输的一群人、装箱的一群人,但都是分开的。

    运过去的对方确认数量签收,然后打包。

    箱子由其他人送出去,确认钉紧了签收。

    最后装进大箱子,并用马车运走的又是一批人。

    一个个的大箱子被装上了战船,为了运送这批物品郭彦和甚至把自己的座舰都派来了。

    跟着来的,还有两艘纯运送物资的五千料大海船。

    粤北大匠们修造的滑轮轮锁,通过缆绳将一个个的箱子缓缓的吊装到了大船上。

    原计划三日装卸完毕的,却足足装了六日才完成。

第七百一十二章 京师波澜熊孩子,弄潮从来无侥幸

    “哗啦~哗啦~”海浪扑在战船上,激荡起片片雪白的浪花。

    五千料的大船除了地方足够大,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稳!

    风浪之下其他海船会稍微晃悠的有点儿大,越小的船晃的越厉害。

    大船也得加上压舱石,这才能保证在海上的平稳。

    当然,现在张小公爷的这艘不用压舱石。

    成箱的金锭、各式珍宝,足够做压舱石了。

    最为贵重的珍宝,自然是要装载在这艘战座船上的。

    而为了押送这批缴获,戚景通不惜调动了水师一半以上的战船。

    可以说,这一波相当于是押上了水师最强的作战力量。

    张小公爷站在了船头,望着片片海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妙安小姐姐有些心疼的让姬武将们把幕幔拿过来些,遮住暴晒下来的烈阳。

    服部两位小姐姐,则是用矮塌端坐在边上垂首伺候着。

    张小公爷则是捏着手里的信,满脸的无奈。

    信是唐伯虎和徐经来的,这俩在信里就差哭了。

    恩师啊!您再不回来,弟子们可就要完了!

    太子……太子殿下他疯了啊!

    规划图上这位爷二话不说先把新皇城修起来了,修起来就罢了可空城如何住人?!

    皇城自然得须皇城迹象,可咱这位太子爷那几乎是随着自己性子来。

    工部那边过来找茬儿不是一两回了,主要是逾制的问题。

    逾制不仅仅是说用度超过自己本身地位,才能叫“逾制”。

    达不到的也叫“逾制”。

    千百年来皇朝更迭,华夏一脉传承下虽然各王朝有所不同。

    但在建筑等级上的划分,还是极为分明的。

    大明则是在建国之初,即对亲王以下的各级官民的宅第有着明确的制度。

    这包括了整个宅邸的规模、形制、装饰……等等,全都给你写的详细无比。

    比如《明会典》里面就载:公侯者,前厅七间或五间,中堂七间,后堂七间。

    官一品、二品者,厅堂五间九架。

    官三品至五品者,后堂五间七架。

    官六品至九品者,则厅堂三间七架。

    而庶民的正厅,则不得超过三间五架。

    然后包括了屋檐、鸱吻,这些全都有着形制的要求。

    来信的字里行间中,张小公爷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位弟子的苦瓜脸。

    没了他的压制、弘治皇帝又忙于朝中事物,于是熊孩子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今儿扑腾一下铁轨,赶着工匠们改进铁轨的光滑度、车轮与铁轨的契合等。

    明儿突然想起火炮,又溜达去铸炮厂鼓捣一阵子。

    他的鼓捣到也出现了些许成果,比如开花弹就鼓捣出来了。

    然后还盯着新皇城的营造事宜,考虑到了防护和火灾的问题进行了大面积改动。

    人都说智障儿童欢乐多,这聪慧的熊孩子欢乐更尼玛多。

    尤其这熊孩子还经过了张小公爷的熏陶,同时又手握重权。

    又有张小公爷给他送来的二十余万战俘劳力,这尼玛乐子可就大发了!

    熊孩子二话不说先挖了一条宽大的护城河,比京师原皇城内的还大!

    外间则是挖通了潮白河,由潮白河水灌入进来。

    并规划通过一条条的暗渠,最终汇入到了潮白河下游去。

    中间分成了好几个支流,几乎环绕了新城一圈。

    城内的水渠则是熊孩子瞅着张家新庄子内的鹅卵石铺池不错,于是水渠全铺上。

    搞这些的同时,皇城的外部、内殿也大致修建完毕。

    钢材水泥加砖石的好处,就是修造的速度极快。

    张小公爷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新皇城大体已经修造完毕了。

    这个时候铁轨车又发挥了一个效用,它可以从石料场里运来巨大的石料。

    还能运来大量的水泥,这也让京师、簪缨两家货殖会看到了铁轨应用一丝希望。

    看着唐伯虎的信,张小公爷其实心中是惊讶的。

    因为这些货殖会已经开始逐渐的用自己的眼光,去发现商机了。

    京师货殖会看到了熊孩子对铁轨的应用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可以用来运人!

    从新皇城到码头、再到京师城内,完全可以用这些铁轨马车拖行。

    运输货物的话它们载重更大,人乘坐的话装载的更多。

    规划出来一条专门的轨道,用于大众乘车、均输货品。

    这是极为合适的。

    反正这条铁轨已经修造到了城内,那么不如就保留它。

    再将它拓展开,逐步的延伸出去。

    熊孩子的一个举措,造成的是整个大明商贾们的变动。

    阖上了信的时候,张小公爷自己则是感触颇大。

    最先感触到世界变化的往往不是官员、不是百姓,而是这些商贾。

    商贾们逐利没错,但他们同时也在敏锐的感触着世界。

    并随着世界的变化而变化。

    低头想想自己,张小公爷不由得苦笑。

    当年自己和处男哥,可不就是如此么?!

