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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贪狼独坐     明朝小公爷txt下载     明朝小公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三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陆)

    不过,最悲催的还是那些接到了芩猛信儿的卫所将校们。

    看着芩猛的来信,原本以为这一波稳了!

    一瞅这四个队友那都是大拿啊,这一波必须能越塔强杀。

    结果大家买齐装备、带好了闪现疾跑,可尼玛才出高地塔就被人按地上摩擦了!

    而且,这帮狗批崽子太尼玛不讲理了啊!

    俺们兄弟带着几十号亲兵,乐呵呵的冲出去。

    然而大营门外就蹲着好几百号精兵,有些还尼玛有好几百狼兵!

    这……这怎么打?!

    特么不讲理了啊!

    所以,这些个将校们木然的选择了同一个反应。

    下马,器械,投降。

    我尼玛……也是人啊!也是俩胳膊俩腿,脖子上扛的也是一个脑袋啊。

    一刀斩下来也得喷血,会死逑的啊。

    谁特么敢对着几百人冲过去啊?!

    所以,必然是认怂的。

    尤其是对面站出来的土官嘿嘿的笑着说,城里的家人已经被逮住了。

    这下更让他们没心思折腾了。

    得~赶紧认怂得了,还扑腾个毛线啊。

    不过,抄这些将官们的家并不是让土官们最兴奋的。

    最兴奋的是抄其他土官们的家,大家都在桂西混饭吃。

    所以平日里没啥互相有摩擦,碍于各种原因不好刀兵相见。

    趁着这回算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还有国防军做后盾。

    这简直不要太爽啊!

    喊俩嗓子不开门,咱们就强拆给您送温暖。

    对于查抄寨子没人比他们更卖力,因为小公爷说了。

    户部的那位也点头了,查抄出来的东西有一成会抵成银子给他们发下去。

    顿时这些个土官们眼珠子都红了,一顿卧槽就开始大搜刮。

    还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些个桂西头人们家里有少好玩意儿的么?!

    大家谁不知道谁啊,只要是谁藏了啥好东西。

    即便是没有见过,那也是听人说起过的。

    至于瞒下来自己吞了这些玩意儿,不是没人想过。

    但都不敢啊!

    毕竟这事儿要是被人曝出去了,那自己就得从抄家者变成被抄家的了。

    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没人敢这么扑腾。

    当这一切收拾停当后,也到了排排坐吃果果的时候了。

    小公爷果然信人也,没有食言。

    “桂西贤德协抚院”就此设立,莫继恒作为大佬当仁不让的成为了院正。

    但他们只是有“协抚”之权,却没有直接管辖之权。

    各个寨、镇之民,现在已经全数都归入了桂西布政使司管辖之下。

    桂西布政使司已经上奏国朝,请国朝派遣官员前来桂西。

    莫继恒等人虽然失去了寨民、军伍,但同样的也获得了商议好的补偿。

    首先就是“桂西货殖总会”这一项,各家现在不必掏钱就能够拿到股子。

    而他们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全面的展开对粤北、黔州甚至京师的贸易。

    桂西,其实很早就已经存在于大型的贸易中心了。

    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这个贸易中心既不在后来的省会,亦不在柳州、桂林。

    虽然此时“生在扬州,死在柳州”,都知道柳州棺木好。

    但桂西的贸易中心区域,却并不在柳州。

    而是在钦州。

    宋代时,交趾国便常往边境之钦州贸易。

    他们主货为:名香、犀角、象牙、金、银、盐……等物。

    换取的是绫、罗、锦、布……等,而其中最贵者为“壮锦”。

    这是一种诞生于桂西特有的织锦,其中则又以武缘县最为著名。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大量的药材可以采集出手。

    菖蒲、雄黄、山豆根、猪腰子、天竺黄、水萝卜、兔金藤……等,这些一旦出了桂西转手可就是暴利啊!

    不过,这些全都不算是桂西的拳头产品。

    桂西真正的拳头产品,则是——桐油。

    粤北不产桐油,但大量的需要桐油转运四方。

    尤其是造船一项上,他们需要大量的桐油。

    所以,这极大的促进了桂西对桐油的炼制和采集。

    除了这些,还有大量的布匹。

    宋代周去非《岭外代答》说:“柳布、象布,商人贸迁而闻于四方者也。”

    要想富,先修路。

    于是调动战俘修路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至于没钱修路,这个完全不必担心。

    京师簪缨货殖会出资三成、粤北货殖会出资一成,黔州货殖会出资一成。

    剩余三成则由内库出资,调取战俘修筑驿道。

    建成之后收费而行,沿途驿站进驻、换马都需给钱。

    还是收费而行的,有都指挥使司方面负责巡查维护。

    并查路引,过路收费。

    收上来的路费则桂西货殖总会独分五成,内库分润二成。

    余下三成簪缨货值分二成,黔州、粤北则各半成。

    算算可能产生的路费,大家都很满意。

    黔州那边已经运行一段时间了,一众人都逐渐收回了本钱。

    剩下的除掉少数成本之外,几乎就是纯挣的。

    所以对于投资道路收费这一项,他们都无比的热心。

    这玩意儿特么就是纯来钱的啊,不上心才是纯傻子。

    再者说了,桂西这道路开通受益最大的是谁?!

    还不得是他们么?!

    其余的小商贩顶多是吃点儿汤水,他们吃下的可都是肉骨头呢。

    而且都是大块儿的肉骨头,吃的是满嘴飞油。

    除了这些,莫继恒他们现在也拿到了一定的功勋。

    只是吧,这些个功勋还不足以让他们获得爵位的。

    “开拔罢!”

    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下面叽叽喳喳在聊天的桂西土官们,轻声道。

    “挣钱不过些许小事尔,功勋才是传家之本!”

    土官们听的小公爷的话,不由得抬眼望来。

    却见这今日身着一袭白衣,俊俏的不像话的玉螭虎轻轻的举起杯子。

    “滇南,可有着大笔的功勋等着我等去拿!”

    说话间,玉螭虎双眸中的精光四溢:“诸位,只要好好为国朝办事……”

    “缺不了银子功勋!”

    莫继恒这个时候,亦想到了这次前来的国防军中那些个黔州籍的军卒汉子。

    好些都是已经成为了尉官了,有几个算下来相当于是百户。

    顿时老家伙心头一片火热,其他的土官们亦是两眼放光激动的不得了。

    边上的毛锐则是暗笑,让他们联合剿贼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没有什么比榜样的力量更吸引人的了,黔州那可是比桂西还土鳖的地儿啊!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看看人家!现在都发达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柒)

    于是乎,这些扫荡了桂西之后的头人土官们默默的交出了自己的权力。

    仅仅是带上了已经与国防军磨合了一段时间的狼兵,然后随着毛锐的国防军集合。

    在张小公爷的一声令下后,开始往滇南进军。

    春城城墙外,滇南头人们的军帐内此时却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脸色有些惨白,看着似乎遭过大难。

    甚至他进来的时候都颇为神秘,乘着一辆马车。

    赶车的直接便是沙定州极为崇敬的那位李先生,没人敢拦这辆车。

    下车的时候都是戴着一副宽大的幕篱,别说相貌甚至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直至走进了帐幕里他才除下了幕篱,军帐内的头人们看着他脸上的鞭痕不由得“嘶嘶~”的抽着凉气。

    “这位,便是桂西芩猛!”

    来者赫然便是从牢狱中走出来的芩猛,而他身边的却是李福达!

    这军帐位置颇大,甚至可以铺开了好几张矮几。

    让七八号头人们一并坐下,在此开会。

    沙定州站起身来激动的走下来,感慨的对着芩猛拱手:“芩头领受苦了!”

    “沙头领,芩某遭逢大变合该命里有次一劫……”

    芩猛脸色依旧惨白,对着沙定州拱了拱手。

    随后从怀中拿出几份书信,递给了沙定州:“沙头领且看看,若是合适便依此法罢!”

    沙定州郑重的接过信来,望向了边上的那些个滇南头人们。

    这些个头人土官则是会意的凑上来,芩猛这个时候轻声道。

    “沙头领,芩某有些疲惫暂时下去歇着了。”

    沙定州对此倒是没有反对,他知道芩猛这是找个合适的借口给他们商量的空间呢。

    寒暄了一番将芩猛送走,沙定州“哗啦~”一下将书信打开。

    然后摊在了案几上,滇南的头人们顿时都凑了上来。

    信上的东西其实也并没有多复杂,就是以一群人的口吻交代合作的事情。

    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其实总结下来就是:

    如果安南、东吁不出兵,那么他们绝对不会选择起兵。

    咱有人但不傻,别指望俺们打先锋。

    要我等一并起兵也不是不行,但得保证安南、东吁及滇南得帮着黔州、桂西把两地打回来。

    最后,则是要限定互相之间的驰援方略。

    诸家头人们瞅着这上面的要求倒是不觉着意外,毕竟他们也得琢磨拿回基本盘嘛!

    他们的根基都在哪儿,不回去还能去哪儿?!

    至于互相结盟后,协防之策他们也是能理解的。

    他们也不希望黔州、桂西的这些个土兵们在滇南晃悠,不然这迟早成害啊!

    就如黔州、桂西的土官们,也不希望滇南的土官带兵去到自己的地盘一样。

    “诸位头领,时间紧迫老夫亦不绕弯子了!”

    却见这个时候李福达站出来了,望着他们沉声道。

    “米鲁所率黔州土兵三万余,距离春城不到百里!”

    这话一出,顿时这些个土官们“嘶嘶~”的抽着凉气。

    卧槽!来的真是好快啊!

    “所以,我等需尽快给出答复!”

    李福达说着,呼出了一口气沉声道:“若是米鲁抵达前,我等未曾做出回应……”

    “到时候他们则是会遵从国朝的命令,直接对我等用兵!”

    这些个头人们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目光不断的闪烁却不说话。

    “米鲁只是先锋,其后还有那玉螭虎所率领之桂西八千狼兵、桂西都指挥使司一万三千新军。”

    望着这些个头人们,李福达沉声道:“总计……近六万大军!”

    “而且,全数皆是精锐!”

    精锐,不是杂兵。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狼兵的凶狠,这些个滇南土官们是很清楚的。

    黔州的土兵也不是好惹的,而那一万余新军据说能荡平当年的粤北诸卫所、诸家山寨。

    更是在九边与鞑靼硬碰硬的做过好几场,那能是弱咖么?!

    相较起来他们这些个土官们才是最弱的一方,甚至有些人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李先生啊!不是我等不想答应,可安南、东吁两方我们如何能替他们答应啊!”

    便见得一头人哭丧着脸,叹气道:“我等即便是想骗,可安南、东吁不出兵……”

    “米鲁他们也决计不会动弹啊!”

    其余的头人唉声叹气:“是呗!是呗!他们都说要东吁、安南出兵,才肯起兵了。”

    沙定州也是想到了这点,脸色有些灰败。

    虽说之前老李给他提过这茬儿,可能不能搞定这得两说啊!

    当时也没说这米鲁就要到了啊,若是还有时间尚且好说。

    现在人家差这里就一百里地儿了,按照他们的行军也就两日左右的时间。

    就是现在派人去安南、东吁联络,那是真真的来不及啊!

    “此事只要诸位愿意,便在这书信上签字便是。”

    李福达望着这些个头人们,沉声道:“此事老夫会亲自与那米鲁沟通一番,让她留出时日与我等。”

    “而后,老夫将亲赴安南、东吁!说服两地出兵!”

    这些个头人们顿时愕然,但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倒是沙定州二话不说直接站了出来,一抬手便有亲信将笔奉上。

    却见这沙定州倒是个爽快人,三两下就签上了名字、按上手印。

    随后望着这些个头人们,沉声道:“事已至此,我等还有甚子退路?!”

    “国朝未曾发兵之前,我等还有些许回旋的余地……”

    “如今那位玉螭虎可是带着大军来了,他可是个辣手至极的!”

    这话说的滇南头人们一阵哆嗦,他们很快的想起来那些个倒在玉螭虎刀下的可怜人了。

    别说是他们了,便是那些曾经的国朝大佬又如何?!

    如今挖河沙的去挖河沙,筑路开山的去筑路开山。

    还有更惨的送到了夷州去,据说死在矿山里的都有上千人啊!

    黔州、粤北两地,那垮在他手上的人还少了么?!

    “直娘贼!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某还就不信他玉螭虎有三头六臂了!!”

    一头人眼珠子赤红,走上前搓了一把印泥便将手指按在了书信上。

    随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来狠声道:“我等都是一条船上的,某直说了!”

    “若是有歪心思的,可别怪某不讲情面!”

    其余的头人们顿时互相瞅着,有了这么一个带头其余的人亦陆陆续续的站了出来。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很快的,便所有人都签上了名字。

    “李先生,此事可就拜托你了!”

    沙定州这话说的是情深意切啊,这名字签上去可就是实打实的造反谋逆大罪了!

    当然,他们也是验看了上面的字迹、按的手印才敢跟着签名的。

    “事不宜迟,老夫现在就出发!”

    李福达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若是快的话,明日午时便可回来!”

    一众头人们感激的对着李福达拱手,这位现在可不是小人物了。

    人家也是有带甲三万的人啊,他们可招惹不起。

    而且如今这滇南情势几乎都是因着这位白莲教主而起,他们可不敢小瞧人家。

    这些个头人们也不是笨蛋,早使人打听过了。

    李福达的确为国朝所通缉的白莲教主,据说手段那是非常了得。

    国朝多次抓捕,皆被其脱身。

    甚至还在九边建起大军一支,还有秦地信徒数十万。

    若非是时运不济被调查局所破,说不准还真能问鼎天下。

    可即便是调查局成功将其击破,却也只能是下海捕文书而抓不住他本人。

    绿林都说他能掐会算,还有仙家法门不是一般人士。

    国朝说他是“妖人”,可不算是说错了。

    “老夫去去就回!”

    很快的,芩猛便随着李福达一并上了马车。

    还牵着几匹战马,显然是要离开营区之后直接快马飞驰过去。

    这些个头人们拱手恭送,眺望着李福达的车马离去的背影……

    但叫他们意外的是,李福达回来的居然比他所说的要早。

    芩猛则是跟着他一并回来了,诸家头人们很快的再次被聚在了沙定州的军帐中。

    “长话短说,老夫已说服米鲁暂时不与我等动刀兵。”

    李福达将怀中的书信递给沙定州后,便沉声道。

    “她可拖延两日后前来,之后便驻军春城!借口兵力不足,不予进军。”

    顿了顿,李福达沉声道:“而我等则需退兵三百里,只要离开春城她便有借口不予追击。”

    这些个头人们不疑有他,毕竟不进军是需要借口的。

    三万余人,即便是配合了沐王府的兵力也不足以追击。

    人少了出来可能被埋伏,人多了春城的防务怎么办?!

    “玉螭虎大军行军至此还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老夫将快马亲赴安南、东吁二地!”

    沙定州听着这话,不由得感激的拱手作揖。

    这最大的风险,都人家李福达承担了啊!

