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拜访
她不想再这样依赖他了，可一路上，她又时刻被他细细照顾着，她若是反抗，小八便不高兴，没办法，千寻只能慢慢把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揽过来。
二人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最后，她忍不了，和小八挑明：“小八，你以后不用处处照顾我，一些简单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
比如收拾行李，河边取水之类的。
小八不说话，拽着缰绳的双手收紧，随即无力地垂下。
千寻一只手撑着车帘，她看不到小八的脸，索性对着他宽阔的背影继续说。
“我之前一直把你当仆人，可是我其实更希望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千寻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好像小八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千寻问出了口却低下头不敢继续看，她绞着手指，心里是紧张的，她怕小八拒绝自己。
小八听到这句话，心像是被千寻用厚厚浓浓香香的甜蜜裹了又裹，又扔在糖霜里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沾了又沾，开心极了。
他有朋友了！
的马蹄在地面上敲出欢快的鼓点，听了许久的小八发现原本枯燥的声音可以这么好听。
不知道是因为矜持还是害羞，小八听到自己极轻地回应：“嗯。”
轻细犹如蚊蝇的清冷声音飘荡在春风中，好听到酥倒了吹过的一大片春草。
千寻不明所以，嗯？嗯是什么意思啊？
“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这次小八没有很快回答，就在千寻心灰意冷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听到小八清冷而平静的声音。
“我愿意！”
对小八而言，这不是一句回答，而是一句承诺，一句诺许千寻一辈子的誓言。
钟声敲了12下，已经午时。
寒冰深处，一个皮肤苍白的男人在双人冰棺之中缓缓睁开眼睛。
他又感受到情丝的波动了。
尽管这次的波动很轻，消失得很快，不过还是让他察觉到。
看来，这根叫嫉妒的情丝应该是最近才形成的，绵软无力，远不及以前。
不过，为何情丝会这么快重新长出来？
仿若幽魂的他坐起来，看着身边安静躺着的女人，缓缓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烙下一吻。
女人神情安详，好像睡着一般。
“别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男人伸出手，抚过女人被冰棺冻住的黑发，缓缓下移，一一触碰结满白霜的眉，紧闭着的眼，饱满但毫无血色的唇，最后，指尖停在女人小巧的下巴上。
他低下头，亲吻这张已经吻过无数遍的唇，辗转碾磨。
若是细看，可以瞧见影像般的男人嘴唇时而穿过女人的唇瓣，十分诡异。
半透明的男人恍若不觉，耳鬓斯磨一阵，抓着女人纤细的手，说道：“放心，不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没人回答他，只有寒冰散发出无尽的寒冷，冰冻住这里所有的秘密。
这日，花红柳绿，房檐下的燕子啾啾叫着，告诉院中往来的人，该换上薄薄的春装了。
明月公主坐在软垫上，靠在四角凉亭的围栏上，掰碎手中的糕饼，又搓得细细的，慢慢撒到池子里。
水中的锦鲤摆动鱼尾游过来，争先恐后地抢着食吃，翻起阵阵水花。
这时，枣红一脚踏进亭子。她脸色红红，眼睛怒中有惧，瞪了一眼鹅黄，然后挤过她，来到公主身边。
鹅黄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惹上这位姑奶奶了。
“公主！”枣红就像被谁欺负了似的，声音透着委屈，“那个李公子来了。”
她听到前院通报李公子又派人送来礼物，想到那日跟随公主一同赴宴，目睹那人荒诞做派，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擅作主张，跟着通报的小厮来到门口，想要狠狠羞辱一番李府的人。
李公子有什么怕的，还不是一个拜倒在牡丹花下的鬼？她们公主是天底下最美的人，她这只伺候金凤凰的土鸡身价也要跟着涨一涨了。
也不知道这是李星玮这个月第几次遣人送礼物了，若不是守门的侍卫拦着，恐怕公主府的大门槛早就被踏平了。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李星玮亲自前来，一群歪瓜裂枣里面立着一株芝兰玉树，想让枣红看不见也不行。
那日宴会，她曾透过门缝见过李星玮的样貌，只一眼便也记住了。
她的脚还没踏出门外，立刻像见了鬼一样地滚回来，可见李星玮给她的心灵留下了多大的创伤。
“哪个李公子？”明月公主动作未停，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
“就是天天送礼的那位！“枣红连这个人的名字也不敢叫出来。
她是真的怕，那天回来以后，连着一个礼拜见肉就呕。
“他来干什么？”明月公主长眉一挑，心中厌恶。
这个问题枣红回答不上来，她只想着出气，忘记问小厮李公子的目的。
不过这不妨碍她给李星玮穿穿小鞋。
“公主，那人就是一个疯子！就算是好事，遇到他也成了坏事。”
枣红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这张碎嘴会一语成谶。
“他递了拜帖吗？”明月公主又问。
“这……”枣红呐呐，公主又问住她了。
