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终脱牢困,死中求生
“至于罢黜为吏,甚至满门抄斩……”刘健冷笑着道:“唐寅既是拿出凌迟为注,凭甚质疑者不需付出?!”
不等林廷玉他们有所表示,李东阳径直站出来躬身道:“臣附议!”
“此事已经拖延甚久,天下皆议论纷纷。不若一次性将其解决,立即张榜、邸报传檄天下!”
尚衡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噗通~”一下,就坐到地上去了。
林廷玉浑身抖如筛子,甚至看着那官袍都在不停的发颤。
其他的科道官们现在就只想把这几个煞笔掐死当场,卧槽尼玛啊!
都是你们这几个煞笔在鼓噪,鼓噪你奶奶个烤羊腿儿啊!
现在好了,几个大学士全都站出来看样子要把这件事情直接坐实下去。
“臣附议!”谢迁这个时候也站出来了,对着弘治皇帝便道:“只是时间可推迟至七日,许远途举子一并前来。”
这特么都开始讨论到细节了,林廷玉是真的想哭了。
卧槽,玩大了!玩砸了!要是砸个官帽子、廷杖、诏狱……这都无所谓。
哪怕是丢了官帽子,还能博一个忠直的清明。回家讲学养几年望,到会儿朝中的清流再请起复咱又是条好汉啊!
现在一砸的话,最好的结局那就是罢黜小吏举家一起到九边鞑子刀下讨生活去。
若是那唐伯虎两试皆过的话,那啥也别说了。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启禀陛下,老臣认为可先将此事张于邸报传檄仕林。限期七日,若有举子愿以身试之便登记准备。”
却见张懋越众而出,躬身奏道:“若举子无有非议,便是此事已然平息……”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件事情里面最麻烦的一点就是举子哗然不得不查。
既然你们有疑虑又拿不出证据,便让你们用身家性命跟唐伯虎对考一番。
大家既然都是名教子弟,就以才论高下罢!
“当然,若是诸位给事中、御史有所疑虑此试也是可以成立的……”
张懋露出了森森白牙,林廷玉等人不由得一个哆嗦!
不说唐伯虎本身才高八斗此事大家都是认可的,即便是他为普通举子……
又有几个人敢拿自己家族仕途、全家性命跟他赌?!那尼玛输了轻则罢黜为吏,重则满门抄斩啊!
玩不起,你牛批!
嘴炮清流们的特性之一,就是鼓噪让别人去死的时候慷慨激昂满口大义。
真要他们自己可能挂批的时候,那就开始自寻理由借口保这有用之躯了。
君不见那东林君子钱益谦,自杀殉国嫌水太凉。人家要留头不留发,他就头皮痒么?!
“老臣以为,届时若是诸大人无异议,再论此事惩处……”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这番话算得上是老成持重啊!于是便说:“诸位臣工以为如何?!”
“臣等附议!!”林廷玉等人再不敢吊歪了,这尼玛一言不合就要玩凌迟、满门抄斩的。
这真特么玩不起啊!千里求官,只为吃穿。不是为了玩命啊!
就算是玩命,那也不至于要闹到把自己全家性命摆上台去玩啊!
“臣等附议……”几位大学士一琢磨,也觉着这可行。毕竟当务之急便是要平息这仕林之乱。
想必这些清流们为了自身安危,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让人把这事儿平下去。
不然,真要拿自己和子孙的前途外带全家的性命去跟唐伯虎对赌啊?!
“唐伯虎,你觉得呢?!”
此时弘治皇帝倒是有些欣赏这唐伯虎了,用着脑门一撞为自己搏杀出一条血路来。
舍得一身剐,也要把这些清流生生的压下去。这是难得的人才啊!
唐伯虎这个时候却沉默了,这让林廷玉等人的心尖儿有些发颤。
这愣头青该不会真想跟他们死磕到底吧?!
“禀陛下,伯虎想到了恩师曾训斥伯虎之言……”沉默了有一会儿后,唐伯虎才俯身低声道。
弘治皇帝倒是有些好奇,他是知道唐伯虎被张仑按着拜师的事儿的:“哦?!起来说,你恩师说了什么?!”
张懋也很好奇,孙子可从来不说自己是怎么教学生的。
虽然许庭光、江潮都表现的对孙子很尊敬,但孙子到底给他们教了什么张懋也很好奇。
“恩师曾斥伯虎古圣贤精髓之德行未有半分,那腐儒糟糠之措大气却是学了个十足十……”
唐伯虎缓缓起身,苦笑着道:“恩师斥我为取清名而讪讽卖直,又斥我困于措大俗礼才入京城便左右拜礼……”
唐伯虎说着,就把张仑的原话大致转述了一下。
张仑的意思就很简单了,一帮举子来京城是为了啥?自然是为了考科举啊!
寒窗苦读为一朝,这科举既然是大事不是应该闭门苦读以求考出好成绩么?!
结果一个二个不是去拜这个座师官员,就是去拜那个大师朝臣。
这本来到了京城去拜访行礼也是正常,可为啥就不能再考完以后再去?!
去也就去罢,还必须备下厚礼。礼薄了,又有不敬之嫌。
举子们又不是每个都家财万贯,没得厚礼不好上门者便被衬显无礼了。
朝臣们也是被裹挟进来,人家来礼见你不见还不行。礼物你不收也不行,这特么都形成规矩了。
偏生这股乌烟瘴气从举子到朝臣,没一个站出来打破的。
还有些举子成天喝酒逛青楼,还谓之风雅。张仑更是臭骂风雅你祖母个螃蟹腿儿啊!
好好的圣人学问没发扬,倒是那腐儒措大的俗礼酸气被他们倒腾的淋漓尽致。
李东阳等人眉头一挑,不由得摇头苦笑。这话还真像是那小子说的啊!
想想当日,张仑竟是在大殿稍受为难便当场讥讽他们三位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留。
这大殿里的皇帝、内臣和其他大臣,才突然想到张仑收了唐伯虎之后便勒令他在自己的庄子内读书。
而后来三大学士考他于大殿中,博下“天下风云麒麟儿”的声名后也是闭门谢客。
“大考在即,访我何益?静心读书,方为正理……”
刘健轻声的念出张仑当时贴在门上的那副字,不由得摇头苦笑。
这张家麒麟儿,却是言而行之的人哪!就这一点,已经比很多人强出不少了。
想到自己也被他口中的“措大腐儒气”所包围着,不敢逾越雷池。
这位师从前朝理学大家的阁老不由得有些脸红。
“唐伯虎、徐经先行放归但不得离京,待邸报发出七日后两京十三省提督学回报后再行定夺!散朝!”
第三十三章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唐伯虎跟着张懋缓步踏出宫门的那一刹那,看着这天地恍若隔世。
许庭光、江潮两人却早已经在宫门外等候,见得唐伯虎出来便迎了上去悲呼:“大兄……”
“莫哭,莫哭……这不是好端端的出来了吗……”
嘴里说着莫哭,但唐伯虎自己的眼泪就先掉下来了。师兄弟三人竟是在这宫门前哭做一团。
“先上车回去吧!”张懋见状叹了口气,许庭光和江潮赶紧搀扶着唐伯虎上了马车。
随后一行人则是开始往英国公府邸行去,沿途上许庭光和江潮开始给唐伯虎说起他进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告诉他,在他被捕入狱后张仑便让许庭光前往苏州。一方面是探知唐伯虎家人的情况,其次就是置地。
听说自己恩师拿出润笔,给自己买下了桃花坞三百多亩房地唐伯虎不由得感激的要在车上给张仑磕头。
想到自己身经大难,若非恩师早有交代或许这次自己便万劫不覆了。
向死而生,反求诸己!唐伯虎呼出一口气,若非这八个字和恩师之前对自己的训斥。
哪儿有自己金銮殿上的临危不乱,还能反将那些个清流官员们一军啊?!
若是那些官员真的同意考校,唐伯虎就有十足的把握吗?!
那肯定也没有,即便是在张家庄子里习题如此之久他也仅有七成把握。
然而,已经是到了这种时候别说七成把握就算是一成把握他也必须得上啊。
“大兄,还有些事情你得亲自来处理……”许庭光低着脑袋,呐呐的道。
唐伯虎见状一愣,笑着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处理?!你且说便是。”
许庭光一咬牙,便是把话给说了个通透。
历史上唐伯虎落魄之后结发妻子便选择了跟他离婚,家中丫鬟、奴仆不仅恶言相向更有甚者舍了卖身契也出逃。
这件事情张仑是知道的,那些人既然历史上靠不住现在自然也都是靠不住的。
于是张仑让许庭光试他们一试,到了苏州先不去唐家而是传出风声唐伯虎被下诏狱十死无生。
和他有关系的,恐怕也会受到牵累。
果然,事情传出去唐伯虎那些曾经交好的师友们在公开场合就没少撇清跟他的关系。
家中那位妻子飞快的订了一张合离,卷上自己的资财带上陪嫁丫鬟扬长而去。
家中奴仆们更是寻出卖身契文,一把烧了之后卷走剩余家资全数跑了个干净。
没了卖身契文你可拿不回他,再投靠另一家举人老爷大户卖身为奴订立个新身份啥都有。
咱投靠你唐伯虎还不是因为你是举人老爷,咱给你为奴还能狐假虎威的挣个身份、得些许好处么?!
你特么这艘破船都要沉了,我们自然是要赶紧下船另寻举人老爷投靠了呗。
许庭光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默默的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买了那桃花坞之后便启程回京。
“和离书我已经拿到交给了恩师,恩师说等大兄出来自行处置……”
叫许庭光意外的是,唐伯虎竟然是洒然一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随他们吧!”
能够大难不死已经是难得之事了,曾经向死而生唐伯虎自然是对人生有了更深的体验。
历史上他是被迫、被动的,没有任何人开解的去接受这些磨难。
但这次张仑给他先打了预防针,又给了他定下了计策自然是情况跟历史上不一样的。
唐伯虎到了英国公府邸,下了车周管家便端着火盆到大门前让唐伯虎跨过去除除秽气。
待地唐伯虎进门来,又领着他到厢房里让人伺候他沐浴更衣。
更有医者早已经在等候,唐伯虎沐浴更衣出来医者便给他开始诊治、上药。
当唐伯虎再次见到自己那位少年恩师的时候,张仑正在用着黄泥小碳炉架着铁壶煮水。
外面白雪皑皑,席间便有茶垫烧杯。几个精致的花鸟瓷儿盘子上,摆着各色的糕点。
“坐下罢……”张仑一摆手让唐伯虎坐下,然而唐伯虎却眼睛一酸后退两步拜倒三叩首:“恩师……”
张仑吁出了一口气,即便是接到唐伯虎已经被提往御前自辩的时候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改变了历史。
直至此时唐伯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才确认自己是真的改变了历史!
走到唐伯虎跟前将他扶起,张仑叹气道:“堂堂七尺男儿,莫做那儿女之态!”
若是这句话在一老成持重的人嘴里说出来,那会显得很是豪迈。
但在张仑这唇红齿白的如玉佳公子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有那么一丝孩童之态。
唐伯虎这会儿看着恩师,竟然是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想笑你便笑罢……”张仑无奈的摆了摆手,自己的思想是成人了。
也能对着姑娘家卖卖萌、卖卖乖,但威慑力却没有那么足。尤其是对自己的这仨徒弟。
唐伯虎见状赶紧躬身道:“学生怎敢笑话恩师?!学生感激还来不及呢……”
一摆手打断了唐伯虎的话,让他坐下。同时招手让远处的江潮、许庭光过来。
许庭光早已经准备好了那桃花坞的地契,还有唐伯虎前妻的和离书。
“这桃花坞本就是为你买的,无论这次事情结局如何我都认你是我徒弟。”
张仑认真的看着唐伯虎,道:“即便是除了仕籍,也莫要在意!为师自会寻找其他途径,为你搏得前程!”