    只有把握住了世界脉搏的人,提前感触和探知世界的变化。

    才能够抓住那转瞬一逝的机会,然后乘风而起!

    大明的商贾们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变化,他们正在跟上这种变化。

    按照原本的历史线,大明的商人们现在应该热衷于功名。

    亦热衷于抱团取暖,形成一个个的商帮、行会、商会。

    然而,张小公爷搞起的货殖会却打破了这个局面。

    货值会的资本囊括了户部、内库,且还有勋贵们。

    一下子就让商贾们有了最强的靠山,陛下都有股子啊!

    敲里吗!谁敢拦着劳资挣钱?!

    户部?!户部巴不得爷们多挣钱点儿,这些钱他们也分润呢。

    在利益的驱使之下,无论是皇家还是户部都选择了默默支持他们。

    而有着这两方撑腰的货殖会,很快的也杀出了一条血路。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几家商帮,如今完全无法和他们形成竞争。

    同时他们还掌握了对外征伐的战利品销售权,这让整个货殖会大发其财。

    如此一来,其他的商帮、商会如何能与他们竞争?!

    就比如这一次,他们运回去大批的粮食必然对市场形成冲击。

    还有很多珍宝,那些珍珠直接可以将其他商会掌握的珍珠业打死。

    这种情势则是张小公爷有意为之,唯有驱虎吞狼才能彻底湮灭那些心怀不轨者。

    当然,张小公爷也不是要一棒子打死他们。

    在他们摇摇欲坠的时候,自然会给他们一道能逃出生天的绳索。

    只是这条绳索要也是勒紧他们脖子的锁链,链子的一头要控制在大明手上。

    微微咸腥的海风吹过,将这少年玉螭虎的玄色衣袍吹起。

    海风没有能够吹破他那白皙透红的鹅蛋面儿,反而是渗过来的阳光让他脸上映出莹莹之光。

    纤纤玉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那双丹凤桃花让人目眩神迷。

    甲板上的海军军卒们正在进行日常操练,高英杰肥硕的身躯在人群中是那样的显眼。

    他拿着棒子呼喝上竟灵巧如蝶,上下纷飞间将几个与他演练的军卒挑翻。

    “走吧!要起风了。”

    玉螭虎笑了笑,悄然起身转过来。

    对着身后的妙安、足利鹤二人,轻声道:“叫姐姐们担心了。”

    “恭喜夫君堪破挂碍!学问再进一层!”

    妙安小姐姐倒是不知道学问的挂碍意味着什么,她只是知道公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如此。

    有时候会发愣好一会儿,这个时间可能持续好几天。

    但他醒来之后,人就会变得更爽朗、更亲切。

    “还有多久到粤北?!”

    为了尽快赶路,船队沿途尽量都不靠岸。

    补给的船只在几艘战舰的护送下补充完毕物资,然后整个船队就再出发。

    “明日午时可以到了,先头的船队已经去安排了。”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看着小周管家匆匆上来似乎想说什么。

    不由得笑着道:“瑾山啊!有什么要说的,便说罢!”

    小周管家这才微微躬身,轻声道:“谍报司那边的人来说,东吁王明吉逾想要见您……”

    “见我?!”

    张小公爷闻言不由得一愣,但小周管家随即递上来了一封迷信。

    接过这封密信打开来,便见得落款是李福达。

    其实密信里所言倒也不复杂,李福达只是提及了自己与这位明吉逾的见面。

    包括了他是如何投降的,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一遍。

    张小公爷沉默的看完后,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

    果然!这世间崛起者,无一侥幸啊!

    这位明吉逾能够在区域两大国夹缝中崛起,最终还累积了让儿子一统地区的实力。

    可见这位老家伙,那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历史多有提及大成就者,无数人去研究大成就者的发迹。

    但很少有人去探究,这些大成就者背后所蕴藏的累积。

    比如,大家都说汉武帝。

    即便是再不喜欢他的,也不得不对于他决胜匈奴敬仰之。

    然而有谁探究过,汉武帝为何能够有如此力量决胜于匈奴?!

    那是因为他的父、祖两代人,给他累积下来了足够的资本让他去与匈奴血战!

    《汉书·食货志》载曰:“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

    “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不可食。”

    钱都已经多到串钱的绳子都坏了,粮食多到从仓库里面溢出以至于散落在外的腐烂掉。

    这足以说明,当时的大汉富足到了什么程度。

    没有这份的富足,哪里来的汉武帝出征匈奴?!

    打仗是要烧钱的、要粮秣的,尤其是在古代。

    产出比根本就没法跟后世比,他们每次出征所需的粮秣、钱财只会更多。

    战争不仅仅是战争而已,战争是一个国家体系的全面对抗!

    而这种对抗在古代,更多的来自于国家自身的累积。

    明吉逾显然深蕴其中之道,所以他给自己做了足够的累积。

    这份累积终于让他的后代莽应龙,将边上两个互相打的气喘吁吁的地区强国彻底吞灭。

    这是个聪明人呐!