    “诸位头人们要做的,就是坚守此处!老夫的三万余人,先行将我等后顾之忧清除!”

    却见李福达目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莫让某些人,首鼠两端!!”

    “大人的意思是……”

第六百四十五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捌)

    沙定州听得李福达这杀气腾腾的话,不由得心底里一个哆嗦……

    “您的意思是……”

    李福达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随即望向了这些个滇南的头人们。

    “诸位头领不好下手、要留些许余地,这个无事!老夫来做!”

    一名头人听得这话,不由得低声道:“若行此事,不甚好罢……”

    其他的头人们脸色也很犹豫,滇南现在这些个卫所、豪族们跟他们关系也不浅。

    可以说双方之间平日里没少凑一块儿,这次的起兵他们多多少少也有推波助澜。

    有些甚至还跟他们是儿女亲家,就这么下手的话……

    “他们可安了甚好心么?!”

    李福达冷冷一笑,对着这些个头人们道。

    “若是真有心支持诸位头领,何不拿出自家粮食兵刃?!还有那么些家丁。”

    说到此,李福达顿了顿笑道:“还不是首鼠两端,想要看看风向?!”

    “若是我等胜了,他们自然有功得保富贵。”

    沙定州听得这话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着啊!他们不跟着起兵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自保?!

    若是我等事有不济,他们为向大明表忠心出兵打杀我等都会做罢?!

    其他头人们也瞬间想到了这点。

    是啊,若是我等失陷亦或是国朝大军杀来……

    他们能跟我们站一块儿么?!

    现在他们都不肯明面上跟我们站一块儿,到时候他们的选择可想而知啊!

    “他们家中存粮,还有家财家资恐怕也足以让我等凑足军资了。”

    唔……这话比较重点啊,那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李福达则是继续道:“此事,诸位头领们不必担忧!老夫出手便是了。”

    沙定州闻言脸色一红,刚要拱手说自己也出些许人手。

    便被李福达打断了:“诸位少不得与他们有些许相识往来,万一这些人跑了几个可就成害了。”

    “当然!老夫亦不会下手杀伤,毕竟活人能换钱嘛!”

    哦?哦!!

    这些个头人们恍然大悟,他们这才想起来李福达有路子可以把人卖出去的啊!

    “这些人卖出去后,我会请那些个商贾们将他们发配往夷州。”

    李福达淡淡的道:“他们此生都无法回到滇南来的,也算是绝了他们回来找后数。”

    唔……此法甚妙啊!头人们纷纷站起来,感激的对着李福达拱手。

    哎呀~这就麻烦李先生了,我等便等着李先生的好消息罢!

    其实这些头人们也不是心里没嘀咕过,那些豪族虽然是支持了他们些许铠甲粮秣。

    可到底瞻前顾后,甚至很多背地里给大明官员们去信联络。

    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但碍于担心背负受敌的情况所以也没有挑明。

    现在不用他们出兵白拿好处,也没落下骂名何乐而不为?!

    用他们去死……呸!是让他们重新安家,然后换自己等人的粮秣军资……

    挺好!这就挺好了嘛!

    这既不用俺们出手,也没有取他们性命。

    很仁义、很道德,灰常好!

    一番商议之后,李福达让几个亲信留下联系。

    随后拿着一份份按上了手印的书信,便开始启程往安南去了。

    果然,不过两日春城方向便掀起了隆隆烟尘。

    沙定州并没有慌张,亦没有直接选择撤离。

    而是派出了侦骑队伍前往查探,双方的小队默契的互相远射。

    却没有直接对战,身上背着箭支的侦骑回报。

    对方至少有三万人以上的军伍,看服饰应当是黔州那边的土兵。

    收到了这个消息,沙定州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命令所有人开始缓缓的撤离。

    已经被围住有一段时间的春城,终于开始解围了。

    站在城墙上的沐昆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总算是退走了。

    “公爷,咱们要追么?!”

    几个忠于沐王府的头人,兴奋的搓着手望着那些个退去的叛军问道。

    沐昆沉吟了会儿,抬首望去。

    随即便摇了摇头:“军旗未乱,追之难胜!且亦中伏,还是先等等罢!”

    亦是这个时候,远远的那支军伍缓缓的停了下来。

    却见几骑打马隆隆跑来,举着“黔州贤德协抚会壮勇”的旗子飞驰儿来!

    沐昆见状抬眼望去,那几骑打马到了城下便片身下马牵着走来。

    “敢问城上可是黔国公否?!”

    几个头人们闻言,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了沐昆。

    “正是!城下可是黔州援军?!”

    那城下的几条汉子赶紧大礼拜下,随后才道:“我等乃黔州米鲁大头领麾下!”

    “奉总督张将军之命,出兵春城!此为信函金牌!”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几样事物。

    沐昆一挥手,便有人将吊篮放下了城墙。

    那几名骑兵上前来,将信函、金牌都放入篮子里。

    沐昆拿到后查验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才点了点头。

    “辛苦了!现在便开城门,只是大军需驻扎在外,城内容不下许多人。”

    那骑兵头领听得这话,赶紧行礼道:“我家大头领说了,便驻在城外。”

    “只是一会儿会入城拜会黔国公,一并商讨此番平乱事宜。”

    沐昆点了点头,随后命人打开城门。

    但戒备不可放松,城外需多加兵卒巡查。

    只是沐昆自己心下疑惑,他隐约记得之前黔州那位造反的女匪头……

    似乎也是叫米鲁来着?!难道这是巧合?!

    不太可能啊!

    “吩咐下去,城门虽开但戒备需不可放松半分!”

    沐昆说着,吐出一口气:“某亲自会会这黔州大头领去!”

    那些个头人们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不由得担心的对着沐昆轻声道。

    “国公爷,那位米鲁……该不会真是那个米鲁罢?!”

    沐昆摇了摇头,道:“某亦不知,见面了才会知道。”

    很快的,他们的怀疑就得到了证实。

    便见得城外的那些个黔州壮勇们并没有修建营寨,而是往着沙定州他们撤离的营寨行去。

    沐昆见状也是愕然,他们还真是不浪费啊!

    没一会儿,似乎安顿好了。

    才有一队车马隆隆的离开了营寨,向着春城驶来……

第六百四十六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玖)

    “隆隆隆……”马车缓缓的行进在春城内的大道上,刚刚才解除了围城的人们好奇的望过来。

    这支三万余人的黔州军伍挂出的居然是“壮勇”的旗子,倒是让无数人惊讶无比。

    随着城墙上的消息传开,所有人也都知道了这支黔州军的首领。

    一些消息灵通的更是直接惊掉了下巴,卧槽!这米鲁……该不会是曾经黔州的那位女匪首罢?!

    当年米鲁那可是直接怼掉了黔州三司,外带镇守太监的人物啊。

    即便是在这滇南,她亦是威名赫赫的。

    毕竟国朝一次被谋反的,把三司带镇守太监都怼了的就她一家。

    其余的造反能干掉一个将校,都是很厉害了。

    随着马车隆隆行进到了黔国公府前,无数人更是目瞪口呆。

    因为那位年轻的黔国公居然换上了一身锦袍,站在门前迎接这位米鲁。

    在他身边的,则是忠于黔国公府的几位土官们。

    当马车驶来缓缓停驻后,才有随着一并前来的黔州汉子跳下战马。

    然后缓缓的打开了车门,一众围观之人便见得带着幕篱的身影从马车上缓步下来。

    那幕篱中人似乎也很惊讶这位黔国公,居然亲自在府邸门前迎接。

    “国公爷亲自相迎,妾身愧不敢当啊!”

    清脆若黄鹂般的声音从幕篱中响起,仅仅是这声音已经让一群人浮想联翩了。

    这该是一个怎样的绝色,才能有如此曼妙之靡音耶?!

    似乎是猜到了大家所想,便见这幕篱被主人缓缓掀开。

    顿时四周围好奇的人们眼前一亮,那幕篱下的乃是一轻柔妩媚之女子。

    眼波流转之下,尽显女子柔情。

    甚至被她一眼轻扫而过,身上的骨头都酥了几分一般。

    “哈哈哈……大头领客气!千里来援,沐某不胜感激!请!”

    年轻的沐昆哈哈哈一笑,拱手作揖后便对着米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米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一笑的风情更是在在场围观的无数男子骨头更酥软了几分。

    心道难怪那玉螭虎为她求情更是将她留在身边,如此媚艳恐怕谁都挡不住罢?!

    若是米鲁知他们所想,估计得苦笑了。

    那少年肯受自己所媚的话,她是千肯万肯啊!

    可那少年他就是不受自己媚惑,这才是最让她头疼的事情。

    甚至随他回京后,面儿都见的不多。

    可见人家其实真没把自己这份媚惑放在心上,这副皮囊对人家吸引力不大。

    玉螭虎张小公爷若是知道米鲁如此想,肯定无比悲愤。

    敲里吗!那不是小爷不想,完全是练了特么这副神功啊!

    都熬了这么些年了,也不差那几天罢?!

    但话说回来,张小公爷对于媚惑的这点儿定力还是有的。

    或者说当年大保健军团里的,几乎对于这类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断。

    任何有主儿的,他们都是不碰的。

    专注大保健,反正不招惹任何其他异性。

    按照处男哥的描述,那就是:

    花一份看得见的代价,换取一份不需要负责的温柔。

    比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还需要拿出感情去换取一份未必能有结果的付出。

    前者更适合我们的这样的人。

    明码标价,各取所需。

    天亮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床榻上的真话、假话、情话、怪话……

    都会随着靡糜的空气,在一根烟中烟消云散。

    穿上了衣衫、提起裤子,走出了那道门大家相忘江湖。

    唔……当时小公爷就觉着,处男哥这是要成神的节奏。

    这尼玛相当高的境界啊!

    丫不做文青,在当年写几首青春先锋诗、啪掉几个文艺女青年……

    简直就是浪费了他这份才华啊!

    倒不是没有姑娘瞧上过处男哥,只是处男哥严词拒绝、坚决不从。

    按照处男哥说的:哥是有原则的人!

    原则就是:不恋爱、不结婚、不约啪!

    至少在小公爷上辈子嗝屁着凉之前,处男哥的原则还在坚持着。

    至于他嗝屁着凉了之后,处男哥是不是还坚持原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按照乌鸦的说法……

    处男哥就是个文艺又矫情的老批登!

    米鲁入内穿过了前门,又转过院子最终到了前厅。

    看着这大宅心下亦感叹,沐家镇守西南多年世代累积下果然财富惊人啊!

    众人寒暄了一番,各种商业互夸。

    把华夏日常拜会的礼数尽完了,沐昆这才挥退了不相干人开始进入正题。

    “虽然沙定州等叛匪已退,然而终究占据滇南多数疆土。”

    沐昆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望着米鲁轻声道:“此獠不除,滇南不平!”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大头领,咱们啥时候出兵把那沙定州给宰了?!

    “此亦是妾身星夜赶来之主因,只是妾身并非大军总领。”

    米鲁笑眯眯的望着沐昆,轻声道:“此事,还需等总督大人前来方可决定。”

    “且,妾身听闻白莲妖人亦掺和其中……”

    沐昆的脸色不变,倒是下面的几个头人们有些不愉。

    米鲁似乎恍若未觉,自顾自的道:“妾身收到消息,白莲妖人李福达已在滇南……”

    “且还趁各处水患时,聚灾民成兵!已有数万大军在手。”

    表面上看是米鲁说要等张小公爷,其实更深一层的意思是:

    咱们现在手上的兵力就这么点儿,逼退沙定州他们还可以。

    若是跟他们决战也能打的过,可要分兵追击就麻烦了。

    毕竟人手就这么多,我手上三万余人、您手上也就两万余兵力。

    那几个头人本来还觉着,有五万余兵力可以出去找找沙定州晦气了。

    结果没成想,这蹦达出来的李福达居然也有数万大军在手。

    顿时脸色就变了,他们未必听过李福达的名号。

    但白莲他们是知道的,若是白莲有数万大军再与沙定州兵合一处那确实不好收拾。

    “张总督已亲率桂西都指挥使司、桂西诸土官,共计三万余大军来援。”

    米鲁这个时候,又开口了:“不需多少时日,便能够抵达滇南。”

    “届时大军在手,平叛不过是易如反掌!”

    听得那位玉螭虎终于是要来了,这些个土官们其实心情比较复杂。

    年轻的黔国公其实更是如此,一方面他来了是能平叛没错。

    但这位玉螭虎明显是到了哪儿,就拔除哪儿的势力啊!

    粤北是如此、黔州是如此,如今桂西恐怕也被他收拾了罢?!

    这样的人到了滇南来,自己等人能落好?!

    土司头人们更是悄然的目指沐昆,相比起他们这位少年黔国公或许情况更糟。

    沐王府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沐昆的威望显然还没有达到前几任的黔国公那么高。

    若是前任黔国公在世,借沙定州十个胆子也不敢造反。

    沐昆如今是威望不足,再碰上那位玉螭虎借机削藩的话……

    可想而知黔国公府会面临着什么,到时候他这位黔国公又如何自处?!

    不过沐昆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担心,他微笑着对米鲁点了点头。

    “大头领所言甚是,便依大头领所言而行罢!”

    说着,还吩咐人下去准备牛羊酒水犒赏黔州军。

    并邀请米鲁饮宴,米鲁自然是笑眯眯的谢过答应下来……

    “果然未曾追击啊!”

    沙定州很是激动,亦是这个时候一支两万人的军伍从他们的背后抵达。

    与他们一并在远远的几处小城驻扎了下来,还带来了粮秣辎重。

    算是暂时稳住了有些慌乱的军心,这支军伍拿的是李福达的信物。

    沙定州不疑有他,而米鲁与沐昆的对话很快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顿时这沙定州对于李福达更加的钦佩了,这位李先生真不愧是能搅动大明风云的人物!

    可惜的是李福达听不到他的夸赞了,因为现在李福达脸色漠然的出现在了后方的城市。

    夜色中的火光下,他悄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喊杀声四起,几家滇南大族的城寨被轰然砸开。

    “我等降了!降了!!”

    凄厉的喊叫声响起:“老夫与黔国公府有旧!还请将军刀下留人啊!”

    “你喊错了,某家乃白莲!不是官军!”

    那声音的主人立马换了口吻:“直娘贼!让沙定州来见老夫!!”

    “蠢物!某家等系白莲,与那沙定州有个逑的干系!杀!!”

    火光中,很快的整个寨子便被轰然拔除。

    几个老头儿、青壮跌跌撞撞的被押送到了李福达的面前。

    他们脸上透着不甘、愤怒还有丝丝的恐惧,李福达只是淡然的看了眼。

    “送下去罢!记得送远点儿。”

    火光下一个大光头嘿嘿的笑着应是,若是有九边的汉子在此定是要叫出声来。

    大同肥龙!

    却见这肥龙如今亦是吃的膘肥体壮,嘿嘿的笑了一声便摆手让人将这些汉子押解下去。

    “桀桀桀……让咱家瞅瞅,这回都抓了多少人呐……”

    远处的囚车旁,一个身着黑色铠甲但声音尖细的身影走进。

    顿时,刚才仅仅是有丝丝恐惧的这些俘虏们瞳孔一下子就缩了起来!