“恩师……”唐伯虎听得这番话,不由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张仑将和离书放在了唐伯虎面前,叹气道:“这是你的家事,为师自然是不便插手的。你自行处置吧!”
“她既求去,如何不允?!”唐伯虎低着头,轻声道:“还请老师遣人将我签署好的和离书给她……”
张仑笑着摆了摆手,道:“和离书,你先留着。让人抄一份,你签名画押交给她就是了。”
“一会儿给你接风去秽,这段时间你哪儿都别去了。就在家里养伤,跟你两个师弟好好温习功课。”
张仑站起来,拍了拍唐伯虎的肩膀。只是他太过唇红齿白,看着完全没有慈师的样子。
“虽说他们未必敢试,但我们也得做好准备!”
唐伯虎听得张仑那一句“就在家里养伤”,不由得眼泪都出来了。
俯身拜倒:“全凭恩师安排……”
第三十四章 办事可以,请你掏钱
吃过接风宴,唐伯虎休息了一晚便到城外的张家庄子去了。
在那里,他的两个师弟会陪着他进行专门的突击测验。
除了温习曾经的那些策题、试题外,还会增加他们认为可能出现的试题和策题。
唐伯虎在忙乎着,林廷玉、尚衡等人却也没有闲着开始东跑西窜。
好在邸报在内阁六部再行商议后,确定为只能是举人身份才可以报名出题。这基本刷掉了九成以上的士子。
想想也是正常,唐伯虎怎么算都是应天府乡试第一的解元啊!要是让一个秀才过来出题考,岂不是有辱斯文么?!
在这件事情上,林廷玉他们则是出力甚多。摆出了各种理由,减少报名人数范围。
没辙啊,这玩意儿要真有几个脑子一抽的非要跟唐伯虎考一遭死磕怎么办?!
除了把内阁、六部这边给打整好,林廷玉等人还得马不停蹄的到国子监、通过御史们对外散播信息。
这唐伯虎人家不是一般人啊!毕竟十六岁中苏州府试第一入庠,28岁时中南直隶乡试第一解元!
岂是无才学之辈乎?!若是要硬刚出题,万一他做出来了那自己仕途前程皆损不说。
罢黜为吏役,那可是连子孙前程都影响到的啊!
邸报刚出的时候还有举子觉着愤愤不平,便是想要报名出题去为难一下唐伯虎。
但随即同窗好友、提学师长,还有家中长辈们在这些举子稍微露出此苗头的时候就强力打压。
这尼玛管你毛事儿啊?!你非要强出这个头干甚?再说了,这唐伯虎他不是轻与之辈啊!
若是真考过了,你可不想想自己的下场么?!看那朝堂上清流诸官可有报名者乎?!
他们都不肯出这个头,你一个举子去跟人家拼什么命啊!
有些举子甚至都走到提学那边去了,被当地提学按住耳提面命一番。
言说若不是老夫看你是本府难得人才,怎会好心劝你莫淌这浑水?!
没见御史、给事中们,都没敢应承此事而是让朝廷发了邸报叫你们报名吗?!
这多明显啊,他们自己都没有把握所以让你们出来扛雷啊!
傻孩子,你要做的是老老实实的回去读书等官职下来而不是去做死。
一众举子们中不是没有热血的,但再热血让同窗、老师和提学们耳提面命一番不由得冷汗直流。
回头想想顿时心都凉了半截,是啊!这尼玛关劳资啥事儿啊?!青楼不好逛了,还是小官不好玩了?!
何至于要拿自己的前程和全家性命,去作这个大死啊!
赶紧深揖拜谢同窗、老师和提学大人们救自己小命儿,然后滚蛋回家该逛青楼逛青楼,该玩小官玩小官。
七日时限转瞬即逝,两京十三省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举子报名试图再核考。
这倒是叫弘治皇帝有些意外这些个清流们的影响力,因为东厂私底下已经摸清了情况。
那些御史、给事中们四处串联,各地提学配合压制居然是真的将这风波压下去了。
然而,弘治皇帝看到的是这些人联合起来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将会极大的威胁到皇权的统治,于他而言这是非常不可以容忍的事情。
内阁拟定了几次关于如何惩处的问题,但弘治皇帝都极不满意。
很简单,这些内阁大学士们都极为放纵御史、言官。
但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惩戒过甚的话导致御史言官不敢说话也不是好事。
且关于程敏政、徐经、唐寅三人,又应该如何处置这也是个大问题。
这件事情虽然说是御史清流们闹起来的,但终究是程敏政他们几人身德不正才会有此风波。
重了则遂了那些清流的意,让他们更加嚣张。若是轻了,却又可能让天下议论纷纷。
而且这程敏政还是东宫讲读官,算起来也是弘治皇帝身边的老人儿了。弘治皇帝自然是不好过分苛责。
“陛下,若是拿不定主意为何不去寻张家麒麟儿一问?”
萧敬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见得皇帝左右为难不由得轻声劝慰。
“那唐寅在大殿上便说了他恩师张家麒麟儿对于此事,颇有看法啊!”
弘治皇帝恍然,确实是这个理儿啊!怎么不找那小子,问问他的看法呢?!
随即让萧敬传李东阳、刘健和谢迁来御前奏对。
三人在接到了皇帝的诏令后,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也猜到了皇帝肯定是对于他们的处置不满意的。
收拾了一番,很快的三人便来到了御前。
“听听张家痴虎儿对此的看法?!”李东阳先是眉头皱了一下,随即缓缓的展开来:“也未尝不可!”
刘健和谢迁也觉着,这件事情皇帝和臣工僵持不下继续拖下去万一再生变化可就更麻烦了。
自己等人的处置方式其实并不是最佳方案,他们自己也是知道的。
但碍于他们自己也是文人出身,如果搞的太狠了那声名可就难听了。
张仑得知皇帝召见自己,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这特么没事儿又召见我干啥,我现在又没有当官领俸禄凭啥总差遣我啊!
带着满肚子的不满,张仑被萧敬很快的带进了大内禁宫。一番通传后,便到了这御前。
看到三大学士都在,张仑更森气了!尼玛!他们仨是领薪水干活儿的,劳资又没领工资凭啥干活儿啊!
“要我办事可以,陛下您得掏钱!”所以,在听完弘治皇帝的要求后。
张仑二话不说就插着腰大声嚷嚷了起来!
李东阳、刘健和谢迁他们几个本来抚须故作沉静状,张仑这一嚷嚷惊的他们直接胡须都拔下来几根……
“啊?啊?!”弘治皇帝这是真的愣住了,他想过千万条可能。
张仑侃侃而谈不得其所,或者是呐呐无言不知所云。甚至想过张仑说自己不懂此事……
但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张仑居然会提出要钱这一条。
“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即便是宫中持役亦有俸禄,凭啥差遣小子却是免费?!”
第三十五章 处置罚单,停职检查
刘健这位理学大家听着张仑这番话不由得气的直哆嗦,站出来就破口大骂。
“孺子!你张家世代忠良世受国恩,怎就出了你这么个贪好财货之小儿!竟是为了陛下国事,勒索财物!”
张仑一翻白眼,哼道:“晦庵公,我张家世受国恩没错啊!我祖现在不是为陛下持役么?!”
“你们三大学士都是领着俸禄做事的,凭啥你们跟陛下解决不了的事情推给我这个连俸禄都没有的孩子来做啊!”
刘健听得这话不由得脸一红,这话杀伤力确实有些大了。
按说这事儿本来就是阁老要给陛下分忧的,现在推到人家一个孩子身上确实说不过去。
“若我继承公位,那自然是要为君尽忠国事。哪怕刀山火海战死沙场,也都是我张仑的本分之事。”
张仑说着,顿了顿耸肩摊手:“可我现在只是个孩子啊!我大父才是英国公。”
若是张仑长大些他的嘴脸就看起来会很小人,可他现在只是个粉雕玉琢的佳公子。
于是这看着就像是个孩子式的小得意。
张仑砸吧了一下嘴,小孩儿的身份多好啊!就算是闹的再大,只要抛出“我还是个孩子啊!”这句绝杀。
大部分人也就不好计较什么了,尤其是这些个大学士。
计较输了,你特么堂堂内阁大臣连个孩子都比不过做个你卵子的大学士啊!
计较赢了,你特么堂堂内阁大学士倚老欺小不要碧莲真真是不当人子啊!
“再说了,夫子亦曾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张仑摇头晃脑了一番,随后一瞪眼道:“凭甚小子就不可求富贵乎?!”
刘健气的要揍这小子,尼玛!你张家累世国公隆宠不衰,还不够富贵豪遮的么?!
“好罢~好罢~你这小刁滑若是能对此事做出章程来朕便是赏赐你一番又如何!”
弘治皇帝摇头苦笑,这个刁滑小子便是如泥鳅一般刁钻滑溜让人又气又笑。
“但你若是给出的章程不合适,那朕说不得也得罚你一罚!”
顿了顿,弘治皇帝望向刘建:“卿家说说看,若是他的章程不合适该罚他什么?!”
“既然麒麟儿如此喜欢引用《论语述而篇》,那事情不成就让他抄《述而》一百遍吧!”
张仑瞬间就想骂人了,《述而》这得八百多字吧?!抄一百遍不是得八万多字啊!
这特么还得用毛笔抄啊,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小子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啥也不了解……陛下与诸位内阁大学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自然是有治国之道……”
说着就要躬身往大殿外退去,弘治皇帝看得张仑这要跑路的模样不由得笑骂道。
“痴虎儿!朕与你张家可是世交,算下来朕可是你长辈!揍你屁股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这话听得张仑哭丧着脸,唉声叹气停下了脚步。弘治皇帝则是站起来笑着道。
“若有对策快些说来,说得好朕自然有赏。若是说不好,朕就代懋公好好收拾你这疲懒小子!”
张仑唉声叹气,这封建王朝也有不好的地方啊!皇帝就是皇帝,这帮狗批阁老们就是阁老。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尤其现在自己没有功名在身,骂他们也不好骂。
功名……张仑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其实春闱案这个事情的难点,就在于对一众人公布出去的罪名拟定和惩戒。
罪名说轻了不行,说轻了肯定不好严惩。下面的士子说不准还得闹。
说重了也不行啊,说重了、处置重了那就是御史言官们的胜利。这票人下次估摸还得这么干。
张仑撇了撇嘴,无非是皇帝希望对程敏政他们稍加惩戒但又得交代的过去。
对那些御史则是希望看起来是稍加惩戒,实际上效果是严厉打击避免这帮混蛋没事儿继续搅局。
对于这帮人怎么处置,张仑自然是有自己的腹稿了。
这个时代大家碍于经验和律法,很多时候的处置不是过严就是过松。
张仑就不一样了,咱好歹是生长在红旗下读着《毛选》、《邓论》、《资本论》……长大的人啊!
首先肯定是要定下基调的,这基调就是:舞弊案子虚乌有,无论御史言官还是礼部、诏狱,都没有切实证据。
涉案举子唐伯虎提审时试图触柱自杀明志未遂,即要求御前自辩否则宁死明志。
经内阁、六部讨论许可,但双方皆无证据。举子唐伯虎提出愿意让质疑方再考,以剐刑为注再试。
内阁随即商议传缴天下举子,有疑虑者可以与其一试。结果没人来,于是可以判定此事便为子虚乌有。
然后再说此事成因:你们这帮读书人,既然是来了京师考取功名为国效力的。
可你们不仅不闭门读书还到处拜访公卿名流混名声,这搞尼玛个锤子的搞啊!
