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千军万马抵城前,机关算尽反送命(上)
七百九十步,第三轮的炮击轰来!
“放~!”
便听得“嗵嗵嗵……”的声音炸响,随即锥形的炮弹将整个扇面行进的军伍全然撕裂!
从高空俯视下来,便可眼见得一枚枚的炮弹在密集的人群中炸开团团血花。
一辆辆的攻城车“轰隆~”的爆炸碎裂,火光下无数的身影被砸翻在地上。
沿着爆炸中心方圆数米惨叫声一片,碎裂的木块飞溅中更是带着火光冲天!
“冲过去!冲过去!只要冲到城寨,就能赢下来!”
郑公路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声竭力嘶的嚎叫着:“杀上去!!”
便见他“啷呛~”一声抽出了佩刀,声音发颤:“督战队!有敢后退者斩!!”
郑公路赌的就是明军的火炮不能持续炮击,炮击多了会炸膛。
尽管明军有着更远射程的炮火这件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只要是能够冲到寨墙下,他们就算是赢了!
一旦跟明军短兵相接,那么城寨内的桂西、黔州两地土官们就会发动。
到时候他们内破城门,自己等人外破营寨!
里应外合之下,这些个明军只有被歼一途。
“冲过去!冲过去!!”
同样声竭力嘶在吼叫的,还有莽瑞体。
他两只眼珠子都红了,手上的砍刀出鞘直指城寨!
就在刚才,一枚炮弹轰在了莽瑞体的身边不足二十米处。
就当着莽瑞体的面儿,一头战象被“轰~”的炸成了一团的碎肉。
边上的战象发出了凄厉的哀鸣,惊恐的试图逃窜。
如果不是骑手们还算有力的控制和安抚,自己的阵型都被撞破了。
那被炸飞的战象头颅直接飞刀了莽瑞体的面前,它的眼神中满是惊恐、绝望。
战象上的骑手半截身子都被炸飞了,另外半截则是嚎叫着跌在地上。
那肠子随着腥血和撕裂的肌肉,在腥血中喷溅了一地。
他翻倒在那战象破碎的肢体尸块和腥血中,凄厉的嚎叫着让人不由自主的颤栗。
和郑公路一样,莽瑞体知道自己现在退不得了。
他只能是抽出战刀让亲卫们逼着队伍强攻,只要能够冲到寨墙下去就是胜利!
七百步!
炮击终于停止了,莽瑞体不由得心头一喜!
他知道这是个好征兆,说明明军的火炮也是需要停顿的。
连续发射火炮的话,很容易导致炸膛。
所以他赌的就是明军的火炮不能连续发射,至少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冲!冲!冲!!”
沙定州嗷嗷的叫着,但他只是喊着让前面的崽子们冲。
他可不会傻到自己一马当先的去冲,在他看来明军已经黔驴技穷了。
他们的火炮显然不能连续性的炮击,现在还需要休息。
只要趁着这个空隙冲到营寨前,那么里面的黔州、桂西土官们就会发动起来!
“别把人都吓跑了啊!放他们近点儿、再近点儿。”
张小公爷在寨墙上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镜,转身对着身边的炮兵们道。
“你们一开始就打这么狠,把他们都吓跑了怎么办?!”
“七百多步呢,咱们就是放出骑兵去追还得时间啊!这么多人,怎么抓?!”
几个炮兵不住的点头,是咧!是咧!
“放他们进五百步,第二轮炮击!但数量要减半。”
小公爷微笑的看着这些个炮兵们,轻声道:“三百步,再齐射!”
“齐射一轮,然后停下来等对方进入一百步后……”
顿了顿,小公爷的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自由射击!”
“是!!”
城寨外的几方兵马重新组成了阵势,加快了速度向着城寨奔袭而来。
郑公路现在非常的恨自己,怎么就没有回回炮、火铳这类利器啊!
火铳这类没有主要是火药配方他们没有,回回炮没有则更简单了。
他们上哪儿搞皮带、制作图纸去啊?!
以往他们都是攻打那些低矮的小城,建造些许攻城车、盾车就完事儿了。
如今对上的是大明,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他们能够冲到城下才会遭遇反击,如今数百步外就得被炮先轰上一回。
“一会儿破城了,其他的不管那些火炮某必须要抢下来!!”
郑公路心里恶狠狠的道,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吩咐的。
近了!近了!六百步!
那些个该死的明军没有再次开炮,他们的火炮显然需要很长时间的休息!
“快!快突进!突进!!”
一群人红着眼珠子嚎叫着,无数的军卒隆隆向前。
顿时联军的气势暴涨,刚刚被一顿火炮打懵的他们再次充满了勇气。
只要那些火炮不再轰鸣,他们就无所畏惧!
五百步!更近了,那些明军依旧没有开炮!
“杀!杀!杀!!”
顿时联军们眼珠子都红了,刚刚那些惨死在火炮下的不少与他们都有牵扯关系。
再想到来之前,就有传言说春城可是西南最繁华之地。
里面有着数不清的商铺、有着数不清的豪商,有着堆积成山的米粮、藏着大量的财宝。
尤其是黔国公府,数代镇守西南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
想到此联军的军卒们不由得眼珠子通红,他们已经远远的可以看到城寨上军卒的轮廓了。
“嗵嗵嗵……”
也就是这个时候,猛然间那让他们心魂皆丧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联军的军卒们惊恐的抬眼望去,便见得远远的寨墙猛然炸出了一团团的白烟。
站在最前方的联军军卒们下意识的将大盾举起,嘴里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轰!轰!轰!!”
这一次的齐射更加的凶猛暴烈,虽然火炮的数量降低了一半。
但取得的战果却是辉煌的,因为很多攻城车都在之前的三轮炮击中被击碎了。
于是这次的火力集中在了盾车上,还有前排的大盾。
“轰隆~!”一道道滔天的血浪在人群中掀起,炮弹下残破的尸块、肢体四下飞溅……
腥血疯狂的在大地上撒泼,地狱的恶鬼们在天空飞旋尖叫。
一条条的性命被他们所收割,破碎的手臂、内脏喷溅的四周都是。
那些前排的大盾根本就挡不住炮弹,在“轰隆~!”一声中炸开一团火光。
随即粉身碎骨四下飞溅,顶住大盾的军卒在瞬间“啪~”的炸成一团血肉。
剧烈的爆炸将盾牌撕碎,也将他们一并撕碎。
暴烈的碎木、爆炸的冲击波和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整个人瞬间炸开。
仅仅是一个瞬间,他们甚至仅仅是来得及惊恐。
那巨大的力量便已经穿透了他们的身躯,将他们从皮肤到肌肉、再到骨骼尽数搅碎。
被炸碎的木盾甚至将边上的军卒一并掀起,碎屑直接贯穿了他们的躯干。
周边数米的军卒身上“咔嚓~咔嚓~”的被插满了碎木,倒霉的被木块“咣当~”击中脑部。
整个脑袋就像是一只被油锤狠狠砸中的西瓜,“啪嚓~”爆开来。
红白的脑组织顺着腥血,从破碎的颅骨中飞溅出来。
眼球带着惊恐从眼眶中跌落,他们的尸身抽搐着轰然翻倒在地上。
惊恐万状的军卒们又踩踏了上去……
“稳住!稳住!!”
莽瑞体也很慌张,甚至抓着刀柄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他的双腿也在不住的颤抖。
这太可怕了……现在甚至连明军都没有见到,然而他的队伍已经被打破了胆子。
“敢有逃窜者斩!敢有逃窜者斩!!”
莽瑞体赤红着眼珠子,对着边上的莽应龙吼道:“应龙,你亲自督阵!亲自去!!”
莽应龙知道这个时候再没有主将出马是不行的了,却见他一言不发的催动战马冲出去。
几个惊恐逃窜的军卒,嚎叫着冲出来。
却正好被莽应龙迎上,直接舞动手中的砍刀便是“咔嚓~”一声。
带着惊恐、绝望和不甘的头颅冲天而起,失去了头颅的尸身竟还往前冲了几步。
这才“扑通~”翻倒在地,那腔中的腥血“兹~”的喷溅出来……
翻倒在地上的尸身不住的抽搐着,似乎想要抓住最后的一点生命力。
“敢有溃逃者斩!!”
莽应龙用尽了力气,举刀怒吼。
边上的亲兵们一字排开,随着他一并怒吼:“溃逃者斩!!”
这一声的怒吼终究是镇住了这些想要溃逃的军卒,亦是这个时候炮声不再响起。
“明军的炮刚才打了三轮,现在只有一轮!”
莽应龙骑在战马上,望着这些个军卒们大声道:“这说明他们的火炮不能继续用了!”
“我等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杀到城寨下!”
说着,莽应龙“唰~”的舞动了一下刀:“只要攻破城寨,春城就是我们的!”
“我莽应龙在此起誓,只要春城攻破将大索三日!不封刀!!”
这话一出,顿时这些个军卒们眼珠子都红了!
大索三日不封刀,这就意味着只要攻破了春城三天之内他们想做什么都行!
便听得这些军卒们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怪声,低着头重新回到了军伍。
古时的军伍为了让士卒有决死之心,放出“大索三日不封刀”甚至“大索十日”的都是有的。
简单的说,大索不封刀的时间内他们做什么都是不违反军法的!
他们……会变成野兽,吃人的野兽。
他们会毫无顾忌的犯下所有的滔天罪行,他们会将人性中最黑暗邪恶的一面绽放的淋漓尽致!
第六百五十九章 千军万马抵城前,机关算尽反送命(中)
“攻破春城!大索三日不封刀!!”
郑公路同样赤红着眼珠子,下达了这道命令。
在这个时代,想要刺激军卒的兽性最好的方式就是释放他们的兽性。
同样的命令很快的在联军的其他队伍中,传开了。
赤红着眼珠子的联军军卒,呼哧呼哧的穿着粗气面目狰狞如同恶鬼。
他们嚎叫着、疯狂的嘶吼着,向着寨墙冲去。
“他们在说什么?!”
张小公爷可不会这些语言,所以对于他们喊了什么并不知晓。
但这不妨碍他看出来对方应该是许下了什么承诺,所以那些军卒如今士气高涨。
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野兽。
“他们……他们说‘攻破春城大索三日不封刀’……”
犹豫了一下,懂得这些语言的通译还是把这番话告知了小公爷。
边上妙安小姐姐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味,而足利鹤却知道这句话所蕴含的寓意。
但足利鹤很平静,她知道这些人会做什么。
她甚至很清楚战争发生的时候,为了鼓励军卒们卖命将校们通常都会这么干。
她但心的是自家夫君的反应,偷偷瞧去却发现自家夫君虽然看不出在生气。
然而那双缓缓竖起的丹凤桃花,无声的出卖了他心中的愤怒!
这类做法张小公爷是知道的,甚至这种做法到了现代也没有消失禁绝。
而这方面做的最为声名赫赫的,则是著名的人类灯塔国。
他们在多地的驻军经常发生对驻地所在国女性的侵犯问题,甚至曾经犯下过灭门案。
更别说他们在占领国犯下的罪行,只是这些几乎没有太多消息对外报道出来。
这种情况甚至在他们军中,都普遍盛行。
匿名采访中,超过三分之一的此国退役女兵表示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灯塔国那票人连自己军中同僚都不曾放过,可想而知被占领国的女性们遭遇如何……
大概唯一能够做到严肃军纪的,只有那支军队罢!
“火炮准备好就是了,过来先杀一波。”
张小公爷淡淡的吩咐道:“胆子别全打破了,记得留到八十步再下死手。”
“五十步之前,我要看到这些人跪在地上投降!”
“喏!!”
随着一声声的命令下达,无数的火炮开始“嘎嘎嘎……”的被推上了寨墙。
联军的军卒们在破城后不封刀的刺激下,嗷嗷的嚎叫着。
他们如同野兽一般,眼神中流露出了癫狂之色。
无论是安南还是东吁,他们的军卒都曾尝到过不封刀的甜头。
只是那些时候很多只是默许的半日或者一日的不封刀,这次……是三日!
想到三日内,整个春城将任由他们释放着自己的兽性……
这些个军卒们浑身便炽热了起来,这种兽性刺激着他们疯狂的推进!
五百步!他们居然飞快的行进到了五百步,这一次火炮并没有开始怒吼。
“不要怕!不要怕!明军的火炮有时限,只要冲过去就是了!”
那些联军军卒中的将校们不断的跑马来回,大声吼叫着:“冲过去!”
“只要冲到了寨墙前,我们就赢了!”
“杀!杀!杀!!”
疯狂的嚎叫声中,整个联军的队伍很快的推进到了四百五十步!
“嗵嗵嗵……轰!轰!轰!!”
这一次的炮火来的更加猛烈了,明显火炮的数量也在增加。
炮弹的尖啸声撕裂了空气飞旋而来,锥形的弹头显然准确度更高、爆炸杀伤力更强。
而且还拥有着极强的穿透性,那些木盾在炮弹面前与纸糊的没有什么区别。
“轰隆~”的一声便被轰了个粉碎,无数边上的联军军卒嚎叫着翻倒在地上。
腥血在四周围如同雨点一般泼洒,打碎的残破石块、撕裂的肌肉组织在飞舞。
然而这似乎更加的刺激了这些军卒们的兽性,他们发出了不似人声一般的嚎叫。
在炮火中疯狂的向着前方推进,尽管炮弹不断的落下。
每一次的落下都不断的带走人命,然而这些军卒们却跟疯了似的不断冲上去。
“轰!!”
几辆盾车被炸飞了起来,工程器械几乎损失殆尽。
然而这些军卒却没有想要撤下去的打算,他们嚎叫着挥舞着刀盾干脆就这么直挺挺的冲上去。
“杀!杀!杀!!”
没有了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他们的冲锋变得更加的迅速了。
“丢掉所有的攻城车、盾车,直接冲过去!!”
郑公路见状怒吼了一声,红着眼珠子嚎叫道:“杀!!”
四百步!不过一会儿,他们已经冲到了四百步的范围内!
炮声再次停止了,联军的军卒们发出了阵阵的欢呼!
这些该死的明军,他们手中的火炮果然是需要停歇的。
想到这点,这些个军卒们顿时信心满满!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
联军的将校们不断的在鼓舞士气:“他们的火炮要没用了,冲过去!”
“只要冲过去,就能获胜!春城……是我们的!!”
嗷嗷的嚎叫着的联军军卒们疯狂的冲锋,郑公路浑身都在颤抖。
他很清楚这一刻他已经无法后退了,退下去就是个死字。
若是最初进攻大明的时候,他们的选择余地还有很多。
但如今直接抵达春城城下了,但没有发动进攻前他们依旧还可以选择后退。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已经发动了强攻。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强攻损失惨重!
失去了这些兵力,他们拿什么来阻挡大明的反击。
这次明军使用的火炮,更是让郑公路心惊胆战。
即便是再蠢他还是看出来了,若是此番失败的话……
那么这种火炮的炮弹,就会落到安南的国土上、安南的城墙上!
只要想到这点,郑公路的心瞬间便冰凉了下来。
和他一样想法的其实还有莽瑞体,只是莽瑞体想的更深一层。
当他们的军队出现在春城,并且派出军伍试探进攻的时候……
实际上,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在见识了明军火炮的威力后,莽瑞体就知道。
如果他们此番失败了,或者退走了。
那么这种炮弹很快的,就会落在东吁的国土上!
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没有选择的余地,输了……就是亡国!
只有彻底的击败这支军伍,甚至攻破春城。
那么明军才会有所忌惮,东吁才能够争取空间。
否则的话……明军,一定会将东吁彻底抹掉!
“杀!杀!杀!!”
莽瑞体骑在战象上,双目赤红状若恶鬼般狰狞。
疯狂的嚎叫着,莽应龙则是脸色阴沉。
他的战马不断的来回巡视,不断的鼓舞士气。
“隆隆隆……”疯狂的联军,已经冲刺到了三百步的距离。
他们甚至能够看清城寨上,一张张铠甲下面孔的相貌。
其中的一个身影,是最为吸引他们的。
那是个少年,他穿着一身与众不同的铠甲。
那是一身纯黑色描着金边纹的铠甲,他的身边站着的好似几个女子。
战场上……什么时候可以出现女子了?!
这些许的疑惑很快的被他们抛诸脑后,现在他们更想的是如何最快的冲到城寨下面。
两百五十步!
他们终于看清了城寨上那少年的相貌,亦是因为看清楚了整个联军的军伍竟然有一丝的迟滞。
甚至骑在战象上的莽瑞体,也是在看到那少年的时候楞神了那么一会儿。
“佛陀啊!”
便有联军的军卒低着头感叹了一句,莽瑞体似乎这才回过神来。
他犹豫了一下,望向了莽应龙。
后者点了点头,很快的打马下去:“那金甲少年,尽量活捉他!听明白了么?!”
和他们相去甚远的郑公路,也在这个时候有些犹豫的下达了这道命令。
“那金甲少年看着不一般,尽量不要伤害他!活捉即可!”
郑公路说着,转过身对着身边的打马而来的李福达叹气道:“他……便是玉螭虎么?!”
“除了玉螭虎,您觉着还能是谁?!”
李福达似乎也在看着那道身影,轻叹道:“这等绝艳之人物,除了他还有谁呢?!”
郑公路不再说话,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似乎整个联军的军伍都受到了一种影响,他们甚至冲锋都拖慢了些许。
然而,他们还是很快的行进到了一百步!
便见得寨墙上的炮窗“咔咔咔……”的被推开,一门门大大小小的火炮都被推了出来。
弘治十四年武卫级五寸战防炮、弘治十五年骁骑级二寸野战炮、弘治十五年骁骑级一寸半骑炮……
一门门的火炮被推出来,在炮窗上开始瞄准校正。
炮弹也被一箱箱的搬上来,火枪手们开始进入射击位置。
寨墙上预留的射击口“咔咔咔……”的打开,一声声的哨声、命令声响起。
“嗵嗵嗵……轰!轰!轰!!”
炮声再次响起了,但联军的军卒经过前面几次的洗礼几乎已经适应了。
没有人在恐慌,只是……有人突然发现这次的火炮似乎变多了。
“轰!轰!轰!!”