    张小公爷看着李福达的来信,心中轻叹。

    李福达冒险一击其实在被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失败了。

    即便是东吁王城撑不住,明吉逾还是有机会率队逃出的。

    逃出后他再与自己边境上的十万大军汇合,留下小股部队层层阻击。

    主力则是立即杀回东吁王城,那即便是李福达拿下东吁王城也极有可能被夺回战败。

    可……即便是如此,又能如何呢?!

    他难道赌一波,大明会因他占据了东吁王城、手握数万残兵而与他谈判?!

    很显然,大明不可能跟他谈的。

    当李福达带着木邦、孟养两土司的兵马来的时候,这件事情就注定了。

    明吉逾选择投降,这是最明智的决定。

    如果注定了要战败,那么手上还有资本的时候投降……

    总比手上彻底的没有资本投降,要好的多。

    不得不说明吉逾这老小子,一定程度上摸到了大明的脉络。

    如果是顽抗到底最终被擒,抑或是被逼投降的待遇不会好到哪儿去。

    可若是还有一战之力,却投降的自然能换取稍微好点儿的待遇。

    毕竟大明自诩是礼仪之邦嘛。

    即便是为了千金马骨做个榜样,让后来人主动投降也是要做做姿态的。

    “告诉他,安排一下!”

    张小公爷突然对于这位明吉逾,亦产生了一丝的兴趣:“便见上一见罢!”

    小周管家闻言赶紧躬身应是,随后缓缓的退去。

    没一会儿,便见得一艘相对较小的车船从大船上放了下去。

    扬起风帆开始飞快的向着远处驶去。

    这种中型的硬帆车船,是短途中使用的。

    要的就是轻便,能够飞快的往来于各处。

    夷州与闽南之间的快速往来,如今都是使用这种车船。

    很快的,在粤北码头上的李福达就接到了来信。

    将手中的信飞快的看了一遍,随手在烛台上烧化并投入水中搅拌了一会儿。

    李福达这才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向着楼下“咚咚咚~”的走去。

    楼下的几个看似在喝茶的汉子隐蔽的抬首望去,见是李福达便低下了头。

    穿过前柜,走到了后院。

    年迈的明吉逾早已经换上了一身的大明道袍,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晒太阳。

    “那位玉螭虎,是不是答应要见我这个老蛮子了?!”

    他眼皮都没有抬起,似乎就猜到了李福达的到来。

    “是,明日午时船队靠岸!”

第七百一十三章 以史为鉴知兴替,浩荡潮流逆者亡

    明吉逾站在船上,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惊愕。

    说到底他是生长在东吁的人,尽管是老谋深算但到底见识甚少。

    广阔的海面,莫说是大明这个时代了。

    便是后世很多没有亲眼见过海的,第一次见到大海都会感慨那种波澜壮阔!

    当看到了海面上的巨大战船,尤其是那艘五千料战座船后明吉逾直接合不拢嘴了。

    直至登上了大船,明吉逾那惊讶的表情就没有停止过。

    在看到了那些穿着红色铠甲的姬武将们后,明吉逾呼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要见到正主儿了。

    默默的被李福达领到了船舱前,姬武将们通报之后他们才被领进了船舱。

    当船舱门“吱呀~”打开的时候,明吉逾那张脸直接僵住了。

    无他,这舱内舱外简直两个世界啊!

    舱内地上铺设着异域风情、花纹繁复的地毯,地毯上则是一扇巨大的黄花梨屏风。

    绕过了这道屏风,便来到了厅堂。

    阳光透过窗棂和舱顶的琉璃,洋洋洒洒的散落在了这厅堂中。

    厅堂中央是带着古韵的祥云纹鼎,而在它的后面不远处则是一座罗汉塌。

    这罗汉塌一瞧便知乃是新造之物,塌背上乃是瑞兽麒麟回首踏火图。

    香炉的两侧则是四张椅子,椅背上各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镇图。

    此四兽较为特别的是,眼部都镶着宝石。

    明吉逾这等老土鳖不知道,李福达这位玩装神弄鬼起家的却一瞧就知道这里面的寓意。

    此乃阳宅厅堂局,号是“四圣五祥麒麟踏祥云式”!

    四圣兽乃是镇厅堂、驱辟邪祟,而这个麒麟就厉害了。

    有道是“麒麟踏祥云,世间百难消”,此麒麟又暗合了张小公爷“麒麟儿”之名。

    不可谓是不用心啊!

    榻前被撩起的帘子,仔细瞧过去会发现那是金丝线缠珍珠帘。

    上面珍珠大小一致、浑圆光荧,随意拆下来一颗拿出去恐怕能当个十来两银子使唤。

    觉察到身后的明吉逾,眼珠子只看到这些个珍珠帘子发愣。

    李福达不由得撇嘴,到底就是个土鳖啊!

    目前眼中所见的物件儿里,大约最好的物件儿可不是这些起眼的。

    而是那些不起眼的。

    比如罗汉塌上的那一方墨玉螭虎,旁人看不出来但李福达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虎符,而且形制、包浆及上依稀可见的小字可以看出。

    它……当是战国时之古物。

    “不知大王,为何想要与在下相见?!”

    便是这个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的传来。

    尽管这声音听着无比的温柔,然而李福达还是一个哆嗦。

    拉着身边的明吉逾便缓缓拜下。

    “悔迟,见过螭虎先生!”