这股歪风邪气士子裹挟进去,朝臣也被裹挟进去了。所以才闹出这场风波。
还有御史言官,风闻奏事这没错。但这是为了广开言路,不是为了让你们攀附撕咬。
一句疑邻盗斧便是要去扳倒数十年国家重臣,居然还还有接连为朋党之相。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张仑的一番基调定下了,弘治皇帝不由得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论处置的问题了。
舞弊案既然是子虚乌有,自然程敏政大节不亏。
但受仕林风气影响考前多接拜访,还到处给人指点出题时又不避嫌以至于闹出这场风波。
总结:大节不亏,私德无损。在此一事上,未曾回避。有持身不检之嫌。
谓之“临财苟得,不避嫌疑,有玷文衡,偏招物议”。
罚停职、停俸,居家反思为期一年。一年后由内阁六部,再以表现议断贬斥、复职或勒令致仕。
李东阳、刘健等人倒是对于张仑的这个提法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似乎又颇为可行。
这个惩戒不可谓不重啊,而且还带着后续。但实际上可以操作的空间又很大。
一年时间足以看出事情走向,如果实在不行勒令致仕或者贬斥都可以。
如果风波过了,那复职也有说头啊!
这就是停职检查啊!尼玛!张仑心里撇撇嘴,别看你们都是阁老脑袋聪明。
可差着几百年的见识呢,自然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咯!
第三十六章 赏赐给你,就不给钱
唐寅、徐经二人,虽未曾贿赂以获试题。但赴京赶考不思闭门读书,反而纵马街头频访公卿。
此举有“夤缘求进,行为不检”之嫌,罚其此科成绩作废、夺其仕籍转回原籍复考县、府、院三试。
夺名、参考权一届,着原籍提学严加管束,督导言行。下一届方可以恢复参考权利。
张仑这一番话,听得李东阳等人“嘶嘶~”的抽着凉气。
在读书人看来这处罚是绝对够狠的了,夺仕籍相当于贬斥了。处罚不可谓不严厉。
但又不是彻底的一棒打死,先着原籍提学管束督导。下一届则是给了他们恢复的机会。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无论他们自己考得上、考不上,这天下士子都无话可说啊。
最后就是言官御史们的处置了,弘治皇帝看着张仑等待他给自己一个章程。
李东阳等人在张仑前面的表现后,也很想知道他对于这些御史言官们会提出怎样的处置方式。
华昶,言事不察、告之无实。言行实为不谨,且着有讪讽朝臣,卖直邀名之嫌。
调往南京太仆寺主簿,以观后效。
林廷玉身为考官出列举告,只提疑点全无证据之下却请夺唐寅、徐经仕籍。
同时还请羁押当朝重臣程敏政,释无据言事、言行不谨者华昶。
此议竟然有多方科道官、御史附议,其言表行态不仅有谤毁举子、陷诬朝臣,更具朋党之势。
李东阳几人听到这里,不由得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
卧槽尼玛!没想到啊,这张家痴虎儿不哼不哈的下手竟然是那么狠!
《战国策赵策二》曰“臣闻明王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
东汉的党锢之祸、唐代的牛李党争、宋代的元党案……一桩桩、一件件,朋党一说直击要害,那是要命的事儿啊!
但看看御座上的弘治皇帝的脸色,李东阳几人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次清流们表现出来的统一性、巨大的影响力,都让皇帝感觉到了严重的威胁!
皇帝之所以不满意,大概就真的是因为这些言官御史们不仅闹的太过分而且这都有缔结朋党的意思了。
今天就敢用疑点去搞朝中重臣,那明天是不是要那疑点去搞一搞内阁六部?!
搞完内阁六部了,是不是连朕这个皇帝你们也得搞上一搞才舒坦显名?!
在弘治皇帝看来,这股歪风邪气必须要刹住!必须严惩!必须查办!
这个时候,张仑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方案:林廷玉越众出言降一级调外任为海州判官。
其后考评调任,不得再担任言官、御史责。无上奏内阁、御前权。
附议之众科道官,尽数下狱一旬后由吏部权定外调边陲。
其后考评调任,同林廷玉:不得担任言官、御史责,无上奏内阁、御前权。
李东阳等人呼出一口气,所有人都算是得到了严惩但又给了一线生机。但也算是彻底的打掉了脊梁骨了。
张仑心里很得意,劳资可是看过《毛选》还考过的啊!“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咱们还是懂滴!
当然,张仑这一得意把自己的后续处置想法一并给说了出来。
这举子、士子么,不都是琢磨科举考官么!所以啊,要平息他们怨气就简单多了。给他们开个恩科啊!
而且得开全面的,不是只开乡、会、殿试。
现在是四月,给他们俩月时间准备考县、府、院三试。距离八月还有四个月,八月再考乡试。
明年二月再一次春闱,这么一来天下的读书人、举子们哪儿还有心思琢磨这件事啊!
啥事儿比自己准备去考秀才、举人,甚至进京大考来的重要啊?!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的确,用开恩科把这些读书人的心思给拘了。
那他们哪儿还有时间去考虑什么唐伯虎、春闱案啊,先考虑自己怎么准备考试吧!
“臣以为,张仑所提略显粗糙但其法可用。”李东阳沉吟了一会儿,率先出声:“只需稍加改动即可。”
刘健也站出来了:“臣附议,此法可为皆得严惩又并非绝其生路。可堪做楷模先例,日后照循。开恩科亦是可行。”
“张仑所提之法虽是新奇,却又合情理。既惩戒相应人员,又并无过激之举……”
谢迁这个时候也说话了,而弘治皇帝身边的萧敬早已经着人将刚才张仑所说记录下来。
现在呈给皇帝来看,张仑倒是觉着有些惊讶。
刚才他就随口的侃侃而谈,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真的可以把他的话全都记录下来。
这也让他对古代的这些内官有些刮目相看,要知道他们现在都是用毛笔啊!
而张仑是知道自己的语速的,用毛笔还要记录下来他说的话还得工整。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得足够好的记忆力还得手够稳。
必须得一心数用,一边听一边记一边还得写。
“陛下,小子的方案可是给您了……”张仑笑嘻嘻的拱手作揖,那意思很简单:好处呢?!
弘治皇帝听得张仑的话,不由得笑骂道:“真是掉钱眼里的小子!”
突然间弘治皇帝看着张仑那张俊俏的脸,心生促狭。这臭小子,整天钻钱眼里去不收拾你一下不行了!
“萧伴伴,着令:英国公张懋孙张仑,御前拟考,才学上佳……”
张仑心里撇了撇嘴,这古代皇帝就是麻烦。一个赏赐得扯好半天犊子说一堆废话,最后才是提到赏赐。
“特赐文房四宝、十三经,御赐飞鱼服、御制绣春刀,以资鼓励!”
说完,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张仑顿时觉得无比痛快!
这臭小子,每次着他入大内办事。别人都是欢天喜地的,唯独他就总琢磨怎么弄点儿好处。
“小子谢陛下厚赐……”张仑一脸郁闷,这尼玛的皇帝真小气!
给一堆没啥卵用的玩意儿,你还不如给点儿银子实在啊!
“小小年纪莫学那商贾脾性,你张家也是富贵人家总这么好财货传出去不好。”
李东阳见状,笑着宽慰张仑。
张仑耷拉着眼皮儿,叹气道:“您是有俸禄的,自然是不愁这些银钱……”
“可小子又不想靠着家里的钱吃饭,这就得自己想辙挣银子吃饭了啊!”
说着张仑就点了点自己手上的情况,话本卖出去了前后进账差不多六七千两银子。
算下来这似乎不少了,可架不住张仑自己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啊!
庄子里孩子们每日三餐有菜有肉,人吃马嚼的打底就是百多两出去了。
第三十七章 大棒萝卜,仕林勘定
担心唐伯虎那小子没了仕途得饿死,帮他置办桃林下来一千多两就砸出去了。
为啥唐伯虎感激的给张仑认认真真的磕头喊恩师啊?!
任谁在下大狱生死未卜,他还给你考虑退路花一百多万给你买一片果园子+别墅让你有个退路。
那你也得感激的愿意生死相许啊!当然,以身相许这事儿就真的算了。
唐伯虎愿意满身大汉,张仑还接受不了谷道热肠呢……
张仑上辈子就比较独立,所以尽管国公府里没人敢对他花钱叽歪半句。
但张仑自己是肯定不接受这个的,挣了银子首先就让周管家把曾经花费的银子给平了。
为这个事情,张懋曾经还置过气。
你是我孙子,你花点儿银子怎么了?!哪个狗批敢给你叽歪半句?!大父活劈了他!
张仑倒是宽慰大父,这家里现在您才是国公呢!持家这个咱们得一碗水端平啊,不能叫人说了小话。
再说了,这孙儿能挣钱这不是显得您教导有方所以我才本事高超么!
钱放大父那会儿也没啥不好,要孙儿需要钱大父您不是一样给我么?
所以呀,这放家里不招人闲话。需要了,您再给孙儿一样嘛!
老张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主要是周管家说小公爷虽然有本事可花钱也凶猛啊!
进账看着五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一转眼就出去两千多两了。
老周看着都心疼,所以也就劝老张先把银子收下来。不然放小公爷手里,小的怕小公爷一会儿就给全花了。
板着手指头数下来,自己手上就剩下千把两银子了。唐伯虎出狱了,自己同时也得准备去往江南。
所谓穷家富路,尤其自己家大父还给自己备了数十号人马保护。
这一路人吃马嚼的,那都是要白花花的银子啊!
弘治皇帝听张仑这一说反而是不好意思了,想想自家儿子这会儿还只知道胡闹呢。
老张家的孙子都知道为自己出行挣银子,不花家里的钱了。
“萧伴伴,再赐银千两、宝钞二万贯吧。”
张仑这才笑着给弘治皇帝行礼道:“小子谢吾皇隆恩!”
“你这疲懒小子……”弘治皇帝笑骂道:“切记不可贪迷财货,钱财不过身外物。当为用之,而不可迷之。”
张仑看着弘治皇帝,感叹道:“陛下啊!这挣了银子,才能说得出这话啊!所谓: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萧伴伴!快把这臭小子给我送出去!”弘治皇帝咬牙切齿的赶紧让萧敬把张仑这小子提溜出去。
不然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就真就揍这满嘴歪理邪说的小混蛋了。
张仑倒是无所谓,笑嘻嘻的拜谢皇帝跟着萧敬就往外走。
反正这银子也拿了,还混了件飞鱼服、一把御赐绣春刀。文房四宝、十三经什么的,张仑倒是不甚在意。
这其实就是弘治皇帝劝诫他要文武皆学,不要偏文重武或者偏武重文。
几日后的早朝,大学士刘健出列奏曰春闱一案已有结果。天下举子无人愿考,因此可断舞弊案应系谣传……
张仑看了一圈邸报,大致上就是按照他的说法进行了小幅的修改后就拿出来用了。
程敏政也上朝了,听得这份惩戒的时候人当场就瘫下来了。
御史言官们也差不多,不是没有人想过出列自辩。可惜的是内阁和六部早已经做好沟通了。
这些御史言官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朝上的大汉将军直接叉了出去。
倒是弘治皇帝不忍心,在下朝后又召程敏政入宫细细的与他开解了一番。
程敏政这才心绪平稳下来,然后仔细一想不由得跟弘治皇帝赞叹这一做法着实漂亮。
但弘治皇帝很快的告诉他,这并非自己和内阁的主意而是张仑出的主意。
这就让程敏政很惊讶了,随后弘治皇帝解释了一番程敏政便默然。
程敏政一直自负神童之名,但自己那神童之名与张仑一比似乎瞬间就不算什么了。
当下对弘治皇帝感叹,臣曾自负于神童之名且博学善文。
臣看古籍曰项橐七岁为夫子师、甘罗十二拜相,曾想许是大言尔。今闻张仑之策,明白古籍或非虚言也。
程敏政本事是有的,但脾气也着实不好。否则的话亦不会在这次事件里面,引发这么大的风波。
史评程敏政是“敏政名臣子,才高负文学,常俯视侪偶,颇为人所疾”。
就是说程敏政是名臣、有才学,但持才傲物对同僚多有看不起常因此为人诟病。
而朝廷宣布了处置方案后整个仕林也一下子炸开了,一时间皆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对御史言官处置过重了,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说话啊?!