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这次炮击的不同。
这次的火炮太多了、太集中了,他们惊恐的发现……
这次火炮的密集程度,甚至能直接将前排的军卒成片轰飞!
没有了盾车、没有了木盾的他们,简直就是活靶子。
而且还全都是没有任何防护的活靶子!
轰隆的爆炸声中,炮弹“噼里啪啦~”的在人群中犁开了一条条的血路!
直接被炮弹命中的军卒瞬间炸成了一团的碎肉,和炮弹的弹片一并飞溅开来。
“轰隆~”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在战场上响起,前排近乎整个像是被一刀切断了似的。
整个人群都被炸的血肉横飞,炮弹的破片、爆炸后扬起的油砂“啪啪啪~”的击打着方圆数米。
即便是穿了铠甲的军卒,亦无法幸免这种近乎覆盖式的伤害。
“啊~~”凄厉的惨叫声不断的响起,这疯狂的炮击终于让被兽性充满的他们有了些许胆寒。
莽应龙这个时候骑着战马,在战场上飞驰着吼叫。
“冲!冲!继续冲啊!我们已经到城下了!我们已经到城下了!!”
这一声声的吼叫让联军的军卒们回过神来,他们确实已经距离城寨不足百步了!
不足百步!!
“嗷~~”一声声吼叫,让这些军卒们的兽性再次回到了身上。
他们疯狂的向前奔跑着,挥舞着手里的刀盾、赤红着眼珠子!
“不要慌!不要慌!他们的火炮平放的话,炮弹会掉出来!”
郑公路红着眼珠子,低吼道:“只要冲过去,他们的火炮就没用了!”
“平放!校正!”
寨墙上,冰冷的命令声不断响起。
“这一轮射击后,不必再校正!自由射击!”
“嗵嗵嗵……轰!轰!轰!!”
这一轮又是齐射,平放的火炮炮弹并没有如郑公路所想掉出炮口。
锥形的炮弹和膛线,让弹头可以卡在膛线上。
平放齐射的威力比之抛射更可怖,而更疯狂的是……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已经冲进了不足百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厉害一点儿射雕手都能够开弓射箭了!
“轰!轰!轰!!”
炮弹飞旋着撕裂了空气,这么近的距离、低空飞行中那尖啸声是如此刺耳!
那冲在最前面的士卒身形甚至来不及做出躲避动作,甚至他来不及呼喊。
在他的眼中还带着惊恐与绝望的时候,炮弹就已经“咔嚓~”的将他的身体撕碎。
“嗡嗡嗡~”飞旋的炮弹带起的罡风,更是将边上的士卒撞翻。
在撕碎了第三个士卒后,才轰然炸响!
“轰!!”
爆炸几乎就是在人群中响起的,而这近乎是空爆的状态。
空爆的状态是杀伤性最强的状态,炮弹的破片、油砂在爆炸中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几乎方圆数米的范围内,哪怕是匍匐在地上也无法躲避着杀伤。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了战场,莽瑞体赤红着眼珠子催动战象不断的冲前!
很近……很近了!很近了!!
“嗵嗵嗵……轰!轰!轰!!”
然而这次,明军的火炮并没有如他所愿的停歇下来。
炮弹不断的从寨墙的炮口处轰然炸出,轰鸣的爆炸声不断的在联军阵型中响起。
“哞~哞~~”
战象发出了声声绝望的哀鸣,即便是它们庞大的身躯也无法抵挡火炮之利。
“轰!轰!轰!!”
寨墙上的硝烟甚至都没有散去,但他们的火炮却在不断的轰鸣。
接连不断的炮击几乎覆盖了整个联军的军伍,炮弹的爆炸中破片不断的撕碎一个个的军卒。
整个战场似乎在这一个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地狱的恶鬼似乎在这一刻全数爬到了人间。
他们放肆而疯狂的狞笑着,他们不断的捕猎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冲过去!冲过去!明军就要完了!冲过去!!”
郑公路近乎要绝望了,这些该死的明军!该死的!
从一开始他们就准备在城寨下,才发动这些火炮。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暴露自己的火炮数量。
可恨的是自己没有多少的准备时间,可恨的是没有机会多做几次试探进攻!
但不要紧,这些都不要紧。
只要冲到了城寨下,桂西、黔州的土官们发动起来我们依旧是胜利者!
和郑公路不一样的是,莽瑞体已经开始绝望了。
难怪那些黔州、桂西土司,要求的是自己攻到城寨下他们才发动。
如此火炮之下,如何能轻易的攻到城寨下?!
即便是不顾一切的攻到城寨下,难道还有攻城之力么?!
“我们还有战象,还有战象!冲啊!冲过去!!”
莽瑞体知道,他们现在别无选择。
只能是盼望着真的冲到了城寨下,那些个黔州、桂西的土官们能够攻下春城。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八十步!就差一线了!冲过啊!!”
莽瑞体发出了绝望的嚎叫,东吁的军卒们似乎已感觉到了绝望。
他们嗷嗷的嚎叫着,在莽应龙的驱赶之下飞奔向前。
“咔嚓~砰砰砰……”
一阵枪声响起,莽瑞体猛的一个激灵!
他这才想起来,似乎自己的注意力都被明军的火炮吸引了。
却忘了当年明军征服西南的时候,使用的最重要的武器——火枪!
对于火枪的惊恐,在当年几乎深深的印刻在所有西南部族头人们的脑海里。
他们无法不惊恐,在当时来说尽管那是很初级的火门枪。
然而却是跨时代的利器,集中起来使用的时候造成的杀伤是恐怖的。
“啪啪啪~”火枪声炸响的瞬间,无数的联军军卒们胸口炸开了一团血花。
黄铜的弹头内是油砂芯的,但即便是如此也不是他们的铠甲能够抵达的。
莽瑞体艰难的抬起头来望着那城寨上,却见那城寨上布满了无数的明军军卒。
他们人手一把火枪,飞快的重新装子弹。
用手上的香头点燃撚子,再瞄准下面的东吁兵卒……
“砰砰砰……”
这……这恐怕有数千只火枪罢?!他们怎么装弹如此之快?!
莽瑞体几乎要疯了,他们的火枪怎么跟卫所的火枪不一样!
但不要紧,不要紧的……
我们还有几十步,还有几十步就能够冲到寨墙下了!
“嗵嗵嗵……轰!轰!轰!!”
平放的火炮再次发出了轰鸣,冲在前面的军卒终于崩溃了。
他们凄厉的嚎叫着不管不顾丢下了自己的武器,开始疯狂的溃败。
他们不是开了无敌的,他们也是怕死的。
当枪炮彻底的将他们的勇气击碎后,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恐惧。
“嘎嘎嘎……”营寨的大门打开了,莽瑞体抬眼望去不由得心若死灰。
眼见得打着“黔州壮勇”和“桂西壮勇”旗帜的两支军伍,轰然杀出!
从他们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不是来帮忙的。
他们望着联军军卒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他们脸上所流露出来的兽性,眼神中赤红的寒芒如同刚才的他们一般。
“王!走!快走啊!!”
莽应龙打着战马冲到了莽瑞体身边,拼死的将他从战象上拉下来。
失魂落魄的莽瑞体瞪着无神的双眼,任由莽应龙拉扯。
也是这个时候,他下意识的抬眼望向寨墙上刚刚吸引他的那个身影。
那道身影依旧还在,只是那少年望向他的目光中似乎充满怜悯、嘲讽与轻蔑。
“啷呛~!”一声,莽瑞体抽出了自己的战刀。
却见他一把跃下战马,红着眼珠子吼道:“应龙,你且回去!”
“父王的王位由你继承,一切责任推到我身上!请求大明原谅!”
莽应龙见状不由得大急,便是要下马拉他。
然而莽瑞体却转过身一把按住了他下马的腿,死死的盯着他。
“你想要我东吁亡国么?!走!快走!!”
说完,头也不回的嚎叫一声便向着两支壮勇队伍冲去!
“王!王!!”
莽应龙抬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只是看着莽瑞体的背影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
安南军那边更加的不堪,实际上他们在八十步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
郑公路现在浑身是血,抓着刀的手不住的颤抖。
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砍了多少个逃兵,若不是亲兵一直包围保护……
甚至可能他自己,现在都死在溃兵中了。
“不许走!不许走!给我冲啊!!”
郑公路仰天长啸,身边的亲卫一把拉住了他。
“将军快撤!走啊!!”
看着身边的亲卫,郑公路眼中流露出了绝望:“走?!我往何处走?!”
“此番战败,陛下必然震怒!若我战死此处,家人或许还能活……”
若是走回去,定然是满门抄斩!
“我走不得!你们……且走罢!”
便是这个时候,一名亲卫回头望去。
随即绝望的道:“将军,我们也走不了了……”
郑公路闻言愕然,他回首望去自己的营盘处。
却见那里火光冲天,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离开了战场的李福达……
居然出现在了那里,远远的尽管看不清面容。
但他的那身儒衫实在是太扎眼了,想让人认不出都难。
“李福达……李福达!!”
相较起这两方的人马,沙定州那边的就平静多了。
早在火炮响起的时候,沙定州就很明智的选择了磨洋工。
当然,这主要也是他麾下滇南的土官们活的很理智。
大家都没有脑子一热,就朝着城寨去冲。
安南有二十多万大军,东吁也有十万大军。
自己等人哪怕全加起来,也不够人家多啊!
若是再分作各个部族,人手就更加的可怜了。
多的万余两万人,少的就可怜巴巴的千把两千人。
这实在是损失不起啊!所以,必须要理智一点儿。
所以,当安南、东吁冲到了一百步以内的时候。
他们还在三百步外晃悠,一点点的挪。
也是这个时候,白莲的人很快的用刀架在了沙定州等头人们的脖子上。
然后,沙定州等人又非常理智的选择了举起双手。
没有半点儿犹豫,大家很快的就投降问题达成一致。
当安南的郑公路和东吁的莽瑞体在准备决死的时候,沙定州正老老实实的让手下配合丢下武器。
然后蹲成一堆,等候处理。
“兄弟们!大家丢下武器、双手抱头就可以不死!”
冲出了营寨的黔州、桂西壮勇中,混杂了不少的原东吁、安南军卒。
却见他们用着自己的方言到处大喊着:“不要为那些老爷们白死了啊!”
“只要丢下武器,明国老爷们不杀人!”
“兄弟们!不要跑,硬盘都破了!逃是死路一条啊!”
一声声的呼喊中,有人循声回头望去。
见得竟然是自己相识的军卒,又看他们确实身上没少零件还活着。
顿时信了几分,拿着武器的纷纷丢下武器抱头蹲下。
没拿武器的则是二话不说,顺势抱头蹲下。
其余人看身后那些蹲下的,果然没有被砍杀。
于是纷纷选择了蹲地投降。
军卒们蹲倒了一大片,将校们哪里还能进行反击。
尤其是投降这种事情,在绝望中是带着极高的传染性的……
“咣当~咣当~”
一时间这修罗战场上,一把把的刀剑被丢在了地上。
无数的军卒蹲成一片,双手抱头标准无比。
这样一来却把莽瑞体、郑公路他们这些还在试图搏杀的将领,一下子给暴露了出来。
看着他们的铠甲还有身边的亲卫,黔州、桂西的壮勇再傻也知道这是大鱼了!
嗷嗷的叫着便扑了上来,负责指挥的米鲁赶紧一摆手。
“杨家、陈家去捆人,安家、田家活捉郑公路!!”
“莫头领,东吁的莽瑞体就拜托您了!还有那边的东吁军卒,您也帮帮忙……”
这一番话说下来,原本为了抢功有些剑拔弩张的黔州、桂西壮勇们顿时分开。
在各自的头人们指挥之下,开始捆人、抓人。
莫继恒则是感激的对着米鲁一个抱拳,随后带着人便亲自去拿莽瑞体。
安贵荣等人则是面带愧色,亦对米鲁很是服气。
毕竟若是抢功双方闹起来,那位小祖宗估计得生气了。
但如此一分配好处大家分,双方各有一份谁也不差。
“米鲁头领好算计!老夫佩服!佩服啊!”
看着渐渐围向了自己的黔州壮勇,郑公路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第六百六十章 千军万马抵城前,机关算尽反送命(下)
“不不不……您误会了,此非妾身之功不敢贪也。”
米鲁咯咯的笑着,即便是在这血腥厮杀场中那妖娆的风姿亦让她显得风情万种。
“此为我家公子之策尔,妾身怎敢贪耶?!”
便见得米鲁对着郑公路轻声道:“郑将军莫要自误,还是降了罢!”
郑公路身边的亲兵们哗啦啦的将他围住,此时边上一大片的将校们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放下兵刃,妾身可保你们活命。”
米鲁那双媚眼扫过众人,轻声叹道:“庶卒尚且不死,何况诸位耶?!”
你们若是死了,我家公子找谁给修新城去?!
那些低下头的将校们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得这话他们不由得抬眼望去。
果然,那些扔下了兵刃跪在地上的军卒都没有被杀。
而是被捆绑起来,押解了下去。
“咣当~”沉默中,便有将校颓然的扔下了手中的刀剑。
投降会变成一种习惯,亦会形成一种风潮。
当他们心中的那股子气散掉了之后,求活的心思就会占据了上风。
第一个人开始丢下刀剑后,其余的人也都沉默的跟着丢下了刀剑。
“咣当~咣当……”
郑公路脸上凄然,双眼中是满满的绝望。
那些亲卫们都望向了他,郑公路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那股对生存的渴望。
他知道,大势已去……
当然,他觉着自己年纪比较大了。
大概不会像历史上的安南俘虏一样,被“大势已去”。
于是……“咣当~”,作为安南军的主帅他丢下了刀。
却见他缓缓的回首望去,深深望着那已经起火的营寨。
还有那些被追杀着逃出营寨,跪倒了一地的军卒们浑身颤抖。
“那是恭顺侯,前秦地总兵官。”
米鲁望着郑公路,轻声道:“现任黔州都指挥使……”
这话一说处理,郑公路“噗通~”一声便惨然的跪倒在了地上。
自己等人……原来一直都在人家的算计中,甚至他们连黔州的守军都没有留下。
但人家确实也没有必要留人,黔州的土官们都带着精锐过来了。
之前又经过一次的全面清理,现在整个黔州只需要衙役就能负责大部分的事物。
完全不需要太多的兵力,留在黔州驻守。
郑公路木然的跪倒在地上,任由那些黔州壮勇们将他捆绑起来。
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阵阵的欢呼。
郑公路等人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了莽瑞体口吐鲜血倒退几步翻倒在地上。
在他面前的则是一矮壮的汉子,那汉子手上的刀非常奇特。
那刀更像是西南之地所常用的战刀,但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哈哈哈……东吁崽子,且随某一行罢!”
那矮壮汉子哈哈一笑,刀背直接“啪~”的将莽瑞体惨然砸翻。
随后便见得几个桂西壮勇扑上去,二话不说直接将莽瑞体扎捆了起来。
郑公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远远的喊杀声却又让他忍不住抬首再望。
眼见得一标骑兵约四千余人,隆隆杀出了春城城门。
看也不看他们这些溃兵俘虏,径直向着四下逃窜的溃兵们杀去!
“那是黔国公,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米鲁继续笑眯眯的解释道,随即摆手远远的指了过去。
顺着她的葱葱玉指,郑公路看到了一群军卒正在欢天喜地的从滇南土官营寨里搬运辎重。
“那些是黔州都指挥使司的步卒,或者现在应该叫‘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
“至于清扫滇南土官那边的人,是滇南的步卒……”
好吧,这还能有啥说的?!
人家都把他们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郑公路还能说啥?!
本部的国防军几乎没有动弹,只是负责用火炮、火枪击溃他们。
而黔州、桂西则是出动步卒与他们交战,直接负责拿获、抓捕他们。
滇南的步卒清扫滇南土官们的区域,黔州都指挥使司的步卒搬运辎重。
“老夫有一事相询!”
郑公路缓缓的抬起头,沉声道:“恭顺侯是如何转到老夫身后的?!”
“此事,妾身亦是不知。”
米鲁轻声道:“都是我家公子安排,妾身如何得知?!”
主要是不能告诉你,黔州都指挥使司的骑兵其实早就来了。
他们是随着商队分散进入滇南的,只是他们落脚的区域却是边境上的各州府。
一则是防止李福达劝止不住安南军,他们发动对州府城池发动进攻。
另一方面,则是一旦安南军进入春城范围后他们便集结起来远远的吊着。
在关键时刻,从后方杀出在李福达的引路下直接破对方营盘!
很显然,他们做到了。
安南和东吁的营盘中根本就没有留下多少作战力量,再被李福达带人一破顿时做鸟兽散。
他们甚至连辎重粮秣都没有来得及烧毁,凭白叫恭顺侯给缴获了。
“老夫认输……”
郑公路长叹一声,被押解到了他身边的莽瑞体双目无神。
若是平日里,他见到米鲁如此妖娆的女子必然心动。
然而现在他心若死灰,低头不语。
“老夫还有一求……”
便见郑公路缓缓抬首,沉声道:“老夫能与玉螭虎一见否?!”
直至现在,其实郑公路依旧不信自己竟然会败于此少年人之手。
尤其是在知道对方居然算计的手笔如此之大,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少年人能够想出来的。
制定了这一整套方略的,更像是一只常年活在厮杀丛林中的老鬼。
如此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自于一个少年人之手啊!
“妾身可以替您通报,见或不见则并非由妾身能决定的了……”
米鲁说着,微微一笑挥手命人将郑公路等人押下去。
随后黔州、桂西等壮勇则是骑上战马,轰隆杀出随着黔国公一并追杀溃兵。
“郑公路、莽瑞体已降,放下刀剑者,可活!!”
一声声的咆哮在战场上响彻:“郑公路、莽瑞体已降,放下刀剑可活!!”