    明吉逾呼出一口气,缓缓的随着李福达一并拜下。

    “哈哈哈……二位不必多礼,且先坐下罢!”

    明吉逾与李福达低声谢过,这才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明吉逾抬首,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位传说中的玉螭虎时亦不由得愣住了。

    不过到底这老狐狸心绪异于常人,不过是弹指须弥间便回过神来。

    便见他微微躬身,用那苍老的声音说着标准的官话。

    “外臣多闻‘天下风云麒麟儿,国朝无双玉螭虎’,颜色风姿横推八百年无出其右者……”

    便见这老狐狸缓缓颔首做礼,轻叹道:“今日得见,当知非虚言也!”

    张小公爷露出了一个符合大明时代完美礼仪的笑容,心中却颇为无奈。

    苍天啊!大地啊!小爷我只有这张脸好看么?!

    为啥见我都先夸我的脸?!

    小爷也是读书多年、满腹经纶啊!!

    小爷我弓马娴熟,那也是战功卓著啊!!

    小爷谋算鞑靼、轻取西南,难道当不得智计百出?!

    敲里吗!只会看脸!!

    凭啥就看脸!!

    呸!一群肤浅的人!!

    “王上见我,不知有何可教我者耶?!”

    明吉逾呼出一口气,缓缓的抬首望向了小公爷。

    看着那位小公爷靠在罗汉塌上,手里把玩着那块螭虎墨玉雕。

    缓缓垂首,轻声道:“西南之地,大明还是需要外臣的!”

    张小公爷摩挲着手上的墨玉虎符,请笑着道。

    “哦?!何以见得?!”

    明吉逾沉默了会儿,低声道:“阿瓦、白古犹在!”

    “色隆法等人,亦非愿屈居于人下之徒……”

    便见这位老人缓缓的抬首,望着玉螭虎一字一句的道。

    “今日东吁灭,则他日木邦等大兴!其害,更甚于东吁。”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既没有反驳亦没有应承。

    只是在心下叹气,这位老家伙果然是浮沉多年的老狐狸啊。

    此处若是其余的大明官宦,甚至是阁老说不准都有意思要听着他说下去了。

    大明对于西南的策略,更多的是维持平衡、让他们朝贡。

    实际上管束的并不太多,这造成的是土司、宣慰使尾大不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吉逾所言也是事实。

    二十余年后,的确色隆法联合孟密等地攻破阿瓦城。

    这都不止,色隆法这家伙杀阿瓦王莽纪岁、立自己儿子思洪发为阿瓦王。

    可谓是嚣张一时,不可一世。

    这思洪发却不是个当王的料,没事儿就杀人焚经毁佛塔。

    治理地方又搞的一坨稀烂,于是混了十来年东吁这边终于进军阿瓦。

    本来就得位不正的他,被缅臣明吉耶襄政变干掉了。

    但……要说孟养、木邦等危害大于东吁,那就不可能了。

    莽瑞体那厮可是直接入侵大明了!

    万历年其实大明实力犹在,一度都能调动三大宣慰司。

    甚至还曾大军围困莽瑞体,都要将他成擒了。

    然而大明文臣们又犯了尿性,巡抚滇南都御史王凝去信张居正。

    把滇南东吁多次侵扰、三宣六慰逐步被蚕食的情况,告知了这位张阁老。

    张阁老是怎么说的?!

    “得其地不可耕也,得其民不可使也,而空费财力以事无益,使无辜之民肝脑涂地……”

    “严禁军卫有司,毋贪小利逞小怨,以骚动夷情。”

    唔……十分的大明特色,于是王凝二话不说命令退兵!

    导致莽瑞体逃出生天,回去后咬牙切齿备兵复仇。

    万历七年,东吁卷土重来。

    大明边境则是恪守“阁老之命”,坐看孟养被东吁吞灭。

    最终孟养被攻破,整个孟养被东吁王朝彻底吞下。

    膨胀起来的东吁王朝,也奠定了要向大明问鼎的信心。

    然而,这事儿能怪谁?!

    养虎为患撕咬边疆,最终形成祸害是谁造成的?!

    大明的文臣们处理国政是一滩稀狗屎,处理边疆事物则比处理国政更加的稀狗屎。

    “西南之地,不再有大军了。”

    张小公爷望着这自信满满的老狐狸,轻声道。

    明吉逾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呐呐的道:“大明……不是要保有各王么?!”

    “王是有的,只是……再无军伍了。”

    张小公爷当然知道,这帮人如果手上有了军伍会做什么。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帮人一旦手上有兵绝对按耐不住要闹事儿。

    保有王国、有王,却再无军伍了?!

    明吉逾居然一时反应不过来,随手把玩着墨玉螭虎符的玉螭虎则是轻声继续道。

    “不过些许小事尔,日后占婆、安南、东吁……直至孟养等诸宣慰司,都不需兵马了。”

    看得明吉逾发愣的眼神,张小公爷心里很是得意。

    切~!莫瞧你明吉逾在阿瓦、白古之间玩的平衡术,无比高超。

    可在咱这儿,您可就不够看了。

    早特么猜到你们这帮子卵犊子啥尿性了,咱怎么还可能给你们膨胀的空间?!