也有人嗤之以鼻,你不想想若是你被这些御史们用疑点剥了功名仕籍又作何感想?!
你若是兢兢业业数十年当朝,一个重臣被人用疑点就要下狱你又作何感想?!
这么一说一票举子恍然,对啊!尼玛!劳资要被人这么坑一下,真真就是生死两难啊!
这些举子不是要进仕途就是准备进入仕途的,大家想想自己哪天说不准也得遇到这事儿。
如果给他们形成风潮了,你敢担保自己就不会有遭遇这事儿的那天么?!
又有人说那南直隶唐解元和徐经倒是惨了,直接剥了仕籍还得停科一届才许重考。
这需等两届啊,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到时候胡子都白了,这辈子算是彻底没指望了。
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得默然,虽然他们都鼓噪着这春闱案但其实也都知道唐伯虎这是有才的。
御史言官一句疑点,哪怕才华横溢也不得不饮恨科场。大家都是举子,想来不由得心有戚戚。
但很快的众人心思就完全不在这春闱案上了,因为内阁六部商议此次春闱案影响波及甚大。
为偿天下士子,特开恩科。而且是全科皆开,县、府、院三试全国统一定于五月下旬开考。
这次还开的比较特别,县、府、院三试相隔旬日,一个月内既六月中考完。
乡试倒是推后定于十月,会、殿二试则是按照常规定于明年二月再开春闱为国取士。
这消息一出谁特么还管什么春闱案、御史言官、朝中重臣……这些乱七八糟的批事儿啊!
他们跟劳资可有一个永乐通宝的关系么?!那科举得有啊!
这次还是从县、府、院三试,再到乡、会、殿三试时间全都给罗列出来了。
大家不准备准备给自己考个官,难道还抽出心思去管那票混蛋的死活么?!
纷纷扰扰间,张仑已经带着唐伯虎启程下江南了。
弘治皇帝倒是想要按自己的诺言给派几名禁卫,但张仑严词拒绝了!
开玩笑!我这是下江南见识秦淮风月去的,带着禁卫都给你回报了我还见识个毛啊!
老张也觉着有禁卫跟着毕竟不美,于是恳请皇帝收回同时说自己加派老亲兵跟着便是了。
弘治皇帝一想也是,于是禁卫没有加派。
第三十八章 徐经拜师,码字换钱
“恩师……”唐伯虎在这四百料战座船上,算是首次感受到了自己恩师身为勋贵的权势。
张仑只说自己要出京往江南去,漕运总督郭便让张家随他在漕运上操练的数十老兵驾着这四百料战座船过来了。
加上老张配合张仑从九边召回的老亲兵,前后百余人将这四百料大船塞的是满满当当。
“伯虎啊,进来吧!”听得恩师召唤,唐伯虎这才敢推开门来进了这船舱。
四百料战座船啊,最大的好处就是足够舒服!
船舱里面的布置并没有多奢华,只是简单的桌椅外加一张铺设好被褥的大床。
其实每次进船舱看到自己的恩师,唐伯虎都忍不住有点儿肝颤。
因为张仑一手拿着书,一手正在“刷刷刷~”的练着刀。
“叮~”的一声,张仑放下手里的《二程全书》将手中的村正倭刀收会鞘中笑着道:“为衡父而来?!”
唐伯虎呼出一口气,深深的对张仑作了一个揖:“恩师明鉴,衡父为我挚友……”
张仑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唐伯虎不说话。唐伯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深深的对着张仑作了一个揖。
“让他进来吧……”张仑叹了口气,显然这徐经没少软磨硬泡的让唐伯虎给他说情。
唐伯虎似乎松了口气,躬身退出门外。
没一会儿张仑便见得徐经已经站在了门口,看得徐经在门口张仑便道:“进来罢!”
徐经进得门来,犹豫了一下深深的一揖:“学生……”
“便称弟子吧……”张仑看着他犹豫的样子,便唤道:“伯虎,进来倒茶给你师弟。”
外面忐忑等着的唐伯虎哎了一声,匆匆进来欣喜的看着徐经。
然后飞快的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上了一杯茶,徐经则是激动的跪下双手奉茶:“恩师……”
张仑接过茶杯饮了一口,摆在了台上沉吟道:“今逢大难,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磨砺。”
“既为我弟子,自是不能如那措大腐儒一般只会些许酸文而无自保之能。”
说着,张仑对着唐伯虎道:“你先带着你师弟习些击技,有何不明可寻张龙、张猛请教。”
唐伯虎一个哆嗦,他可没忘记自己被那俩老家伙训的有多惨!那几乎是印入灵魂深处的惨痛啊!
放下了书张仑不由得感叹:缺钱啊!真特么的缺钱啊!
自己口袋里现在就那么几千两银子,这百多号人连吃带嚼的一天下来十好几两就不见了。
但这也让张仑燃起了雄心,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创业的时候自己带着一群人杀出重围的状态。
不就是银子么!小公爷我上辈子能挣下诺大身家,这辈子自然也不愁干不起来。
再说了,上辈子自己几乎是白板练号。这辈子好歹是个国公家的孙子呢!
当然,张仑是没打算用这个身份去玩什么坑蒙拐骗的。那太特么给自己跌份儿了。
《三国》、《水浒》现在全有了。
《金瓶梅》?!尼玛,劳资这玉公子的名号要不要了啊?!不成!
《石头记》?!想想几十万字,而且张仑记不全还是算了。
《西游记》?!那也是大几十万字的小说啊,而且张仑只是大致记得情节还得花很长时间去厘定。
张仑一琢磨,自己都写到蛇妖了……那不如写个系列算了!全都不写人,就写妖魔鬼怪的故事。
妖魔鬼怪的故事,有比《聊斋》更好的抄袭素材么?!
很快的张仑就订下了基调,就抄《聊斋》!现在问题是,抄聊斋的哪篇?!
狐女《婴宁》?!天真烂漫倒是有了,只是这是人的故事啊!得写个鬼的。
《画皮》、《聂小倩》都不错,张仑突然想到后世《倩女幽魂》可是有好几部啊!
尤其是第二部,那其中很多场景、画面甚至台词极尽讽刺之能啊!
卖人肉的饭店,立志著书传世却屡遭挫折得出“人世间就是个牢狱”结论的老书生。
妖魔鬼怪蜈蚣精假冒佛祖,肆意害人甚至将满朝文武吸成躯壳。
一念至此,张仑摊开宣纸将那狼毫沾饱墨汁。笔走龙蛇下,一手七言顿显: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伯虎、衡父,且来!”张仑一声呼喝,唐伯虎和徐经不敢怠慢赶紧跑到了船舱前。
此时张仑已经停笔,却见宣纸上除了这行小诗之外还留下了一行字。
《幽都夜梦:倩女幽魂之聂小倩》
唐伯虎一看就知道,这是恩师又要开始写话本了。于是拉上徐经,让他赶紧研墨沾笔。
自己则是摊开宣纸,准备记录恩师的口述。徐经还没有经过这种阵仗,自然开始是有些慌乱的了。
但很快的,徐经就适应过来开始连续给唐伯虎研墨、沾笔。甚至被侃侃而谈的张仑言语所吸引。
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娱乐,无非就是歌舞饮酒外加看点儿闲书或是四下去逛逛。
一旦有本好书,肯定会飞快的被众人传阅然后哄传天下。
徐经从小苦读家中藏书更是万卷之多,他的友人钱福在《万卷楼记》中说:
“兹楼也,储川岳之精,泄鬼神之秘,究古今之奥,焕斗牛之躔,知不可以金谷、平泉视也。”
家中藏书丰富的徐经博览群书,自然是知道什么样的书更能吸引人。
徐家可谓是大富之家,徐经的曾太祖徐麟曾以布衣应诏往西蜀招抚羌人。
后辞官归故里广置田产,竟达十万亩之多。
又藏书数千卷,传到徐经祖父这里已有良田十数万亩、藏书万卷更有其他间杂营生。
“恩师此书一出,定又是哄传天下啊……”徐经也是看过张仑前部《白蛇传》的。
也是徐经这一提,张仑想起来这徐经家也是大户人家啊!肯定也有刻板书坊,否则的话那万卷书是怎么收集来的?
“衡父,此书便由你来堪印吧!”张仑笑着对徐经道,徐经闻言先是一愣。
随后不由得有些激动,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张仑却笑着道:“你我师徒,这钱你挣总比别人挣好吧!”
“再说了,你拜师而来我还没有给你拜师礼。这就算是补上了!”
“弟子……拜谢恩师!”徐经是真的激动了,这会儿已经开始寻思要找哪位名人来做提序。
第三十九章 多谢挑衅,多谢广告
然后他就想到了钱福钱与谦,曾经在徐家做过家教与他有启蒙关碍的状元公。
这位钱状元是弘治三年考取,其时连中会元、状元,只差解元便是连中三元了。
虽然才气纵横但这位状元公却酒量、脾气奇差,按现在说就是喜欢撒酒疯。
史载“喜饮酒,每饮至醉,往往言语伤人,因而不为同列所喜,致招谤议”。
估计他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于是弘治六年会试同考后便辞官回家。
估计再呆下去,被同僚打黑枪也不是不可能的。
有载“钱鹤滩福以殿撰罢官居家,余邑梧塍徐氏以五百金为脯月延延致家塾”。
张仑他们的穿并没有停泊在苏州,而是途径了苏州之后再往南京去。
十数天的行程,抵达南京时已是近五月了。好在《聂小倩》算是写完了,下船就可以卖钱。
“恩师……”张仑好容易忙完了,在唐伯虎和徐经誊抄完毕后,他再润色了一番这才休息。
结果没睡一会儿,唐伯虎就来敲门了。
“不是说没下船就不用喊我吗?!”张仑有些起床气,门外的唐伯虎则是低声道:“码头上的人好像很多……”
“恩师您不出来,似乎不太好……”
张仑叹着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便打开门随着唐伯虎到了船头。
可到了船头,他就明白唐伯虎为什么非叫去叫他出来了。
这渡口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唐伯虎则是小声告诉张仑这些人都是谁。
说起来岸上站着的不少是大名鼎鼎,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文徵明文贞献、祝允明祝枝山……等等。
一票名士、士子们来围观则罢了,让张仑有些目瞪口呆的是看到了渡口上莺莺燕燕居然有数十俏丽女孩儿。
她们或是身穿道袍,又或是穿着绣服在码头上翘首以盼。
有这些莺莺燕燕的俏丽佳人们也就罢了,那些双手合十抬头望来的一片僧道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伯虎啊,你在这秦淮河竟然有那么大的名声吗……”张仑有些兴奋,刚想说见识见识秦淮风月。
结果这群姐们现在就杀到码头了!唐伯虎这弟子收的好啊!大大滴好!灰常滴好!
“请问那船上少年,可是幽都夜梦玉公子否?!”
还不等唐伯虎开口说什么,那渡口码头上一位俏丽的小姐姐竟是先开了口。
那俏丽小姑娘虽然话音是大,但却声若黄鹂鸣翠竟是让人有悦耳之感。
唐伯虎对着自家恩师拱手笑道:“恩师,看来人家并非来迎我的哪……”
卧槽!我有这么大名声?!张仑自己也有些发懵,他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名声居然已经传播的这么广了。
“在下便是张仑……”虽然有些诧异自己的名声,但张仑还是长长的一揖笑脸迎人。
都是自己的粉丝啊!还都是女粉丝啊!而且,都还是漂亮的女粉丝啊!