    “唔……不错!都挺结实的,回头给殿下修城当是好使的!”

第六百四十七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

    声音尖细、殿下的称呼,瞬间这些个囚车里的豪族们想到了什么。

    “桀桀桀……咱家也不怕告诉尔等,别寻思逃窜脱身。”

    便听得那黑甲身影冷笑着道:“天下之大,已无尔等容身之处!”

    “若是不逃尚可一家活命,只是抄没家财、罚苦役而已。”

    那身影说到此,顿了顿声音开始变得狰狞:“若是敢逃……”

    “家中女眷皆送教司坊、男子全数净身罚充净军!!”

    却见囚车中一人猛然站起来,身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响起。

    “你是何人?!竟敢勾结白莲妖人?!老夫亦是国朝举人!京中亦是有同窗同门座师的!”

    囚车内的其余人听得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

    有几人便站起来大声道:“我等乃是有功名在身的,奸贼勾结白莲就不怕我等入京告御状么!”

    “蠢物!咱家在此,就已经说明尔等必然将被剥除功名了!”

    却见那黑甲身影那双冰冷的眼神,让人望之不由得心生寒意。

    “勾结滇南土官卫所谋反,此为死罪!国朝不曾将尔等满门抄斩,已是仁慈了!”

    唔……主要是殿下着急人手给他修新城啊,修造新城人手可不能少了。

    “且记着,好好干活儿当有活路。”

    说完,这身影便悄然隐去再不望向这里。

    这些个豪族们顿时绝望了,剥除功名、定罪谋反啊!

    那便真如这内官所言,这是死罪!无人敢替他们废话半句。

    至于逃……往哪儿逃?!

    那位白莲李福达他们是知道的,人家可是沙定州的坐上客啊!

    便是他们逃到了沙定州处,那沙定州是信他们还是听李福达的?!

    去安南、往东吁?!

    可算逑了,收纳谋反之徒就算是为了颜面国朝亦必然发兵。

    到时候大约只是救了安南、东吁而已,但他们为了自保未必就不会把自己等人丢出来。

    逃往桂西、粤北,再乘船离开?!

    那些区域现在可是国朝控制力最高的区域,且两地土官们如今可都给陛下干活儿。

    若是国朝颁下海捕文书,恐怕他们疯了一样要将自己等人刮出来。

    然后卖给国朝,向陛下请功罢?!

    “张公公说的没错,尔等若是老老实实到了京师也就是个苦役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光着脑袋、身着黑甲的高大汉子缓缓的走来。

    望着这些个囚车里的诸人,沉声道:“举家皆是如此,刑期满了就能活命。”

    “若是胆敢私逃,则死活不论!家眷全数重罚。”

    那汉子顿了顿,眯着眼睛道:“诸位既然是读书人,自是知道那教司坊是甚地方。”

    “不必某家再说了罢!”

    教司坊……这些个囚徒们不由得的打了个寒颤,脸色惨白不敢再想任何逃去之事。

    说白了,这教司坊就是官营青楼。

    所以发配教司坊这是比杀了他们,还要可怖的事情。

    若是抓了他们回来还不杀他们,反而让他们活着那是更恐怖的事情。

    只要妻在教司坊,夫出门必须头戴绿巾、脚上蹬着猪皮鞋子以示身份。

    教司坊女子出门,亦必须身着教司坊标识的衣物。

    可以说,只要是落在了教司坊里边儿那便是身心的双重羞辱。

    青楼女子出门还不必身着这等标识的衣物,她们从良赎身嫁与他人甚至可以瞒过丈夫。

    “悔迟公啊!这么些人手,恐怕还是不够的。”

    那内官此时已经走到了李福达身边,忧心忡忡的道:“盖新城,恐怕人手没十万难以成事啊!”

    夜风轻轻的吹起,远远的可以看到之前的那座县城的城门被缓缓的打开。

    无数的黑甲汉子隆隆开入城中,李福达望着汹涌如潮的铁甲洪流心下叹气。

    “延庵公不必忧心,此番调查局所拿获私通叛贼者恐怕不下六万。”

    李福达听得那县城中传来的呼喝声,知道这场厮杀其实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青壮得有三万余,若是算上平叛后诸家土官家眷、安南东吁兵卒……”

    “莫说是十万,便是二十万、三十万的青壮亦是有的。”

    越是了解国防军,李福达就越是死了造反的心。

    要知道,哪怕是永乐时的精锐卫所边军能三日一操都是了不得的了。

    然而这国防军却是专事操演,且铠甲、刀盾尽为精钢所制。

    银子、粮食喂的饱饱的,出战有功勋便可升职。

    这尼玛谁不憋着一口气,想要当上将校甚至天子门生啊?!

    对上这些个军卒,莫说是李福达忽悠起来的那些饥民。

    便是他费尽心思搜罗来的各路好手,别说跟人家打了。

    恐怕在大军面前窜得狗命,那都得难啊。

    尤其是在见识过大明如今的水师后,他便知道自己连出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古来从军虽是有军功给爵位、赏赐,但这种近乎是完全掏钱养兵的李福达是真没见过。

    不过他承认,这种法子极大的提高了军卒的作战能力。

    其实这条路之前李福达也看到过、也考虑过,甚至大明曾想要实施过。

    奈何经济情况不允许啊,养不起这些兵卒。

    此时还是大明中期,卫所军卒尽管多数不堪大用但也还能用。

    若是到了后期,大明的卫所军卒基本都废掉了。

    国朝用兵多数时候不是调用狼兵,就是募兵持戈。

    然而卫所还不好大面积的裁撤,很多卫所实际上名存实亡。

    没有兵卒不说,屯田都早被瓜分了个干净。

    国朝还得每年拨付大量的辎重去养着他们,那些辎重自然是白瞎的。

    “哈哈哈……有您这么说,咱家可就放心了!”

    那内官豪爽的拍了拍李福达的肩膀,眯着眼睛道:“这些事情,可就全靠悔迟公了!”

    “只要悔迟公办成了,咱家回去亲自为你向殿下请功!”

    李福达感激的对着这内官拱手,激动的道:“那可就仰仗延庵公了!”

    “这里的事情,李某便交予延庵公与那位梁将军负责。”

    便见得李福达缓缓的起身,目光投向了远方:“安南、东吁,李某还得去一趟!”

    老李可清楚,那位太子殿下能把这位自号“延庵”的派来必是其心腹。

    能拿得调令,让李福达把这些战俘能够被交到他们手上,自然也是国朝和陛下支持此事。

    也就是说,那位若隐若现的大明太子已经逐渐的掌握实权了。

    多讨好一下这位太子,尤其还是在国朝和陛下支持他的情况下总是没错的。

    弘治皇帝可不是其他皇帝,还有那么多子嗣在不好定谁最终坐上皇位。

    他可就现在这位太子一个儿子啊,而且还是只有他一个孩子。

    可想而知大明将来会传到谁的手上,提前讨好讨好没啥坏处。

    “不知总督大人有何打算?!”

    春城外,黔州壮勇所驻扎的营区内。

    年轻的黔国公沐昆换上了一身道袍,悄然来到了营地内。

    米鲁似乎并不意外这位年轻黔国公的到访,只是对于他不绕弯子直接问出这句话颇感惊讶。

    尤其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人,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家翁模样人畜无害。

    “某乃调查局滇南司提司——袁泰虎。”

    米鲁听得这话就笑了,难怪这位黔国公不讲究了。

    “黔国公不必太心急,此番事宜我家公子早已安排妥当了。”

    但沐昆显然不甚满意,却见他焦急的站起来沉声道:“滇南多地,还陷落贼手啊!”

    这位年轻的黔国公毕竟经验不足、威望不够,急于立下功勋威望的心思米鲁倒是可以理解的。

    “公爷莫急。”

    米鲁微微一笑,突然摆手指向了袁泰虎。

    “看来您与这位袁大人定是相熟的,便请他与您解释一番如何?!”

    袁泰虎听得这话不由得满脸愕然,这尼玛球踢到我这会儿来了?!

    但望着沐昆疑惑的眼神,袁泰虎只能是苦笑拱手。

    “公爷莫怪,袁某职责在身有些事情不敢多言……”

    沐昆虽然脸色不甚好看,却也理解的点了点头。

    说到底袁泰虎干的是黑活儿,若是啥都给他说的话对他、对袁泰虎未必是好事儿。

    “公爷若是信得过我,此事便不要再提、不要再问。”

    袁泰虎望着沐昆,顿了顿轻声道:“此番事宜,公爷的功勋是少不了的!”

    “说不准,黔国公府还会因此更进一步!”

    沐昆听得这话却是整个人一下子弹了起来,声音颤抖着道:“慎言!!”

    “我沐家世受皇恩,那些贼子行径我沐家决计不为!!”

    袁泰虎见状哭笑不得,倒是米鲁“咯咯咯……”的笑开了。

    “公爷在想什么呢,妾身等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啊!”

    说完这句,米鲁自己倒是尴尬了。

    她可是实实在在造反过的啊,这话她来说似乎很不合适呢。

    “袁大人所说的更进一步,并非是那大逆不道之事。”

    沐昆听得这话脸色缓和了下来,米鲁或许敢他可是真不敢啊!

    他是真的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谋反。

    亦是此时,米鲁眨巴着那双魅惑的双眸轻声道。

    “乃是说,黔国公府……裂地真成‘沐王府’如何?!”

    沐昆眼皮子猛的抽搐了几下,这……这与造反何异?!

    “公爷不必担心,此事绝对是陛下首肯、国朝应允之事!”

第六百四十八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壹)

    沐昆彻底愣住了,其实直至现在他依旧不明白小公爷计划的全貌。

    别说是他了,便是袁泰虎其实也不知道计划的全貌。

    他只是负责一部分的事宜,大概猜出了那位小公爷要做什么。

    但怎么做,他是完全不知道的。

    “还是等我家公子到了,再亲自与您解释罢!”

    米鲁嫣然一笑,心下却感叹!

    论及谋策,她自问不输国朝阁老。

    然而论及这种谋国之略,她看着小公爷的随手拨弄就知道自己与他相去甚远。

    “此番让公爷前来,乃是论及出兵事宜。”

    却见米鲁顿了顿,轻声道:“暂时各处仅是收回城镇,但并非与敌贼接战。”

    “若是能收回,则收回。不成……便撤走。”

    沐昆也知道,这件事情或许真得等到那位玉螭虎抵达才会有答案。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都觉着这件事情太过玄奇了。

    那些叛军居然围困了春城许久,都没有强行发动攻城。

    双方傻呵呵的对峙了一阵,然后他们又默默撤走了。

    现在来了援军又不要求收复失地,却让他们不要跟叛军发生冲突。

    这……这到底是在玩神马游戏?!

    那位玉螭虎到底神马操作?!

    看不懂……看不懂啊!

    一边感叹着,沐昆一边开始与这米鲁小心翼翼的谈着。

    他很好奇那位玉螭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关于那位玉螭虎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甚至传说让那位玉螭虎听起来就像是嫡仙一般。

    无论是学识、是武艺、是谋略,说他横推八百年无双真就未必是虚言。

    当然!如果传说都是真的话。

    “其他的妾身不好说,毕竟武艺、学识各家所见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米鲁一脸笑意,显得极为妩媚:“但就体貌而言……”

    “妾身敢说,我家公子定符那‘八百年无双’之语!”

    沐昆倒是没有想到米鲁会这么说,不由得楞了一下。

    转过头望向了袁泰虎,袁泰虎回京述职的时候是曾经远远见过玉螭虎的。

    “不瞒公爷,玉螭虎之美恐比古之潘安宋玉、卫阶高长恭……”

    袁泰虎苦笑的对着沐昆拱手,轻叹道。

    “袁某初见之时,甚至失态!仅是‘璧人’,恐言不足矣……”

    “玉螭虎之美,当堪为‘天人’方如是……”

    玉螭虎张小公爷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袁泰虎夸做天人一般的美。

    他现在低着头在妙安小姐姐的怀里打盹儿,桂西到滇南的道路好走了一些。

    小周管家弄来的马车走这条道路,虽然略有颠簸却总比在战马上舒坦。

    玉螭虎本来还打算跟军卒们同甘共苦,大家一起骑战马好了。

    结果却是被毛锐一句话给打回去了。

    “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马车里罢,不然这些个军汉们行军都不利索。”

    伏羌伯跟玉螭虎也算是熟悉了,说话随便了许多。

    “再说了,如今运兵多乘坐车马。也没必要全都骑马而行。”

    军伍不断的行进,探马前后跟随探路开路。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服部两姐妹在军伍人群中不时的游走。

    扎营的时候会出去一下,又回来。

    “公子……”

    突然间,车窗外传来了服部姐姐的呼唤声。

    正在伺候着玉螭虎休息的足利鹤眉头微微一皱,悄然的打开了车窗。

    在外面的服部千姬躬身递上了一卷竹筒,随后便再次隐去身影。

    足利鹤没有打开,而是叹了口气轻轻的摇醒了小公爷。

    带着起床气的小公爷嘟哝了两句,睡眼朦胧的从足利鹤小姐姐那里接过竹筒打开来。

    抽出里面的丝绢扫了几眼,不由得笑了。

    “这李福达果然是个人才啊!当真适合造反。”

    足利鹤小姐姐好奇的望来,小公爷顺手便把丝绢递给了她。

    将丝绢上的内容看完后,足利鹤小姐姐亦不由得苦笑。

    “若非是帝国如今有国防军在、内库有大笔的银钱,更有军械营造局……”

    “或许还真压不住这位李福达先生啊!”

    小公爷那张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肃然,点了点头。

    还真是如此,这货简直是狡诈的令人发指。

    最重要的是,他总是能够洞悉到别人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因为掌握了这点他想要鼓噪别人闹腾实在是太容易了。

    “若是不听话,那杀了便是!”

    妙安小姐姐撇了撇嘴,一挺胸:“公子莫担心,婢子亲自去!”

    小公爷听得妙安小姐姐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妙安小姐姐大概是习武日久,习惯了直来直往的模式。

    “姐姐呐!有些人呢,直接杀掉是很浪费的。”

    玉螭虎笑眯眯的握着妙安的柔荑,顿时妙安的脸蛋儿“蹭~”的就红了。

    当然,玉螭虎不会忘了也牵上足利鹤。

    不能厚此薄彼啊,不然就得出矛盾了。

    “李福达有李福达的用处,这次亦只是我对他小小的测试罢了……”

    足利鹤听得这话,不由得眼珠子瞪的大大的!

    纳尼?!这次的谋算,牵涉到的是三个国家了!

    甚至这可以称之为一场极为庞大的战争了,这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

    那夫君……到底是要用这李福达,去做什么?!

    小公爷笑眯眯的却没有解释,这事儿也解释不明白。

    这李福达啊,他可有大用处。

    将来是得有大用滴!