    “西南边陲战乱不断,我皇明终归是宗主之国。”

    张小公爷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靠着那张璧玉般白皙莹莹的脸儿竟是衬托着有些许神性。

    “若是常管不好,不管又不是。”

    唔……张小公爷的意思是,我大明英明神武弘治陛下为此冥思苦想啊!

    几位阁老、诸部尚书们更是操碎了心,最终在我英明神武弘治陛下的指导下做出决定。

    首先就是,扩大我皇明于西南军力!

    不要误会!这是我皇明好心,为了保证你们不被欺负嘛!

    然后就是帮占婆复国,证明我皇明的确没有鹊巢鸠占之心。

    比如现在的安南,我们可不是把陈朝后裔找回来继承了么?!

    当然啦!为了诸位以后不要再兴刀兵,这军伍就裁撤了罢!

    明吉逾听着张小公爷娓娓道来,浑身开始微微的颤栗。

    这种颤栗很快的变成了颤抖,他很快的察觉出来这套制度背后蕴藏的核心!

    那就是大明对西南边陲诸国,全面的控制!

    “大人有没有想过,西南之地本属蛮荒!蛮人不服管教……”

    明吉逾缓缓的抬首,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居然死死的盯着玉螭虎。

    边上的妙安、足利鹤等,见得此神色渐冷手亦按向了刀柄。

    李福达浑身汗毛竖起,他分明感觉到十多束目光正在扫来!

    那些目光用蕴含的杀意,让这个老狐狸冷汗“刷刷刷~”的直冒。

    旁人不知道,他李福达焉能不知?!

    玉螭虎身侧的那些女子看则靓丽,实则危险无比!

    都是从扶桑武家中遴选出来的女子,手上本事又经过高人传授。

    还跟着玉螭虎多次奔赴战场,真正厮杀下来的雌豹子啊!

    “大胆!!”

    于是,李福达二话不说直接蹦起来要对这明吉逾动手。

    然而张小公爷却笑着摆手:“嗳~悔迟公莫动气,东吁王陛下也只是有所疑惑罢了。”

    随着这张小公爷春风一笑,顿时李福达感觉自己身上被附着的杀意正在消退。

    老李也是心口一松,陪着笑脸侧身坐下。

    心里无数的草泥马在飞奔,明吉逾你个老狗批啊!

    你丫要找死,何必拉上劳资?!

    要早知道你丫这么不知死活,劳资特么给个鬼你带话。

    想到此,李福达就心里叹气。

    还以为这明吉逾是个聪明人,说不准将来得有些用处。

    谁知道这老货也是个蠢猪,尼玛这蛮夷就是信不过、靠不住!

    “王上不必忧心,此番动作吾皇陛下自然是考虑到这些事宜了……”

    张小公爷亦不隐瞒,直接把货殖会、王宫与两司的情况和盘托出。

    顺便把那些个头人们,不听话的基本都去建设京师这事儿给他说了。

    明吉逾沉默的听着,彻底听完后便不再说话了。

    他甚至颤抖都不再颤抖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哀大,莫过于心死。

    “上朝天国,果然英才辈出!西南蛮夷,钦佩!钦佩啊!!”

    良久之后,这明吉逾才脸色惨然的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天下风云麒麟儿,国朝无双玉螭虎’!老蛮子……佩服!!”

    张小公爷则是望着他,声音轻柔的道:“过奖,只是为了西南长治久安……”

    “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足挂齿。”

    明吉逾还能说什么?!

    他一脸惨笑,微微颤颤的躬身作揖告辞而去。

    张小公爷的这一番话,已经让他彻底的明白了。

    从此之后西南诸国,有等同于无。

    明面上是诸国国王、诸臣子管理国事、国务,但……实际上呢?!

    整个军伍是没有的,所有的军务都必须通过大明驻军而行。

    举国上下的耕地,尽数归入各宣慰司货殖会所有。

    名义上这些货殖会都是各宣慰司的,但实际上真正掌握了大头的却是大明!

    也就是说,那些耕地的实际控制人是大明!

    当钱财与军伍都控制在了大明的手上后,那么这个国家名义上的王臣是谁还重要么?!

    “王上若是闲暇,在下倒是建议可多读读书。”

    说着,便见的那玉螭虎笑吟吟的从罗汉塌上起身。

    “在下不才,便赠王上一本书罢!”

    便是在明吉逾缓缓转过身去的刹那,张小公爷的声音响起。

    明吉逾听得这话,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他缓缓的转过身来,那双苍老的眸子中满是灰败。

    边上的妙安小姐姐那几乎就是张小公爷肚子里的蛔虫,玉螭虎脑子稍微动一下。

    她就知道小公爷想要做什么。

    便见她转身而去,很快的拿着一本《史记》跑了回来。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接过《史记》,走到了明吉逾的面前将书放到了他手里。

    “《旧唐书·魏征传》有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望着明吉逾,玉螭虎轻声道:“王上闲暇,当多读体会。”

    缓缓的接过了书,明吉逾深深一鞠。

    “谢螭虎先生赠书,西南蛮人感激不尽!”

    张小公爷笑着摆了摆手:“此《史记》中,在下独喜太史公之自序!也希望王上多加体会……”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

    “不死则亡!”