“听闻张家玉公子殿前奏对得三大学士盛赞,号之‘天下风云麒麟儿’!”
这个时候有人便不愿意了,不愿意的便是这在场的其他士子们。
却听得有人朗声道:“金陵风华,却不知的玉公子有否佳作可教我等乎?!”
唐伯虎一听这话脸瞬间就黑下来了,这尼玛是在把我恩师往风口浪尖上推啊!
三大学士御前盛赞恩师“天下风云麒麟儿”没错,可拿到这里来说就是给张仑树敌了。
你丫个小子屁都不是,我们这些不是秀才就是举人凭啥你就混个“天下风云麒麟儿”的称号啊?!
要我说,那就是三大学士给英国公呵卵子的首尾罢了。
“船上疲乏,所作不多。只是交予我弟子衡父一个新话本而已……”
张仑却没有唐伯虎想的那么生气,反而是有些欣喜!卧槽尼玛,好人啊!兄die!我正愁咋宣传呢!
你这不蹦达出来,我还不好说:哎呀~我写了个新话本,大家要捧场啊!
“啊呀~!玉公子有新话本了?!”
张仑看着岸上捂嘴的那位身材s型的小姐姐,恨不得扑上去亲她一口!您这哏捧的太好了!
“拙作《幽都夜梦:倩女幽魂之聂小倩》已交付弟子衡父,想必不久后大家便可以一观了。”
岸上那士子们似乎更怒了,便有人拱手大声道:“莫非麒麟儿只会做话本乎?!”
这话就有点儿赤果果的挑衅了,但也不怪的人家挑衅张仑。
确实张仑似乎除了那首《新竹》,没有做什么诗来着。
主要是张仑觉着作诗这玩意儿特么没银子进账啊,我没事儿做个鸡毛的诗啊!
“也并非话本,做本的时候偶得小诗一首。”张仑也不是脾气好的主儿,虽然士子们给他做广告了。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泥人都得有火气了。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张仑展颜一笑,朗声道:“因书有感,缺了格律。让大家见笑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那岸上的提学御史本一言不发,却在这个时候哈哈一笑。
大声道:“应有取意唐时四杰卢升之《长安古意》‘愿作鸳鸯不羡仙’句,虽格律不对然意境甚好!”
“寸寸青丝愁华年……”岸上亦有人咀嚼,越是细嚼越是出些味道。
张仑却是有些诧异,他都不知道这首诗有取《长安古意》里面的一句意境。
但这提学御史却是知道的,由此可见人家古人的才学那不是盖的。是实打实读下来的啊!
“麒麟儿所得定是不止一首,便取出与众学友品鉴却也是一番佳话啊!”
唐伯虎这个时候小声告诉张仑,那提学便是曾经斥了他的方志方信之。
“偶得佳句,本欲藏私。既然提学有请,那……张仑便献丑了!过长江时,偶得《临江仙》与诸位一品!”
张仑笑着拱了拱手,用着那变声期的嗓音吟曰: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吟唱中,张仑不自觉的用了些许后世杨洪基在演唱的时候用的技巧。
虽然达不到人家的效果,但神韵还是有的。
便是此时,云来遮阳下一束光却恰好打在了那舰船上应得那白衣少年的身影……
吟诵着的漂亮少年顿时身披金光,便如下一刻便飘于天际的嫡仙人一般。
一时间岸上的僧道们见此竟然是双手合十,在少年声落之后开始在岸上诵经……
很多年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依旧记得今天所见的这一幕。
也是这一幕奠定了许多人对张仑的终身印象……
却见那江涛翻卷怒拍在霸气凛然的四百料战座舰船上,船首处昂然如松的站着一位琳琅如玉的白衣少年。
他头顶紫金冠,腰系金玉兽带腰胯倭刀温润如玉,笑容中似乎带着万般慈悲……
他负手而立,望着众人吟诵出那豪迈的《临江仙》。
从那天际处一束金光洒来,将他身上的白衣尽数染成了金色。一如那从天而降身披金光的嫡仙人……
第四十章 夺人风头,咬我不着
“好一个临江仙!好一个滚滚长江东逝水!好一个天下风云麒麟儿!三大学士所言非虚也!”
长久之后,那提学御史方志似乎才常常的呼出了一口气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张仑所作的那首《临江仙》中。
张仑则是在得意,哎呀~!升庵公,你现在才十一岁吧?!不好意思了,我可是抢了你的风头啊!
你咬我不着~咬我不着~!哇哈哈哈……
此时,战舰“咔咔咔……”的开始下锚。随后放下小舟,张仑等人便是乘着那一轮扁舟向渡口驶去。
岸上的士子们再也没有较劲儿的了,先是那首“十里平湖霜满天”拿出来。
接着又是一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你不服气倒是给人家做一个出来啊!
“见过玉公子……”既然是服气了,那自然是得老老实实的跟人家见礼了。
张仑也赶紧回礼:“见过诸位贤兄……”
别人不知道张仑可是很清楚,这大明他可是个非常讲究礼法的社会。
虽然有说那些不尊礼法的狂士,当时社会风气也能容忍甚至风评不差。
但你要跟人交往相处,想好好混下去那就别学狂士那套做派。
骂朝廷、骂阁老,甚至骂皇帝都无所谓。但礼法这个是必须得遵循的。
提学御史方志却是个老派学者。长髯飘飘,却是没穿官袍而是穿着齐整的道袍。
见得张仑回礼众人,那眼神中更是赞赏有加。
再看张仑船上下来皆是彪壮悍勇的猛士,竟无一个女子眼神中的赞赏就更浓了。
若非方志是那种老派学究,也不至于看不惯唐伯虎到处逛青楼就不顾他江南才子的大名把他贬斥落第了。
“伯虎,当年我判你落第并非轻你才学而是借此警示于你不可放浪形骸当谨身守性……”
却见方信之对着张仑身后的唐伯虎,叹气道:“可惜你未曾明解我意,以至于逢此大难……”
方志这番话一出口,顿时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当年方志判斥唐伯虎之事,几乎是众人皆知。不少人对此甚有微词。
如今他一解释,再配合唐伯虎的经历顿时在场众人不由得唏嘘万千。
“如今逢此大难,愿你心稳性平好好读书修身。你之才学,可名扬金榜。然心性不修,终究成祸也!”
唐伯虎连连作揖行礼,多有感激称谢。
“可惜……公子少了功名,却是一憾事也!”方志没有再说唐伯虎,而是对着张仑叹道。
张仑自己倒是洒然一笑:“功名有无亦不降我才学半分,我读书为明事理并非为功名事!”
这话是真话,劳资大父都是国公了。自己还是嫡孙,将来肯定也是国公了。
考不考科举这个事情张仑还真不是特别在意,历史上皇室对张家的恩宠直至明亡。
万历年张家第七代英国公张维贤,亲自抬轿将天启帝从乾清宫抬到文华殿继承皇位。
以当时魏忠贤的显赫权势,都不得不给他让路。由此可见张家之显赫。
“哈哈哈……公子此语,倒是洒脱!”张仑的话让方志先是一愣,随后满目欣赏放声大笑!
却见他对着四周一个拱手,朗声道:“今日得见麒麟儿,又闻这首‘临江仙’信之心足矣!诸位,告辞了!”
说完,他领着随从便穿过人群而去。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临走的时候望向张仑的眼神有些特别。
似乎像是看着一块极美的璞玉被黄土遮盖的可惜,又像是对着张仑下定了什么生死度外的决心……
方志这一走,士子们顿时“轰~”的一下就围了上来熙熙攘攘的开始跟张仑、唐伯虎他们见礼。
毕竟刚才方志这个老学究在啊,谁干在他面前造次?!老家伙当年把如日中天的唐伯虎都给斥判了。
要收拾他们这些秀才、举子,那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估计方志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见过张仑之后便带人离去。
文徽明、祝允明、徐经……他们几个赶紧上前帮着解围,张仑也没法板着脸迎人啊!
只能是一路笑着这个作揖、那个作揖,左一个贤兄右一个学兄的喊着。
一通闹哄哄过后,文徽明才喊上众人到孙楚太白楼上吃酒去!今日我包场!
这颇有后世大人物里面赵公子今日包场之气势。
毕竟文家那也是累世富家,武官出身但父亲文林举进士任温州永嘉县令官至太仆寺少卿,所以这家里自然是穷不了。
士子们听的文徽明的话,自然是大声叫好呼啦啦的便往那孙楚楼去了。
这孙楚楼却是有历史根由的,传说晋时太守孙楚就任金陵便常在这水西门处一酒楼与友饮宴做赋。
于是当时酒楼店东索性更名“孙楚楼”,到唐时诗仙李太白更是常与友人在此饮酒赏月赋诗。
还写出“昨晚西城月,青天垂玉钩。朝沽金陵酒,歌吹孙楚楼”之句,于是这孙楚楼又号“太白楼”。
因着这些史传,这孙楚楼素有文名可谓之金陵一景。
众人闹哄哄的到了孙楚楼上,文徽明自是将他推至首座然后吩咐便上酒菜来。
士子们在文采上输了一筹自然是想要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于是这敬酒是没断过的。
码头上本是来迎接的名妓小姐姐们,这个时候却不好都来了。
毕竟她们只是听说了玉公子要来的消息,想亲眼见见这《幽都夜话》的玉公子究竟是何模样。
见过了便罢了,若是随着文徽明他们一并到孙楚楼去还是一众金陵名妓皆去岂不跌份么?!
再则说,如今这一众士子皆去孙楚楼。
人多眼杂万一有一个喝醉的闹出什么事端来,那岂不是难以收场么?!
都是聪明人,所以迎完了玉公子一票的莺莺燕燕们便随即散去。
仅有的几个是跟文徽明、唐伯虎相熟,这才留下来作陪。
虽然此时经过元朝的蒸馏技术增长,已经出现了高浓度的蒸馏酒。
但大部分民间所喝的还是发酵的低度酒,一方面是因为大家一下子接受不了高浓度的酒。
第四十一章 已经报名,你去考试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价格问题,毕竟此时生产力就摆在那里。高浓度的酒自然价格不菲。
即便是在宫廷内也只有重要场合,才会使用高浓度的蒸馏酒。
这些十度上下的酒如果是上辈子张仑根本不放在眼里,可这辈子为了长身体他没喝过啊!
于是没辙,只得认怂讨饶。
好在自己的两个弟子还算给力,唐伯虎和徐经勇敢的站出来为恩师挡酒!
张仑则是喝了几杯,都不敢去看那几个风韵靓丽的小姐姐转身逃窜!
尼玛啊!劳资也想跟这些小姐姐谈一场走肾不走心,留内啥不留情的恋爱啊!
可特么真的是实力他不允许啊,自己那杆大枪还没到出鞘拼杀的时候呢。
看着唐伯虎他们几个喝得东倒西歪,搂着漂亮的小姐姐回得房间听那床榻地动山摇。
张仑看着自己那副小身板不由得内牛满面,尼玛啊!劳资要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一夜饮宴过后,张仑照例是挂起了那张“大考在即,访我何益”的字条。
只是这次多了几句话:诸兄迎我,心自感激。待得放榜,再行相聚。
这话就说的很得体了,大家毕竟都是要考功名的嘛!现在不发奋读书,还等到啥时候?!