远远的小公爷早已经没有呆在寨墙上了,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车阵中。
他上寨墙一方面是要稳住军心,另一方面则是也想看看新式火炮、火枪的杀伤力。
结果让他非常的满意,甚至可以说杀伤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对方密集的攻城阵型反而让火器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最大的程度。
如果是才有后世的散兵线、掩体等方式的话,火炮、火枪是绝对造不成这么大的杀伤的。
进入了百步后安南、东吁两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攻城器械、木盾,这也是原因之一。
他们为了尽快的冲到城寨下面,几乎是密集的进行了冲锋。
这让他们死的更快,在千余门火炮、一万余杆火枪面前他们成了活靶子。
密集的枪炮最终摧毁了他们的一战之心,让他们彻底的陷入了崩溃。
战场上直接被打死的不下两万人,但玉螭虎丝毫不感到愧疚。
他很清楚,战争说到底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安南、东吁的军卒一旦破城,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更清楚。
“公子,米鲁说郑公路和莽瑞体想见您。”
服部家的姐姐匆匆走来,躬身福了一个轻声道。
“呃……见我?!”
张小公爷哑然失笑,摆手道:“那便让他们来罢!”
服部家的姐姐点了点头,随即躬身下去。
没一会儿,便见得米鲁将郑公路、莽瑞体二人带了上来。
这两人如今一身血污,郑公路还算是穿的周正虽然脸色略有些发白。
莽瑞体就比较惨了,嘴角上的腥血还没有干涸。
走起来更是一瘸一拐的,刚才莫继恒抽的太狠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身上的铠甲更是被斩的七零八落,看这模样若是没有铠甲早被斩杀了。
玉螭虎打量着这两人,这两人也在打量着他。
方才在远处看的不甚清楚,如今面对面这两人亦不由得叹气。
这玉螭虎……神韵丰腴、雍容挺拔,俊秀之姿,即便是站在对手的立场上他们也不由得暗赞。
果真有“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之感。
“败军之将,见过明国总督大人……”
郑公路依旧是持礼,缓缓的对着玉螭虎拱手拜下。
倒是莽瑞体面目阴沉,并没有直接拜下。
“好了!如今见也见了,两位想说什么罢?!”
玉螭虎如今在车阵内的亭子,边上伺候的则是妙安小姐姐。
足利鹤坐在他的身侧安静的望着此二人,张小公爷似乎并没有打算请他们坐下。
“明国俊秀,便是如此待客的么?!”
郑公路行礼之后,听得玉螭虎的话不由得面露愠色。
“既无坐,亦无茶?!”
小公爷听得这话,脸上依旧是无比淡然:“客者,有善有恶……”
“善客远来,莫说清茶便是酒肉亦有。”
说着,便见玉螭虎缓缓的站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缓缓的竖起,竟然一时间瞪的郑公路心底有些发寒。
“恶客来,与他的只有手中刀剑枪炮!不服?!斩之!”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的脸色依然冰冷:“你二人在攻城时怎么说的?!”
“破我春城,大索三日不封刀!!”
“率军侵我国土、欲杀我百姓、破我城池!如此恶客,我张痴虎还有给你奉茶?!”
张小公爷说到此,那声音更加冰冷:“汝何不以溺自照耶?!”
第六百六十一章 垂死挣扎两败将,无有傲气玉螭虎
这话一出口,原本边上一脸肃穆的足利鹤竟是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正在倒茶的妙安差点儿手里的茶壶就飞出去了,双肩不断的耸动着。
公子……您……您这也太能骂人了罢?!
郑公路被骂的脸色铁青,却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这句“你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实在是骂的太狠了。
一直不说话的莽瑞体可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但看着人家的表情也知道不是啥好话。
“要杀要剐赶紧,某……”
“哦~拖出去砍了!”
莽瑞体话还没说完,听得这句直接就傻掉了。
卧槽?!剧本不是这么写的罢?!
但看着几个汉子嘿嘿的笑着凑上来,莽瑞体能被擒自然也不想挂逼。
“总督饶命!”
嗯……莽瑞体是个很理智的人,毕竟这一刀真砍下来脑袋没了按不回去的。
所以他犹豫都没带的直接“哗啦~”跪倒,脑袋磕到了地上。
“事已至此,郑某只想问将军一句……”
郑公路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望着小公爷沉声道:“此番战策,皆出何人之手?!”
“既是败了,好歹让郑某知道败于何人之手。”
唔……这个要求倒是不算过分的,好歹脑袋掉了人家得知道谁挥的刀罢?!
所以,张小公爷肃然的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大明皇帝陛下首肯,太子亲自拟定的作战计划!”
“败于陛下、太子之手,尔等亦不算冤枉了!”
这锅必须得给他们父子俩背上啊,如果没有必要小公爷可不爱做太出挑的事儿。
尤其是这种杀人放火的活儿,要把主谋的名号往他们父子俩身上扣。
这一则免了个“功高震主”,主要是这帮人要报仇找后账找他俩父子去。
我玉螭虎就是个干活儿的,他们父子俩才是你们的大仇呢!
“阿嚏~!”远在京师正在规划新城的熊孩子打了一个大喷嚏,心里琢磨谁特么说本宫坏话了?!
然后又叹气,何时本宫才能如虎哥儿一般虎啸山林、傲游天下啊!
感叹了一番后,想到虎哥儿要把那些俘虏送来修新城顿时又开心了!
本宫的新城大计总算是能进行了,想到要修一个比虎哥儿所说的那千年不落古城更大的城……
熊孩子就兴奋的两眼放光,琢磨着到时候要在哪儿给刻上“大明朱寿造”几个大字。
唔……不能给父皇之地,不然他肯定让人给凿了……
“玉螭虎何必推脱?!”
郑公路目光炯炯的望着小公爷,声音低沉的道:“之前老夫还将信将疑……”
“如今一见已是肯定,这一切皆出于您之手笔罢?!”
玉螭虎一头黑线,麻卖批谁把小爷给卖了?!
远远的便见得米鲁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玉螭虎只能叹气。
当然,表面上却丝毫没有带出来。
只是淡淡的道:“毕竟本将是此番作战主帅,若是算起也是有所牵涉。”
郑公路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垂首低声道:“郑某在安南亦算是有些许声明,天使若是有所驱使……”
“郑某甘为牛马,在所不辞!”
小公爷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大概才是郑公路见他的目的罢!
这个时候,亦见得刚才装犊子的莽瑞体大声道。
“莽瑞体亦是东吁王子,天使留着莽瑞体必有用处啊!”
小公爷却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摆手让人将他们带下去。
同时让人把伏羌伯毛锐找来,该准备看着进度开启此番作战的第二阶段了。
“伏羌伯,那郑公路、莽瑞体送到夷州去罢!”
唔……他们知道的太多了,回头得给钱公去一封信让老钱把这俩放洞里挖矿去。
反正让他们不见天日,一直挖矿到ok就完事儿了。
毛锐虽然不是很明白为啥突然要把这两人给放到夷州去,但这两人情况他可不在乎。
“此小事尔,主帅!此一役大有斩获啊!”
毛锐是刚刚清点完毕了联军各营寨辎重,还有战场缴获回来的。
却见他满脸兴奋,搓着手嘿嘿的笑着行了一个军礼。
“此一役斩首级两万四千余,俘有十三万之巨!”
毛锐说着,两眼放光:“我军伤亡不足五百,大胜!大胜啊!!”
张小公爷对此的反应却很淡然,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出现这种几乎神迹一样的战绩,他并不觉得奇怪。
现在明军所用的武器已经非常的接近,甚至一定程度上比之十八世纪的枪炮略强了。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迎战差了近一个时代的安南、东吁等联军,还不能大胜的话……
小公爷觉着大保健军团的那帮狗犊子能气穿越过来,把他砍死一百遍。
要知道,清末时清军最后一次鼓起血勇之役——八里桥战役上。
清军以五万余近六万大军,迎战英法联军八千余人。
这是至少于对方七倍以上的兵力啊,但……结局如何?!
在最终仅仅造成对方五人阵亡、不足五十人受伤的情况下,清军直接惨败。
而伊拉克战争中,这种武器装备上的代差造成的结局更为恐怖。
四十五万现役、六十五万预备役的傻大木,迎战二十余万美国为首的北约联军。
结果……整个世界都看到了。
三月二十日战争开始,到四月十五日便已经结束。
高达百万以上的伊拉克军队,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被全然击溃。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百万大军在二十余万北约军队的碾压下直接支离破碎。
在这种近乎时代差距的碾压下,胜利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伏羌伯,汪公、张公那边可曾去了消息?!”
毛锐见小公爷居然如此淡定,不由得心头感慨。
看看人家、看看人家!小小年纪这气度就已经养成,便是如此前所未有之大胜下依旧心平气和。
没有丝毫年轻人之傲气不说,还细心的先问起谋略后续。
无怪乎人家年纪轻轻便深得帝宠,国朝阁老赞他是“天下风云麒麟儿”。
甚至坊间士子多言,他“横推八百年无出其右者”。
“都已经动起来了,恭顺侯来报出兵前就已经快马传讯于汪、张二公了。”
一念至此,毛锐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行了一个军礼,沉声道:“恭顺侯、黔国公正在追击溃兵,黔州、桂西壮勇紧随其后……”
“东吁、安南军寨内辎重尽数缴获,滇南大营中便有粮秣三十万石……”
“甲胄兵刃不多,军帐……”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大堆的缴获,直白的说就是一句话:发达了!
仅仅是缴获的粮秣就已经将大军的开拔之资补足了,而且这开拔之资都是各货殖会出的。
直白的说,这些粮秣几乎是纯挣的。
第六百六十二章 密奏表心玉螭虎,走投无路莽应龙(上)
“臣,张仑。千里之外顿首……”
“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此番滇南之乱,安南、东吁越境从逆,尽皆平定。”
“此役,伏羌伯毛锐、恭顺侯吴鉴、军部谍报司汪直、皇家调查局张诚……等,尽为首功。”
“至臣拟奏时,黔国公沐昆、恭顺侯吴鉴已率军追击溃逆。伏羌伯毛锐坐镇春城。”
“此役,阵斩安南、东吁、滇南等逆贼三万七千级、俘十五万、获旗纛千余……”
“牛万余、马二千,战象千二百有奇……”
“更缴藤、皮、铠等甲胄四万余具,弓五千有奇、刀盾无算……”
“并获安南、东吁及滇南等辎重,有粮秣百三十万石有奇。”
写到这里,小公爷停下了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这一次他并没有口述让妙安小姐姐代笔,而是选择了亲自拟定这封密奏。
“我帝国国防军伤七十余、阵亡三十,黔州、桂西壮勇伤五百一十、阵亡二百三十七。”
“此役,将士多言大胜。臣却以为,当言者非此大胜。当探我大明何以大胜……”
张小公爷写着,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想法、心得和思考全部都写了进去。
战争从来都不是独立的个体事件,一场战争的胜利也从来都不仅仅是某一方单独的成果。
这是一个大规模集体运作下,最终取得的胜利。
张小公爷现在就是从自己的角度,开始将整个战争胜利的成因剖析出来给弘治皇帝看。
首先此番作战国防军总共调动的军队,仅仅是京师未及三万人的国防军本部。
其次便是黔州都指挥使司总计两万余人,这就是全部的兵力。
至于黔州、桂西的壮勇,都是当地自发组织的不必国朝操心。
出动的兵力少,装备却极为精良。
且此番辎重消耗极少不说,还全都是各家货殖会负责承担。
从缴获来看各家货殖会不仅回本,而且是有不少盈余的。
就那些牛马而言,就让他们挣了不少了。
更别说大量的军帐,那些军帐国防军看不上。
可对于各家货殖会来说,拿回去给商队们用却是很合适的。
还有他们修造的营寨,伐下了大量的木材。
这些可都是现成的,在滇南不甚值钱但送到了金陵苏杭可就值钱了。
送到了京师再发往鲁、豫、冀……等地,那可以卖上大价钱啊!
“此役何以能胜耶?!陛下英武之下,将士用命之中……”
“更有货殖会多方筹措、多方协助,更兼有军械营造局所制火器之利!”
“此番胜之,乃我大明军械已然超乎于诸邦之上……”
“而我大明火器之进展,亦不过是此数年间而已……”
“西极之外,曾造巨炮之邦国此数十年又造何等强大之火器?!如今皆不得而知。”
“此为国朝、为大明之患也!”
“我大明如今仰仗军伍之盛、火器之利,并货殖会之助轻而易举灭以不足十万三地数十万大军。”
“焉知今后,若西极有更强之火器、更盛之军伍,我大明又会否落入此番境地?!”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张小公爷一时间心潮澎湃。
落后,就要挨打!
这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张小公爷现在就是要把这个真理给植入到弘治皇帝心中。
甚至他希望的是,把这个真理植入到整个大明的骨髓里去。
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并非是国人所说的。
这句是最早实际上是出于一个有争议的人物,他叫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
没错,便是那位将苏联从偏重于农耕社会的国家,一举带入到了重工业国家。
亦是发动了大量清洗计划、创造了契卡,满身争议的人物。
“延缓速度就是落后。而落后者是要挨打的。但是我们不愿意挨打。不,我们绝对不愿意!”
这是他1931年2月4日,在全苏工业工作代表会上的演讲《论经济工作人员的任务》。
虽然这话并非首创于国人之口,但没有比国人更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中蕴含的血泪。
那都是一场场历史上血淋淋的教训,是无数先辈们拿着血和命淌出来的真理。
“大明仅数年间,火器、军伍之进便可轻毁从前劲敌之数十万大军。”
“焉知大明之外曾展火器之国,又会否造出更强火器虎视眈眈?!”
“便是我大明如今且暂领先机,又怎知将来会否有敌持更强火器侵我疆土、夺我国柞耶?!”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暂领一步便可吞中山、灭林胡、楼烦二族奠赵国根基……”
“秦之变法暂领一步,则灭六国而一统天下……”
“女直、鞑靼等因由马镫、马鞍,更备骑射之利曾夺天下而取之……”
“如今,我大明展火器之利以少胜多大破数十万敌军……”
“又焉知外邦火器,有否盛于我大明?!”
“若是有此外邦侵来,我大明当如何对之?!”
“每每一念至此,臣夜不能寐。”
“古往今来,国之兴亡不过转瞬一念。臣食陛下俸禄,又怎敢懈怠。”
“臣启此奏,唯望陛下多重军伍、更重军械!”
“唯紧握军伍可保皇家不失,唯重军械、恩赏于精工良匠方可让我大明军械不滞不前……”
张小公爷很清楚,现在如果直接去动摇儒家在大明的统治力殊为不智。
但从儒家中脱身,让大明进入一个全新的推崇时期却是必要的。
“社会劳动生产力,首先是科学的力量”。
“大工业把巨大的自然力和自然科学并入生产过程,必然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
这是卡尔·马克思所言,亦是在后世不断的被证明的、最实在的道理。
如何将它有机的融入到大明中,这是张小公爷现在思考的、也是他认为需要做到的。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这南橘北枳的道理,出自于《晏子春秋·内篇杂下》。
千余年前的古人都明白的道理,小公爷怎能不知?!
只是这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步步的来、一点点的改变。
从皇帝开始,到太子。
从内阁开始,然后到诸部。
阖上了密奏,小公爷交给了身边的妙安小姐姐封好。
随后连夜送往京师,想必弘治皇帝都已经等着急了。
便是在张小公爷写奏章的时候,莽应龙等凄惶逃窜的溃兵如今满心麻卖批。
兵力足够多的好处,就是分散逃命对方绝对只能追大股的逃兵。
莽应龙带着百余亲卫,沿途陆陆续续的收拢了近三千溃兵。
本来琢磨着凭借这股溃兵,怎么都能洗劫村寨沿途杀回东吁去。
然而他很快的发现,那是自己想多了。
且不说大部分的村寨,在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就躲入大城不出来。
甚至现在连那些州县、卫所,都派出自己的衙役壮勇兵丁开始四下追拿他们这些溃兵。
失去了辎重的他们现在冲出来后,吃的都没有。
想洗劫一个村寨,发现人早跑了不说水井都给填了。
各处屋子里被收拾的比他们脸都干净,一看膛灶至少是走了三日以上了。
“咔啦~咔啦~”莽应龙如今一脸灰败,身上的铠甲多处破碎。
上满干涸的血迹无声的说明了,他这位主人经历了怎样的厮杀。
望着空无一人的村寨,再看看身边那些个失魂落魄的军卒。
莽应龙顿时生出一股绝望,他们被算计了!
“将军,先喝点儿水罢……”
几个亲卫端着一个破碗,拿过来些许清水。
这是他们在一个水缸里发现的,主人或许舍不得打破水缸所以才残留了一点儿水。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莽应龙望向了其他喉头滚动的东吁军卒们。
拿过这碗水,走到了一名伤兵身边递给他。
“喝吧!”
这伤兵激动的挣扎着,便是要站起来。
却被莽应龙伸手按住了:“喝吧!好好休息,一会儿随我回家。”
回家,提到这个词儿顿时东吁的这些个军卒们泪如雨下。
他们何尝不想回家?!然而……看着身边的寥寥数人,想想出来时候的十万大军。
自己能回得去吗……
“轰隆~!”猛然间,门外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
几个军卒连滚带爬的撞进屋内,凄厉的对着莽应龙吼道。
“将军!快走!快走啊!!”
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这处村寨没有什么寨墙,这方便了他们冲进来。
但这也方便了对方冲进来。
“嗡嗡嗡……咄!咄!咄!……”
一阵弓箭的嗡鸣声响起,随即便是门外不断的惨叫。
莽应龙红着眼珠子咆哮一声,拎着刀便要冲出去。
“桀桀桀……东吁莽应龙,果真让咱家好找啊……”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莽应龙还没有冲出屋子。
第一个冲出去的,是刚才他递给了水的那军卒。
“扑扑扑……”不知道多少支的弩箭,扎在了他的身上。
莽应龙就这么看着满身弩箭的这军卒,凄然的翻倒在地上……
第六百六十三章 密奏表心玉螭虎,走投无路莽应龙(下)
“莫做无谓之事,咱家没打算取你们性命……”
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丢下刀剑,走出来。慢慢的……”
莽应龙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他身边的那些个军卒们则是面露绝望。
因为他们身后的院墙处,不断的传来“扑扑扑……”沉闷的脚步声。
很显然,人家已经将他们彻底的包围在这小屋内了。
“三屈指,或是你们出来……”
那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或是咱家把屋子烧了?!”