第七百一十四章 巨舟乘风破浪归,祖孙泪洒码头畔

    潮白河码头上,从河上的商船再到码头上原本的人头攒动全都被清空了。

    只有数十个身影在翘首以盼,其中为首者乃是一身着金甲银盔的老汉。

    这老汉身若熊罴虎豹,一双虎目煞气如刀。

    长髯在胸随风轻摆,身后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

    甚至那老汉身侧,除了一位身着大学士官袍的老者之外无人敢站。

    与这浑身煞气的老汉比起来,他身侧的那位文官老者则尽显儒雅。

    便见他在此老汉身边负手而立,虽是眼中不时闪过些许焦急。

    但至少比他身后的那些几乎就要抓耳挠腮的文武官员们,要强上许多了。

    “懋公啊!你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能不能改改?!”

    这个时候,在金甲老将身边的那位大学士说话了。

    便见得这位老学士颇为无奈,对着身边的老将道:“你瞅瞅……”

    “都把他们吓成什么样儿了。”

    这煞气如刃的老将军,赫然便是大明帝**部总长、虎头太师、宠冠勋贵——张老国公!

    “哼~!一群掉钱眼里的,某孙儿才多大?!还为他们些许小利奔波来去!”

    虎头老太师那心里是一千个不高兴、一万个不满意,我张家不缺富贵了。

    奔波来、奔波去,可不就是为了帝国、为了你们这帮子狗犊子么?!

    “晦庵公!你不提此事尚好,提则某便一肚子火气!”

    便见虎头老太师那是吹胡子瞪眼的,某就这一个孙子啊!

    你说大明上下多少官宦、武将?!

    为啥就非要我孙子去走这一遭?!他还未成婚呢!子嗣都没留下!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某如何对得起那死去的儿子儿媳啊?!

    能站在虎头老太师身边气势还不垮的,自然是现在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刘健了。

    叫虎头老太师瞪着眼珠子这么一骂,刘大学士也是满脸无奈。

    没辙啊!谁叫国朝上下,就这位小爷最能挣银子呢?!

    而且……这能是小钱么?!

    李西涯的密奏早就回到京师了,八百里加急!

    密奏里里外外就一句话:咱大明这回,发了!

    这能不发么?!

    看着随密奏一并回来的账簿,弘治皇帝当时脸儿就涨红了。

    差点儿就现场给他们跳一个舞去!

    内个俩留守的老家伙,嘴唇哆嗦了半天楞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倒是萧敬这老家伙看着还沉稳,只是嘴里呢喃着不知道说啥。

    凑近才能听清,这老家伙哪儿是淡定啊!

    他分明就是吓呆了,嘴里呢喃的是:一千多万石粮食,可咋装回来啊。

    大明上下君臣,无人捞过这等好处啊!

    这尼玛一下子捞的太大,他们直接全吓住了。

    自古以来打仗基本就是白烧钱,没怎么发过财啊。

    这些年小公爷开始推行货殖会,他们才慢慢的有了概念。

    原来打仗不需要咋花钱,甚至还能挣钱。

    可这次张小公爷的手笔玩的太大了,大的让这些个老家伙们都吓住了。

    李西涯的密奏里面写的很长,足足写了三本才写完。

    主要是李西涯这老家伙也没经历过这事儿啊,完全不知道如何拣选重点来说。

    张家这位玉螭虎的操作走位,那太尼玛风骚了。

    即便是后来汪直跟他事情说完了,这位阁老脑子还是没转过来。

    停下来整整理了好几天,才算是勉强理顺了。

    琢磨了半天,老李头只能是叹气把自己所知全写下来。

    从张小公爷的桂西、黔州布局开始,再到水师、谍报司的配合。

    拿下滇南后作出强攻姿态,逼迫安南抽调重兵防御。

    李福达趁机潜入安南,策反其崇郡公、阮福两位重臣。

    占婆在安南抽调了大军之后,由水师辅帅帮忙起兵。

    随后旋风般席卷整个占婆故地,然后原占婆王假意投靠。

    引安南水师并黎仁孝率军来战,将安南最后的可战之军尽数吞灭。

    最后水师跨海奇袭阳京,拿下来后整军直奔升龙。

    在李福达的配合下,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升龙、擒获安南王黎晖……

    一桩桩、一件件,别说李西涯记的头疼。

    便是当时看密奏的时候,刘健脑子得转好几个弯才看得过来。

    “来了~来了~~!”

    码头上的人开始激动了起来,因为那艘五千料的巨大战座船开始缓缓的入港。

    张小公爷其实真的不想这么张扬,可这艘战座船上的东西太重要了。

    全都是最贵重的东西,尤其是那颗珊瑚树。

    稍微挪动一下,都可能有断裂的风险。

    没辙啊!他只能是让人把这艘五千料的战座船,开赴到潮白河码头上。

    好在潮白河码头这么些年,也将河道扩大了不少。

    往来的商船实在是太多了,原本码头三千料的船舶很快就显得拥挤了。

    于是只能是再深挖河道,并将码头向下扩出去。

    河道上面留给的是一些小型的船队,比如五百料、一千料、一千五百料等。

    而下面的则是两千到五千料,都可以停泊。

    再建的时候京师货殖总会他们就学聪明了,知道要预留足够大的船舶来停泊。

    否则的话,这尼玛跟潮白河码头一样。

    没两下子,就得全堵上了。

    预留到了五千料,果然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所有人守住各条大道!擅自闯入者,杀!!”