喝酒作诗可以等放榜之后再来,这下往来的士子也觉得无话可说。
但南京的勋贵们张仑却不得不去拜访一番,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要拜访南京勋贵的。
比如:魏国公徐徐公辅、担任南京守备的成国公朱辅、灵璧侯、安远侯、镇远侯……等等。
张家虽然是勋贵恩宠第一,但张仑身为晚辈必然是要去跟这些老前辈们见礼的。
大家勋贵都是一条船上的自然是得互相帮衬一二,从九边回来的张家老亲兵们不止是回来这么简单。
他们同时还带了一些“土特产”,这是老张交代下来让张仑路上花用和拜访这些南京勋贵们所备下的礼物。
南方难得一见的大东珠、貂皮、老山参……等等,勋贵们也很领情。
热情的接待了张仑,不少勋贵们早已经听闻了码头上的那一幕。
是以对张仑除了带着对张家的尊敬之外,更有一丝对张仑本身的推崇。
魏国公徐徐公辅就感慨,看看人家老张家培养出的这个孙子!
才至金陵就已经名动仕林,其诗文哄传天下想必不需多久便是大名士了。
再看看自家那除了吃喝就是四周围闹事儿的孙儿徐鹏举,徐也只能是叹气无言。
除了在几个国公家吃过饭之外,其余的侯爵家只是礼貌拜访并未吃饭。
借着这个机会张仑倒是见识了一把秦淮风月,可惜实力不允许他撒欢。
于是心痛的无以复加的张仑只能是回到船上,闭门读书拉倒。
唐伯虎和徐经倒是很自觉,在外面浪了一天后便心满意足的回到船上开始恢复往日生活。
张仑在拜访勋贵的时候唐伯虎则是跟徐经一起,到提学方志那里去削籍、归档。
“呃……提学御史要见我?!”唐伯虎和徐经去削籍的时候,方志倒是没有为难他们。
反而是多加鼓励,希望他们从这次劫难中吸取教训莫要再放浪形骸惹出祸端。
“是,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唐伯虎老老实实的对着张仑道,张仑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准备等唐伯虎他们把事情办完了,就下苏州去的。
这提学御史方志跟自己有啥事儿好聊的,俩人都不是一个系统的。
但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而且自己这俩弟子都还得人家照拂呢。
所以这去一趟也是必须的。
整理了一下衣冠张仑便带着老亲兵,在唐伯虎的引领之下往着方志的宅邸行去。
相较起南京勋贵们的豪宅,方志的宅邸算是比较普通的。
宅邸门前的门房倒是认得唐伯虎的,知道这位可是苏州大名士所以赶紧点头哈腰的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便有管家亲自来迎接张仑一行人入宅,一票老亲兵自然有人招待。
张仑和唐伯虎则是被管家领到了厅堂里,方志此时依旧穿着那一身道袍。
在那布置的很是平常的厅堂内,方志笑吟吟的看着张仑和唐伯虎进来给他见礼。
“不知大人此次召小子前来,有何事是小子可以效力的?!”
张仑的姿态放的很低,没辙啊!自己俩弟子现在可都攥人家手里呢。
却见方志笑眯眯的看着张仑,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满是欣赏。
“却是有一桩事情,还需玉公子帮衬一下……”
却见方志笑吟吟的看着张仑,轻声道:“老夫已经向内阁秉明,将你考籍放入苏州参加县、府、院三试了。”
张仑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满心卧槽!劳资没想过要去考试啊,这特么是搞毛的搞啊?!
“不必这么惊讶,你风云麒麟儿声名鹊起老夫就注意到了你了。”
却见这位提学御史捻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的看着张仑道:“你远在京师未曾闻我,但我却通过同僚对你了解颇多!”
其实背地里在了解张仑的人,又何止这位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一个?!
三大学士的那句“天下风云麒麟儿”,让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了张仑身上。
他们无一例外都很想知道,究竟张仑有什么能力以至于让三大学士如此夸赞。
方志能就任提学御史自然也是在京师里有自己的根底的,所以张仑和三大学士在大殿中的考校他亦是略知。
最重要的是张仑数次被弘治宫中召见,尤其是在处置判罚前召见张仑尤为重要。
所有人都承认三大学士才华横溢,有治国之能。
但那种处置方式显然并非出自于三大学士的手笔,三大学士有才不假但他们的做事都是有固定风格的。
“刘公谋,李公断,谢公尤侃侃”从这句话就说明,大明的官僚们很熟悉这三位的行事方式。
所以,这种破天荒的“停职检查,以观后效”的手法显然并非出自于三大学士。
弘治皇帝更加不可能提出类似的处置方式,弘治皇帝有帝王手腕不假。
但他许多的谋断极为依重三大学士,几乎没有出格举动更别说这种破天荒的处置方式了。
再结合张仑在春闱案处置结果公布前,被宫中召见那么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那些处置的方案,极有可能是出自于这位风云麒麟儿!
如果张仑知道方志仅仅是从书信的表述中,就猜到了他是处置方案提出者绝对会目瞪口呆!
古人从来就不笨,尤其这些混迹大明官僚体系多年的江湖老鸟们那更是不可能笨的。
他们与张仑最大的差距,大约就是数百年的见识、知识体系和资讯。
第四十二章 洪桐县里,皆是老鬼
“老大人,这是何意啊……”张仑一脸无奈的苦笑,他真的没有想过要参加科举啊!
如果他是勋贵家的庶子那参加科举情有可原,可他是英国公家嫡孙。
这还参加个毛的科举啊!恩宠第一英国公张家嫡孙这个身份,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参加科举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即便是要扬名那抄几首诗、写几个话本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张仑就没想过要往大明的官僚体系里面凑,他只琢磨养好自己的身子骨、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好好享受这人生。
顶多自己能给意见弘治、正德的,就提提意见他们爱办不办。
劳心劳力为国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想法,张仑是真的没有考虑过。
“据闻陛下欲征玉公子为太子侍读,玉公子则言道己才可为太子师!”
却见方志轻抚自己的长髯,笑眯眯的道:“后才有三大学士殿前考校之举……”
“但此举毕竟是三大学士而言,天下士子们未必服气啊!”
张仑撇了撇嘴,我特么管他们服气不服气。他们不服气又关劳资批事儿?!
方志这老江湖自然是看出张仑的不屑了,于是道:“公子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伯虎、衡父考虑一二啊……”
“虽是已经拜师,但拜的勋贵子弟还是功名之身对他们亦是有影响的……”
张仑听得这话,果然是眉头皱了一下。
他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在唐伯虎当时情况不明之下拿出自己的稿费给他安排退路。
“况且,此事已传出仕林!若是公子不去,免不得要为人诟病啊……”
听得方志的话张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心卧艹!
这帮子老东西果然一个二个都是贼心眼儿啊,大明这个时代若是把名声砸了就没得混了。
唐伯虎当年声名扫地归来故乡,别说旁人就是家中仆人的白眼也没少吃。
若是张仑得了个“不敢应试”的名头,那你还咋说你大才?!
三大学士的评价也顿时成了笑话,弘治皇帝也会怀疑自己到底为何不敢。
要名声一臭,基本就没法混了。
“老大人既然都为小子做到如此了,小子岂能不去……”
张仑感慨,这些个老家伙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方志是老学究没错,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老古板、不灵活。没点儿脑子能混到提学御史这个位置么?!
关于方志的打算张仑也是猜到了一二的,很显然他已经探知了皇帝、内阁对于张仑的态度。
张仑这样的将来不仅富贵可期,而且只要没犯下大错必然是会得到重用的!
方志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探知了张仑的才学,甚至那次到码头上他很可能也是冲着一探究竟的想法去的。
而为什么方志要不遗余力的推动张仑在这苏州考科举呢?!
原因很简单,方志哪怕再老学究他既然踏入仕途自然不免有问鼎内阁之心。
张仑是什么人?!这是未来皇帝、内阁将要大用之人啊!
且凭借张家勋贵恩宠第一的身份,又能够在勋贵群体中如鱼得水。
之所以要鼓动张仑在这苏州府考学,就是因为方志要想为张仑座师!
在这个讲究礼法人情的大明朝,座师和门生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非常的微妙的。
门生须念座师录取之恩,座师须予门生照拂之情。
座师与门生的关系从明代一直延续到了清代,其亲近程度仅次于君臣父子,且终身不变。
若是座师受难门生置之不理,就会被认为是不讲礼法人情这样也没法混下去了。
方志提学御史的身份让他可以成为乡试主考,只要张仑录得他这一科那座师门人的身份就没跑了!
只要这个身份确定下来,即便是将来方志进不得内阁也能靠这富贵权重的门生照拂畅游宦海!
“这群老狐狸啊……”出得方志的家中,张仑带着唐伯虎及一众老亲兵们苦笑着道。
唐伯虎倒是想问什么事儿,张仑只是一摆手说没事儿!回船上吧!
秦淮风月张仑倒是见识到了,也真的是后悔了。
主要是特么这副身子骨现在还不能跃马提枪战四方啊,淳酒美人在侧却不可得。
张仑那煎熬可想而知,干脆赶着唐伯虎以读书的名义往苏州去。
而徐经最近则是在忙着把《倩女幽魂》雕版印刷出来,赶紧卖成银子。
如果他还不知道借着张仑扬名金陵这个好时候,赶紧把《倩女幽魂》印出来卖钱的话。
张仑会活活把这个煞笔弟子打死挂城门楼子上,风干了过年下酒。
徐经还得把自己师兄唐伯虎的那座桃花坞给整理出来,虽然那里已经有别墅和桃林了。
但当时许庭光来去匆匆,只是督建了个宅院然后种下桃林花卉便赶回京城了。
若是这里给唐伯虎住倒是还勉强,现在张仑来了自然是不成的。
唐伯虎这次算是直接救下了自己的命,徐经没有告诉别人的是他当时已经绝望了。
甚至再刑讯的时间长点儿,他就真的按照对方的要求什么都认了。
叫徐经比较激动的是,张仑的这个新话本那卖的不是一般的好啊!
徐经家本身就是巨富又常年收集古籍,所以跟很多苏杭书商关系都极好。
家中古籍也经常需要雕版重印,于是召集雕工并非什么难事儿。
至于铺书销售那就更简单了,徐经直接到书坊里就一句:此话本乃我恩师幽都夜梦玉公子新作!
那书坊里的坊主们没有一个不肯的,张仑在江上所作的那首《临江仙》已经是传遍苏杭了。
再有《白蛇传》畅销在前,谁不抢着在自己书坊里摆售那才是真真的大傻卵。
带着一众老亲兵们,张仑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唐伯虎的桃花坞处。
看着这桃花坞顿时满意的不得了,即便是唐伯虎自己也有些呆住了。
码头下来顺着大道出城几里地,远远的便能够看到那处桃林所在。
夕阳下远远的桃林可见有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在桃林中,深处的飞檐屋顶若隐若现仿若深山妙庵。
顺着那条鹅卵石路径前行约两百步,便见得一座桃林外隐约可见的大宅。
白墙灰瓦占地极大,门前早有童子在等候见得张仑等人前来赶紧转身开门躬身侯着。
第四十四章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时候的老话里有一句是“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其中的“牙”说的就是他们这些牙子。而且人牙还是牙行里面最低贱的,人家秀才老爷说打死她就打死她了。官府绝对连问都懒的问一句。
而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却并非是没有原因的。
就以《水浒》里面的诸位英雄好汉为例,矮脚虎王英就是出身车行的。他是干嘛的呢?!人潮里接你他自然是笑脸相迎,可车行到了荒郊野地那可就不好说了……
王英这是怎么上的梁山?!就是半途上见财起意,劫了客人事发被捕然后越狱到青州清风山落草正式混了土匪行当。
你若说车行老板不管么?他们当然不管啊,反正车把式给他们交了份子钱我管他干嘛?!出事儿了,官府通缉我推说不知道就完了。
能开车行都是在衙门里说得上话的,官府顶多缉拿车把式却不会为难车行。说不准那车行还有举人老爷的股子,人家见你县令跪都没有就一声“老父台”便罢了。
再说这船家,《水浒》里面基本所有的水军头领可都请人吃过“混沌”和“板刀面儿”,也就是所谓的“做私商”。
啥叫“做私商”咧?就是谈好了价钱把你载到江心了,开口便提价还得拿现银。不给?!您下江里自己扑腾去吧!