    想到了李福达的作用,小公爷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上辈子。

    大保健骑士团的那群老人渣们,他们教给自己的东西太多了。

    很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小公爷却从他们那里知道的太多了。

    原本以为那些只是作为故事,然而到了大明朝之后这些似乎全都成为了一种资本。

    这甚至都让小公爷一度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劳资当年的一切就是为了这次穿越?!

    若是这么想的话,倒并非是完全没有可能。

    阿文,这货是一个情报掮客、情报商。

    小公爷只知道,这货肯定是无比牛批的人物。

    但究竟他做过什么,却不得而知。

    乌鸦,这狗东西手上人命无算、清理过多次血山、干过无数的黑活儿。

    他倒是零星的说过一些自己的事情,但也就是说个小段子。

    到底是什么事情、具体内容,他是完全闭口不言的。

    处男哥……处男哥是最看不懂的,他是做生意但又不完全是做生意。

    他究竟有多少生意、做了什么生意,做过什么生意。

    哪怕是到小公爷嗝屁着凉前,也没有彻底弄清楚。

    只知道这货偶尔会失踪一段时间,然后就突然蹦达出来。

    处男哥的能量很大,他倒是知道的。

    但这些能量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有,小公爷却一无所知。

    还有最神秘的幽灵,那是个闷罐子。

    他出现的次数都很少,相貌倒是跟现在的自己有得一拼。

    也是个帅坯子,也不知道内货哪根筋搭错了要陪他们大保健。

    按说,丫去酒吧无数妹子倒贴钱也愿意跟他发生点啥的啊。

    “夫君!夫君,你在想什么呢?!”

    足利鹤看着玉螭虎的眼神颇为迷离,不由得出声叫道。

    小公爷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叹地下头有些没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远去的朋友……”

    远去的朋友?!足利鹤很是疑惑,夫君的朋友其实不多。

    甚至可以说,他几乎没有朋友。

    玉螭虎认识的人,基本她都认识。

    没有人远去啊!

    “姐姐便当我是臆语罢!”

    小公爷笑了笑,道:“梦中遇见的朋友,大概……也能算做是朋友罢!”

    究竟是我在梦中,还是……

第六百四十九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贰)

    “你便是李福达?!久仰大名啊!”

    黎鏳坐在自己的龙椅上,眯着眼睛望着下面穿着儒衫一脸儒雅的汉子。

    心中真有些不敢置信!

    数次造反又数次从明国的围剿下死里逃生,甚至将明国几乎搅的天翻地覆的人物?!

    玉阶下的这文士,看着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那般凶神恶煞、阴骘狠辣啊!

    一缕飘然的长髯,浆洗的略显发白的儒衫。

    消瘦高挑的身姿,一根桃枝随意的扎着的发髻。

    站在玉阶下的他看起来卓尔不群,说他是乡野高士任谁都不会怀疑。

    说他是乡间私塾的塾师,也不会有人认为有啥毛病。

    可他偏偏……是一位造反者,而且是多次逃脱了明国追杀的造反者!

    如今他到了滇南,居然再次聚起人马造反了。

    黔州、桂西、滇南……他甚至还能联络上了东吁!

    黎鏳不由得心下感慨,这位家传造反大佬果是名不虚传啊!家学渊源!

    “陛下谬赞!李某愧不敢当!”

    黎鏳在打量着李福达,老李又何尝不是在打量着他?!

    不过和黎鏳得出的结论不一样,老李仅仅是余光瞟了一眼便心下叹气。

    沐猴而冠,襟裾马牛耳!

    一身横肉膘肥却难掩虚势,居于王座却气短目浅。

    眼眶深凹分明就是纵情声色,以至于身体亏空之相。

    由这位安南王到下面的这些个“大臣”,模样皆据傲不已。

    可他们有甚能据傲之实耶?!

    “先生此番为何前来,本王已经知晓。”

    黎鏳端坐在王座上,对于李福达称呼他为“陛下”很是满意。

    一直以来黎鏳不敢跟大明正式开战,甚至一度收缩防线避免冲突。

    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他的父亲那会儿已经算是穷兵黩武严重损耗国力。

    所以到了黎鏳这一代就要求稳,他更希望的是从大明那里获得正式的册封。

    可惜的是,在大明那里他终究不可能获得王爵。

    “只是……本王出兵,能获得什么好处?!”

    黎鏳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那张肥胖的脸上尽是狡笑。

    李福达心里叹气,低着头轻声道。

    “陛下,若是明国平定滇南……”

    便见李福达微微躬身作揖,轻声道:“安南便可置身事外了么?!”

    “哈哈哈……先生虽智计百出,却也莫要诳骗本王。”

    黎鏳哈哈一笑,摆手道:“本王可不曾与滇南土官有何往来,明国便是有所心思……”

    “又能将我安南如何?!”

    说着,这位安南王稍有兴致的望着李福达。

    轻声道:“我安南只需偏安一方,永乐朝时都未曾将我压服……”

    “何况如今乎?!”

    这话说的,让在场的这些个安南大臣们顿感提气。

    心里不断的赞叹大王英明啊!

    虽说咱们安南也是想出兵,可顺着他们的话头出兵和矜持一下在出兵可是不同的。

    先商量好要给我安南什么好处,比如西南边陲几个宣抚司。

    那片地儿安南早在先帝时期就琢磨占下来了,可是被大明给吓退。

    若是趁着这次一并名正言顺的拿下,岂不美哉?!

    “既然大王认为如此,那此事便作罢!”

    李福达微微一笑,躬身行礼道:“李某亦不多加打搅了,就此告退……”

    黎鏳听得这话直接傻掉了:???

    what?!按照剧本走,不是应该你来说服本王出兵的吗?!

    这尼玛……不照着路数走啊!

    “呃……李先生就不多停驻几日,见识一番我安南风情么?!”

    黎鏳可不是真的不想出兵,他就是要拿捏一下换些许好处回来。

    安南满朝文武其实都知道,兵力早已经布置到边境去了。

    若是能够达成协议,滇南、黔州及桂西一并反了……

    这对于安南来说自然是个天大的利好消息,到时候趁机占领边境还有三处屏障在外。

    哪怕是大明打过来了,自己也可以暗通大明。

    用出兵换取大明承认,那些宣抚司为他安南所占。

    “不了!此番出来还需往东吁一行,下回再到安南来罢!”

    李福达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却见他躬身作揖高声告退。

    黎鏳的脸色阴晴不定,望着李福达的背影既是想要叫住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刚刚才说了啊,安南没打算出兵。

    “李先生且留步!”

    本来还指着这些个大臣们帮他说句话,结果这些个二货傻不楞登的居然都不吱声。

    黎鏳气的满心草泥马,终究是在李福达要离开大殿前呼喊了这么一句。

    “大王,还有何事可教李某?!”

    心里麻卖批,脸上还得笑嘻嘻的黎鏳抿着嘴轻声道:“非也!本王乃是有事要请教先生。”

    黎鏳说着,缓步走了自己的王座。

    便见他走到了李福达身边,轻叹道:“难得一见先生,本王心中多有疑惑需先生解答啊!”

    “先生若是如此便走了,本王不知何日才能再遇先生呢!”

    唔……台阶本王是给了,老李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哈哈哈……当然!大王有请,李某怎敢不从耶?!”

    早特么好好说不就完了?!还非要拿架子、装犊子,何必呢?!

    李福达笑眯眯的在这些个大臣们目瞪口呆中,与黎鏳携手一并向着皇宫内院行去。

    路上黎鏳直接摒退了左右,与李福达不停的说着什么。

    时而点头,时而肃容。

    甚至两人聊到了月上柳梢,都意犹未尽。

    当晚李福达留宿宫中,次日中午才离开了安南皇宫。

    在李福达离开的同时,黎鏳召见了各文武大臣。

    同时高达二十万的安南大军开始集结,并向着边境开赴。

    李福达则是带着七八名随从,直奔东吁而去。

    “陛下,如此会不会太冒险了……”

    一名大臣忧心忡忡的望着黎鏳,轻声劝诫道:“大军调动,粮秣辎重所需……”

    “这些都不必担忧,此番乃我安南崛起之天赐良机啊!”

    黎鏳一摆手,双目精光四溢:“只要滇南乱起,黔州、桂西再接连起兵……”

    “即便是明国都需抖上三抖!”

    黎鏳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还有……金陵和粤北!”

第六百五十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叁)

    “咚咚咚……”东吁,战鼓隆隆的敲响。

    莽瑞体骑在战象上对着骑着战马的李福达微微躬身行礼,在李福达回礼后开始引路。

    带着他们一行人,向着城内走去。

    沿途上李福达用余光不住的打量城中情况,心下不由得叹气。

    这些个蠢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居然敢跟大明叫板。

    看着那踌躇满志的莽瑞体,李福达表面上脸色不变心里却在轻叹。

    果然这见识和眼光,会将一个人限制住。

    莽瑞体大概觉着凭借他手上的力量,至少可以让大明有所忌惮了罢?!

    如果是放在五年前……不,哪怕是三年前这个判断都不能说有错。

    然而到了现在……

    李福达心下苦笑,那位玉螭虎无声无息间改变了太多事情。

    “李福达见过东吁王陛下!”

    东吁的王宫在他们看来是很不错的,四面佛塔、金碧辉煌。

    只是在李福达看来吧,这就比较……

    “李先生请起!本王对李先生的大名,已是久仰了啊!”

    端坐在王位上的明吉逾哈哈一笑,李福达见状不由得心下稍稍点头。

    这明吉逾看起来比那位安南的国王可靠谱多了,只是……他越靠谱自己就得越小心。

    李福达缓缓站起来后,明吉逾心里也是赞叹了一下!

    好一个白莲李福达,端的是一副高士模样。

    就连在边上的莽瑞体心下也赞叹,方才在战象上看不出来。

    如今一瞅,这李福达果然有高士之貌。

    站起来的李福达微笑着,用让人舒缓的语气开始对明吉逾一顿夸。

    明吉逾虽然身处边陲小国,可到底也是夹缝中求生存起来的。

    所以自然知道如何应对,双方你来我往好一阵的商业互吹。

    差不多了,明吉逾才笑着站起来说要领李福达在皇宫里走走。

    一大群的文武大臣们则是退朝,明吉逾只让莽瑞体带着几个护卫跟在身后。

    “李先生,若是本王出兵我东吁能有甚好处?!”

    缓步走在皇宫内,明吉逾一摆手莽瑞体等人后退了好几丈远远的看着。

    咱都是江湖上的老夜枭了,谁也别互相藏着心思。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东吁有兵不假、想出兵亦不假。

    可总得给我东吁些许好处罢?!

    “陛下有所不知,安南王已然出兵前往境外了。”

    李福达矜持的一笑,轻声道:“此番安南出兵……三十万!”

    明吉逾听得这话脚步为止一顿,脸上神色不变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

    “黔州米鲁、桂西莫继恒,还有滇南沙定州皆已结盟……”

    李福达似乎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轻声道:“只要安南、东吁大军开赴,他们便一并起兵!”

    “嘶~~”明吉逾倒吸一口凉气,这回他的脸色真的变了。

    三地土司、土官们手上的兵力加起来,恐怕是明国都得抖三抖罢?!

    若是再加上安南的力量,东吁去不去实际上区别不大了。

    可这相当于就是投名状,你不去是啥心思?!

    咋地?!你还得跟明国联合起来,从背后给我们来一刀?!

    若是他们真平定了滇南、桂西和黔州,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东吁罢?!

    一时间明吉逾的脸色阴晴不定,但他却依旧不肯张口。

    只是抿着嘴,目光不断的闪烁扫过李福达。

    “李某知道,木邦、孟养与陛下有不小的过节……”

    李福达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垂首轻声道:“这两地,可以借此番顺势灭之!”

    这算下来也是一笔烂帐,孟养国主思陆联合木邦国主罕烈以及孟密国攻占阿瓦城。

    阿瓦国遣使至滇南哭告,于是永昌知府严时泰、卫指挥王训前往勘查。

    思陆闻讯后,在夜间派兵到明军暂宿的驿馆喧哗闹事。

    并借机焚烧驿馆、杀赍金牌千户曹义。

    严时泰这帮人一瞅人家要打过来了,二话不说夹起尾巴仓皇跑路。

    直白的说吧,这帮人没几个好鸟。

    大明当时虚弱,主要力量在中原没法把他们咋样也只能忍了。

    这也是导致了大明在滇南这片区域上,威信下降、逐渐失控。

    所以,在李福达看来这帮人没一个不该死的。

    最好全部挂批了,这才是对大明最好的结果。

    “木邦之外,西南之地可取一部。”

    看得明吉逾依旧不开口抿着嘴,李福达心下无奈的叹气。

    对着明吉逾轻声道:“此事李某就不能完全做主了,得需要滇南沙定州等诸头领首肯。”

    如果李福达直接答应下来,或者开出更高的价码明吉逾绝对不信。

    而且会把李福达当作是来诳他的,甚至是骗他出兵的。

    但李福达却说这事儿他不能做主,还得经过沙定州。

    明吉逾顿时就信了三分,却见他沉吟了会儿才道。

    “李先生觉得我东吁出兵多少,方才合适?!”

    “东吁情况特殊,有白古等国在侧不宜多出兵员。”

    李福达微微一笑,轻声道:“十万军伍应可,只是战象得多些。”

    明吉逾点了点头,却没有直接回应。

    战象可谓是明吉逾手上的重要兵力,出多少他得仔细考虑。

    十万大军,这几乎是抽空了东吁的能战之力了。

    剩下的兵力让东吁只有防守一途,甚至如果边境遭到袭击他们都未必敢出兵。

    只能是守住国都,等大军回援。

    “陛下还请尽快决定,李某明日便回了。”

    李福达似乎并不打算给他太多的思考空间,望着明吉逾便道。

    “十日后,安南大军将会发起总攻!李某还需沿途打点……”

    明吉逾听得“沿途打点”这话,不由得眼珠一亮:“那……东吁这边,也可以打点?!”

    “当然可以,我等大军需尽快赶赴春城之下。”

    李福达笑眯眯的望着明吉逾,轻声道:“各部大军将汇集春城!”

    “届时便在那春城城下,痛击明国援军!拔除明国在西南之黔国公府!”

    明吉逾听得这话,顿时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若是此事成了……

    他们未必就不能裂开西南,成为区域大国!

第六百五十一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肆)

    “黔国公,我家将主有请!”

    滇南,春城外。

    隆隆杀来的桂西“壮勇”及国防军,总计五万余人山呼海啸。

    尤其是那沉默的黑甲军卒们,他们连脸上都覆盖着面甲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杀人机器一般。

    而且是这么一大群站在一起,让人望之不由得新生胆寒。

    最重要的是,这些个军卒跟他们身边嬉笑紊乱的桂西壮勇比起来……

    是那么的沉默。

    行军沉默,集结沉默。

    甚至沉默的开始布局准备,黑色甲胄的传令兵远远的跑来传达了一封命令后。

    行了一个特殊的军礼,并没有下马、下拜便转身离去。

    带着亲兵,年轻的黔国公沐昆来到了寨门前。

    然后,他便被引领了进去。

    “嘎嘎嘎……”

    营寨的大门被打开来,却见里面黑甲军卒们沉默的执行着各自的事物。

    没有喧闹、没有一丝混乱,一切都井井有条。

    他们似乎都不需要任何命令,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哈哈哈……公爷有礼了!”