    虎头老太师一声令下,无数的黑甲军卒们呼喝着开始在周边布控。

    有了足够深的港口,大船自然是能够缓缓的靠在了码头上。

    而不必再通过小船,往码头上运货物。

    随着巨大的五千料战座船缓缓的靠近了岸边,站在船首上的张小公爷亦激动了起来。

    远远的,他已经看到了自家的大父。

    虎头老太师依旧是健朗的,看着沉稳的大父只有仔细瞧才会发现。

    这位老帅的虎目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层雾气。

    看着自己那头发已经花白的大父,玉螭虎便要叫出声来。

    但却被大父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所止!

    他微微张口,却没有叫出来。

    他知道,大父要告诉他的是:莫叫!如今你为主帅,当有主帅威严!

    那道目光渐渐的柔和了下来,这位国朝内陛下都让及三分的虎头太师终究是老了。

    老了,就会牵挂儿孙、就有了念想。

    青年时厮杀疆场的果敢勇毅,如今对着这孙儿便多了一丝怜惜。

    丧子之痛曾经让虎头太师差点儿一蹶不振,当年他曾上书与弘治皇帝请辞京营之职便是有此原因。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苏大学士当年的心情便是虎头太师如今的写照。

    孙儿太有能耐了,一个人太有能耐了就意味着麻烦会不断找来。

    无论他愿意与否,他都要面对那些麻烦。

    树大必招风,这是千古定律无可避免。

    “咔咔咔……”锚链已经缓缓的从战船上下到了水里,巨大的舢板开始从码头上转过接驳上船。

    玉螭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激动。

    从大船上走下来,他以为自己压得住心中的激动。

    然而看着虎头老太师那花白的头发,他竟然眼泪“哗哗~”的便滴落。

    整个人不由自主的便向前扑去,虎头老国公双目泛红赶紧迎了上来。

    “莫哭~!莫哭~!回来了,大父高兴!高兴呢!”

    然而玉螭虎终究是在老国公身前,整个人推山倒柱“扑通~”跪下。

    “大父!孙儿……回来了!”

    这一句话,一下子击溃了这位老国公苦苦撑着的堤坝。

    一瞬间这位疆场上血肉横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疆场猛将老泪纵横。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边上的刘健的等人看的是戚戚然,却没有人去催老国公半句。

    都知道这虎头老太师脾气可不好呢,现在孙儿回来他高兴。

    但你去触霉头,说不准老家伙恼羞成怒……

    那尼玛砂锅大的拳头,见过没?!

    一拳下来哪怕这张老虎留着力气,也能把你砸的在家里躺半年。

    “妙安、鹤姬,还有你们!都辛苦了!”

    拍了拍自家孙儿,虎头老国公很快的将自己的眼泪收起。

    对着那些个已是垂泪低首的女子们,抱拳作礼。

    “不敢!都是婢子(妾身)等份内之事……”

    妙安小姐姐和足利鹤还好,其他的姬武将们受这一礼顿时面皮涨红!

    她们可不是从前那般刚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这大明品级了。

    虎头老太师那是啥人啊?!

    宪宗朝就累进累进太师兼太子太师,位列三公妥妥正一品大员啊!

    更别说他乃是实权手握京营的国公爷,论下来那身份地位比他们扶桑国主都要高啊!

    如此大人物对着她们这些个武家女子行礼,叫她们如何不激动?!

    “且先随痴虎儿回庄子里休息,老夫将这些送归宫内便回来!”

    虎头老国公拍了拍自家孙儿的肩头,心下感慨。

    孙儿到底是长大了,这些时日不见居然就要跟自己一般高了。

    “到家里先垫垫肚子,老夫去去便回!”

    说话间,远处飞奔来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人还未到,便已经喊起来了:“虎哥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啊!!”

第七百一十五章 码头熊娃扑面来,海量巨财宫中送

    那身影还没有逼近,玉螭虎的丹凤桃花便竖了起来!

    顿时吓的那飞奔来的身影,不由得顿住了。

    看着那孩子满脸欣喜,却又撇了撇嘴难过的样子。

    张小公爷不由得叹气,走上前去帮着他扯了一下身上的袍子。

    “都是大人了,好歹是太子呢!得注意一下仪态。”

    看着自己的少年恩师虎哥儿,仔仔细细的给自己扯平身上的袍子皱着。

    顿时这熊孩子不由得眼眶红了红,似乎玉螭虎心有所感。

    抬起头来想要伸手摸一下他的头,但又觉着不妥。

    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担心甚?!我是给咱们大明赚地去了!”

    “回头陛下和您,也好宽松一些。咱们帝国百姓,也宽松一些。”

    说着,张小公爷还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柄弯刀来。

    这柄弯刀巴掌大小,形制充满着异域风情。

    刀鞘为黄金所制,上面有着大量的几何图案。

    那些几何图案的内里,则是镶嵌着红、蓝宝石和大块的祖母绿。

    “这是从安南皇库里面带出来的,据说是某位很伟大的蛮王所打造的佩刀。”

    将这柄刀塞到了熊孩子手里,张小公爷到底忍不住挂了挂他的鼻子。

    “好好用功,陛下年纪渐渐大了!你得多加帮衬。”

    熊孩子狠狠的点了点头,随即牵着小公爷便上了自己的马车。

    那码头上的刘健等人能说什么,这位太子爷从来都是我行我素。

    好歹大多数时候他都恪守规矩,没惹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端来。

    反而还不时的给户部、内库和百姓创造些许利润,刘健等人一琢磨没啥坏处。

    也就干脆听之任之了,毕竟他们可没多少年好在朝堂里混了。

    何必为了这点事儿,恶了陛下和那位小公爷?!