唔……这点和张仑那时代的某些黑导游差不离,到地方了你不掏钱就滚蛋下去。但他们更恶劣一点儿,就是请客人吃“混沌”和“板刀面儿”。
那么,啥叫吃“混沌”和“板刀面儿”呢?!就是钱也要、命也要!“混沌”就是扎捆了丢江里,“板刀面儿”顾名思义:就是剁了扔江里。
此外开着人肉包子店下蒙汗药,把人药翻了肥的便做成包子瘦的填河的张青、孙二娘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脚夫那就跟车把子差不离,而且他们都是扎堆同伙的。年轻书生、行脚商人,若是他们看着身有银钱且年迈无力说不准就寻个荒路上把你结果了拿银钱去。
牙行呢,则是跟现代的黑中介差不离。以次充好、强买强卖,坑蒙拐骗……甚至瞧你孤身一人还带着银两,于是伙同店家把你一刀结果埋院子里,再分了你银子他们也是干的。
说白了这帮人就是正行也捞着偏门也捞着,下手忒黑贼狠的那种。
人牙子又是牙行里面最低贱的一种,他们说白了就是人口贩子。他们背后一般都有金主,甚至那些可能是举人老爷。
他们给孝敬,老爷们平日里给他们些许庇护。他们有从贫家里收孩子、青壮、姑娘……发卖,也有从破落大户家里搜罗来训好的家仆、丫鬟、大脚婆子发卖。
这样的人若是一般的衙役肯定是不敢管他们的,谁知道他们背后站着哪个举人老爷啊?!县令都奈何不得那些举人老爷,他们这些衙役就更歇菜了。
可若是他们得罪的也是举人老爷,那他们背后的金主肯定也就不吱声了。
是以这徐经一皱眉头,当下这人牙婆子就慌神了。也顾不得刚才还心里夸赞那小少爷真真是唐长老再世,生的俊美的不像是凡人一般。
赶紧去想想自己手上还有没有这位徐老爷要求的那般姑娘……
“有!还有一个,可就是年纪有些大……”这人牙婆子一说,张仑不由得眼前一亮!他们认为的年纪大,基本就是他认为的刚合适。
于是当下一摆手道:“年纪稍大倒是无妨,年纪太幼反而跳脱。若是太闹,却不利我读书。且把人领来我瞧瞧。”
那人牙婆子听得张仑的话不由得精神一震,随即感觉这小公子实在是面慈心善端的是唐长老一般人俊心好啊!
“好叫小公子知道,那姑娘年纪亦是不大。不过虚十六,从前也是官宦人家庶出,后来家道中落便被发卖到了别人家做丫鬟……”
这人牙婆子一边介绍,一边使眼色让跟着自己来的婆娘去外面的马车里面领人。听着这人牙婆子的介绍,张仑也略微了解了那姑娘的情况。
母亲曾是名妓然后赎身跟了她父亲,由于有那么个母亲所以从小琴棋书画子、史经集皆有学习。可惜她是庶出,又是个女儿身。
于是在母亲不幸病亡,父亲又被贬斥散尽家财才得以保命后她就变得朝不保夕了。更倒霉的是她父亲没多久就病亡了,于是原配就打算把她嫁了出去换一笔资财回来。
怎知因为他父亲的事情很多人生怕受到牵连,竟是不敢娶她。原配于是又想了个主意,便是把她发卖出去。
发卖到青楼这声名不好听,而且人家得说她刻薄了。这时候也正好有个她父亲的前同僚要给女儿找个读书识字的丫鬟相伴,于是她便被发卖到了那同僚家里。
可惜她才呆没两年,那家的主母便觉着她一脸狐媚子相将来指不定会勾搭自己儿子还是丈夫,于是强行再将她发卖给了人牙子逐出府门。
听得这人牙婆子这么说,张仑倒是好奇了。这女子究竟长的什么模样,竟然会让人家主母都产生了危机感要将她发卖出去。
没一会儿便见得一个身高至少得一米六五的的姑娘,穿着素色的衣裙在大脚婆娘的引领下竟是缓步走了进来。
见得这姑娘张仑就觉得,那家主母说人家是狐媚子相貌有些偏颇了。人家明明是生着一张鹅蛋脸嘛,而且人家这是“春山含翠柳叶眉,秋水无尘杏子眼”。
哪儿来的狐媚像啊?!可当这高个儿姑娘身前的大脚婆子让出这姑娘的身形来,张仑就知道为什么她会被主母认为是狐媚子了。
无他,年仅十六就达到了八头身的标准难怪那主母感到了威胁。
第四十五章 婢子妙安,见过公子
“婢子妙安,见过诸位公子……”吴侬软语声中,这位胸怀广阔s型身材的鹅蛋脸美女面带忧虑勉强一笑盈盈拜下。
张仑二话不说直接拍板:“就她了!”
徐经倒是愣神了一会儿,然后着家人付钱。唐伯虎则是有些忧虑,恩师这才虚十四啊!万一这太早内啥了,有个错处岂不是自己这些弟子不孝么?!
他却不知道,张仑这点儿定力还是有的。不然啥都管不住还做个屁的生意,早特么被人下套子坑成狗犊子了。
这人牙婆子见得张仑拍板倒是松了口气,她也不是傻子。徐家公子和唐大名士在这位小公子面前都是站着的,可见这位小公子之尊贵。
实际上她隐约也猜到了,这位公子莫不是前些日子金陵传闻在江上与士子、提学答唱“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那位“天下风云麒麟儿”?!
想到这里人牙婆子顿时一身冷汗,这徐公子和唐大名士已经是得罪不起了。这天下风云麒麟儿若是一个不满意,那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捉刀砍她脑袋给这位公子出气呢!
再想到门外站着的那些浑身杀气凶神恶煞,一个二个赛张飞膘肥体壮的老亲兵们,这人牙婆子就更加肯定张仑的身份了。
“贵人满意就好~!满意就好~!”人牙婆子现在感觉自己是群狼环伺中的小白兔随时人家一口她就没了,都快要吓哭了。
别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了,她只想着能全身而退这便是佛祖保佑了。
于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这常妙安的卖身契交予徐经家人一边磕头道谢起身便要走。
“看赏~!”尼玛啊!难得有一个这么符合自己审美观的姑娘来到自己身边,张仑现在简直激动的想仰天长啸一番!于是一抬手,便是看赏。
徐经见状自然是开心的,毕竟让恩师住到这草庐来已经是委屈了。现在难得恩师开心一把,他自然是不介意赏赐一下这人牙婆子。
这一赏直接丢下了几个银裸子在地上,那人牙婆子顿时激动的抓起银子连连磕头嘴里说着老爷们公侯万代。
“我家少爷便是英国公府小公爷,不消你说也是公侯万代~!”在边上伺候的老亲兵哼哼一声,拎起这人牙婆子便往外走:“拿了银子,记得出去多说我家小公爷好话,莫说闲话!”
“若是听着什么闲言碎语,我老张定摸到你家里去砍了你这颗脑袋做夜壶~!”那老亲兵也就是不喜欢这人牙婆子在自家小公爷面前晃悠,觉着这忒给自家小公爷抹黑了。
而且也知道这些个人牙婆子不仅眼毒而且嘴碎,瞧着她看自家小公爷的眼神和改口“贵人”的称呼,便知道她已经猜出张仑的身份了。
若是这人牙婆子出去了,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却是对自家小公爷不利。
于是拎着出去还吓唬了她一阵,这人牙婆子顿时没口子的答应。然后拉上身边的几个脚夫、婆娘匆匆上了马车便逃也似的往桃林外跑。
“您……您莫不是作了《白蛇传》、《倩女幽魂》和‘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英国公府小公爷玉公子么!”
张仑倒是没有想到,这妙安竟然是比他都激动!看着那双杏眼炽热的几乎可以融了钢铁,甚至她的身子都有些颤抖颤栗着。
这完全是后世一副脑残粉见到了自家爱豆的激动模样啊,张仑甚至觉着她是不是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了。
“呃……好叫姐姐知道,那些本子确实出自我手……”张仑挠了挠头,站起来微微一笑尽量的保持风度。结合前世今生,他这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自己的脑残粉啊!
而且这还是个漂亮的脑残粉,张仑觉着这老天爷总算是待自己不薄啊!给了这么好的皮囊,还给这么漂亮的粉丝!回头皇帝祭天,咱得真心实意的多磕几个头啊!
她曾听很多人说起过,那位风云麒麟儿玉公子生的是唇红齿白有着一双凤眼桃花宛若唐长老再世一般俊俏。
现在一见,顿时觉着他们说的未及玉公子俊美之万一。
“妙安何德何能,竟是有幸侍奉于公子……”妙安娇躯挣扎着试图要自己站起来。
妙安的脸“蹭~”的一下便红了下来,却见那鹅蛋面儿红粉轻上宛若桃花般娇艳。那杏眼低垂,惹得人不由得心下生怜。
“咳咳咳……”徐经肺痨鬼似的咳嗽着扭过头,招呼唐伯虎:“师兄,我还有几道题甚是不明需要跟你请教一番……”
唐伯虎也是尴尬啊,这尼玛叫啥事儿啊!听得徐经的呼唤顿时精神一震:“我亦正好有两道诗文需衡父点评一番,且到我书房去……”
这俩说着一溜烟赶紧跑了,那些老亲兵哪个是没眼色的?!其实没等徐经、唐伯虎他们跑路,这些老家伙们早一溜烟就没影了。
徐经和唐伯虎这才目瞪口呆,窝艹尼玛!恩师家里这些个老亲兵,果然比泥鳅都滑溜……
倒是那张卖身契现在还放在桌子,张仑尴尬的把妙安先行扶起。然后走到了桌边拿起这张卖身契递给了妙安,笑着道:“姐姐且收着罢,日后愿意呆在家里我是欢迎的。若是得遇良人也可……”
“公子……”妙安见得张仑递过来那张卖身契,先是一愣随后激动的直接拜下:“上苍待妙安厚哉,何敢还有再求……”
张仑却笑着不由分说,直接将这卖身契塞到了妙安手里:“妙安姐姐,我与人交不以契约而是以心。若妙安姐姐愿意留下我自是欢迎的,若是不愿我不勉强。”
“这契约姐姐且收着,安心住下。”妙安激动了一阵,见那契约已被张仑塞到了自己手里不由得一时间杏眼含泪。
张仑则是撇了撇嘴,咱不是那要靠着卖身契拘别人在自己的身边的下作人。
我张小公爷上辈子到这辈子的原则,就是来者甄别录取,去者欢送不留。
这世界少了谁还能不转了?!一个不肯在你身边的人,强留下来又有何意义?!
第四十六章 年少扬名,身贵多金
这大明朝是一个神奇又怪异的社会形态,他们可以和妻子相敬如宾,但也能毫无心理障碍的逛青楼、纳小妾。他们很讲礼法人情但同时也很讲契约。
是以卖身契就是卖身契,没有拿到自己的卖身契妙安就算是才艺双绝、混到手眼通天,人家拿着她的卖身契照样就能把她拎回家。
人家拿着你的卖身契你就是家奴,逃奴是打死不论的。所以唐伯虎他们家的下人跑路的时候,也是趁乱寻出自己的卖身契跑的。
这卖身契在人家手里,哪天如果跟朋友喝高兴了说你这婢女不错张仑抬手就说送你。那卖身契递过去,妙安再不愿意也得跟着人家走。
当然,也有气盛的女子当场触柱而死。比如大名士苏东坡,他朋友来给他送行看中了他的婢女春娘。于是说用自己的白马换春娘。
老苏一听觉着划算啊!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春娘在边上听说这事儿便痛斥苏大学士。
“妾闻景公斩厩吏,而晏子谏之;夫子厩焚而不问马,皆贵人贱畜也。学士以人换马,则贵畜贱仁矣!”