    远远的,便见得一位虬髯老汉身着黑色甲胄哗啦啦的抖着甲叶走来。

    沐昆见得这老者,不敢怠慢赶紧躬身行礼。

    “伏羌伯!许久未见,您依旧雄壮如兮啊!”

    他们两人是见过的,伏羌伯曾经带着桂西狼兵协助滇南平叛。

    当时沐昆还不是黔国公呢,所以算下来两人算是旧相识。

    “哈哈哈……多谢公爷挂念!老夫还算结实。”

    伏羌伯毛锐哈哈一笑,对着沐昆行了一个军礼。

    随后低声道:“总督大人在里面等您,且去吧!”

    “伏羌伯,总督大人……有何喜好?!”

    沐昆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对着伏羌伯轻声问道。

    礼物还是得送的嘛,尤其是这种勋贵家子。

    这倒是把伏羌伯给问住了,他还真摸不清楚小公爷喜欢啥子。

    若是金银珠宝人家手里有的是,粤北诸家每年都给小公爷送去南海宝珠。

    鞑靼归附的时候那些硕大的东珠除了陛下之外,就数这位小公爷拿到的最多。

    若说奢华……伏羌伯觉着,好像没人能比这位小公爷奢靡了。

    他的那位狗腿子小周管家,那尼玛是真的狗!

    很多玩意儿毛锐自己都闻所未闻,这小周管家就是能给他加主子搞来。

    最重要的是,这位玉螭虎用着居然看着丝毫不突兀。

    他周身的贵气,让他看起来似乎天生就是用这些奢靡之物的。

    尤其是那举重若轻熟视无睹的淡然神情,直接让人气节——人家就是天生用这个的。

    “公爷,您啥也别琢磨了!就好好的见面就是了。”

    毛锐心下丧气,跟这位站一块儿自己都有自惭形秽之感。

    好在这次的路途,小公爷多在车马里。

    不然这路上可是无比别扭。

    “也不需注意甚子,总督大人虽年岁不高却很好说话。”

    沐昆点了点头,拱手之后便在那传令兵的引领下向前行去。

    顺着车阵前后拐了几拐,很快的前面豁然开朗见得一块空地。

    然后沐昆就知道,为何毛锐让他别琢磨了。

    因为在这空地上,居然搭建了一处小亭子!

    卧槽尼玛!他们这才扎营多久啊?!居然能够搭建出一处小亭子?!

    虽然这处小亭子看起来很是简陋,也不甚严正。

    可这……尼玛是亭子啊!

    眼见那亭子边上有着一座不大的屋子,仔细看却是马车搭建而成。

    亦是这个时候,沐昆才注意到这周边的军卒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女子。

    她们全数身着暗红色铠甲,腰胯制式战刀。

    身后背着火药枪,脸上罩着面甲让人看不清面容。

    这让她们看起来杀气腾腾,沐昆到底是平叛剿匪过的。

    他很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这些个女子手上至少都沾着数十条人命。

    没有一个是善茬儿。

    “黔国公,久闻大名了!”

    那亭子中,一白衣少年缓缓的站起转过身来。

    沐昆循声望去,顿时整个人瞬间失神。

    这少年……

    让沐昆的脑海里响起的,却是战国宋子渊的《登徒子好色赋》: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曾读书至此沐昆心下失笑,或许这世间有如此之美的女子罢!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有缘一见。

    未曾想,这样的女子不曾见到。

    今日却见到了这样的男子。

    “咳咳咳……”一阵女子的清咳声,将沐昆的魂儿从天外直接拉扯了回来。

    顿时,沐昆的脸上“蹭~”的就红了一大片。

    却见他慌张的拱手作揖,无奈的连身道歉:“沐昆失礼!失礼了……”

    “无妨~无妨,某已经习惯了……”

    那少年漂亮的丹凤桃花中,流露出了丝丝的无奈。

    摆手勉强的笑了笑让沐昆坐下,轻声道:“你我两家,亦算是世交。”

    “所以,在下便叫一声‘世兄’了。”

    沐昆知道这是人家给他台阶下,张家老祖四征安南的确与黔国公府交往甚深。

    说两家是世交倒也能算得上,且黔国公府到京师亦是要往英国公府拜访一番的。

    “不不不……这怎么使得,还请总督大人……”

    这少年一摆手,道:“哎~这车阵中皆是我家人,在此便只论辈份不论职衔。”

    “这……愚兄就愧受了。”

    沐昆呼出一口气,这玉螭虎看起来倒是不难交往。

    两人坐下后,便见得刚才那清咳的铠甲侍女拿过铁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铁壶。

    然后在亭中的茶桌上,开始冲泡茶水。

    “此番让世兄前来,乃是为滇南平叛事宜。”

    却见这位玉螭虎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笑着轻声道:“亦是为世兄黔国公家,更进一步做想!”

    “此事米鲁已大致与愚兄说及,只是说细节由贤弟亲自来说。”

    沐昆呼出一口气,对着这位玉螭虎轻声道:“所以,贤弟此番打算如何行事?!”

    “其实,也无甚复杂的……”

    玉螭虎矜持的笑了笑,对着端起来茶杯的沐昆轻声道。

    “只是打算抓个几十万俘虏,给京师修一座新城!”

第六百五十二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伍)

    “咣当~!”沐昆直接目瞪口呆,我……这尼玛是要嘎哈?!

    哆哆嗦嗦的沐昆就差直接跪下了,小祖宗啊!您可行行好吧!

    您做个人成么?!

    我滇南的兵力才多少?!

    算上您手上的,也都不到十万人。

    还想要抓个几十万俘虏?!您这不是做梦罢?!

    再说了,这几十万人怎么来?!莫不是想要捕良做匪么?!

    想到这点,沐昆的脸色不由得渐渐的严肃了起来。

    “世兄担心的是什么啊?!且听小弟与您慢慢道来……”

    玉螭虎哭笑不得,看着沐昆的神情他就知道沐昆绝对想岔了。

    沉吟了会儿,还是决定将一部分的计划告诉给他。

    毕竟这里是滇南,很多事情还需要他来配合。

    而且整个计划中,沐昆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嘎嘎嘎……”当营寨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在外面等待的亲兵们簇拥着脸色复杂的沐昆走了出来。

    一众没法进去的头人土官们顿时围了上来,想知道年轻的黔国公在里面知道了什么讯息。

    然而,这位年轻的黔国公却一摆手。

    带着他们便向着春城归去,一路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到了城门的时候,才回首脸色复杂的看了眼那远处的营寨。

    终究是长叹一声归入了城中,并吩咐下去不必准备酒席。

    一群头人土官们莫名其妙,直至回到了黔国公府门前。

    要将这些头人土官们遣散时,这位年轻的黔国公才脸色复杂的说了一句。

    “好生操练兵马,很快的将有大功要立!”

    说完,便将这些个头人土官们赶散了去。

    营寨里,妙安小姐姐撇撇嘴:“那黔国公看起来,好像也不怎样啊!”

    足利鹤小姐姐则是抚着额头无奈的叹气,这丫头!

    你见天儿的守着玉螭虎,哪怕是痴虎儿的学生挑出来哪个也都比这位少年黔国公强啊!

    瞧不上是自然的,但说“不怎么样”就未必了。

    能够在这滇南站稳脚跟,已经说明这位少年黔国公其实不差了。

    只是他少了痴虎儿的学生们那份历练和气度,所以看起来自然是差了一筹。

    至于痴虎儿……

    足利鹤小姐姐苦笑,我家夫君大人大概没法做类比。

    很多时候足利鹤感觉,自己的这位夫君大人年纪不大。

    但却像是曾经身居高位、活过几辈子,有过常人不曾有的经历一般。

    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很多词汇、一些思考方式,足利鹤细细想来越发觉着精妙无比。

    “妙安,你可别当人家的面儿说这些啊!”

    足利鹤生怕这丫头一顺嘴,就给说出去了。

    嘱咐了一番,在妙安认真答应后才对着小公爷轻声道。

    “夫君,此举……过于冒险啊!”

    毕竟以他们手上的兵力,要对付安南、东吁两地的大军。

    还有滇南本地的叛军,说实话确实有些不够。

    现在还要求要抓俘虏,这就更大的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谁叫咱们的太子殿下要修新城呢?!”

    小公爷无奈的苦笑,靠在椅子上叹气道:“不多抓点儿人手,哪里有人修?!”

    征发徭役祸害老百姓这事儿,自然是被小公爷直接p掉的。

    但修造新城确实有这个必要,作为帝国的军政中心京师需要更大、更完善的环境。

    现在的京师肯定是不足的,这也是熊孩子当时做新城规划的时候他没有反对的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修造新城并压低成本……

    那么就只能是从多方面的人力开始动脑筋。

    战俘,这就是最好的人力来源。

    除了吃喝、及其之少的银钱让他们近乎是免费的。

    鞭子和减刑的诱惑下,他们自然会卖力干活儿。

    用死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本来的身份就是俘虏。

    可若是要将熊孩子和玉螭虎规划的新城造起来,恐怕十余万人一起没一两年打不住。

    这同时还得算上其他相应行业的人手,比如采石、烧制水泥、砖块……等等。

    没有材料的供应,人再多也没卵用啊。

    “不过,此事倒也没有那么难。”

    这事儿小公爷其实早就琢磨过了,却见他嘿嘿一笑。

    伸手便将二女拉到身边,她俩也习惯了。

    凑近听着小公爷给她们嘀嘀咕咕了一阵,妙安顿时两眼放光。

    “公子真聪明!这法子好!”

    痴虎儿一脸得意,抿着嘴:“那必须!不看看是谁?!”

    而足利鹤小姐姐却哭笑不得,叹气道:“您啊!怎么玩心就这么大。”

    “妾身得说,您这主意可真不是一般的损啊!”

    足利鹤甚至能够想到,如果是照着自家夫君的做法这么一闹。

    恐怕安南、东吁两国再也无法安稳了,如是闹上几次恐怕国将不存。

    “我就是要他们国将不存啊!”

    痴虎儿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撇嘴道:“我张家祖上可是拿下安南的!”

    “黎家那些个贼寇,又趁大明虚弱再行反叛。”

    所以,现在了有机会自然是要再拿回来!

    小公爷心里恶狠狠的想到,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不仅得要收回成本,还得算上利息!

    利打利、利滚利,安南那帮狗犊子当年对大明造成的损失……

    如今我玉螭虎,要成倍的给他收回来!

    边境上,军伍打着长长的火把“隆隆隆……”的在行进着。

    李福达与一身材矮了他一大截,身着铁甲努力昂首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汉子并肩而立。

    “李先生!且看我黎朝兵锋锐利否?!”

    却见那老汉一脸骄傲:“有我郑公路在,破大明不过探囊取物而已!”

    这黎朝老将郑公路却不知道,李福达现在满心都是“看山公骑狗去打架”的模样。

    我……尼玛!这特么能叫军伍?!

    李福达简直是哭笑不得,那黎朝安南国把他们所谓的“圣宗”吹的是天上有、地上无。

    什么“颁水阵三十一、象阵三十二、马阵二十七、步阵四十二……练精兵十万”。

    李福达开始还真信了,真的……

第六百五十三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陆)

    直至他看到了这些个安南兵们,才知道这尼玛的水分有多大……

    这些能叫兵?!

    那特么阵法……李福达差点儿就喷了,那玩意儿能叫阵法?!

    李福达差点儿就现场给他们吐血一个,简直尼玛蛇精病啊!

    要说华夏古代军阵阵法不是没有,甚至有些朝代对于阵法研究甚深。

    但……如果研究、提出者,是来自于多次实战出身的将校还好。

    可实际上很大一部分所谓的“阵法”,就是一群文人们想当然的纸上谈兵。

    这点上,没上过几次战场的宋太宗可谓是个中高手。

    他搞了一个著名的阵型《平戎万全阵》,然而这破阵法臣子们除了拍几下马屁之外没人敢用。

    为啥?!

    因为按照这破阵法,兵员需十四万之多。

    这也就罢了,阵内还需配步、骑、弓,瞭望塔、床弩、战车……等等。

    看就知道,这破阵首先就得要一堆的物资和大量训练有素的军卒,这也就算了。

    然而这个破阵要摆全宽度就需要二十里,也就是说你得先找好这么一块这么大、这么平坦的地儿!

    把大军拉到那里、慢慢摆好阵型,然后坐等辽国人来跟你决战。

    而且,还得人家辽国人放着战马不跑非得正面跟你硬刚,才能奏效……

    这尼玛!谁用谁煞笔啊!

    哪怕是宋太宗亲自设计的并下诏必须用,还是被下面的将校当厕纸丢了。

    李福达看到的安南军伍,就是这样的模式。

    而且他们还是照猫画虎,欺负一下周边的小国、西南边陲的卫所还行。

    可李福达是什么人啊?!

    祖传造反人士,自小不仅曾读兵书还在九边呆过。

    至少什么是军伍,他是清楚的。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

    这尼玛能叫精锐?!

    看他们那队形李福达就知道,这帮人也就是按照傻练法闷头冲。

    而且连阵型变换和指挥都不懂,这和真正的军阵比起来是差别极大的。

    设立军阵是为了多兵种配合指挥,方便作战中将校军卒配合。

    而指挥作战的将军则是通过军旗来指挥军伍,主力、侧翼什么时候进攻。

    然后又产生了擂鼓进、鸣金退,结合哨子、梆子……等信号指挥。

    阵型也逐渐由庞大阵型缩小成一个伍、什、哨……等等,根据情况又新编了阵型。

    比如鸳鸯阵,就是从实战中结合狼兵的作战小阵型总结出来的。

    甚至后来为了应对于山地战、巷战,又衍生出来变阵的“鸳鸯五行阵”作为补充使用。

    可这是大明继承华夏道统数千年的累积啊,安南哪儿有这个?!

    他们搞出来的阵型或许当时应对一窝蜂乱糟糟的冲锋,打一下西南边陲还成。

    可若是遭遇到了训练有素的边军,他们这就不够看了。

    更别说遭遇到国防军那群狠犊子,往南能杀海盗流寇、往北能抗击鞑靼。

    这些个安南猴子咋能比?!

    尤其是现在国防军配备了火枪、火炮,李福达甚至都能够想象出来一轮齐射后这些士卒的表现。

    “李先生,沿途的这些城寨全都放过?!”

    郑公路这个时候又说话了,他还是有些担心这些城寨是否安全。

    骑在战马上的李福达却淡淡一笑,扬起马鞭指着远处城外堆积的粮秣。

    “若是在此处惊动了大明,难保大明就生出其他动作来。”

    说着,李福达顿了顿:“别忘了,那位将军现在可是‘总督三省’。”

    “兵贵神速,只有趁他从金陵、粤北调兵之前彻底将春城拿下!”