莽应龙沉默了,他身边的军卒们则默默的目指他。
三屈指的时间可没有多少,屋子外的那位……
看着冲出去的那位军卒身上、口鼻中,不断的涌出腥血。
他们很清楚,如果不出去的话人家是真能这么干的。
“咣当~”莽应龙抬起手,颓然的将手中的刀丢了出去。
对方没有骗他的可能,要杀了他们的话现在就可以。
莽应龙先扔出刀走了出去,那些身后的军卒们绝望的低下了头。
随着他一并“咣当~”的丢出刀,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屋外的院子里,散布着数十号穿着黑色皮甲、带着狰狞鬼面跨刀背弓的汉子。
院子外面是无尽的喊杀声、哀嚎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和院子外面的厮杀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院子内的此刻却安静无比。
黑衣皮甲披着披风,面白无须看起来四十左右的男子端坐在门前院子中央。
他双眸有若鹰隼,微微眯起中寒光四溢。
而同时,他亦是少数没有戴这面甲者。
所有带着面甲、一言不发的汉子,默默的以他为中心而站立着。
“莽应龙啊!你之大名,咱家早已如雷贯耳。”
那未戴面甲的男子嘴角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莽应龙。
莽应龙没有说话,败军之将说什么都是错。
他即便是再蠢也明白,东吁早就落入人家的算计里了。
安南也没跑,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入瓮了。
现在的抓捕只是对方的最后一道枷锁,这里距离东吁……可还有数百里地儿啊!
沿途还需经过十余州县,并多个宣抚司。
即便是从这里脱身了,莽应龙自己也不敢说就能够从其他宣抚司手上活下来。
在这里投降或许还能有条活路,若是到了其他宣抚司头人土官手里……
或许他莽应龙能有的,只是死路一条。
“放心!咱家说了不取尔等性命,自然是不取的……”
莽应龙低着头,轻声道:“敢问大人姓名……”
“告诉你亦无妨!咱家张诚,大明帝国皇家调查局总提司。”
听到了这个名字,莽应龙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毕竟以他的层次来说,要知道现在大明的最新机构负责干啥比较难。
“败于张公公之手,莽应龙心服口服!”
咬牙切齿的,莽应龙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东吁……”
“东吁很快就会消失了,所以你倒是不必担心与亲人团聚之机会。”
张诚笑眯眯的打断了莽应龙的话,转头吩咐:“好歹亦是一时豪雄,给他些许体面罢!”
莽应龙惨然一笑,几个黑甲军卒走了上来将他扎捆上。
张诚这才缓缓的站起来,身后有甲士将他坐着的折叠椅子收起。
缓步走出了这处村寨,眼见得无数的东吁溃兵被从一处处的屋子里丢出来。
“让崽子们都算算哪儿弄坏了,回头得给人把银子赔了。”
张诚站定在院子外看着一片片的尘土飞扬,轻声道:“别给咱们调查局丢了颜面。”
“喏!”
顿了顿,一边走着张诚一边道:“黔国公现在在何处?!”
“黔国公骑兵已四散开搜寻东吁溃兵,并严令各部土官出兵协助。”
张诚右侧的黑衣甲士垂首低声道:“公爷自己则是在追击一股骑兵,今夜应该会回来。”
相比起莽应龙这边,群龙无首的安南军则更加的凄惨。
郑公路被俘,原本的安南军精锐几乎全数战损。
本来留在营盘里的就没多少能战之兵,被李福达引入吴鉴的骑兵冲杀一番尽数逃散。
少数敢打、能打的几乎都被斩杀殆尽,但他们毕竟人数只有数千而已。
冲杀一下安南军营寨还行,可要说直接拿下数万人就太过勉强了。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们的主力在他们面前被击溃。
这几千骑兵跟数万安南军缠斗起来,鹿死谁手都不好说。
然而主力直接在他们面前,被张小公爷的火炮轰的分崩离析。
他们身在营寨又被数千骑兵冲杀,一瞬间整个营盘彻底的崩溃了。
“降者不杀!!”
一声声的咆哮下,逃窜在滇南边境上的安南溃兵们绝望的抛下了武器。
自己的身后是骑兵,人家四条腿跑的比自己两条腿要快。
没有了辎重连饭都没得吃,路过的村寨早已经人去楼空。
州县他们更是不敢靠近,别说他们靠近了。
人家都追出来捉拿他们了,百余人一个分队。
州县四周几乎到处都有这样的队伍,由身着甲胄的军士领队。
衙役和青壮紧随其后,拿下他们这些溃兵几乎不费什么事儿。
“已经抓了多少人了?!”
汪直轻轻的拨弄着茶碗,滇南的茶的确很符合他的胃口。
城墙上人影憧憧,一众谍报司的汉子行色匆匆。
“半个时辰前各部回报,已擒逆匪一万三千余。只是有冥顽不灵者四千余,不得不……”
汪直举目眺望,轻叹了口气:“让孩儿们都拿些许活口罢,都不容易……”
“多些许活的,咱家也好跟内库请些许银子散下来。”
那汪直身侧的黑甲军卒闻言拜下:“老祖宗仁慈,属下这便知会他们去。”
“唔……让那些头人们,也别打杀太多。活的,值些许银子。”
远远的山峦处,可以看到一大群的溃兵被扎捆着凄惶的被送来。
甚至可以看到山的那边,不时冒起的硝烟。
而春城城外的营寨内,却在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大会。
“老少爷们都坐下,听俺说说知心话。老少爷们都坐下,俺们随意拉一拉……”
营寨外围是国防军的黑甲军卒,而内围里却是一大群之前便被俘虏的安南、东吁军卒。
他们都是那批被收拢回来,出身普通百姓的底层军卒。
这几天里虽然是被看管着,可也好吃好喝有营帐住。
再听着小公爷让通译给编出来的词儿,再碰到这些个同袍之后就有底气了。
“老少爷们出征后,家里就剩老和小。爹妈年纪大,媳妇孩儿小……”
“知道你也不愿来,只是老爷们压迫大。想到家里老和小,你整夜整夜睡不下……”
这一番话说的,被俘的安南、东吁军卒们顿时便潸然泪下。
可不是咋地啊,若不是官老爷非逼着来打仗……
谁特么脑子抽抽了,不远千里跑明国送死来啊?!
“明国老爷多恩慈,不忍将大家性命杀。那些官老爷要惩罚,俺们百姓放归家……”
这唱词儿一出来,顿时这些个军卒们满心卧槽!
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以往来说都是他们这些个败兵被砍了脑袋、卖身为奴啊。
这明国老爷咋不按剧本走啊,居然是要抓那些官老爷放了自己等人?!
“兄弟也是贫苦人,前日攻伐也被抓。明国老爷真恩慈,给我饭食没打骂……”
远远的小公爷砸吧着嘴,边上的通译小心翼翼的把这些军卒的话翻译给他听。
顿时小公爷体会到了那句话: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滴!
我们要依靠人民、依靠群众的智慧和力量,去击败一切敌人!
唔……这真真是一个甚好的体现啊!
“山顶有花山脚香,桥底有水桥面凉;心中有了不平事,山歌如火出胸膛!”
“心中有了不平事,山歌如火出胸膛!”
安南这边唱开了,东吁那边也唱起来了。
“老爷头人为财宝,驱赶老乡来打仗。沿途做牛又做马,米都不曾给吃饱。”
“打仗老乡前面冲,老爷只管把我们轰。便是得胜也无用,老爷的财宝谁得分?!”
要说这东吁的山歌手也是一号人物啊,声音亮堂还带着点儿悲愤气。
估摸着也是心里早憋着这口气了,这帮狗批的老爷们太尼玛狗了!
不把爷们当人不说,而且这做人是做的真的很狗。
行军路上都吃不饱饭,宿营的时候也就是将军官长们有帐篷。
他们这些底层小卒要啥没啥,打起来还得冲在前面当炮灰。
再瞅瞅大明这边儿,做了俘虏假假也给安排了一个营帐。
饭食虽然没肉,但胜在管饱啊!
我……尼玛!劳资做个俘虏,都比做你军卒强!
“明国老爷真仁慈,不曾骂人和打杀。老乡被抓住帐篷,每日还有白米恰……”
“明国老爷说真话,都是官长黑心肠!逼迫老乡来送死,咱们性命可留下。”
便听得这山歌手叨叨絮絮的唱了一大通,意思就是明国老爷没打算嫩死大家。
明国老爷说了,咱们就是被自家头人、老爷逼着来打仗的。
那些头人、老爷们要严惩,大家得把他们交出来。
然后咱们这些老乡就可以回家了,明国老爷不为难咱们。
这话一说,在配合确实有东吁的老卒认得这位。
小声给其他人说,这确实是内谁谁谁家的谁谁谁。
也是咱们贫苦出身的人啊,不会骗咱们的。
但其他人还带着犹豫呢,那些山歌手们唱完了便一挥手。
也是他们安南、东吁之前的俘虏,扛着一桶桶的大米饭就上来了。
“明国老爷说了,敞开了吃!管够!”
哎哟~卧槽!这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军卒们眼珠子都红了。
这打了半天谁都饿了啊,如今这会儿什么老爷不老爷的。
爹亲娘亲,没这肚子咕咕叫之下的大米饭更亲啊!
几个人扒拉着破碗,三两下的便要扑上去抢饭。
“砰~!”
响起的枪声让他们瞬间冷静了下来,那几个山歌手则是看着被震慑的他们满意的道。
“都别抢!排队来,年纪大的在前面!”
哦~让排队啊,那些不知道怎么排队的迷糊蹬蹬的跟在人家身后。
好在有之前的俘虏们在维护秩序,所以陆陆续续的也都打好了饭。
若是说最初这些个俘虏们对山歌手的话还将信将疑,现在至少信了七分。
人家没理由拿这白米骗他们供出哪些是老爷啊,如果说他们要拿老爷们换好处。
只需要喊出只要是头人、老爷站出来就能活命,那这些老爷头人们马上站出来了。
如此做派,必然是要便宜他们、收拾那些老爷头人哪!
于是乎,吃完了饭这些俘虏便开始大面积的供出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头人、老爷。
顿时那万余藏身在俘虏中的头人、军伍官长,直接被这些俘虏卖了出来。
倒是听着山歌的小公爷笑了笑,后世人很多不愿意接受古曲里面某些太过直接的表述。
比如《诗经》里面的《郑风》,那句“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子都是美男子、良人的代称,而这“且”字在此处则是取其形象寓意。
唔……就是胯下一物,若是说上来意思就是:不见美男子,只见一沙雕。
但后来大家们不太愿意去如此解读,主要是觉着这太过粗俗了。
甚至有些更加露骨、更加粗俗的,夫子也没有收录到《诗经》中去。
大家们想保留着“雅”,不肯载俗。
可极为实际的问题是,在识字率、文字记载都极为困难的古代人们总有交流的需要。
后世咱们可以微信、陌陌摇一摇,古时候咋办?!
而且很多时候车马驿还不发达,普通人更加用不上。
那交流咋办?!
对歌、诗经中的歌,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若是再翻回现代,即便是在张小公爷的那个时代里。
你去寻原始的陕甘信天游、豫南梆子,甚至滇南、桂西民歌、山歌。
去寻找那些被传承着的民俗传统山歌,你很快就会发现:都直白的不行。
但请不要笑话,因为在那会儿民间所传承的民歌很大一个功用就是:求偶。
他们这么唱,就相当于您今儿微信上挂个“哥哥鸟儿18cm,敢问何方姑娘可堪一战?!”
然后那边的妹子挂了个简介,“姐姐胸怀有g,且问谁家小子能入姐怀?!”
这其实就差不多一个意思。
那会儿村寨毕竟相隔可不近,互相之间远远的遇到了也怕对面是玩仙人跳的。
所以得先对对歌儿,互相透个底儿。
合适了再往下对,远远的见上一面儿、留个名姓地址。
对上眼了,再有下一步。
所以和那些文化人的阳春白雪、和祭祀的宏大壮美相对而言,百姓们唱的则是更加朴实直白。
而张小公爷如今则是亲自见识到了这种朴实直白,他们基本就没啥废话。
上来就把想说的直接编成了歌儿,然后大声的给唱出来。
因为自己本身也出身贫苦,他们唱出来顿时让贫困出身的军卒们感同身受。
这就极大的起到了宣传的效果,这倒是张小公爷意想不到的。
被甄别出来的头人、老爷们面若死灰,安南倒还好些。
毕竟他们的那位圣宗还是做了些许事情的,比如大力提倡儒家教育。
然后打击安南原本的大族,所以他们的头人倒是不多。
东吁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们还是有不少头人。
这些人和他们的亲兵平日里,也没少拿普通军卒们做牛做马不当人看。
所以这会儿被卖的时候,军卒们完全没啥心理负担。
明国的老爷们说了,这些头人这辈子都回不到安南、东吁了。
还保证会送他们回安南、东吁去,把这些将校头人们的家族连根拔起。
这立马引来了一阵的欢呼!
当然,为了避免他们胡思乱想这些军卒们也开始投入劳作。
名义上是“为入侵大明赎罪”,张小公爷还让通译们告诉这些军卒。
回头会当着他们的面儿,直接审判那些个头人老爷们。
他们会被送到大明的京师去,在那里过完自己这辈子。
在国防军的指挥之下,这些军卒们开始伐木、简单的修缮春城附近延伸出去的道路。
而追击安南、东吁溃兵的黔州都指挥使吴鉴、黔国公沐昆,也陆陆续续的率队归来。
随着他们一并回来的,还有大批的俘虏。
这些俘虏在被甄别、教育了一番后,普通军卒被看管起来投入到修筑道路上去。
那些将校头人们,则是被集中了起来。
随着最后溃兵的收尾,汪直、张诚二人也终于来到了春城。
他们到来后便被立即请到了张小公爷的营寨中,进了车阵才愕然发现:
黔州、桂西、滇南,三地如今在此的话事人齐聚一堂!
黔州做主的自然是米鲁,桂西做主的则是莫继恒。
滇南就比较复杂了,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于是出现的除了黔国公沐昆之外,还有布政使徐准徐子式、按察使薛梦雷薛汝奋。
“汪公、诚公,快快入座!”
却见小公爷在茶桌前,笑眯眯的对着二人道:“两位既然来了……”
“便可开始下一步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军政两方春城聚,铁证待判众战俘(上)
下一步?!下一步不是要进攻安南、东吁么?!
汪直、张诚二人疑惑的望着小公爷,便见得玉螭虎抱歉的笑了笑。
“主要是小子最近见安南、东吁二地被俘军卒,心有所感……”
这事儿小公爷已经琢磨好几天了,要稳住这些俘虏们的心思。
那就得公开的给他们看到一个让他们相信的结果,没比公开审判更加直白的方式了。
俘虏的分流和归属张小公爷也想好了,或者说这是之前就讨论好的。
首先就是所有的将校、头人和他们的亲兵,将会被押送到京师处置。
而其余的普通军卒就这么放掉了,太过浪费。
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判他们修缮一遍滇南到安南、东吁两处的道路。
“将校及其亲卫重判,普通士卒轻判……将军这是何意啊?!”
滇南布政使徐准徐子式有些发懵,按察使薛梦雷薛汝奋也不是很理解。
他们现在的思路还是在国朝的“剿抚”,直白的说就是抓了军卒放头人们回去。
用文人的思维去“不战而屈人之兵”,历史上大明在滇南的文官就是这么干的。
甚至东吁打过来数次,被击败了他们还把人家的战象还回去。
好言安抚人家,这导致的是东吁开始膨胀并对大明轻慢。
为啥?!我打你,刀掉你家还给我送回来。
还给我送来礼物道歉,这尼玛谁能看得起你?!
这种做法不是鼓励人家要多打你么?!
那些蠢物们的白痴操作,最终导致的是滇南本来还老实遵从大明的土司土官们。
见此最终选择了磨洋工,甚至暗中勾结东吁。
打完了你没啥恩赏不说还把刀给人送回去,那我出啥子力嘛!
而最终彻底葬送了大明在西南统治权威的缘由中,这些文人可谓是首当其冲。
“豪族头人易管,还是普通百姓易管?!”
张小公爷望着这二人,轻声的问出了这句话。
徐、薛二人闻言不由得莫名其妙:“自然是百姓易管!”
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互相牵扯,甚至有些时候强大到让当地官员都无可奈何。
他们二人也是从州县开始做起的,自然是知道其中的猫腻。
敢跟官府直接做对的刁民其实不多,最找官府麻烦的本身就是那些世家大族。
但为了方便管理,很多时候他们又不得不依靠这些世家大族。
官员走马灯似的不断换人,这些世家大族则是沉积下来最终尾大不掉。
这导致的是,一部分地区世家大族比官府更有影响力。
不拜会拜会乡老、乡贤,政令不出州县甚至有人上告你至州府、布政使司都可能。
“此番安南、东吁胆敢侵我大明,其王至臣皆有其罪!”
张小公爷并没有再说这个时候,而是话题一转说起了让他们二人莫名其妙的话题。
“安南王之罪当由陛下定夺,然其臣下则必须抄家、举家入囚!”
抄家?!这让徐、薛二人不由得愕然,但张小公爷没有给他们思考的空间便继续说了下去。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张小公爷说着,顿了顿那双丹凤桃花眯了起来:“那安南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
“他们,又怎能全身而退?!”
听着这话,再望向了汪直、张诚二人。
徐、薛两人顿时冷汗不住的渗出来,若是将安南世家大族带读书人连根拔起……
“世家大族多占田亩,此番出征军卒多为贫苦百姓……”
张小公爷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着道:“那些田亩一并抄没,扑买于各货殖总会……”
卧槽!卧槽!!