    看着这俩勾肩搭背的溜达走了,他们也只能是视而不见。

    并让码头上的工人们赶紧卸货,有啥比真金白银来的更爽利?!

    姬武将们的战马也已经从张家新庄子里牵来了,看着各自熟悉的坐骑少女们不由得欣喜无比。

    而随着她们护送着太子爷的车队,隆隆的从码头上离去。

    这里也正是的开始了卸载,一个个巨大的箱子被从五千料战座船上卸下来。

    上面用着大红漆圈着“危!轻拿轻放”的,全都得小心翼翼。

    还有专门的车子,装载了军械营造司均输分司所打造的专门的马车。

    用来运输这些贵重物品,毕竟李西涯的密奏里面可都说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一艘五千料的大船堪堪装载了好几个时辰才装卸完毕。

    这批物品无疑是最贵重的,虎头老太师和刘健二人亲自押送着回京师。

    刘健这老家伙可是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于是满路途上无比警惕。

    虎头老太师那也是亲兵们前后开路,彪悍的张家亲兵们此时全身重甲。

    不断的呼啸着在四处巡游,哪怕是稍微的风吹草动二话不说先一箭过去再聊。

    好在沿途找死的人不多,大多数人毕竟是怕死的。

    知晓大军禁止周边有人往来,也就怂了不走。

    少部分看着哨马在飞奔,尤其还是张家的老亲兵们。

    顿时也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了,于是赶紧苟一波。

    毕竟这狗命要紧啊!

    脑袋掉了,那是安不回去的。

    好在京师经过了好几拨的严打,现在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这玩意儿尼玛工地上不好待啊!

    尤其是户部那帮狗犊子老爷们,当初缺人手又寻摸出一个很缺德的主意。

    那就是让后来被捕的,举报前面没被捕的。

    只要举报确实了,他们可以减少刑期。

    还能增加工钱,这尼玛一发就把很多藏着的大佬个薅出来了。

    现在这帮人全都被送到了鞑靼边境上,为大明帝国的鞑靼边堡子做出应有的贡献。

    喝着北风享受着冰冷刺骨,苦哈哈的干活儿至少五年才能回来。

    “隆隆隆……”马队终于进入了京师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皇城内的禁军赶紧迎了上来,四周围早有调查局的人在布控了。

    街上早已经被清空,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军卒。

    如果张小公爷看到这一幕,必然哭笑不得。

    这尼玛才哪儿到哪儿啊,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么?!

    他可不知道,大明君臣上下那真是穷怕了啊!

    弘治皇帝虽然是号称富有四海,实际上穷的一批。

    自己的用度都不断的削减,就是为了让国库多点儿银子使唤。

    户部惹不起那些大户们,收上来的银子又有限。

    这几年张小公爷左右扑腾,才算是有了些许盈余。

    可银钱就那么多,花钱的地方却不少。

    来一个地龙翻身,那哗哗的银子几百万两、百万石的粮食就砸出去了。

    不砸不行,老百姓吃不上饭是要做反的。

    帝国那么大,几乎每年都有点儿三灾六难的。

    不是这里地龙翻身,就是那里水旱蝗汤。

    可户部的银子拢共就那么些许,砸完了还能咋支应啊?!

    现在可算是好多了,好歹九边重镇的粮饷平了不少。

    鞑靼这边还能购入些许风干肉,支应各地维持住平衡。

    终于来了宫门,众人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宫门“吱呀呀~~”的打开了,便见得虎头老国公一双虎目鹰视狼顾。

    那些被他扫过的禁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皇宫中的大殿前,早已经腾空出了一大片的地方。

    最为可信的禁军守住了四周,那些平日了不甚动弹出现的击技内官们匍匐在屋顶上。

    萧敬整个人紧绷的如同弓弦,一双眼珠子阴骘的扫视着四周。

    反正只要有谁被他认为有危险,那绝对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戴义这老家伙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在大殿四周围飞奔。

    身边跟着几个新晋的击技内官,手上还抓着火枪。

    可以说,整个皇宫乃至京师都风声鹤唳。

    被标注“壹”的箱子,被专门送到了弘治皇帝的面前。

    宫里的内官们用营造司设计的吊臂,将那巨大的箱子从马车上缓缓的卸下来。

    上面三个血红的“危!”字,让他们丝毫不敢怠慢。

    当巨大的箱子“咔嚓~咔嚓~”一点点打开的时候,在场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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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425/ 第一时间欣赏明朝小公爷最新章节! 作者:贪狼独坐所写的《明朝小公爷》为转载作品,明朝小公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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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小公爷介绍:
好容易白板熬到高级神装的大号,就这么没了被丢到明朝白板重练张仑很森气。好扑腾的性子,让他闲不住终究把大明扑腾成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会驶向何方的世界……读者群:274774047明朝小公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小公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小公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