    “如此方可保证安南之利。”

    用手中的马鞭点着那些正在被搬运的粮秣,李福达继续道。

    “这些城寨完全不必担心,李某早已与他们商议好了。”

    “只要春城之役我等得手,他们自会投向安南!些许粮秣,便是他们的投名状。”

    郑公路听得这话却不得不信,因为城寨虽然警戒着他们。

    却也如李福达所说,将粮秣送到了城外堆积。

    而且看着丝毫没有要冲出来作战的打算,只是在城里观望。

    “李先生果然手段了得!无怪大王会如此信任您!”

    关于这点郑公路也是佩服的,他很好奇李福达究竟是如何说服沿途这些卫所、县寨主家的。

    李福达淡淡一笑,似乎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轻声道:“我等还需加紧赶路,尽快抵达春城歼灭明**队!”

    说着,李福达轻磕战马缓缓的从高坡上离开。

    郑公路则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了上去。

    远远的城墙上的军卒们看着他们大军离去,似乎也没有出城的打算。

    吊在队伍后面断后的骑兵,在确认他们没有任何人出城之后。

    这才从树林中转出来,消失在了道路上。

    “为了这点儿事儿,咱家可是亲自过来了啊!”

    县城的县衙中,可怜的小县令瑟瑟发抖的看着面前的这面白无须的老者。

    这老者身上穿的是一身蟒袍,一瞅便知道这是极受帝宠之人。

    老者的声音并不太尖细,反而带着丝丝的沙哑。

    而在老者身侧的那小县令坐都不敢坐,哭丧着脸叹气道。

    “汪公啊!按照您的安排,粮秣都送到城外去了……”

    “安南人确实也未曾攻城,拿了粮秣就走了。”

    这县令说着,垂首轻声道:“下官再问一次,此番行事内阁知晓否?!陛下知晓否?!”

    这位在县衙里坐着的,赫然便是军部谍报司汪直!

    “此事陛下与军部知晓,内阁则无权干涉。”

    汪直缓缓的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好自己份内便是了,此事不需你操心!”

    “记住,不要有任何动作!守好此城,便是大功。”

    这县令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大礼缓缓拜下:“汪公!”

    “滇南万千黎民、大明疆土,不可轻与啊!!”

    汪直听得此语,却高看了这县令一眼。

    便见这县令俯身,沉声道:“方才下官登城望去,安南大军恐有数十万之多!”

    “如此大军,一旦过境便如蝗虫飞蛾一般害民无数啊!”

    这县令未曾起身,将自己的担忧全数说了一遍。

    说着,倒是让汪直不由得正视这小县令起来了。

    能够在这个时候还上城墙,看出安南大军有数十万之多。

    此足以说明,这个县令算是很尽责、且有眼光的了。

    他担心的问题也很实在,这些安南军伍的去向分明就是春城。

    而如今大明派来平叛的国防军、黔州桂西壮勇,还有黔国公府麾下的军卒。

    总计约十万左右的大军,全数都在春城城下。

    这些安南大军的军略由此可窥知一二,他们必然是对着这支大军去的。

    而安南一向对大明比较畏惧,如今这位安南王继位后更是不曾再对边疆骚扰。

    但却突然间尽起数十万大军来攻春城,必是此事的好处足以让他们甘冒着与大明开战的风险前来。

    也就是说,这些安南人也许已经与滇南叛军勾结在一起。

    甚至他们还得到了某些人士的支持,否则何以甘冒风险尽起大军耶?!

    汪直听到此,倒是对这小县令刮目相看。

    没成想这个小小的县令,居然能够从安南大军过境这一件事情上就猜到了这么多情况。

    尽管不曾全部估中,但这见微知著的本事也让汪直很欣赏了。

    “你且放心!安南而已,不足为惧。”

    汪直拍了拍这县令的肩膀,笑着道:“咱家到此,便是为他们而来……”

    “我帝国如今,可是很却劳力啊!”

    说着,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望着这县令。

    那眼神中的意思就是,怎样?!咱家亲自前来,感动么?!

    只是可怜的小县令面对着这位西厂大魔王,腿肚子都在打颤:不敢动!不敢动啊!

第六百五十四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柒)

    莽瑞体踌躇满志,身侧有三千象兵、四万大军。

    身后还有莽应龙所领的四万大军,再有前方一万五千余军伍开路。

    顿感手上持着开天裂地之力,想要自己即将攻占春城他更是全身火热!

    问鼎西南啊,别说东吁了。

    就是安南最强盛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做到过。

    那位李福达倒是没有说假话,沿途都有他们的人负责引路。

    甚至那些城镇全都沟通好了,没有人出来袭击他们。

    甚至路上都给他们备好了粮秣,他们只需要尽快的赶路。

    在十日之内赶到春城城墙下,然后配合安南三十万大军发动强攻!

    自从决定出兵后,东吁便开始派人前往春城摸情况。

    以便决定到时候大军的走向,这些人现在已经赶回来了。

    春城城下确实仅仅是有着黔州、桂西壮勇,及大明国防军本部总计十万大军在。

    只有十万人而已,即便是他们是精锐亦无所谓!

    东吁、安南两国加起来已经有四十万大军了,再有黔州、桂西及滇南支持。

    到时候恐怕就得是五十万打五万罢?!

    “加速行军!!”

    莽瑞体呼出一口气,他现在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翅来直接飞到春城城下去……

    沙定州看着被送来的粮秣,兴奋的不住的措手。

    “还有些许财物,都送到诸位的寨子里去了。”

    押送这些粮秣前来的白莲坛主,笑眯眯的对着营帐里面的沙定州等人道。

    边上的那些个诸寨子一并前来的汉子,亦都点头。

    小声的给自家头人们说,寨子里得了多少粮秣、多少金银。

    顿时这些个原本对于抄了滇南大户,还心怀不安的头人土官们就没啥不安了。

    敲里吗啊!这帮魂淡,让他们出点儿粮秣、辎重给咱的时候就推三阻四。

    现在叫白莲一块儿抓了,居然搜出这么多好玩意儿。

    甚至些许头人们心里恶狠狠的想到,早特么知道当时咱们就自己动手了!

    不过他们也只是想想罢了,那些个大户人家没有好相与的。

    家里多则絭养了数百家丁,皆为能打敢杀之辈。

    甚至有些家丁就养在山上的寨子里,不时还下山劫掠一番。

    那些凶名赫赫的大盗,没准儿就是某家大豪絭养的狗腿子。

    “我家先生已经带着安南、东吁,前后四十万大军赶来!”

    那白莲的坛主顿了顿,躬身对着这些个土官头人们道:“只需数日便可抵达!”

    “某此番前来,便是要与诸位大人兵合一处!再攻春城!”

    四……四十万?!沙定州听着这话,腿肚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们这里的土官们总兵力加起来,也就数万人。

    结果,人家一下子就来了四十万!!

    却见那坛主说着,还将一封密信双手递给了沙定州。

    看着密信上加盖的安南、东吁印子,仔细的核对了一遍后沙定州吐出一口气。

    抬手将这封密信传了下去,让各家土官头人们都看一眼。

    “明日一早便开拔!早日抵达春城城下,全歼明国大军!”

    沙定州想到他们即将成为滇南之主,那威震西南的黔国公府将在他们手上终结。

    顿时这家伙激动的几乎不能自己,我沙定州说不准就能成为一国之主啊!

    大明?!

    若是这次军伍被彻底歼灭,大明段时间内如何抽调出大军前来平叛?!

    这可不是数万人的叛军,这是安南、东吁、黔州、滇南……等等区域总计数十万大军啊!

    明国要出多少兵力、要多少辎重粮秣,才敢再派出大军前来征剿?!

    “诸位大人可放心,我白莲此番有三万大军随行!”

    那白莲坛主躬身抱拳,一脸肃然的沉声道:“行军数日可抵达春城!”

    “我等大军兵合一处,便有近十万大军!即便是春城明军,亦得掂量一二。”

    这白莲坛主说着,一脸慷慨激昂:“只需等安南、东吁大军抵达,便可将春城团团围住!”

    “杀败明军!攻破春城!杀尽黔国公府!!”

    便见那沙定州红着眼珠子,猛然一跃而起!

    那腰间的弯刀“啷呛~”一声出鞘,便是狠狠的斩在了案几上!

    一群的土官头人们先是被此举吓了一跳,在听得沙定州的话猛的亦是红了眼珠子。

    “攻破春城!杀尽明军!杀尽黔国公!!”

    相较起这些人红了的眼珠子,还有那迫不及待的心情。

    春城城下的军寨里,玉螭虎却在笑眯眯的宴请黔州、桂西两家壮勇的土官们。

    莫继恒、米鲁两位,分别代表着黔州和桂西坐在上首。

    小公爷今日身着玄色铠甲,上面篆刻满了繁复而对称的花纹。

    尤其是那只巨大的描金螭虎,在铠甲上似乎要跃甲而出!择人而噬!

    “大战将至,诸位!建功立业,便在几日后。”

    张小公爷玉螭虎笑眯眯的对着众人举杯,尽管他喝的是冰镇酸梅汤却没人敢说半句。

    莫继恒、米鲁带着头人土官们,起身恭敬的端起酒碗大口饮下。

    “大人放心!若是某退半步,那就不是人养的!”

    莫继恒喝完碗中酒,将那酒碗“咣当~”一下砸在了桌面上。

    红着眼珠子,腔中酒气“呼哧~呼哧~”的喷薄着。

    “大人放心!死战不退!!”

    安荣贵等人亦是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

    他们可是真见识过这位财神小祖宗的手段了,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亦不为过。

    至少于他们而言,是绝对不想要与这位小公爷为敌的。

    尤其是看到了那数万国防军军伍中,千余门闪耀着铜光的火炮。

    这尼玛一个齐射,谁能顶得住啊?!

    怕是春城的城墙,都得被轰个粉碎罢?!

    若是往不知内情的军阵里轰去,天知道这第一轮的齐射得死多少人。

    还有那些火枪手,配合着鸳鸯阵的打法他们亦是见过的。

    更别说那数千骑兵,铁甲、钢刀、长枪!

    一瞧他们打马而行便知道,这些绝对是多年厮杀的精锐汉子。

    “哈哈哈……好!诸位能有此心,本大人甚至欣慰!”

    尽管玉螭虎面嫩,如今却没有人觉着他说这话有丝毫的不对。

    “功名利禄马上取,就让某瞧瞧——诸位能取多少功勋!”

第六百五十五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捌)

    不过是数日时间,最先抵达的是春城南面的军伍。

    双方的探马不断的飞驰试探,但却默契的没有交手。

    只是不断的将消息带回,一阵沉默之后便是明军的营寨开始缓缓的后迁。

    毕竟这处营寨最初是滇南叛军修造的,而他们自然是将营盘建的距离春城略远。

    明军缓缓的退出营盘,但很快的就在春城城下又建立了另一处的营盘。

    这处的营盘看起来更像是春城城墙外,凸出来的一块瓮城。

    滇南土司叛军默契的接收了这处营盘,却没有追击明军。

    而是默默的扎营后,和明军形成了对峙。

    在滇南叛军抵达后没几日,东吁的十万大军隆隆杀奔而至!

    亦是这个时候开始,整个春城及周边开始充满了一股肃杀的气息。

    新修的营寨寨墙上无数的军卒开始日夜巡视,春城的城墙上亦布满了军卒。

    但最终一锤定音的,是来自于安南足足三十万的大军!

    他们毫不客气、遮天蔽日的将春城最后空缺的两个方向,堵了起来。

    安南军伍的到来直接让这种气氛,上升到了最高峰值。

    整个春城顿时被一股死气包围了起来,若不是黔国公府的弹压或许就乱起来了。

    别说宵禁,便是平日没有得到允许亦不许轻易出来。

    衙役们不断的开始巡查街道,行走在街道上随时可能遭遇盘查。

    青壮们被抽调出来,在城墙上帮忙运送军备。

    甚至还有人训练他们,似乎正在准备随时将他们推上战场。

    城外来自于城池四面的营寨内,烟尘滚滚。

    驻扎的军帐一眼望不到头,明军在城墙外压缩兵力顺着城墙延伸出了一个包围着的瓮城。

    “他们为何没有入城?!”

    郑公路已经在李福达的引领下,与滇南的沙定州、东吁的莽瑞体汇合在了一起。

    此时的他们正在安南军的营寨内,对明军的城寨观望。

    “某亦不知,或许他们寄望以此多抵抗一阵罢!”

    沙定州听得李福达的话,哈哈一笑:“先生说笑了,他们如今可用军伍可不多!”

    “某只想知道,黔州、桂西答应的反旗何时能够举起?!”

    东吁的莽瑞体目光闪烁,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

    “破城之事需尽快达成,否则等明国回过神来就麻烦了!”

    这话说的其余几人都脸色肃然,便见得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李福达。

    因为他才是整件事情的联络人和主导,所有人几乎都是他一举牵引而来的。

    东吁信任安南吗?!信任滇南诸土官么?!

    不见得啊,但他们有限信任李福达。

    就如同安南并不信任东吁,之前双方秘密往来多次也没有真正的达成协议。

    李福达才是促成事情的人,所以他们自然是望向了他。

    “诸位且先随老夫来。”

    说着,李福达先走下了寨墙。

    一行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的跟了下去。

    营寨的寨墙下是不断行走巡查的军卒,无数人都在不断的忙碌着。

    伐木扎捆云梯、准备攻城器械,还有弩箭的分配……

    号称是三十万大军的安南军,其实水分是极大的。

    比如他们的总兵力实际上没有达到三十万,仅仅是二十余万。

    其中还得算上大量的车马辎重均输,而这之外临时召集的农兵亦超过了十万。

    所以,这此出征真正作为主力的仅有不足五万可称之为精锐。

    这个事实李福达是知道的,东吁的莽瑞体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只是所有人都不想提及此事,毕竟人家实打实的派出来二十多万了嘛!

    这处城寨虽然是安南人的,但出于对李福达的尊重郑公路还是给他安排了营帐。

    而且允许他带着自己的侍卫住在这里,其他人不许靠近。

    穿过了大片安南人简陋的军帐,营地略靠近主帅营帐的区域便是李福达的营帐。

    众人入内后,李福达率先挥退了自己的几个侍卫。

    郑公路、沙定州他们几个见状,亦是让身边的侍卫离开。

    “安头领,您再不出来老夫可就说不清楚了。”

    李福达这才微微一笑高声道:“您再不出来,老夫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便见得李福达身后的帐幕,有一个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人低着头,直至走出来后才掀开了自己的头盔。

    “安荣贵!”沙定州作为滇南的头领,自然是跟安家打过交道的。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安家如今的族长安荣贵。

    “沙头领别来无恙!”

    安荣贵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其余几人行礼道。

    “某乃安荣贵,黔州、桂西诸头领们代表!”

    郑公路脸色阴沉缓缓起身:“你是何时进入我营寨中的?!”