徐薛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张小公爷站起来轻叹道。
“安南百姓多贫困,其税负便照国朝一般即可!按每家丁口分配田亩,租子亦可下调……”
徐、薛二人听得是冷汗直流,他们全然可以想到这么做会早晨不过什么结果。
失去了世家大族、又失去了大量的读书人。
那些被大明俘虏过的军卒们,在低租之下会选择听他们安南王的……
还是听大明货殖总会的?!
即便是名义上安南还是安南王的,但实质上真正掌控住了安南的已经变成了货殖总会!
或者说,是货殖总会背后的大明!
毕竟,粤北、黔州、桂西、京师、簪缨……等等货殖总会的背后站的是一个个的阴影。
这些影子包括了陛下的内库、户部的银库,还有各级的布政使司。
除去他们之外,还有粤北、黔州、桂西……等等区域的豪商大户。
可以说,他们控制了安南和大明实质上控制安南没有任何的区别。
也是从张小公爷的娓娓道来中,徐、薛二人浑身冷汗淋漓。
小公爷的这一手,相当于是彻底的将安南的反击力量打掉了!
现在安南王的黎家是什么出身的?!
便是安南曾经的豪族!
而安南王尽管经过数代背地里的清洗、明面上的扫荡,可安南大族们依旧掌握着军政二权。
或者说他们早已经渗透到了安南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哪个王朝在安南崛起衰落。
他们都屹立不倒,默默的分到自己的一杯羹。
说白了,他们那群人的情况就类似于现在的大明。
能够成为行省布政使、按察使的,哪一个是笨蛋?!
徐、薛二人很快的就猜到了小公爷背后的用意,这是要完全的摧毁掉安南的文种啊!
不过在汪直、张诚熟知内情的二人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他们很清楚,张小公爷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国朝:
当一个文种在摧毁另一个文种的时候,是多么轻易的事情。
“抄出的家产财资太多,所以现在便可让各家货殖会筹备扑买。”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这些高官们,轻声道:“如此也可凑足开拔军资。”
最主要是,能让那些货殖会再挣上一笔啊!
但这点是其他人,包括了汪直、张诚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驱动商人们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们足够的利润。
而让他们全心全意的支持大明出兵,不惜代价让国防军赢下来。
这就是最简单的利益捆绑,只有国防军赢了他们才能得到抄家的利益。
尽管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或许用力过度了,但对张小公爷来说……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当当当……”
俘虏营中一阵阵的锣声传来,所有人的俘虏都被集中了起来。
“现在宣布:滇南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令,对安南、东吁叛匪公开审判!”
这些个数日一来总算是平静下来的军卒们,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还好那些个之前领头的早早就被叫去,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
这也是张小公爷必须要等到汪直、张诚回来的原因,他们手上有着最多的通译。
而且这些通译们还都熟悉谍报运作,知道怎么安抚、调动这些军卒的情绪。
“大家不要多想、不要着急,这是明国老爷们要收拾那些官老爷呢!”
下面的军卒们“嗡嗡嗡……”的议论开了,这时候领头的作用就出现了。
却见他们开始给这些军卒们说开了:“俺们毕竟是过来打仗,犯错了。”
“所以明国老爷也说了,稍加惩戒就放俺们回去。”
“那些贵人老爷,都得送到大明京师收拾去!”
一通安抚下来,这些个军卒们总算是平静了。
虽然还是很忐忑,但这几日有吃有住。
明国老爷们确实也没对他们打骂,于是这伙人觉着还是靠得住的。
一大群人隆隆的被聚集在了一起,随后俘虏营的寨门大开。
他们开始被送往审判场地。
由于人实在是太多了,审判场地被放在了之前安南人的营寨内。
那里拆掉了军帐后修复一下寨墙,还是可以用的。
容纳下这么多俘虏倒也问题不大,而原本前往抓捕的国防军、壮勇们则是在此警戒。
防止他们出现什么问题,随着一队队的俘虏被押来现场顿时黑压压的坐了一大片人。
他们由各自的临时头领带着,分作一个个小队席地而坐。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布政使徐准徐子式、按察使薛梦雷薛汝奋肃容端坐。
“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寨门“嘎嘎嘎……”的被打开。
便见得一辆辆的囚车押送着那些凄凄惶惶、垂头丧气的贵人老爷们,开始入场。
第一批被押解上去的,便是东吁王子莽瑞体、安南郑公路。
“被告东吁莽瑞体、安南郑公路,率领大军、犯我国土、攻我城池、杀我百姓!……”
莽瑞体、郑公路二人一脸懵批:????
卧槽尼玛!劳资没杀什么百姓啊!
可惜,他俩的嘴早被封住了。
又被按在地上,所以便是反对也提不出来。
“可谓是恶贯满盈、罪恶滔天!其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按察使薛梦雷读着这篇文,心道为啥不让某写一篇讨缴雄文啊!
这写的,完全显示不出来老夫的文采。
但想想张小公爷说的,得让下面的军卒明白他们说啥。
顿时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修修改改这一篇才勉强用上。
“强迫大量百姓入伍,胁迫他们进犯大明!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
莽瑞体、郑公路更加懵批:???
卧槽!这尼玛也要大明来管?!尼玛你以为自己灯塔国呢?!
第六百六十五章 军政两方春城聚,铁证待判众战俘(下)
其实,张小公爷提出这些理由的时候徐、薛二人也很懵批。
卧槽!这特么啥理由啊?!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当时的张小公爷毫不犹豫的就背了《礼记·礼运·大同章》。
瞪着眼珠子,对着徐、薛二人便道:“我大明乃是华夏文统、千年文华!”
“若是视恶而不见、见罪而自缩,可还能称名教子弟、圣贤门下耶?!”
却见当时的张小公爷慷慨激昂,挺胸负手昂然而立!
“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车阵内,小亭中。
罡风乍起,吹的玉螭虎身上玄衣猎猎作响。
那双丹凤桃花已然缓缓竖起,丹朱般之双瞳自有泛光便是在烈日下亦闪耀璀璨。
“我大明,持天命、顺万民!擒逆贼,除妄佞!惩属国恶宦贼将,有何不可?!当判!!”
边上奉茶的妙安、足利鹤二女,望向玉螭虎的眼中满是仰慕之星。
而汪直、张诚等人,望向玉螭虎,亦是钦佩敬重!
听则这出自《周易·大有》之句,又闻玉螭虎那慷慨激昂之语顿感心潮澎湃!
初见玉螭虎之徐、薛二人,心下暗赞!
果然是“琳琅如玉玉螭虎,天下风云麒麟儿”,这番好颜色、这番好风姿、这番好见识!
恐怕真如坊间士子们所言一般,横推八百年亦无出其右者也!
智堪若其者,风仪颜色与他较之恐云泥之别。
而便是风仪颜色可与他比肩者,又有谁文采如他风流?!谋略如他老辣?!
“……综述之,被告人莽瑞体、郑公路犯:甲级发动战争罪、甲级破坏和平罪、甲级反仁义道德罪……”
高台上的薛梦雷读的是慷慨激昂,看着是无比愤慨。
其实他心里也犯嘀咕,这小公爷如何折腾的这些罪名啊?!
反正咋瞅都不似《大明律》里面有的,但他现在照本宣科无所谓的原因是……
“此事汝奋公不必担忧,本将的密奏会向陛下、国朝言明此事。”
当时的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给薛梦雷、徐准是这么说的:“没有?!那就刑部立马规范一个罪行呗!”
想到刑部每年出租罪囚做苦役,还能分润银子这事儿。
顿时这位徐布政使大人和薛按察使大人就觉着,恐怕刑部那票人会连夜把这罪名给罗织……
呸!是给制定出来罢?!
至于其他各部,估计也没人会反对。
因为抄家的利益户部的银库也是有分润的,你跟户部的银库过不去?!
那回头户部也跟你的俸禄过不去,当年佀钟那老不死的就放出话来了。
“谁跟老夫的银库过不去,老夫就跟他的俸禄过不去!”
当时老佀说这话的,脸上那表情无比狰狞:“户部银库有一百种法子,扣光你的俸禄!”
“还能让你倒欠国朝几十年俸禄!”
这尼玛的老痞子不讲理啊,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但总之……惹不起!只能哆嗦着给大佬递烟……
薛按察使大人念的心虚,其实下面一大溜人听的懵批。
这都特么啥名号的罪行啊,为啥从来就没听过啊?!
“数十罪并罚!本官,大明帝国滇南按察使薛梦雷在此宣判:莽瑞体、郑公路!抄没全部家产!”
“全族入罪,服苦役三十年!贬入贱籍,遇赦不赦、不得从军、入庠!……”
听到这个话,郑公路最初是想笑的。
老夫的亲眷可是在安南呢,你们上哪儿去抄家啊?!
但随即他瞳孔一缩,很快的他便想到了一个事实:
连他所率领安南最精锐的军伍,都惨败在了大明的手上。
那么安南剩余的军伍,就能够抵达的了明军的进攻吗?!
这位按察使提出要抄家,明显就是要去安南抄家!
如何去安南抄家?!很简单:打过去!
亡族……灭国!!
郑公路艰难的拧过头去,看到的身边的莽瑞体同样惊恐的眼神。
他们很清楚,大明这是要下手报复了啊!
“将阮明辉、陈琦、武大讯……等押上来!”
宣判完毕了作为主犯的莽瑞体、郑公路二人,薛汝奋一摆手便让人将他们押解下去。
同时将下一批的安南、东吁将校押送上来,随即摊开了卷宗开始宣判。
“尔等皆犯:乙级发动战争罪、乙级破坏和平罪……”
唔……至少按察使薛大人脸上是看不出来他很心虚的,照旧的是慷慨激昂。
“数十罪并罚,本官在此宣判:抄没尔等全部家产、全族入罪苦役二十年……”
那些嘴上被拴上了木棒开不得口的将校们满脸惊恐,眼神中尽是绝望。
而薛汝奋只是照本宣科全部读完,一摆手便让人将他们押了下去。
第三波的集体审判人数更多了,几乎全是中高层的将校头人。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抄没家产、全族苦役。
而宣判到了低级军官的时候,因为人数太多了于是就让他们在囚车里接受审判。
虽然都是一样抄没家产、全族苦役,但打入贱籍还是有所区别的。
只有前面两拨是打入贱籍的,第三拨则是三代不能从军、入庠。
到了第四拨低级伍长、什长这块儿,则是全族苦役十年、三代内不得再回安南而已。
“诸多百姓军卒,随是被裹挟却也终究是有犯边之举!因此,本官一并宣判!”
听着那些将校们全都要服苦役,但一批比一批轻这些军卒们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但最终听到要宣判他们的时候,还是不由得自主的摒息凝视。
“尔等多为贫苦,又是遭受胁迫。经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商议后决定,可从轻发落!”
听到“从轻发落”四个字,顿时这些军卒的心下松了口气。
“本官宣判:尔等皆须服苦役,以滇南至安南、东吁两条驿道修缮完毕为时限。”
哦~!修驿道啊,这确实不算是很重的刑罚。
这些个军卒们顿时放心了,毕竟他们若是没有从军伍也是需要服徭役的。
徭役中也会有修缮道路的事宜,这就相当于征了他们的徭役。
“期间,滇南将负责吃穿用度!并完成修缮,勘验完毕后每人可领一钱遣散银!”
这话一说,顿时这下面的军卒们“嗡~”的就炸开了!
这服苦役还有钱拿啊,可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情哟!
且明国老爷们是包他们吃喝,做完了活儿还给一钱的银子呢!
“明国老爷仁慈啊!”
那些领头的哆嗦着站起来,哗啦啦的便是跪倒了一大片。
脑袋杵在地上磕的“邦邦邦~”作响,嘴里呜咽着:“俺们知错了!谢明国老爷仁慈啊!”
他们这一拜,那些个安南、东吁的军卒们顿时亦是拜倒了一大片。
“明国老爷们仁慈啊!俺们知错了,俺们再也不敢犯事儿了!”
那营寨内顿时黑压压的拜倒了一大片,一时间这老薛、老徐二人组亦是心潮澎湃。
人心向背啊!
看着那些脸色惨白的重判将校们,这老薛、老徐若还是不明白此手段的厉害……
他们就真白当这布政使、按察使了。
这些个将校头人们,哪怕是放回去了能念国朝的好么?!
他们更多的是会心怀怨怼,伺机再侵国朝罢?!
可这些个百姓军卒们多实在啊,让他们修路只是供给吃喝、干完活儿一人一钱的遣散银子。
您瞅瞅,人家这感恩戴德啊!
回去了,能不给念国朝的好么?!
“大家起来!大家且起来!”
布政使徐准徐子式这个时候激动的站了起来,按照剧本走这个时候应该是他说话了。
“本官亦知诸位苦楚,我大明乃礼仪之邦、仁义之国!”
“气量虽大,然不容轻辱!兵锋虽利,却不对小民……”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所以本官与薛大人斟酌再三请奏国朝对诸位多加宽赦、从轻处置。”
一番话徐准这说的是声情并茂,唱念做打功夫一流。
说的是这些个安南、东吁军卒们泪如雨下,不住磕头谢国朝大量恩典。
远远在塔楼里看着的小公爷心下叹气,这些个老狐狸真特么一个赛一个的奸诈。
徐、薛这俩老家伙的行政本事小公爷不敢说,但就这嘴皮子上的忽悠功夫绝对是杠杠的!
开口便是引经据典,还能说的通俗易懂又能显得平易近人、掏心掏肺。
估摸再让这老家伙忽悠多几次,这帮安南、东吁的军卒嗷嗷叫着帮忙杀回去本国都不是不可能啊!
“公子,黔州货殖总会托妾身来说话了……”
这个时候,站在张小公爷的米鲁那妖娆的身姿微微福下叹气道。
“都言黔州货殖总会底子薄,愿再多出资望能多取半成东吁至滇南驿道的股子。”
米鲁这也是没辙啊,杨爱、安荣贵他们几个可就差磕头了。
黔州如今的驿道车水马龙,堪称是日进斗金啊!
一下子四大家全后悔了,当年咋就没下手多添些许股子啊!
如今驿道上到手的分红,要给人家粤北、京师及簪缨等货殖会分去大半。
可这世上没后悔药吃,他们只能是盯上了新开的东吁驿道。
第六百六十五章 抄家苦役会有时,乘风破浪祭沧海
滇南现在还没有货殖总会,所以这算是他们的一个机会。
“既是分配好的,若是多给半成其他家也不好交代。”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道:“回头我再琢磨条路子,让黔州货殖总会自行握着罢!”
原本米鲁的眼神有些失落,但听得这话不由得再次亮了起来。
张小公爷玉螭虎是什么人啊?!大名鼎鼎的大明财神爷啊!
他若是能给黔州出主意的话,那能不发财?!
现在京师的勋贵们日夜想着的,就是小公爷能有啥想法。
不差钱儿!只要您开口,爷们往里就砸钱!
关于滇南至安南、东吁两处的道路修筑权,现在已经开始商议了。
首先就是各家出资占比的问题,京师货殖会、簪缨货殖会还有粤北货殖会可都是占了好处的。
黔州虽然是后起之秀,可凭黔州的驿道修筑好后他们收银子也挣了不少啊!
深知这俘虏修路花钱少,以后收费赚到饱的路数。
于是这次也算是积极争取,但他们本钱不够人家其他几方多。
还好米鲁智计百出,直接拉上莫继恒嘀嘀咕咕了一阵儿。
之后便是桂西、黔州两家货殖会,合并成一股上阵。
年轻的黔国公还晕乎乎的不知道咋回事儿,可布政使徐准不傻啊!
老家伙早就在观察这货殖会是咋回事儿了,不瞅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尼玛货殖会可是一点儿也不简单啊,而且不少布政使司都在其中有股子。
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甚至可以代表着各自行省的官方态度。
虽然持股比例错综复杂,不过总结下来就俩次:有钱、挣钱!
于是老徐就动了心思,三天两头的朝黔国公府跑。
年轻的黔国公又带着亲信拜访了一次小公爷,回来后滇南货殖总会就成立了。
毕竟这是在滇南的地盘上,所以各家货殖会还是捏着鼻子给滇南放出了部分股子。
股子给分配好后,便是轰隆隆的开始修筑春城至滇南、东吁两条道路。
粮秣是现成的,帐篷各家也能供应的上。
战场上死了的战马、战象也没有浪费,直接被腌制烟熏作为肉食补充。
虽然象肉比较粗糙没有牛羊肉细腻,但好歹这是口肉嘛。
由国防军一部负责押送这些军卒们开始筑路,而黔州、桂西壮勇和滇南军伍也没闲着。
沙定州那帮家伙的村寨,还等着他们去抄家呢!
这回沙定州他们,可真的的欲哭无泪了。
因为之前李福达所谓的“白莲”,可是给诸家村寨送过财货的啊!
哪家村寨在哪儿、有多少兵力、防御情况如何……等等,人家直接摸了个通透。
沙定州这边败亡的消息还没传回去呢,两拨壮勇和滇南本地军伍就出发了。
“轰~!”沙家寨子的厚木大门,直接被一炮轰开。
寨墙都被炸飞了一大片,无数的黔州壮勇嗷嗷叫着杀了进去。
这寨子里大部分的青壮都被沙定州带出去了,余下的不过是三百余守家小卒。
负责带队的国防军这一炮,直接就将他们的胆气全轰没了。
冲进去的黔州壮勇甚至没有遭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就愕然的看着一堆人熟练的抱头蹲下。
“说!财货在哪儿?!”
领队的国防军什长拎着刀就冲了进去,黔州的壮勇们早得了吩咐。
这些人能不杀就别杀,都能换银子呢!
回头按青壮男女老幼,可以换一分到三分不等的银子。
于是这些黔州壮勇看他们蹲下,就都没下刀子杀人。
哎哟喂~您诸位可都是咱的钱袋子啊,死不得!
黔州的壮勇们笑的很是憨厚,搓着手望着这些沙家寨子凄惶的老少们心里不住的盘算。
手上也麻溜的开始捆人,然后几个被指认出来的沙定州子嗣被拎出来拷问。
很快的就从后山一个山洞里,抄出来一箱箱的银子珠宝。
还有一堆囤积的粮秣,甚至些许刀盾弓弩。
这样的抄家大军在滇南大地上到处疯窜,只是十数天功夫便已经将各家寨子给扫荡完毕了。
“尹景州,跟咱爷们走一趟罢!”