还做了一首诗: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今日始知人贱畜,此生苟活怨谁嗔。而后触槐而死。这个故事是出自于明末冯梦龙的《情史类略》,也有苏轼的粉丝考证这事儿是假的。
但宋明时代送婢女妾室,这个情况确实是普遍存在的。别说婢女了,就算是妾室那也是“奴”一样的存在而已。礼记就说了:“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
而且这“女为人妾,妾不聘也”!就是说,妾室连聘礼都没有的。《唐律疏议》也说“妾乃贱流”、“妾通买卖”。
那意思就是,成了妾室那就是贱籍还能买卖。最惨的是,哪怕到了清代妾室都是不能入祖坟的。这在古时候是极为残酷的一种做法,相当于把你排除在家族之外。
所谓“生不入族谱,死不入祖坟”,这在古代于大部人是最大的羞辱。
以至于当时位高权重的袁世凯因为母亲是妾室,不得不动用巨大的力量闹了一通,这才逼迫着宗族把他母亲葬入祖坟。
妾室当时的地位等同于商品,古时候又有“君子有通财之义”这说法。于是,赠送妾室也就成了名士、文人之间一种极为普遍的事情。
妾室都如此更遑论婢女了,那真是说送就送出去了。
当然,这事儿张仑是干不出来的。对于大明这种动不动就把女人当个家伙什给送人的做法,张仑还是接受不下来。
而且张仑自己有自己的傲气,来者不一定收但去者是绝对不留。咱还没下作到要靠卖身契这样的手段留女人的地步,再漂亮也不这么干。
文书给你了,想留下便留下罢。不想,随时走就是了。可妙安会走吗?!显然是不会的。
现在的妙安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官宦人家的庶出小姐了,经历了家变、发卖甚至差点儿沦落青楼之后她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尤其是在父亲那位前同僚的家里,曾经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妙安再傻都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意味。
一度她被安排去照顾那位同僚家七八岁的小少爷,甚至那位老爷还说她粗通文墨要她去整理一下书房。
他们家的夫人如果这都没有发现自家老爷有什么心思的话,那真就是白当家里夫人了。所以那位夫人很果断在自家老爷去金陵公干的时候,直接把妙安发卖了。
拿回了自己的文书妙安就能够自己生存下去了吗?!一个孤单的、漂亮的女子,她靠什么生活下去?!谁来给她庇护?!没有庇护,她又凭什么生存?!
退一万步来说,妙安可以去找一个人嫁了。那么她又能嫁给什么样的呢?!
能够让她成为正妻选择的大约就只有两种:一种是落地秀才,穷而无甚营生只能是勉强糊口但乡里乡间还算是有些许地位脸面。
另一种则是一些商贾富户,但又不可能是大富之家那种。顶多是小富即安,家资尚可的那类。
而再上一个阶层的大富之家、举人官宦,顶多是纳她为妾绝对不会给她平头正妻的位置。可如果给那些人做妾,为何不给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做婢女呢?!
尤其还是拿回了自己卖身契的婢女,她甚至努力一把就能够跃上高枝了。若是张仑抬举她成了妾室,一个英国公的妾室可比一般官宦人家的正妻厉害多了。
到时候别说商贾之家、她曾经的父亲、发卖她的老爷家。就算是这苏州府甚至金陵城,她亮出英国公府的名号啥举人老爷乃至苏州知府都得让她三分。
即便是刨去这些附带的效果,张仑一个“天下风云麒麟儿”的名号外带《白蛇传》、《倩女幽魂》和“滚滚长江东逝水”作者的身份。
那也是妥妥的一流大名士啊!这年头如果说什么人最牛批,那除了皇帝、勋贵、阁老……这些人之外就是大名士了!
大名士虽然没有官职但声势却比官员更牛批啊,他们虽然不在朝可他们读书人的身份不仅骂朝廷、骂皇帝、骂阁老……那是随便骂,而且骂完士子们还上窜下跳的支持!
玉公子牛批!玉公子骂的好!那朝堂上衮衮诸公皆是一群煞笔,玉公子深谋远虑国之栋梁也!
这皇帝阁老都骂了,更别说下面的官员了。大名士若是骂了个官员,那官员说不准还可能惨遭开革。
所以现在张仑哪怕不是英国公府小公爷,但他给苏州府知府递个帖子那苏州府知府也得躬身来迎。
远远的就得用读书人的方式见礼,道声“滚滚长江东逝水玉公子当面,未曾远迎真是失礼啊!”
还得给张仑摆去上好的席面广邀这苏州府官员名士前来作陪,这倍儿有面子!还得苦求张仑若是住他家里,立马得着人安排食宿。
张仑如果要走了,再三挽留不住还得奉上一份仪程。这仪程还不能低了,低了传出去那脸面没地儿搁啊!少说也得封上个五六百两罢?!然后还得给些礼物,不然日后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然,妙安决计不走的原因中最重要的还是:张仑确实长得好看了!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又不盼着俊俏良人娶她还?!
一双丹凤桃花的偏偏陌上玉公子,得享“天下风云麒麟儿”的大名士。还是英国公府的嫡孙,恩宠第一的勋贵。
要妙安还想着跑,那她真真是脑子叫驴给踢了。
第四十七章 俊秀雍容少年郎,谁家女子不倾心
毫不客气的说,妙安这十多年岁月在整个苏州就没有看过似张仑这般俊俏如明珠朗然,仪态雍容的少年郎。
事实上唐伯虎、徐经的仪态、相貌也不错。哪个单独拎出去,人家也得夸一句名士风流。俩站一起人家也得说,这是一时俊秀啊!
但当他们跟张仑站在一起的时候,便有“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觉之形秽”之感。
用后世的话来说,张仑的两个弟子站在他身边就好似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站在了挺拔俊秀温润阳光、大家出身礼风仪态举手投足皆有贵气的鲜肉少年郎身边一般。
捏紧了自己的卖身契,妙安决定自己就在小公爷身边不走了。即便是小公爷的婢女,可那名头和身份比之一般官宦小姐家的都不弱呢!
张仑此时却没有去琢磨妙安的想法,虽然这位s型身材胸怀宽广的大美女现在成为了自己的婢女。可这玩意儿现在能看不能吃啊!
“哒哒哒……”护具还没有做好,这段时间张仑只是在练自己的骑射。英国公府张家起家就是靠军功,张仑他爷爷张懋那也是当年随宪宗游猎西苑骑射连中的人物。
所以张仑自然是不会轻视骑射这一块儿。再说了,多一个保命的技能不好么?!
至于科举他则是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不是因为张仑觉着自己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他的见识和学习到的技能。
张仑目前手上最大的底牌是他所掌握的一项技能记忆术!大多数人仅仅以为记性好是天生的,但实际上要有好记性可以通过后天进行培养。
记忆术就是这种方法研究后的结果,而张仑掌握的这套却是通过一些特殊渠道从某位商业间谍那里搞来cia专用的高级货色!
上辈子的话张仑只是觉着这套记忆术非常的牛批好用,但重生在大明朝后他又发现:自己不断的加强这种记忆术的练习很多上辈子的事情都会一点点的被想起。这甚至包括一些事情的细节。
而这辈子用这记忆术不能说触类旁通,但记下来那些经史子集是不成问题的。再加上他曾经看过的、做过的那些八股,不敢说状元十拿九稳但考个一甲这是妥妥的。
跑了会儿马练完了骑射,下马让老亲兵牵着去喂草料。然后远远的张仑走到百步外对着箭靶“啪啪啪……”的张弓便射!
“咄咄咄……”一枚枚的箭支就这么直接的扎在了靶子上,这是张仑数个月以来的练习成果。练了一会儿射箭,张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擦了一把汗便到旁边休息。
休息了会儿后,又开始拿着弘治皇帝御赐的那把绣春刀“刷~刷~刷~”的开始了空劈。
老亲兵们看着自家小公爷的勤奋不由得感叹,虽然老天爷夺取了少国公的性命可竟是让少国公留下了小公爷这么个英才啊!
一石半的弓,策马、步射十有九中。手中倭刀、绣春刀,直斩臂儿粗细的木桩、活羊一刀便断!
偏生小公爷现在才虚十四岁啊,若是再过上三五年、多些战场经历恐怕九边悍将也未必能与他一战罢?!
妙安则是依着门看张仑一刀刀的挥出不由得心神摇晃,目眩魂摇。
公子真好看……
待得张仑再休息的时候,妙安赶紧将刚刚自己从大脚婆娘那里拿来的汗巾给送过去让公子擦擦。
“辛苦姐姐了。”张仑露齿一笑,妙安的脸色“蹭~”的一下就红了:“少爷莫要取笑妙安……”
张仑笑着坐下,而妙安则是在一边倒茶过来给张仑解渴:“刚才看着公子练刀,我想起城里有一位老师傅可是厉害了!”
“哦?!这苏州城中还有刀法高手?!”张仑有些诧异的笑了笑,看着妙安道:“妙安姐姐是怎么知道他是刀法高手的?!”
妙安嘟着俏丽的樱桃小嘴,那鼓囊囊的前胸抖了一下:“少爷瞧不起人!妙安虽然不识刀剑,但知府西野先生当是识得的吧!”
张仑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笑。这苏州知府便是曾经为唐寅上奏辩白,也是曾经在方志拙落唐寅的时候为他说话求情的曹凤曹鸣歧,自号西野。
若说这位曹知府识文之明那张仑无话可说,他的确简拔了唐伯虎这名大才。但这文采跟武术扯不到一块儿去啊,他虽是成化十七年的进士可也不能说明他就懂剑法不是。
“少爷莫要取笑,那位陈钓翁可不一般!是西野先生任陕西道监察御史时候识得的,曾在陕西府衙担任文案好些年。西野先生费好大力气才将他请回来……”
却见妙安嘟着嘴,气哼哼的道:“苏州府不少人都知道钓翁可是有真本事的,曾在街上拦下三匹惊马救下数人呢!”
卧艹!拦下惊马?!张仑一惊,这拦下惊马那可就真牛批大发了!
要知道一旦马受惊必狂奔,除非前面出现更大的障碍物否则几乎都是直接撞过去的。而且除了安抚几乎无他法可循,即便是到了现代多数去拦惊马者非死即残。
却见妙安用着她那吴侬软语轻声道:“我之前的主家,欲请他为师教授家中少爷武艺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妙安姐姐刚才说这人曾在陕西府衙担任文案,别号钓翁?!”张仑眉头一皱,他似乎想起了一个历史上的人物。这人虽然并没有出现在正史上,但……
妙安见得公子似乎相信了,不由得点头道:“嗯呐!钓翁是温州人士,据说也是听闻西野先生要就任苏州知府这才肯来的。”
温州人士、曾在陕西府衙担任文案多年,还是姓陈别号钓翁……
“妙安姐姐,你且帮我把伯虎喊来……”张仑若有所思,妙安见状不敢打断赶紧点了点头转身便去喊唐伯虎去了。
经历了春闱一案唐伯虎吃了大亏之后总算是心性平稳了些许,这些日子除了去拜访那些在落难的时候依然帮助、惦念自己的师长、学友之外,基本就是跟徐经在这桃花坞里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