    毕竟这可是安南军的营寨里啊,若是说安荣贵能混进来……

    岂不是说他这营寨跟破筛子似的,明军的其他细作也能混进来么?!

    若是如此,他这个主帅能睡的安稳么?!

    “三日前,某已在军中了。”

    安荣贵似乎对于郑公路的诘问亦很不满,脸色略有些阴沉的应道。

    边上的李福达则是笑着打圆场:“安头领前几日便到了,只是不曾现身。”

    “并非是今日才混入营寨中的,郑将军营寨稳如泰山!”

    稳个屁!这群傻卵连口令都不曾制下,换身衣裳、会些许安南话就能混进来了。

    郑公路似乎好受了一些,但脸色还是很难看。

    “安头领既然自称代表黔州、桂西两地土官,却不知何时能够履行尔等所言?!”

    莽瑞体才不关心到底是安荣贵手段高超混进来,还是安南军城寨防御如同破筛。

    他现在只在乎什么时候发动进攻,春城什么时候可以攻破。

    抽调十万人出来,还有数千象兵。

    东吁可谓是调动了自己最大的兵力,若是此时白古、阿瓦对东吁发动强攻……

    莽瑞体想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情况。

    他只想尽快的拿下春城,然后回师东吁灭掉木邦、孟养、孟密……这几个仇家。

    “时间紧迫,老夫长话短说。”

    安荣贵似乎也不打算绕弯子了,对着这几人拱手沉声道。

    “我等亦是算过了,若是现在发动或许能暂破明军……”

    “但肯定不能击破春城,甚至我等会被一直拖延在此。”

    对此其余几人倒是没有反对,情况刚才在城墙上他们也是看到的了。

    明军和黔州、桂西两地的壮勇,都被集中在了城外的营寨内。

    若是他们现在起兵或许能击破城外的营寨,但春城却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所以,我等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发动才是最好的方式!”

    安荣贵说着,顿了顿扫了一眼这几人。

    “强攻几次,待明军疲兵且放松对我等监查之时……”

    “再发动总攻!”

    安荣贵说着,双目精光四溢:“届时,诸位大军外攻营寨!”

    “而我等大军,则是直破春城!”

    他的话让沙定州、郑公路和莽瑞体几人,脑子开始疯狂的转起来。

    不断的计算如此计划的利弊得失。

    诚如安荣贵所言,若是他们现在发动未必就能够攻破春城。

    他们会被安置在城外营寨,显然就是那位明军少年主帅对他们不放心的表现。

    否则的话,他们全都进入春城防御岂不是更好么?!

    “我亦不瞒着诸位,如今我等头领身边皆有那位主帅所派之人随行……”

    便见安荣贵说着,撩起了袍子亮给了这些个头领们瞧了一眼。

    却见那袍子下有着一道带着血迹的伤口,看起来是凝结了。

    外面包着一层层的布条,看着略有些狰狞。

    “为了离开营寨出来见诸位,某亦是给了自己一下!才能寻着机会。”

    郑公路看着这道伤口眼皮子抽搐了几下,诚恳的对着安荣贵行了一礼。

    “安头领受罪了!”

    莽瑞体等几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起来似乎也多信了几分。

    “安头领且说说,你方打算如何配合我等?!不是真要我等强攻破寨罢?!”

    安荣贵听得此言微微一笑,将衣袍盖回来。

    扫了他们一眼:“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所以……自然是要真打!而且我黔州、桂西,必然卖死命、死力气打!”

    郑公路猛然脸色一变,豁然起身便要说什么。

    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莽瑞体却先开口了,便见他站起来双目凝视安荣贵。

    “好!好一个真做假时假亦真!”

    沙定州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

    倒是郑公路似乎才想明白,一脸愧色的对着安荣贵拱手:“老夫莽撞了!”

    “将军客气!”

    安荣贵似乎不以为杵,继续道:“重要的是这个‘真’字!”

    “必须得真,若是不真必引怀疑!”

    说着,安荣贵顿了顿:“某出来时间太长恐怕不成,所以一会儿就得走了。”

    “诸位如何攻城不必告知我等,但必须真攻、强攻!伤亡不计!”

    安荣贵说着,双目精光四溢:“所有的‘真’,只为了最后那一刻的‘假’!”

    说着,他便要拱手告辞。

    莽瑞体则是沉思了会儿,见状赶紧大声道:“此计甚妙!不知是何人所做?!”

    “乃我黔州米鲁头领所作,桂西莫头领亦是同意的。”

    莽瑞体闻言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米鲁,难怪!搅动明国西南之英豪啊!”

    若说是米鲁制定的计划,他是真的信了。

    毕竟米鲁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别说大明便是东吁也曾听闻。

    毕竟直接干掉了一整个行省的三司,外带镇守太监这事儿。

    还真就米鲁一个人做到了,其余哪怕是李福达都不曾做到过。

    “若是此番事成,还请安头领引荐一番!”

    莽瑞体对米鲁有兴趣,除了她做出的这番大事之外自然还有她的艳名。

    米鲁的艳名可与她做下的这番大事一样,传遍了整个西南的。

    所以,莽瑞体对于她自然是有着非常之大的兴趣。

    “此事不难,米鲁头领亦喜欢结交各路英豪!”

    安荣贵哈哈一笑,拱手道:“相信米鲁头领,会很喜欢与您这样的当世英杰一见的!”

    说完,安荣贵告罪一声便钻入了屏障后面。

    沙定州等人则是拱手目送他离开,随后才开始讨论作战方略。

    “若是照以往行事,我等应当先试一试这明军的成色。”

    郑公路当年也是随着安南圣宗,一并发动过偷袭大明边境的。

    只是当年大明一声诉责后,那位圣宗到底缩回去了。

    “老夫以为,我等可照此执行。”

    莽瑞体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道:“先各家皆出三千兵马,试试这明军的成色!”

第六百五十六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玖)

    “先提醒一下诸位,明军装备了新式的火炮很是厉害!”

    李福达望着莽瑞体他们几个,神色肃然的道:“莫要轻视了!”

    郑公路沉吟了会儿,道:“那就把盾造的大一些、坚固一些。”

    “只是这样的话,估计行军会慢很多。”

    莽瑞体沉吟了会儿,道:“安南军造厚一点儿,我东吁则按照从前方式造!”

    “一会儿就可以知道,明军的火炮有多强了。”

    李福达看着他们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得皱眉:“明军的火炮……”

    “是真的很强!”

    郑公路哈哈一笑,没再说话而是下去吩咐加固木盾了。

    莽瑞体则是撇了撇嘴,卫所那帮人的炮他也是接触过的。

    不过如此而已,即便是明军加强又能强到哪儿去?!

    “咚咚咚……”的战鼓声擂响,春城四面的营寨开始“嘎嘎嘎……”的打开了大门。

    便见得数辆攻城车缓缓的从营寨的门前驶出,后面开始有兵卒集结。

    他们可不舍得在试探进攻中,就把自己的象兵、骑兵拿出来用。

    所以这一波的试探,他们只能是用步兵来做。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他们建造了一大片的木盾。

    毕竟别说是明朝了,即便是到了后世滇南的树木也是极多的。

    伐木后钉在一起作为大盾,再造成攻城车对于他们来说难度不大。

    “咔咔咔……”不规则的木头轮子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一群汉子们呼喝着推动攻城车。

    便见他们向着远处的城寨“嘎嘎嘎……”的杀来。

    城墙上的小公爷愕然的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镜,疑惑的对着身边谄媚傻笑的安荣贵道。

    “老安啊,你别告诉我他们就打算这么攻城啊……”

    安荣贵听得这话脸就垮下来了,赶紧作揖道:“米鲁头领不让小的问他们如何进攻啊……”

    “不过,以小的对他们的了解……”

    安荣贵抬起手搭了个凉棚看了眼,叹气道:“估摸,他们真打算这么进攻。”

    “……”

    小公爷抚着自己的额头,心里叹气。

    难怪历史上葡萄牙人探险队几百人的火枪队、几门火炮,就能帮着暹罗到处殴打小盆友。

    甚至东吁能够在西南强大到如此地步,这尼玛……

    看着那战车龟速爬来,本来兴致勃勃打算搞搞震的玉螭虎顿时没兴趣。

    跟鞑靼一战好歹人家还有骑兵突袭,还能抛射有点儿挑战性。

    可跟这帮子菜鸟……

    感觉现在的国防军队伍,就像是浑身重甲的壮年厮杀大汉……

    在殴打幼稚园小盆友,完全就是不对等的欺压。

    “口径最小的火炮,打几发就成了。”

    张小公爷兴趣缺缺的对着身边的汉子们叹气道:“一会儿主力就不要出去了,火枪也先别打。”

    “老安啊!你们几个辛苦点儿,出去把这些人逮回来。”

    顿了顿,小公爷砸吧了一下嘴:“多要些许活口啊,回头干活儿都得人手呢!”

    安荣贵听得这话欢喜的连连作揖,倒是边上的莫继恒幽怨的瞧着小公爷。

    您不能因为米鲁那婆娘,就不管我们桂西了啊!

    我们桂西狼兵可也是好样的,您得给我们配任务、混军功啊!

    “老莫!不必担心,他们这次进攻失败自然会发起第二次!”

    小公爷笑呵呵的拍了拍莫继恒的肩膀,道:“下回!就让桂西狼兵上!”

    “好好打出桂西狼兵的威风,多挣上几份军功给儿孙们谋个好出身!”

    这话说的,莫继恒当场眼珠子就红了!

    对着张小公爷一个抱拳,咬牙切齿的道:“您瞧着便是,某桂西儿郎没怂的!”

    说话间,隆隆的烟尘轰然而起!

    那攻城队伍终于是缓缓的,靠近到了城寨约六百步处。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脚下的挡板,“咔咔咔……”的放下来。

    “哟~!还有挡板,可以啊!”

    小公爷这顿时又有了兴趣,招手让妙安小姐姐和足利鹤小姐姐一并来瞅瞅。

    四面的试探进攻队伍隆隆隆的已经进入了五百步,可城寨里的国防军们却提不起兴趣。

    主帅不许他们用火枪、不许他们用重炮,这谁还有兴趣啊?!

    对面的那些各西南小国的队伍,那尼玛真不专业啊!不战术啊!

    扛几条木柴就你当盾牌?!

    拿劳资们手上的骑炮不当火炮啊,分明就是欠捶!

    当然,他们没兴趣主要是听说这次出击的是黔州壮勇。

    听说出击的是壮勇,这些个国防军们便兴趣缺缺了。

    毕竟这么算下来的话,他们的军功可就少了很多了。

    好在米鲁八面玲珑会做人的很,没一会儿做惯了生意的老田便悄然找来。

    没废话,只要黔州的壮勇混到了军功不会亏待了诸位。

    逮住一个崽子给一分银子,炮兵这边来分。

    哎哟喂,顿时国防军这帮人就有兴趣了。

    “隆隆隆……”试探进攻的军伍,已经逼近了三百步。

    这些个国防军炮兵们开始飞快的准备起来,便见得营寨寨墙上“咔咔咔……”打开一道道窗子。

    一门门的火炮被伸了出去,炮口开始调整。

    “咔咔咔……”那些个攻城器械已经进入了三百步内,炮弹则是被送上了寨墙。

    炮弹箱子被“咣当~”一下打开,炮闩被拉出来。

    一枚炮弹被塞进去,炮弹尾部的油纸被撕开。

    撚子被拉出来,随后炮弹被“咣当~”一声塞入了炮膛里。

    这个动作他们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甚至炮弹都打掉了不少。

    如今他们早已经轻车熟就,虽然望着外面逐渐靠近的联盟军眼神依旧是懒洋洋的。

    可手下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甚至他们都开始瞄准了!

    两百步!

    “三轮射,开炮!!”猛然间,一声怒吼炸响!

    随即无数的撚子被“滋滋滋~”的点燃起来,硝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轰!!”

    射程三百步以上的火炮,在两百步内产生了巨大的威力!

    改良过后火药的燃烧更为充分,锥形弹头在弹道的加持下更加精准、威力更大!

    “轰!轰!轰!!”

    眼见一整片的木盾被轰然炸了一个个巨大的坑洞,甚至爆炸的冲击力直接将部分木盾击散。

    那些个安南、东吁等小国的军卒,在硝烟弥漫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咔嚓~咚!咣当~!”

    国防军的炮兵们现在脸上的懒散再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

    他们面无表情的开始装卸炮弹,然后再有人校正了火炮的发射方向。

    “放!!”

    一声怒吼下,火炮再次爆发了“轰~!”的轰鸣!

    这一声,似乎能将这山峦震碎!

    即便是远远的沙定州等人,看着那硝烟弥漫亦是目瞪口呆。

    郑公路更是脸色惨白,他似乎回忆起了当年。

    在他年纪尚幼的时候,那位来自于明国的将军。

    那位将军身着金色的铠甲,整张脸罩在了面甲中。

    郑公路还记得自己的父兄嚎叫着扑上去,却被那位将军如同割稻子一样扫倒在地。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位将军的名字叫张辅。

    亦是很久之后,听说那位将军已经不再被明国的皇帝宠信。

    他老了,他已经不再手握军队了。

    郑公路这才壮起了胆子,和黎家开始谋算如何复国。

    而今天,就是现在……

    这种恐惧感再次爬满了他的心头,那个沉睡在心中多年的梦魇似乎又回来了。

    “这次领军的明军将领是谁?!他是做什么的?!”

    郑公路原本不是很在乎谁领军,他只是隐约记得李福达有提过那是个少年人。

    似乎……是姓张?!

    “是张仑张螭虎,明国英国公府的小公爷!”

    莽瑞体全身都在哆嗦,因为硝烟散去了。

    而郑公路似乎也是在这一刻,一起愣住了。

    他们都傻傻的望着那片战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硝烟散去之下的,是无数被轰的支离破碎的攻城大盾。

    是那些哀嚎、惨叫,惊恐万状的军卒们。

    是飞溅的到处都是破碎的尸首,是那些残破的手臂、大腿等肢体。

    他们似乎还能够听到远处凄厉的惨叫,尤其是那个捧着自己裂开肚子喷出来的肠子……

    到处乱跑的军卒……

    “咯咯咯……”沙定州的喉咙里发出了怪声,随即猛的转过身去。

    对着寨墙下便是“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其余的人全都脸色惨白的可怕,郑公路更是腿脚哆嗦着。

    他努力的让自己不哆嗦,努力的安慰自己要冷静下来。

    但这似乎没有什么卵用,他身上那副铁甲甲叶“咔咔咔……”的不住抖动着。

    一边的莽瑞体又何尝不是?!

    他手扶在寨墙上才让自己没有倒下,他努力的睁眼、勉强的睁眼望去。

    他想要看清楚明军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武器,这种武器会不会对他的象兵造成威胁。

    “嘎嘎嘎……”亦是这个时候,那明军城寨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

    眼见得一群群的黔州壮勇扛着军旗,嗷嗷叫着扑杀了出来!

    莽瑞体浑身开始颤栗,他想到了之前安荣贵跟他们说的话。

    他们会真的打!绝对不掺假,除非发动总攻否则他们绝对不会暴露自己。

第六百五十七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肆拾-终)

    “杀!……呸!抓活的!!”