各家村寨被扫荡的同时,大量的卫所也在被整顿。
尹景州,便是其中一座卫所的千户。
他抬起无神的双目,看了眼这些站在自己面前身着黑甲的汉子。
随后默默的低下了头。
这是他在县城里的宅子,门外躺着的是他的亲兵。
院子外面的则是凄凄惶惶的卫所军卒们,他们跪倒了一地。
“哗啦~”锁链扣在了尹景州的身上,黑甲军卒一扯便将他拉出了起来。
走出了屋外,他便看到了妻妾儿女全都被锁拿住了。
尹景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赌输了。
“某就不该信沙定州那个蠢货!!”
那身后的黑甲军卒却冷声道:“尹大人,咱们就直白点儿……”
“您家里的银库在哪儿,直说罢!咱也不想为难您。”
尹景州沉默了会儿,看着一名黑甲军卒的刀缓缓的放到了他小儿子的脖子上。
他终究是长叹一声:“我书房有一副猛虎下山图,打开有暗格……”
“暗格拿出来,有一个把手可以拉开地砖……”
这样的情形不断的在滇南各处上演,百户、千户大量的被搜捕。
那些卫所看着手持军令的军伍,还有一门门的火炮、数千军伍无人敢于与之相抗。
别逼逼,那就是论罪下狱、抄家。
若是胆敢有其他的心思,那可就是直白的谋反了!
谋反,是要抄家灭族的。
这些军伍能够杀到他们的面前,说明春城的沙定州等人已然惨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造反与自杀无异。
若是他们有这个实力、胆子,早跟沙定州一并起兵了。
“这个痴虎儿啊!还真会给朕找麻烦……”
弘治皇帝嘴里埋怨着,可脸上的笑意却任谁都看得出来。
奏章在御书房里传阅着,李东阳等人看着不由得眉头直跳!
好家伙,这痴虎儿不愧是将门虎子啊!
这一番操作之下,安南、东吁哪儿还有甚活路啊?!
当然,张小公爷给弘治皇帝的密奏是没有拿出来的。
拿出来的,只是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战报。
里面除了战果之外,还写了自己的些许想法。
并要求国朝派出大员前往,负责给滇南这边收尾。
看着这份奏章李东阳不由得苦笑,老夫这才消停多久啊?!
结果又得跑了。
毕竟内阁里现在这方面事宜,处理的最多的还是他李东阳。
“哈哈哈……好!好啊!如此一来,我国朝不需多少粮秣便可修筑多处驿道了!”
户部佀钟这老家伙激动的眼珠子都红了,心里琢磨着这次户部银库的收益。
打仗必须挣钱啊,不挣钱打个毛的仗啊!
这成为了现在佀钟的信条!
唔……抄家的东西扑买后可以把军费平了,粮秣这个可以用于修筑道路。
掳获的大批牛羊战马可以卖出不少银子,战象除去几头送回京师外。
其他的就都在滇南,协助修筑道路罢!
户部这次也没出多少银子,可算下来又能盈余不少。
老佀算了算,心里美滋滋啊!
如今佀钟的腰杆子是无比的硬,主要就是手上的银子多了。
银库里的银子就是他佀钟的腰杆子,没银子说不上话啊!
“这是痴虎儿的意思,诸位爱卿议一下罢!”
照张小公爷在奏章里面的提议,国朝首先是要去一位足够有分量的大员。
毕竟接下来的作战可是应对着安南、东吁两国,须有足够分量的人在后方坐镇。
他必然是会亲临前线的,后方的安全保障就成为了主要的问题。
其次则是要调遣一部分国防接替粤北防务,粤北国防军调往滇南协助作战。
同时还要求补充大量的物资,这其中包括了枪炮弹药。
密奏里面,张小公爷专门陈述了这件事情。
国朝、皇家掌握军械营造局的重要性。
当国朝军伍尽数改成国防军后,那么他们的弹药补给就显得极为重要。
控制了弹药补给,就相当于掐住了军伍的咽喉。
枪炮威力虽大,但没了弹药就是一坨铁疙瘩。
这无异于给皇室的军权,上了又一层的保险。
弘治皇帝接到密奏的时候,心下感慨:这才是赤胆忠心啊!
“此事倒是不必再议了,老臣觉着便由西涯走这一趟罢!”
刘健笑眯眯的拱手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倒是可遣石淙公为副使,一并前往。”
“石淙公本就为滇南人,地方熟悉也好协助调配。”
顺便也可以熬一把资历、历练一番,好准备将来入阁。
这是刘健没有说出来的心里话,他现在已经开始为杨一清铺路了。
“善!”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头。
对于杨一清,弘治皇帝还是觉得可堪一用的。
当然,前提是他得多历练一阵子。
如今的国朝大佬们办事效率急剧提升,下午在御书房商议好、确定细节。
上午便在朝会上提出,中午下旨次日成行!
国防军一部两万余人随行,同时负责押解大量的辎重枪炮弹一并前往……
第六百六十六章 朝堂大佬滇南行,黔国公府觅去处(上)
“西涯公,没想到玉螭虎居然真要收回安南了啊!”
杨一清很是感慨,似乎和那位玉螭虎一比……
自己这把年纪全白活了一般,不过数年功夫这漂亮的少年已经成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杨一清虽是祖籍滇南,但父曾任湘南澧州判官。
于是他实则生长于湘南,与刘大夏、李东阳一并被后世称为“楚中三杰”。
更是与李东阳师出同门,关系颇为亲近。
“石淙啊,你亦莫想太多!人各有际遇,怎能相较耶?!”
此时二人已经脱离了大股军伍,带着二十余护卫轻装简行。
乘水师的舰队与先头辎重一并到了粤北,然后一行人便直接出发。
亦是这次,杨一清算是切实感受到了驿道、驿站的好处。
“原本这黔州驿道沿途驿站,国朝所耗甚巨!未曾想,如今居然让他盘活了。”
原本杨一清对于将驿站、驿道交由黔州方面打理,还是不甚能理解。
但他还没提出反对意见,户部的佀钟就亲自撰文在《帝国时报》上刊发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大明的驿站驿道每年吞掉的户部银库开支,就高达近三百万两!
更别说还不时征周边百姓的徭役,导致驿站周边的百姓怨声载道。
为这事儿其实户部也头疼的很,一直都没有太好的解决方式。
毕竟这驿站驿道极大的关系到了国朝的消息传播,还有那么多驿丁裁撤不得。
(说起来著名的闯王,就是被裁员的驿站员工最后起家造反的)
将黔州十八驿转出去后,一下子户部就少承担了几十万两银子。
因为割出去后,就归属到了黔州货殖总会打理。
黔州货殖总会,可是有内库、银库和黔州布政使司的股子。
那可是真不卖面子,谁来都得正经掏钱。
徭役也不征发了,掏钱请人罢!
当然,掏钱了给开票子盖大印。
住宿所用的银子,可以回去与各布政使司报账销还。
各往来客商们亦是如此,在小公爷的暗示下京师货殖会、簪缨货殖会等率先响应。
反正这肥水没流外人田嘛,说到底可不都有咱的股子么!
勋贵、内库和户部银库都愿意了,哪家官宦还敢不愿意啊?!
咋地?!要跟国朝诸多勋贵、皇家内库和户部抢银子啊?!
这还外带跟黔州布政使司、诸家头人们的钱袋子,过不去啊?!
长了些许脑子的都清楚,这玩意儿好像不能装犊子。
于是哪怕有些不愿意的,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痴虎儿颇多奇思妙想,老夫有时候也在想啊……”
李东阳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那孩子,莫非真是仙神转世,护佑我大明不成?!”
有着修缮好的驿道飞驰,又沿途有驿站补给。
李东阳出身军伍家庭,杨一清又曾亲赴边境。
所以两人骑马也算是快捷,不过是从粤北离开十数日便抵达了春城。
春城外已经是热火朝天的开启了筑路工程,到处都是安南、东吁的俘虏们在干活儿。
一路上虽然是烟尘滚滚,但杨一清和李东阳却满怀欣喜!
安南、东吁的俘虏是修筑往他们家乡去的道路,而滇南的叛匪则是要在滇南筑路。
他们修筑的是滇南至黔州、滇南至桂西的道路,若是贯通起来对国朝是利好消息啊!
“走走吧,老夫也想瞧瞧这春城如今有什么变化。”
看着城外忙忙碌碌的百姓们,人人都是面带喜色。
杨、李二人也不由得好奇,到底城内到底如今是什么状况。
走进了春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让人很难去相信。
这里不久前还刚刚经历了战火,因为说到底吧……
这春城内的兵卒从头到尾都像是打酱油的,除了最后随着黔国公出去追击了一番。
剩余的事情,就是看着国防军大面积屠杀安南、东吁两部兵马。
甚至围城的时候,那些滇南叛军也没有尝试强攻春城。
莫说杨、李二人了,便是春城人自己也很懵批。
这特么是在滇南造反罢?!咋感觉跟咱们春城没啥关系似的。
进得城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的来到了酒楼里。
杨一清给李东阳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让人去找间客栈安顿下来。
而他们自己则是带着几个护卫,到酒楼里准备听听风声。
此时不是饭点,可这春城最大的酒楼里却依旧是人潮汹涌。
跑堂迎客的也是有眼色,这二位能带着护卫又穿着儒衫显然不是普通人。
赶紧迎了进去,奉至上座。
“哎~瑞夫兄,此番扑买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嗨~能有啥风声啊,那肥肉必是诸家货殖会取了去。我等啊……喝些许汤水就不错了。”
货殖会?!扑买?!
杨李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果然啊!到这龙蛇混杂之地,必有收获。
“谁说不是呢?!但有汤水就不错了,还要求啥?!莫不成还想去参加‘抄卖’么?!”
他们二人循声用余光扫去,却见是两位亦穿着儒衫的汉子在相谈。
“瑞夫兄,要说这玉螭虎还真是财神爷啊!走哪儿,就哪儿发!”
却见最初说话的那汉子啧啧有声:“可惜,金陵未有货殖会!与京师那边竞争不得。”
“不对啊!源惟兄,你可是徽商一系的!当可掺入一股呐!”
那叫瑞夫的儒者道:“若是徽商一体,倒是能掺和到‘抄卖’里去。”
“嗨~!甭提了,就为这会首之事吵到现在都没完。小弟这不是躲清静来了么?!”
听这二人不再说起关于扑买的事情,杨李二人很快的收回了余光。
小二这个时候一边卖力的擦着桌子,一边恭声道:“二位客官要点啥?!”
“店里有甚可口的,一并端上来便是!少不了你银子!”
这点小事儿自然不需两位大佬开口,护卫头子这个时候已经站了出来。
拿出三只一两的银币,摆在了桌上。
“得嘞~!您且稍待!”
这伙计看得三两的银币摆上来,顿时眼珠子都绿了!
好家伙,这三两银子别说是在不甚富庶的春城了。
便是在京师,那也是可以耍上一把的。
甚至边上的些许客人,亦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了过去。
可这二位老者看着慈眉善目,身边的那些护卫却看着很不好惹啊。
没一会儿,盘盘碟碟的三两下被好几个伙计一并端了上来。
咣咣当当的就摆了一桌子,杨一清扫了一眼不由得眉头一皱。
“牛肉?!”
大明可是禁杀耕牛的,民间私宰可是重罪!
这让身为官员的杨一清,如何能不皱眉。
“客官莫要担忧,这些可都是安南作战时候打死的牛!非是我大明的耕牛。”
那伙计似乎也看出来杨一清的不悦,赶紧笑着躬身解释。
听了这话,杨一清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小哥,方才听人说扑买、抄卖是甚事情?!”
小二明显很是诧异,对着二人道:“小的还以为二位老爷亦是来参买的,却是不知情么?!”
“我家老爷问什么,你说什么便是!”
护卫头子再次走了过来,从钱袋里掏出几个十钱铜子儿塞到了小二手里。
小二见状不住的点头一把将铜币装到袖子里,这才躬身作揖。
“好叫二位老爷知道,扑买是查没自滇南土司们的资财……”
这小二倒是老实,主要是收了钱、那护卫看起来也很不好惹。
但接下来从这小二口里得到的消息,直接让杨李二人傻眼了!
what?!扑买抄家权,这尼玛啥玩意儿?!
抄家不是国朝的权利么?!啥时候可以轮到用来拍卖了?!
杨李二人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尤其是杨一清。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目无法纪!
抄家这本属国朝权利,如何能够转手卖之?!
一念至此这二人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冷哼一声便是起身。
“走!出城,老夫要亲自问问这玉螭虎……”
杨一清双目冷冽,声音低沉:“究竟是谁人给他的权力,竟然能扑买国朝抄家之权!”
说罢直接起身便往外走,李东阳脸色复杂的跟了上去。
倒是护卫头子一摆手,便有护卫在后面跟着让伙计拿来食盒装这些一口未动的菜肴。
而他则是带着剩余几个人匆匆跟上。
张小公爷可不知道自己被两位大佬盯上了,如今他正在自己的营寨里与沐昆喝茶。
对于自己的未来,沐昆还是很忐忑。
黔国公府该何去何从,沐昆无从得知。
所以他来找这位小公爷,因为之前这位小公爷的话打动了他。
而这次平叛,也让沐昆真正的见识到了国防军的强大!
“安南、东吁是要平的,但占其国对于我大明的声名可不好……”
一如璧人般的玉螭虎,笑起来依旧是那么的温润。
沐昆缓缓垂首,轻声道:“还请不吝赐教。”
边上的妙安将茶注满,小公爷一摆手:“且请茶!”
待得两人喝下这一盏,小公爷这才温和的道。
“安南、东吁,终究是距离国朝甚远……”
“所以啊,当有王族镇于西南边境之外!方可稍安!”
第六百六十七章 朝堂大佬滇南行,黔国公府觅去处(下)
“您的意思是……”
沐昆愣愣的看着小公爷,却见漂亮的张小公爷矜持的一笑。
端起了茶碗,轻声道:“请茶!”
沐昆不敢怠慢,赶紧跟着端起了茶碗。
两人轻抿了一口,张小公爷这才微笑着道。
“洪武陛下时国朝初立、边疆不稳,需有忠心重将镇于西南、握大权方可安稳。”
张小公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看似说起了不想干的话语。
“今非昔比,若是此番国朝撤安南、东吁之兵力,又疏通沿途驿道……”
沐昆没有插话,他只是垂首安静的听着。
随着张小公爷的陈述,他则是心里住的点头。
粤北、黔州和桂西三地的改制已经可以看出来,国朝国体将有大变。
随着国朝皇家掌控的军力加强、驿道的完善,这种以王爵镇守边疆的情况必将改变。
收回王爵的大部分权力和兵丁,已经是势在必行之事。
北方鞑靼边患不再,国朝自然要腾出手脚来收拾多年尾大不掉的各路王爵。
而随着西南的平定,安南、东吁的平息。
那么首当其冲的会是谁?!自然是他沐昆的黔国公府啊!
谁叫他黔国公府首先就是非朱姓王爵,且又正好借着西南平叛彻底除掉了威胁。
同时现在大军,还就驻扎在春城呢!
所以黔国公府若要继续存在,最好是在陛下做出对他们的处置决定之前就先自行处置。
“自削兵权、不涉官衙,仅留上奏监察、护卫一百!”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竖起手指轻声道。
“每代黔国公世子,皆须往京师为太子伴读!一并入读‘帝国皇家军事学院’……”
沐昆听得这话不由得激动的浑身颤抖,他可不是完全的傻子。
否则的话历史上本被称赞聪慧、懂礼、好诗书的他,为何后来自污贪田跋扈?!
说到底就是成长到一定程度了,沐昆知道自己不能太出色。
一个远离京师的边疆异性王,有数代人望、手握重兵。
你还谦谦有礼、好诗文,礼贤下士……你想干嘛?!
要造反么?!
即便是他没有这个心思,也难保别人不会认为他有这个心思。
人不在朝中,那些个朝臣们说多了……
皇帝未必就不会有心思,而哪怕有一丁点儿这样的心思。
对于远在西南的黔国公府来说,都是致命的。
若是自除兵权又自削护卫,还明确要求不涉官衙政务。
一个上奏权而已,又把自己儿子送去与太子为伴读。
这妥妥的是国朝忠臣做派啊!
便是在沐昆激动的拜谢小公爷的时候,樱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公子,外间有两位老爷来访……”
说着,把对方的名刺给递了上来。
小公爷拿过来后看了眼,不由得笑了笑:“且带他们进来罢!”
说完,待樱子告退下去。
才对着沐昆道:“内阁西涯、石淙二公,已是到了。”
叫小公爷这么一说,沐昆心神领会。
没一会儿,便见得李东阳与杨一清二人被领了进来。
“哈哈哈……二位大人,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迎接了上去,但透过李东阳和杨一清的眼神他看出来不对了。
这俩感觉……来找事儿的?!
杨一清本欲进来后就发作质问一番的,但看到有外人在还是脸色平静的回礼。
小公爷脸上没有带出丝毫的情绪,依旧是笑吟吟的将沐昆引荐给他们二人。
沐昆也是个懂事儿的,一瞅人家大概是有事儿商量。
于是见礼一番后,便自称有事儿告退。
将沐昆送到了营外,目送着沐昆离开小公爷这才回来。
妙安小姐姐瞅着杨一清这老家伙,不由得撇了撇嘴。
哼哼哼~跟我家公子置什么气呢?!
其实走回来的小公爷也一脸莫名其妙,这俩老家伙跑来跟小爷撒什么气啊!
“将军,老夫且问……”
杨一清好容易忍到了小公爷回来,便是要开口诘问。
但却被边上的李东阳理智的拉住了,沿途上他想了想。
觉着小公爷绝对不会是自作主张,无的放矢的那种人。
“痴虎儿,老夫听闻春城里说要将安南、东吁抄家事宜扑买?!”
小公爷一拍脑袋,原来是这事儿。
当下笑这摆手,抬手让妙安去取来了一个盒子。
直接递给了李东阳,后者打开一看不由得叹气——果然如此。
却见盒子里装着一轴圣旨,居然用的是七彩色。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看着这开头、再瞅上面的祥云龙纹绣,杨李二人知道这圣旨是假不了的。
再看内容,杨一清顿时脸就红了。
皇帝居然同意了这件事情,而且命张小公爷在他们二人到来前全权处置。
“老夫鲁莽了、鲁莽了!在此,老夫给玉螭虎陪不是了……”
杨一清倒是光棍的很,一见是皇帝同意的当下就起身给小公爷大礼道歉。
“石淙公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小子不好担待啊!”
倒是李东阳双手将圣旨放了回去,苦笑着道。
“此事肯定不简单,痴虎儿还是好好与老夫等说说罢!”
李东阳见状笑吟吟的岔开话题,不欲让杨一清太落面子。
这也是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他二人听得李东阳的话也借坡下驴。
再次落座后,妙安扁着嘴不情愿的给杨一清续茶。
李东阳则是苦笑着心道:这臭小子,总是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些古怪想法。
有了这圣旨,李东阳其实也猜想出来这事儿的缘由了。
必然是随着第一道圣旨没多久,小公爷就发出去的密奏。
此时他所发的密奏,必然是八百里加急送回去的。
估计到的时候他们还没出发,但陛下下旨的时候李东阳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们行军的速度,必然比不上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圣旨啊!
于是,这个时间差的存在让他们不知道这道圣旨。
“其实,此事也简单的很……”
给这俩老家伙笑吟吟的解释了一番,顿时杨一清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此番扑买的有好几项,其一便是抄家的扑买。
因为只能是根据俘虏的口供,去估算被抄家的会有多少资财。
而现在大军若是要开拔,那必然是需要军资的。
军资怎么来?!安南和东吁,可不像是大明的领土那样可以有很多长期的加成。
所以这必然是需要拿出些许好处来,让各家货殖总会掏出银子来支持国防军征伐的。
“扑买者有数项,一则为查没的东吁、安南勋贵田亩。”
人是必须给抓完的,不然这些人在搞三搞四大明对安南、东吁的掌控力长久不了。
“国朝如今官员奇缺,也不好派人前往管束……”
于是,不如交予这些货殖会来打理。
重新将田亩按照安南、东吁各地百姓丁口,给他们分田!
小公爷心里嘿嘿的笑着,劳资这是要在安南、东吁打土豪、分田地啊!
“地租则按大明三十税一收,安南、东吁……他们就不必收了!”
杨一清听得这话不由得心头一颤,可想而知那些安南、东吁的百姓会站在谁那边了。
安南和东吁的税负他亦是略知一二的,至少是十二税一。
再算上各家勋贵、头人的租子,几乎要到八税一的程度。
好在安南、东吁两地一年可种三季,否则的话那是真要吃不起饭了。
即便是如此,当地的百姓税负依旧是很沉重。
若是大明的货殖会掌握了这些地,再辅以三十税一的话……
百姓们又不傻,自然是要团结在减税老爷们的身边啊!
啥安南王、东吁王的,那特么跟爷有一粒米的关系么?!
“只是这土地得查抄后,才可知数量、再行扑买。”
小公爷顿了顿,竖起手指头道:“于是,筹措军资下则生出第二则扑买!”
“就是扑买抄家!”
随着小公爷娓娓道来,杨一清不由得一身恶寒。
吾且之!
这玉螭虎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老夫也算是在边疆行走过的人啊!
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个法子!
被俘虏辨别出来的安南、东吁勋贵头人可不少,军卒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们家中情况。
即便是不完全,也能够估算出个大概。
除了田亩必然还有各式资财,比如金子、银锭、珍珠、珊瑚……等等。
但能查抄出来多少,谁都不敢打包票。
于是汪直他们将口供汇总出来后,按照整理的资财多寡、地位高低分门别类。
再由张小公爷挂出来,给诸货殖会、商贾们扑买。
价高者可得“抄家券”,标明编号、谁家。
只要打到了地方,在国防军的保护下他们持“抄家券”进行抄家。
能抄出来啥东西,全凭运气。
抄空了那只能认倒霉,抄出来的东西多了也归他们自己。
但按照安南、东吁的军卒们交代来看,抄空的几率很小。
能抄到多少东西,却全凭运气是真的。
“呃……这……”
李东阳也有些傻眼了,这玩意儿国朝从来没有过啊!
陛下这也太乱来了罢?!居然就把这所谓的“抄家券”让小公爷来弄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扑买惊心杨石淙,抽丝剥茧李西涯
“接着要扑买者,为安南伪侯陈家!诸位先生且先看手中卷载……”
这里是春城城外,国防军的车阵营内。
无论是货殖会还是其他商家,都需要缴纳一万两银子、有一位勋贵或三品官员做担保。
否则的话,是不能参加此番扑买的。
当然,他们的钱是交给了抵达的李东阳、杨一清收下的。
此外还有一百两的扑买券,杨李二人当时收到钱的时候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这尼玛钱来的太快、太容易了,大几十万两就这么入手了?!
杨一清看着这些银子,心底里一顿哆嗦!
且尔娘之!谁与老夫说什么“国困民穷”啊?!
这尼玛别特么太有钱了好不好!
张小公爷没搞内库和户部收入前,户部的银库等拢共算下来亦不到三百万两银子。
可如今你瞅瞅,这尼玛他们押金都能凑出来大几十万两!
“沙沙沙……”
一支支的卷宗被送到了那些个扑买商的手里,他们手里的号牌代表着加价。
“诸位!起价一万二千两,每次加价二千两!现在……开始!”
却见一儒衫长髯男子在台上,声竭力嘶的叫着:“诸位,这是安南伪侯陈家!”
“据供述,其家至少有良田五万余亩、三代为官、七代豪强!家财丰沛啊!”
这番话其实不必这位来说,下面的诸买家早已经查的一清二楚。
陈家初代封侯,乃是黎朝重臣家之一。
即便是未有黎朝前,他们家也是当地大豪。
这样的大家族,必然有着不少资财啊!只是……要赌能抄出来多少好处。
一万二千两……唔,这个价钱倒是不高的。
“十二号!十二号先生出价一万二千两!一万二千两!”
台上的那位显然也是身经百战了,主要是小周管家把在粤北有扑买经验的掌柜给找来了。
“十五号!一万四千两!三十号!一万六千两!”
这位掌柜的丝毫不敢怠慢的盯着举牌,嘴里不停的报价。
“我出三万两!!”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那台上的掌柜的听得这话,不由得激动的望过去。
“二十二号先生,三万两!三万两!!”
亦是这个时候,又有人举着号牌站起来沉声道。
“四万两!”
掌柜的亦是见惯了大场面了,但他还是一脸激动:“二十八号先生四万两!”
“六万两!”
“三十三号先生六万两!六万两了!诸位!”
这位掌柜的眼珠子开始泛红:“诸位,请谨记!这位是安南伪侯、七代豪强!家资丰沛!”
“十万两!”
这一下在场之人尽数侧目,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出价之人。
可惜,张小公爷为了避免有人以权压人,开始就允许戴面具出现。
对方现在戴着面具,他们根本无从得知是谁出价的。
“五十三号先生,十万两!十万两!!”
掌柜的虽然觉着一万二千两的价钱卖出去,不太可能。
但拍到十万两,却还是他不曾想到的。
这毕竟是十万两啊!
要赌国朝能够打过去,还得赌能从这陈家家里抄出来银子。
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益!
七代豪强富贵,三代公侯世家。
即便是安南这样的小国,肯定也穷不到哪儿去。
君不见黔州这“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四家土司们,家财都数十万两之多么?!
便是刨去矿山地产,家中现银、金器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
再算上牛马、奇珍等,怎么都不会亏。
“十万两一次!诸位,某再次提醒!此为安南伪侯、七世富贵陈家查抄券!”
“十万两……十万两第二次!七世富贵陈家查抄券,第二次!”
“十万两第三次!好!安南伪侯、七世富贵陈家查抄券,归五十三号先生所有!”
隐身在后方车内,透过帘子看着现场的杨一清手里的茶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刚才还说大明这些个商贾们有钱呢,如今看来自己是低估了人家啊!
十万两!居然说砸就给砸下来了!
要知道,这笔钱可是扑买结束后,五日内要结清的。
否则的话订金不退,券也不派的。
接下来的扑买更让杨一清看的是心惊胆战,李东阳倒是免疫了。
毕竟之前小公爷就操持过这么一遭,所以他算是有些许经验。
“二百三十万两……”
当最终结算的银子帐目提交上来的时候,杨一清望着账本上的数字在发呆。
户部银库最多一年的结余,就杨一清所知弘治陛下即位到如今也就三百余万两罢?!
朝臣们、豪绅们总说“不能与民争利”,说“民贫且苦”。
虽然杨一清对此是质疑的,但他没有想到国朝之下勋贵、官宦和商贾们……
居然能够凑出这么多银子!
这些人最高的有当朝公侯担保,最低的亦有三品官宦担保。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和国朝的关系无比深厚。
而这批人杨一清仔细瞧过,无一不是身着儒衫的。
也就是说,这些全都是读书人!
不是国朝穷、不是百姓困,是这国朝的银子几乎全数流落到了勋贵、官宦手里!
且这还未曾算上,到时候查抄的田亩扑买啊!
田亩到时候再扑买一番,估计这收上来的银子得翻倍!
国朝不仅开战不亏,还大挣了一笔!
只是……杨一清心里有着些许别扭,这似乎与儒家一贯所提倡的“仁孝”相违背啊。
然而此事他不敢说对国朝不利,甚至这份厚利已经覆盖到了大量的勋贵官宦中。
杨一清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为此轻易的跟张小公爷闹腾起来。
他先找到的,却是自己的师兄李东阳。
“石淙啊!你以为,痴虎儿所惠及的仅仅是国朝上下么?!”
李东阳和他住在春城内,亲卫们包下了一间院子。
杨一清听得老李的话,直接愣住了。
随着李东阳一点点掰开、揉碎了,给杨一清解释他才彻底的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杨一清毕竟没有入阁,很多内阁和其他诸部的情况他是不知道的。
这位看起来漂亮的张小公爷现在惠及的,与其说是勋贵、官宦。
不如说是整个国朝上下,甚至包括了大量的百姓。
“庠序教谕部如今大量筵请、科录举子、秀才,修造社学广播名教这要不要银子?!”
要,而且还得大量的要!
杨一清心里默默的道,洪武朝的社学迄今荒废他也心痛不已。
然而复立社学,这是需要真金白银往里砸的。
庠序教谕部的成立,杨一清也欢欣鼓舞。
因为这不仅仅是广播名教,更是进一步让大量的秀才、举子有归宿、有一席之地。
至少比他们无所事事、穷困潦倒,甚至闲来无事逛青楼来的好罢?!
可,这银子哪儿来?!
盖社学是得银子的,筵请举子秀才总不能让人饭都吃不饱罢?!
大明举国上下,若是以五十户一社学而立……这又得多少银子?!
杨一清甚至想想,都会觉得无比头大。
“庠序教谕部方信之已在拟定此事,痴虎儿从中出力良多。”
随着李东阳的解释,杨一清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这些个货殖会中或多或少的,都有户部股子在里面。
也就是说,这些货殖会挣钱了、户部的银库也跟着挣钱了。
这些里面还有内库的股子,亦是说陛下的内库也挣钱了。
“方信之社学之请,其实户部也很为难啊!毕竟,银子就这么多……”
李东阳说着,站起来给杨一清斟了杯茶:“是痴虎儿开口,他随后会负责说服两宫……”
“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亦将负责一部分社学的修造。”
杨一清听完了这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然而李东阳还没说完,便见他望着杨一清轻声道。
“这些年国朝历次用兵、又有数次大灾,然而灾民几乎未曾闹出什么乱子……”
“你以为这是为何?!”
这话直接把杨一清问住了,李东阳是熟知内情的人。
见杨一清不解,对着他便细细道来。
一则国朝的赈抚得力,其次则是各家货殖会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尤其是京师的货殖会,不少灾民得工而做不至于无所事事。
且给的工价虽然不高,却也足以让他们吃饱。
只要肯卖力气干活儿,总是不会饿着的。
这些货殖会又都有内库、户部的股子,市面粮价也可稳定下来。
“若非是老夫亲历这些,亦是不敢信这货殖会能量竟有如此之大!”
李东阳感慨的望着杨一清,轻声道:“石淙啊!你将来是要入阁的。”
“若是想要入阁,就必须要通晓这些。”
“此番晦庵公请旨让你随我来,便是让我与你言说这些、让你亲眼所见此事。”
这痴虎儿啊,现在那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没辙,这大明上上下下从陛下到两宫、从勋贵到官宦。
甚至大量的商贾、百姓们,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除非他造反闹事儿,否则的话谁找他麻烦……
先准备着被这国朝从高到低、从上到下,追着你、按着你打罢!
第六百六十九章 诸事皆定将起兵,先锋提司李悔迟
扑买缓缓的落下了帷幕,接着的便是开始全面的采购作战所需物资。
首先的便是粮秣辎重,然后便是接收来自于帝都的炮弹。
并临时修造了一所维修厂,由军械营造局粤北分局抽调的大匠为骨干。
然后吸收滇南本地新招募的铁匠为辅,检查和修理火炮、火枪。
他们同时还得查验国防军的铠甲,并修补铠甲、马蹄。
粤北分局还同时送来了一批国防军制式铠甲、佩刀,此番作战中论功绩者一部分可分配到。
比如桂西、黔州的各头人,而他们现在则是首先要接受训练。
随后将会作为“皇家国防军驻黔州壮勇”,或“桂西壮勇”的“军务提司”。
军营内的呼喝声、城墙下的喧闹声,交织在了春城之上。
所有人都兴奋的期待着,国朝对安南和东吁发动的全面反攻。
安南的数十万大军尽没于滇南,东吁十万大军逃回去的或许还不足千人。
莽瑞体、莽应龙二人全都被俘了,安南包括郑公路在内的诸多大将亦尽数被拿获。
可以说这两国精锐尽失,只要大明发兵他们必败无疑!
张小公爷的车阵内,此番坐着的除了杨李二人还有汪直、张诚两人。
车阵周围都被严密的封锁着,外围是国防军诸部。
内里还有一层则是张小公爷身边的那些姬武将,她们警惕的分散站开在寨墙上警戒。
车阵内则是春风和煦,狗腿之王小周管家即便是在最繁忙的时候亦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
春城之战刚刚结束,小周管家就在布置扑买之余。
还尽职尽责的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负责豪遮小公爷的一切奢靡用度。
三百年的参天古树,直接从俘虏中抽出五百人进山挖出来的。
几头战象兜着麻绳做的巨大网兜,将整颗大树给兜了出来。
清理营寨的过程中,命人映着车营内的情况就造了一处奇花相依、流水木桥小亭的庄园。
庄园虽小却五脏俱全,甚至移植来的大树上还用楠木榫卯相接做了个套间。
由旋梯垂直而上,先到的是观景台。
观景台前桌椅后便是树屋厅门,打开来可见地上铺设着驼绒毯子。
两侧各有折叠太师椅、方桌,而在最前方则是一罗汉塌。
左右各有一厢房以屏风隔于门前,左侧厢房较大。
不仅有巨大的卧床,且还有小公爷最爱的那只巨大浴盆。
右侧则是书房,小公爷的书信往来基本都在那里完成。
套间之外的观景台环绕树屋,此树于山坡上最高点。
在此不仅能见朝日、可赏晚霞,还能远眺军营乃至春城景致。
且这处观景台上还可升起厚板,作为夜间值守之用。
如此之树屋任何初见到这车阵里情形者,无有不目瞪口呆的。
沐昆初见此庄院时直接傻眼了,他自问黔国公府算是颇为豪奢了。
可跟小公爷这手笔一比,顿有丐帮与四海龙王比宝之感。
杨一清和李东阳二人来的时候,木屋还在最后搬来用具。
直至这几日完全修好、张小公爷搬进来,他们来拜访才傻眼了。
杨一清这老家伙差点儿就一口儒家脏话骂出来了,但边上的李东阳苦笑着拉住了他。
“那位小周管家可不仅是照价付钱的,而且每家还多赏了五十两……”
李东阳知道这事儿,但不知道小周管家居然这么能折腾啊!
“石淙啊!你若骂了,估摸那些货殖会先不愿意了。”
能愿意么?!你骂咱家财神爷,而且还是在财神爷不仅给咱家挣钱。
挣完钱还买咱家东西,买了不止还赏银子……
卧槽尼玛!你骂一个试试!别瞅你丫阁老来着,咱家也不白给!
你敢开骂咱家就敢去信京师,让背后跟脚的大佬朝堂上参你一本信不信!
还有黔国公府、这黔州桂西等地各布政使,他们可都是挣钱了啊!
你居然想怼他们财神爷,人家能愿意么?!
杨一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是叹气捏着鼻子给认了。
如今,他们二人便与汪直、张诚一并坐在观景台上。
在他们的面前,则是大礼拜下一名身着儒衫年约五十上下的男子。
“罪民李福达,见过两位大人……”
一声见礼,这男子缓缓抬首……
赫然可见,这便是曾经国朝心腹大患——白莲李福达!
“悔迟,且起来罢……”
汪直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在李福达起来后递给他一封信。
“你家三位公子已经脱囚,应他们意愿大公子入军械营造局晋造大匠……”
“二公子则愿为内库做事,如今为‘京师货殖总会’管事……”
“倒是你家三公子想要进学,如今安排在太学内为贡生。”
李福达感激的躬身接过信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大儿子的笔迹。
上面很多不显眼的暗语全部都对上了,信中所言甚多。
比如虽然如今他的身份并没有言说,但祖坟是下旨修缮的了。
显然这是汪直他们请的陛下旨意,这算是一定程度上承认了他李福达不再是反贼了。
一时间李福达泪流满面,这比直接封赏他更让他感动。
光宗耀祖、惠及子孙,这种思想别说是儒家礼教下的大明了。
便是在后世,依然是大多数人的追求。
发达了要修宗祠、修族谱,要给儿孙好的教育条件、给他们好的物质条件。
李福达抹了一把眼角,哆嗦着把信郑重的放回怀里。
后退两步大礼参拜而下:“汪公恩德、陛下厚待,悔迟万死难报万一!!”