    一边冲出去,那领头的安家大头人还不忘了喊:“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别砍了脑袋!死了不值钱啊!!”

    几个头领赶紧大声吼叫了起来,没辙啊!

    这些个崽子们杀人杀顺手了,这些脑袋看起来又很好砍的样子……

    万一丫脑子一抽抽,全给砍了这可咋办啊!

    这一声的吼叫似乎非常的有效,便看的这些个黔州壮勇们刀子都抽了一半了。

    硬生生又塞回去,挥舞着刀鞘便往下砸。

    顿时这战场上出现了别开生面的一幕,一大群的黔州壮勇抡着刀鞘、枪杆子。

    追着四面哭爹喊娘的联军军卒便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狠抽。

    这些个联军军卒们早被刚才的炮轰,直接把胆子都轰破了。

    好些甚至哆嗦着跑都不会跑,扔下兵器直接跪下。

    见得跪地果然不会死,那些原本跑路的也不跑了。

    一个二个跟着跪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跑了还可能被打死。

    不跑人家就捆起来,也没有要砍死的迹象。

    就这情况,谁特么脑子抽抽还跑路啊?!

    于是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居然没费什么事儿就将数千人全数擒获。

    刨去些许作死还打算还击的将领和他们的亲兵,大多数军卒选择了投降活命。

    这一抓下来,居然还有八千余人的俘虏。

    算算除掉三轮炮击中被炸死的,也就少数反抗被砍死的。

    “残废的不要!但也被杀,让人给对面的射一封信去!”

    米鲁远远的看着那些个黔州壮勇们将人押送回来,皱着眉头下了这道命令。

    “叫他们自行来领人回去,记得让崽子们喊的大声点儿。”

    杨爱沉声应诺,转身便离开了城寨。

    没一会儿,城寨下的黔州壮勇便分出几骑打着白旗飞驰到了敌方营寨前。

    将几封信射了进去,还高喊:“我家大人仁慈,让你们把伤者领回去、尸体抬回去!”

    “放心!打着白旗来,我家大人不会动武!”

    城墙上的足利鹤听着米鲁下达这道命令,则是矜持的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心下感慨,这女子能搅乱西南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正在战时缺医少药,这些伤兵他们是救回去还是不救回去?!

    救回去不仅要耗费粮食,还得分出人手去照顾他们、寻药草医者。

    连大明军伍都没有配备多少医者,可想而知这些安南、东吁军中能配备多少医者?!

    这些伤兵们在营寨中哀嚎惨叫,那免不得又会损伤士气。

    而不救则更麻烦,一下就能让军卒们凉了心。

    心都凉了,哪儿还有什么战心、战意?!

    “心思颇毒,难怪那米鲁不敢稍有动弹!”

    郑公路此时在安南军的城寨寨墙上,咬牙切齿的望着战场。

    那按在寨墙上的手骨节凸起,满脸铁青。

    “还请李先生见谅,老夫未曾听先生之言以至有此惨败……”

    郑公路说着,转过身对李福达深深的一鞠抱拳:“惭愧啊!”

    边上的莽瑞体他们几个,亦是面带愧色。

    李福达刚才已经郑重的提醒过他们,明军的新式火炮很是厉害。

    可惜的是他们带的是老旧的思维,以为不过是卫所那种火炮罢了。

    谁知明军是真的有更强的火炮,而且居然还能够将他们的木盾击碎当场!

    “此时再说这些已是无用,诸位还是赶紧再造攻城器械罢!”

    李福达望着他们,苦笑着拱手叹气道。

    “我等时日可不多了,若是等明国反应过来……”

    这话说的几人不由得悚然一惊,若是明国反应过来直接调集大军……

    他们这些人除了退兵还能做什么?!

    “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

    李福达肃然的望着莽瑞体他们几人,沉声道:“尽快发动总攻!”

    “只要全歼滇南守军,再有黔州、桂西两处土官头人们相助方可脱此牢困!”

    其余诸将皆尽点头,随后匆匆下去开始命人准备。

    这次要的木盾需要更坚固、更厚,同时还得配备象兵、骑兵。

    只要打出一个突破口,他们就能够顺势杀入营寨中。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们当然愿意多试探几次,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时间不多了。

    一旦春城的消息传出去,大明很快的就能够调动金陵大军前来支援。

    再有黔州、桂西及粤北驻军配合,想要打破春城的防御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所有的将校全部都甄别出来,分开关押!”

    一群的俘虏凄凄惶惶的被押送到了营寨内,随即等待他们的便是甄别。

    既然是在西南边境,那么懂得他们语言的通译自然是不少的。

    分开来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再根据铠甲辨别了一番。

    很快的两千余中高层军官们都被集中了起来,这些人都被押送到了城里。

    而剩下的五千余军卒……与其说他们是军卒,不如说他们是农兵。

    这些人中一旬一操练的,都没几个。

    多数三个月一操练,只是占了个“军卒”的名额而已。

    “你们不必担心!我家将主仁慈,不会杀了你们。”

    通译们开始按照小公爷拟定的稿子,声情并茂、唱念做打对着这群军卒们讲话。

    “你们啊!也都是穷苦人,侵入我大明又岂是你们能决定的?!”

    却见那些通译们对着这些个农兵,便开始忽悠。

    大致意思就是,哎呀!上阵杀敌你们来,可有了军功跟你们又有啥关系?!

    明显你们就是被拿来当炮灰的,我家将主也知道你们身不由己。

    所以没打算杀你们。

    瞅瞅你们那些受伤的、战死的,可不都让你们的人领回去了么?!

    这么一说倒是让这些个原本揣揣不安的农兵们,安下了心。

    通译们又说了,那些将校才是让你们都来打仗的人。

    所以他们必须要收拾掉,他们才是作孽的人啊!

    你们可不要包庇他们,他们活下来难道还会对你们多好么?!

    可算逑了,别忘了他们是逼着你们来打仗的……

    一通忽悠……呸!是一通演讲后,顿时又有百多号藏身在军卒中的将校被揪出来。

    然后他们果然没有被杀掉,只是被关押进了似乎早有准备的俘虏营寨中。

    “公子,您这是打算……”

    米鲁有些疑惑,因为这种做法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把将校和军卒分开关押,她倒是能理解。

    毕竟将校和军卒们关押在一起,那些将校难保不会指挥着军卒作乱。

    可如果全部都是军卒的话,那就好管理多了。

    虽然说时间长了肯定不行,短期内出现问题的几率却不大。

    最重要的是,小公爷让服部姐妹找来几个货殖总会的人。

    然后把那些将校们作价都卖出去,这个操作让她有点儿蒙。

    按照以往的习惯,不是应该都卖军卒吗?!

    即便是他们部族的交战,也是让俘虏做奴隶。

    至于对方那些头人,或者是跟头人有关系的都是可以让对方花钱赎回的。

    “米鲁姐姐,你好好看便是了……”

    玉螭虎似乎不打算解释,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

    然而就是这一声“姐姐”,叫的米鲁一下子就扭过身去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这一声的“姐姐”她付出了多少。

    出身本来就不好,还曾犯下谋逆重罪、甚至杀了行省三司带镇守太监。

    看着米鲁的模样,玉螭虎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

    边上的足利鹤则是哀怨的看了眼自己的小夫君,这位小夫君什么都好。

    就是太招惹桃花了,他不出门则罢了。

    只要是出门似乎都要招惹一番桃花,那些“京师螭虎社”的姑娘们是没招而已。

    若是她们有米鲁的这能耐,未必就不会如米鲁这般飞蛾扑火。

    唔……当年自己也不是半飞蛾扑火的状态么?!

    拉着米鲁下去小声安慰,还带上了田蕾。

    只有妙安笑嘻嘻的在玉螭虎身边伺候着,小声问道:“公子,咱们啥时候回京啊?!”

    “出来都好些时日了,婢子想回桃林了。”

    临时搭建的小亭子里,玉螭虎在从矮桌上端起茶水微微一笑。

    “很快的,我们就能回去了!妙安姐姐稍待便是……”

    大战之后是诡异无比的平静,似乎所有人都被这场战斗的惨烈状况震慑住了。

    一连三日都没有任何的动静,甚至双方的探马都没有出动。

    安南联军也没有发动过一次夜袭,他们似乎真的就这么沉寂下去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对面的联军绝对不是偃旗息鼓了。

    他们是在准备着下一次的进攻,下一次将是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即便是相隔甚远,都还是能够看到安南等联军的营寨中彻夜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彻夜的灯火通明。

    相较起来春城之下的营寨就放松多了,虽然没有载歌载舞喝酒烤肉。

    但该早起巡查就巡查,入夜留几盏灯火、布置下明暗哨该睡的就睡。

    在莽瑞体、郑公路等人看来,双方都很清楚这样下去事情的走向。

    春城的守军耗得起,他们联军却耗不起啊!

    每日的粮秣消耗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人吃马嚼那都是钱啊!

    数十万人每日所需的粮秣,直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接回来的伤员白耗费粮食,还得分派人手照料他们。

    “咚咚咚……”的战鼓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日了。

    和上次不一样,这一回整个营寨的大门“嘎嘎嘎……”的打开了。

    一面面的巨大的军旗,在罡风下被吹的猎猎作响。

    随着“隆隆隆……”的轰鸣声,一辆辆巨大的战车被推出了营寨。

    在广阔的春城远处一字排开,无数的军卒飞快的登上了这些攻城车。

    远远的,早已经登上了寨墙的张小公爷将手里的千里镜交给了妙安小姐姐。

    甚至不需要千里镜,他都能够看的清楚对面那不断集结的联军。

    顺着寨墙不断往前走,四面的联军显然是打算发动一次全面的总攻。

    而其中安南军大约是最疯狂的,细数下来他们至少造了百余台攻城车!

    还有大量的云梯、撞锤、攀城车……等等,甚至还造了大量厚实巨大的冲城盾车。

    远远的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虽然小公爷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

    但这样高达数十万人集结起来的大型会战,却还是他第一次经历。

    正面的安南军至少集结了十万人以上,整个军伍铺开来几乎站满了城外泰半的空地。

    东吁那边少说也有五万人以上,黑压压的一大片。

    “哞~哞~哞~~”一头头战象的吼叫声,让城内外的气氛更是变得无比的胶着。

    滇南土官那边亦生拼硬凑,也拿出了近五万人隆隆的集结了起来。

    但相较起安南和东吁,他们的情况就显得磕碜多了。

    连铠甲都凑不齐,很多都是胡乱拿些许藤条随意编在一起就算是铠甲了。

    手上的兵刃也是五花八门,甚至不少直接就是削尖了的木棒。

    “围三阙一?!他们居然还知道玩这手?!”

    张小公爷看着一处黑洞洞专门留下,没有任何军伍的区域不由得哑然失笑。

    围三阙一,或称“围师必阙”。

    出自于《孙子兵法·军争篇》,原句为: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围师遗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法子虽然老,但张小公爷却知道这非常的有效。

    因为这赌的就是人的心理、赌的是人的本能,若是围死对方了。

    那人家自知必死,必然是拼死一击以求活路。

    到最后即便是胜了也是惨胜,亦或是损失巨大。

    而围三阙一这就比较阴狠了,给你一条看似活路的死路。

    那阙的一,围者必选崎岖难行、可多藏伏兵之地。

    即便是冲出去了,那也是九死一生。

    奈何人的求生本能和侥幸心理之下,哪怕是明知九死一生谁又不想多活哪怕片刻时光?!

    谁又不想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从那一条九死一生的生路中活出去?!

    可惜的是……这种布置对张小公爷来说,是多余的。

    “咚咚咚……”战鼓声急切的轰鸣着,一台台的攻城车“嘎嘎嘎……”的转动车轮开始前行。

    黑压压的一整片人群隆隆杀来,一时间竟有铺天盖地之势!

    甚至那整片大地都随着他们的行进,而发动阵阵的隆响!

    城寨下的碎石“咔嚓~咔嚓~”的抖动着,远远的数十万大军发出“呼喝~呼喝~”的吼叫。

    “上重炮吧!这次……不留力!”

    玉螭虎的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的眯起,轻声说了这句话。

    一声令下,城寨上的呼喝声随即开始响起!

    “咚咚咚……”的战鼓声轰鸣震天,一门门的重炮被褪去了炮衣缓缓的推出来。

    寨墙上的炮门被“咔咔咔~”的推开,一门门的火炮伸出了寨墙。

    黑幽幽的炮口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无数的火枪手开始最后检查自己的火枪。

    然后弹药袋,并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铠甲。

    “所有人准备!所有人准备!!”

    各炮队、火枪队的队正们来回奔跑呼喊着:“没有命令,不许开火!”

    “校正!校正!距离多少?!”

    “距离一千二百步!”

    “炮弹!准备炮弹!!”

    城外的联军缓缓的压迫而来,那巨大的人潮如同山洪奔腾。

    又好似山岳压顶,他们不断的发出呼喝怪啸嗷嗷的叫着。

    “九百步……开炮!!”

    “哔~~~”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第一批火炮几乎在同一个瞬间轰然炸响!

    “嗵嗵嗵……”

    这是弘治十五年骁骑级二寸野战炮,射程可达一里以上!

    九百步,这是试炮中被认为命中率比较高的距离。

    “轰!轰!轰!!”

    第一轮的炮弹轰然在联军中炸开,那些个攻城云梯、攻城车太过高大自然成为了目标。

    在“轰隆~”的爆炸声中,整个就这么在战场上炸开!

    攻城车内无数的军卒凄厉的嚎叫着,身上破碎的肢体和腥血粘连着被炸烂的碎屑飞溅。

    “呼啦~”爆炸引发的气浪,还有那些炸飞的碎屑四下飞舞。

    边上的军卒躲闪不及,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噼里啪啦~”的碎屑、木块,带着爆炸的炽热狠狠的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无数的军卒凄厉的惨叫着,轰然翻倒。

    一些巨大的木桩甚至直接刺穿了边上军卒的躯干,腥血和破碎的内脏喷溅在战场上……

    亲自在队伍后方帅旗下督战的郑公路眼皮子不住的抽搐着,一咬牙摆手。

    队伍依旧“隆隆隆~”的前进着,他的亲兵则是骑着战马飞驰在左右呼喝着让队伍前行。

    “刷刷刷……”一门门火炮被刷上了桐油,校正后再次被塞入了炮弹。

    “放!!”

    一声令下,便听得“嗵嗵嗵……”的轰鸣声再次炸响!

    “轰!轰!轰!!”

    八百四十步,又是数十辆的攻城车“轰隆~”的被炸成了一团团飞溅的碎屑。

    些许偏离的炮弹,撞在了安南军的人群中。

    “轰~!”的炸开,顿时掀起了滔天血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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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白板熬到高级神装的大号,就这么没了被丢到明朝白板重练张仑很森气。好扑腾的性子,让他闲不住终究把大明扑腾成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会驶向何方的世界……读者群:274774047明朝小公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小公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小公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