杨一清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心下却不由的感慨。
这李福达多次起兵、出逃边疆卫所,甚至一度引入鞑靼还近逼京师!
可谓是自洪武朝来数得着的顶级反贼了,未曾想如今居然成了大明手上的一把刀。
而且这把刀还是极为安全的,因为他三个儿子都融入了大明的体系。
看这情况恐怕不久后,他祖上也会因为他而可获追封。
如此一来他俨然与大明成为一体,到时候他还何有造反之心耶?!
“哎~!悔迟莫要如此,当保有用之躯为国朝继续效力!”
汪直笑吟吟的将李福达搀扶起来,又递给了他一个小盒子。
李福达躬身双手接过,恭敬的打开来。
却见里面放着一块腰牌、一块银印,还有一卷黑牛角轴纯白绫卷。
“朕惟设职分司,固朝廷之大典;任贤使能,乃人君之急务……”
“朕自即位以来,昼夜忧勤,惟恐失天下之才,误军国之事况军将重寄……”
这……这竟然是圣旨!
李福达一个哆嗦,脚下一软差点儿就摔地上了。
还是汪直似乎早料到了这个情况,悄然的扶了他一把。
“咱家跟陛下请旨敕封,可毕竟你功勋不足啊!还需努力。”
李福达虽是智计百出,可到底他也就是个平头老百姓出身的反贼。
哪儿识得这白绫乃五品下官员的圣旨啊,哆嗦着把圣旨看完。
缓过神来,这才在此郑重的对着汪直拜下。
“罪民……”
“哎~该自称‘下官’了!”
李福达激动了一会儿,摸着盒子里的谍报司巡境提司腰牌……
顿时心中涌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激动,将腰牌挂上、盒子阖上。
双手举着盒子后退两步,郑重的大礼拜下。
“下官李福达,必为我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敢有二心,天诛地灭!!”
李东阳望着他眼中透着满意,如此一个国朝大患变身成国朝利刃。
好事儿啊!
“悔迟啊!且好好为国朝办事,立下功勋国朝自不会亏待!”
李东阳这个时候亦开口了,却见他微笑着站出来轻声道。
“若是将来陛下有旨敕封,老夫少不得自请撰文呐!”
哎哟~!这话一说,李福达差点儿一个哆嗦又跌下来了。
李东阳是啥人啊?!人家少年神童、文采风流,乃是这天下大名士啊!
而且还身居内阁,这身份贵重的让他这个反贼都需敬重一二。
若是得陛下敕封,他亲自来撰文……
只需要想想,李福达都激动的要尿裤子。
别瞅他李福达几代人造反,可说到底这光祖耀祖、让乡邻侧目的事儿他就不想做么?!
“好了~!来来来……此番召你前来,亦是给些许立下功勋的机会!”
汪直说着,笑眯眯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妙安小姐姐则是搬来一张椅子,让李福达可以坐下。
还多看了他几眼,这李福达公子都说他很是厉害。
这自然是让妙安有所好奇,但看完后……
哼~!再敢闹我家公子,妙安就把你剁了!
“此番你需前往者,为安南……”
汪直笑眯眯的拿出了一份卷宗,递给了李福达与他细细说来。
简单的说,谍报司的人其实早就在行动了。
安南、东吁两处,要先动的必然是安南。
首先安南的俘虏足够多,其次安南早年间就曾归属于国朝。
是以当年的驿道还在,否则这次安南大军怎么能来的那么快?!
“占婆国之余泽尚在,于海外又立一国。”
便见得汪直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水师方面,由提督戚景通率军前往接应……”
“而你则需代表国朝,与占婆商定相关事宜……”
第六百七十章 占婆之略早行至,安南之行将起航
李福达打开了卷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占婆的富国是必然的,大明的水师会配合他们作战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国土。
这对于占婆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如果他们能打得过安南也不至于远遁海外了。
历史上,原占婆王族、贵族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复国。
这甚至一度持续到了清末,最终连安南也消亡了才停下来。
复国一事,可谓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但大明帮他们复国,这不是没有条件的。
首先就是要拿出一处港口,交付于大明为军港驻扎水师。
这个估计占婆不会反对,甚至他们可能还迫切的希望大明来保护他们。
毕竟,如果他们打得过安南也不至于被灭国啊。
而上面的条件,是每年的水师用度占婆将承担六成。
额定为每年八万两,这算算也不是特别高。
于占婆来说,这每年八万两能买个复国和国家安全还是划算的。
接着的便是安南,李福达需要摸清楚安南的各勋贵、官宦甚至读书人数量。
对于安南的所有有识阶层来说,这是一次全面的洗牌。
卷宗里面提到的模式,甚至连李福达看着都觉着毛骨悚然。
他将从军卒的俘虏中挑选人手,第一要求就是身家贫困、拖家带口的。
而且得跟当地豪绅有深仇大恨的,由他们提交名单、李福达等人核实。
李福达还需要从占婆本地招募人手,由他们来协助完成核实。
然后就是协助国防军、货殖会进攻当地,并对当地进行抄家。
田亩的分配也要根据当地的情况来,直白的说就是货殖会将会按照国朝的税赋收租。
全部田亩按照丁口分配,而这方面的摸底则是需要李福达去完成。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李福达苦笑。
这活儿可不轻松啊!
“悔迟啊!此事成后,你将暂调至调查局任金陵提司……”
亦是这个时候,张诚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
“旁的不说,此番若事成一个靖边伯的流爵咱家还是能与你请一封的!”
李福达听得的是牙不停的搓花儿,得嘞!您这句话,爷们还能不拼命么?!
狠狠的给汪直磕了一个响头,李福达赶紧咬牙切齿的大声应是。
“安南事了,则再往东吁一行。”
汪直这个时候也说话了,却见他笑吟吟的道:“诚公啊!悔迟只是暂时借调到调查局……”
“以后我谍报司于他,可有大用啊!却不能入你调查局哦!”
哎哟~!某这是香饽饽了啊!
李福达一阵激动,汪直这等身份地位一开口说“有大用”。
那前途还能少的了么?!
到了李福达这个年纪了,若说他有多倾心于造反真是不至于。
如今是明朝中期,各方面都算是平稳的时候。
即便是这个时候,根据后世出土古墓的统计数据显示。
这个时期的明朝男性普遍寿命,也就在四十六岁左右浮动。
李福达即便是再不想,也得考虑自己的身后事。
继续造反的话,就得冒着让儿孙们一并被抄家灭门的巨大风险。
且古往今来起兵者多如过江之鲫,而成事者不过凤毛麟角。
就算是李福达不为自己加官进爵考虑,不想着光宗耀祖……
他总得考虑自己身后,儿孙们如何自处罢?!
说到底他还有多少年好活啊?!
继续造反,儿孙们全在大明手上等死么?!
便是有侥幸掏出来的,也得躲躲藏藏。
要么成为流民战战兢兢随时可能死逑了去,要么走他造反的老路。
如今的情况就好多了,李福达都活到这把年纪了。
数代多年的造反,说死拼他敢。
但要拼的有价值。
大儿子的亲笔信、汪直给他的腰牌,这些都是拼出来的。
只要是能够拼出东西来,李福达不介意为自己的门楣儿孙拼杀一把。
在露台上安静的听完了汪直与张诚的吩咐,确认两人没有其他命令了。
李福达这才躬身行礼告退,下得露台来已经有两个手下在等着他了。
“此为汪公与提司大人的活动经费,若是不够还可申请。”
却见一面白无须的少年捧着一个小箱子,递给了李福达笑吟吟的道。
“一切人手均由提司大人自行招募,回头把名单、跟脚报上来便是……”
李福达感激的拱了拱手,接过箱子打开眼瞬间就闪花了。
里面的几个格子里,塞着珍珠、金币、银币还有些许铜币。
就这么看估摸得值二三千两,就那几颗大东珠出手就得千两以上了。
“这是谍报司在安南的联络点、切口暗号,大人且收好。”
少年躬身递上了一支卷宗,轻声道:“您可以调配他们支援,或将下属名单、跟脚报与他们。”
“您手上现在有十张空白谍报司提点告身、三十张提举告身,还请您善用。”
顿了顿,少年继续道:“若是有不足,可来书上报督主大人再行添加。”
够用了!这肯定是足够用了!
给了安南一地谍报司的八处联络点,又给了几千两银子、数十张告身。
李福达觉着这事儿要是自己办不下来,那简直就该拉出去砍了拉倒。
再次对着露台躬身行礼,悄然摸出几个金币要塞给这少年。
却被这少年笑着悄悄推回去,隐蔽的摆了摆手。
“丁宗,替咱家送送悔迟罢。”
高台上的汪直笑眯眯的说了这么一句,下面这少年赶紧躬身领命。
这少年人走出了一段儿,才对着李福达躬身作揖轻声道。
“大人呐!您做出成绩来,比给咱家金子都重要……”
说着,这少年人居然摸出一个钱袋打开。
从里面拿出几颗精致的小金豆子,不由分说的就塞到了李福达的手里。
“这些都是宫里老祖宗、贵人们赏下的,主要是个稀罕!”
少年人真诚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李大人呐,咱家第一次随老祖宗出宫办事儿……”
“您可以一定要办成啊!”
李福达推脱不掉,只得收下狠狠的点了点头。
随后才告辞而去。
亦是此时的露台上,李东阳、杨一清二人则是说起了现在安南和东吁的情况。
毕竟他们已经战败多日了,总有些许零零散散的信息和逃回去的军卒将此事上报。
“老夫倒是好奇,为何他们的奏表现在才送来。”
杨一清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按说他们此番惨败应该立即上奏请罪求活才是啊!
“哈哈哈……石淙公有所不知,他们首先怕的是灭国!”
汪直哈哈一笑,给杨一清做了解释。
这两国收到战败的事情,已经是全军覆没至少五日后了。
随后无论是安南还是东吁,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募兵、赴边,准备应战。
毕竟大明似乎军力未损啊,这么好的战略条件如何能不打过去?!
至少按他们自己所想,如果能全歼如此多的兵力……
则强攻两国,也就成为了必然的事情。
“可……他们为何现在,又上奏请罪了?!”
李东阳微微一笑,捻着自己的长髯轻叹道。
“那是因为痴虎儿没发兵开战,他们等了半天未见大军前来……”
杨一清恍然,望向了漂亮的小公爷垂首苦笑。
估计安南和东吁人没看到大军杀来,以为大明也受到了重创。
于是才选择了派出使臣,前来请罪罢?!
杨一清心下叹气,难怪那奏表上言语间非常不客气。
他还说,安南、东吁两方是晕头了?!
明明损失惨重、未曾重创大明,哪儿来的胆子跟大明叫嚣?!
“汪公,这里面恐怕也有你谍报司的首尾罢?!”
李东阳若有所思,突然间望向了汪直。
此时的汪直奔波在外已有一段时间了,这带来的副作用是曾经的富家翁没了富贵模样。
整个人变得清瘦了起来,看着更像是温文尔雅的儒生一般。
“顺水推舟而已,总得给人家些许念想罢!”
汪直矜持的笑了笑,轻声道:“他们倒是真信了,咱家这倒是没想到的。”
你没想到才怪了!
李东阳一脸苦笑,这西厂曾经的厂公本就少年聪慧。
经过这么些年大起大落,还能够稳如泰山甚至一度隐居不问世事全身而退。
那斗争的本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的清楚的。
“按照现在的进度,驿道再十五日左右便勉强可用了。”
李东阳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小公爷。
“那么……痴虎儿,你准备好了吗?!”
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全都转了过来。
这位漂亮的张小公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情。
无论是作为国朝官宦新贵的杨一清,还是内阁阁老李东阳。
抑或是谍报司汪直、调查局张诚,他们都不能决定这次作战的发动与否。
真正能够做出是否发动、什么时候发动的,只有这位默不作声的少年。
甚至他们齐聚至此的原因,也是这位少年。
“痴虎儿一直都在准备着……”
玉螭虎微微一笑,双手并拢在胸前:“只是……”
“诸位大人准备好接收和打理,安南、东吁两地了么?!”
第六百七十一章 独木难支将倾厦,盟约守望或能存
“当如何是好……当如何是好啊!给朕说话啊!!”
黎鏳在王座上不住的哆嗦着,郑公路的迅速败亡下说他一点儿也不害怕是假话。
在他玉阶下的安南国文武大臣们不敢说话,尽皆下拜瑟瑟发抖。
数十万大军啊!
算上东吁、滇南两处的兵力,合计已经近五十万大军了!
然而却战败的如此突然,甚至逃回来的都不过是千余人。
千辛万苦逃回来的很多都不敢露面,他们最初也只是零星的得到了消息。
黎鏳不是没有派人出去探查过,然而早有准备的谍报司如何能让他如愿?!
出去的几乎没有再回头的,对于这种近乎严苛的封禁黎鏳显得无可奈何。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整个安南国疯狂的开启了备战模式。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男丁都被召集起来,一支高达四十万人的军队飞快的被组建起来。
随后十万人开赴到了与大明的边境,进驻到了城寨中时刻警戒。
“说话啊!都哑巴了?!平日里一个二个自比诸葛武侯、战神武圣君,怎的今日一言不发啊!”
黎鏳暴躁的从王座上跳起来,下面的的文武大臣们脑袋磕在地上梆梆作响。
“臣等死罪!”
“朕不是要你们说什么死罪不死罪,朕要的是如何解决此事!”
派去的使节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一切的未知让黎鏳焦躁不安。
郑公路是如何战败的?!他是否还活着?!
数十万大军的进攻,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报~!陛下!东吁使臣在外求见!”
黎鏳脸色数变,点了点头一摆手让人将东吁的使臣迎进来。
同时让这些个文武大臣们都起来,而他则是平复了一下情绪。
然后回到了王座,缓缓的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便见得内臣将一名身着东吁缅人服饰、年约四十上下精瘦的汉子领了进来。
远远的边对着黎鏳单膝拜下:“东吁使臣莽瑞龙,见过安南王!”
“免礼,且起来罢!”
黎鏳让自己的神色平静下来,望着下面的莽瑞龙道。
“东吁王派你来做什么?!”
这莽瑞龙闻言,躬身抚胸行礼道:“想必,我联军大败之事大王已经知晓了罢?!”
“哼!本王还以为,你们东吁对此一无所知呢!”
既然东吁都察觉到了,黎鏳自然就懒的遮掩什么面子了。
却见他握住了自己的王座扶手,死死的盯着这莽瑞龙沉声道。
“怎么?!你们东吁有什么消息?!”
莽瑞龙苦笑着垂手,轻声道:“我东吁两位王子,亦不曾回来……”
“逃回军卒语焉不详,只说明军有神器可远远打杀战象……”
黎鏳毕竟是安南王,接触大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且从安南逃回来的军卒口中,他亦是得知了这种情况。
“那不是什么神器,是明军的火炮!”
黎鏳满脸阴郁的望着莽瑞龙,沉声道:“但比他们从前的火炮,强了很多!”
顿了顿,黎鏳缓缓的站了起来冷声道。
“好了,相信明吉逾王派你来不是跟本王叙旧的!有甚事,你直说!”
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蹦达不开东吁也逃不了安南。
当然,如果能够卖了东吁或者攻伐东吁换取大明的原谅……
黎鏳肯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然而这似乎不太可能,自己派去滇南春城的使节迄今未归。
这已经非常的说明问题了。
哪怕是使节传回一封信来,黎鏳也会安心很多。
至少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明打算如何对付他。
任何消息都没有,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安南与东吁相隔甚远,恐怕想要互为犄角也难罢?!”
这句话黎鏳没有说出来,但莽瑞龙心底里肯定也清楚。
“便是明国兵强马壮守住了滇南,恐怕也伤亡颇重。”
莽瑞龙终于说话了,毕竟东吁的明吉逾是从混乱中求生存而起家的王朝。
相较起黎鏳来说,他更加清楚的知道弱者应该如何生存。
或者说,临遇到这类事情的时候该如何处置。
“我王之意,是我两国一并由安南乘船前往金陵再转道京师。”
莽瑞龙很快的将明吉逾的想法给说了一遍,简单说就是:认怂、求活。
东吁现在还没有资格在京师的鸿胪寺驻使节,但安南还是有的。
想必东吁也曾试图派人到滇南,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现在莽瑞龙的情况看来,他们和安南一样什么都没有查到。
“如今春城毫无消息,只能是转道金陵入京师求条生路……”
顿了顿,莽瑞龙躬身再次行礼。
“我王建议,两国一并前往、多予厚礼于朝臣……”
“听闻弘治皇帝极为疼爱皇后,可往后族行走一二……”
“诸多御史亦可发力,哪怕多撒些许财物亦在所不惜……”
随着莽瑞龙一点点的说来,黎鏳不断的点头。
两国一并过去,一方面财力可以多加支撑。
另一方面也是加大话语权,若是仅有一国、又是新败。
大明会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可真不好说。
“两国虽相距甚远,然亦可互相守望!”
莽瑞龙再次单膝拜倒,沉声道:“此番行事,关乎我两国生死!”
“所以必当立下盟约,若安南遭明国进攻则我东吁必出兵攻明国!”
“反之……亦然!”
黎鏳琢磨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进入大明的领土作战,和大明到安南来作战这是两个概念。
在安南的土地上黎鏳不敢说能彻底击败大明,但拖住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东吁再强攻大明,滇南空虚之下未必就不能奏效。
分开他们两国,无论是谁都无法单独对抗大明。
但两国结盟一处,又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开战。
黎鏳还是有些许信心,可以与大明一战的。
“你且先到驿馆稍作歇息,本王与诸爱卿商议后再答复与你!”
莽应龙没有多说什么,躬身在内官的引领下退去。
待得莽应龙离开了,黎鏳才对着这些个殿内的文武大臣们道。
“都且说说,此事当如何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