“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该改改了，下次要是还这样就别呆在我身边了。”
明月公主拍拍手掌，把手上沾着的碎屑拍掉，接过鹅黄地上来的帕子，慢慢擦手。
枣红听到这句话，心中惊恐万分，连忙跪下，身子贴地，口中求饶：“请公主恕罪！”
明月公主看着枣红求饶的样子，目光晦涩不明，心底叹口气。
她站起身子，整理自己的裙摆，说道：“罚你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吧，长长记********婢领罚。”
等明月公主领着众人走远后，枣红才抬起头来，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内心感叹道：真是虚惊一场。
李星玮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都差人送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星玮要搬过来和他同住呢！
一次两次还好，明月公主还能把这些东西当成赔罪礼收下，可是后来还送是什么意思？
她想到小时候，家里唯一的一只花公鸡每天都会给家里唯一的母鸡叼虫子吃。
顿时心底生出一股恶寒。
补充情节
天将破晓，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拉开一扇房门。
今天公主府闯进刺客，他前前后后忙了快一夜，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金阳成脱掉身上的软甲，工工整整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扯下腰带，正要脱掉最外面的坎肩，突然房门被拉开，一个人闪了进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来的人。这人脚步极轻，不是轻功了得的高手，就是个女人。
察觉出来的人没有丝毫武功的底子，他也就没当回事。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连门都不敲，竟然直接闯进来。
男人缓缓转身。
“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妓子这么大胆，大半夜闯进男人屋里偷看男人换衣服？原来是你，怎么，不过才几个时辰未见，就这么想我？”
男人嘴角带着一抹痞里痞气的笑，带着薄茧的手指伸向女人。
女人不动声色退开一步，摘下黑色的兜帽，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是鹅黄。
“你们今天大意了。”鹅黄表情冷冷的，一改平日里的知性温柔好说话。
她不喜欢这个常逛秦楼楚馆的男人，如果不是有必要提点提点他，她不会走这一趟。
“明月公主都不再追究了，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公主并不是不追究，只是没想到还没提审那个刺客，他就已经服毒自尽了。你应该庆幸公主保全你的小命，感念公主对你的宽宏大量。”
“不是，你到底是哪边的人？”男人双手抱胸，上下打量她，之后轻蔑地看着鹅黄。
“哪边的人？”鹅黄冷哼一声，“两个人一把火就把公主府中所有的守卫吸引过去，我该说你是玩忽职守还是勾结刺客呢？”
听到这话，男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今天来只是提醒你，不要太不把公主的性命当回事。”鹅黄重新带好兜帽，遮住自己的脸，“那位虽然不太看重，但是在成功把他祭献出去之前，他就不能死。”
鹅黄的手轻轻放在门上，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开口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魔王对他很感兴趣，如果公主现在死了，你觉得那位还会放过你吗？”
说完，高挑的身影重新融入夜色之中。
男人逐字逐句消化鹅黄话中的消息，先是胆战心惊了一会儿，待到平静下来，才恨恨道：“魔王？他最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你怎么可能比我了解他！”
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珍惜。
第46章 纠缠
李星玮如此大张旗鼓的做法，在坊间流传甚广，甚至翻出好几种版本。接受度最广的说法是说明月公主是月亮上下来的仙人，此番下界本是体味人间百态，结果把混世魔王李星玮变成了一个痴情种，日日守在公主府门口。
一些戏班子为了赶上这波热度，专门把这个过程编纂成仙人恋的戏曲，结局还分成两种，一种是从善的李星玮和明月公主相互爱恋，无奈的是最后明月公主被迫回到月亮上，两人从此天人相隔，每逢月圆之际李星玮对月垂泪，让人好不唏嘘。另外一种是李星玮和明月公主相爱，经过一番努力天上的仙人终于被二人的爱情感动，让明月公主留在人间，他们二人成为了神仙眷侣，还生了两个娃娃。
但凡戏班子排这出戏，场场爆满。
明月公主虽然每日呆在公主府，但是坊间流传出来的消息，他这个当事人也是知晓一二的。这些流言蜚语他只能装作没听见，对李星玮的做法只能装作没看见。
他可以一直缩在自己的府邸假装不知道，但偏偏另外一个当事人还怕事情闹得不够大似的，竟然亲自来找他。
他很生气。
怀着一肚子的怒气，明月公主决定让这个李星玮清醒一下，不要再给自己送礼物，也别亲自拜访。
鹅黄跟在明月公主的后面大步流星，她觉得此刻这个遇事淡淡的明月公主是真生气。
李星玮如此做法确实太过分，他可以不考虑自己的名声和形象，却不能不替公主考虑。这种天天堵在别人家门口的做法，不管借口是什么，也渐渐变味了。
鹅黄心底叹口气，心中忧思不断。
可是和性命相比，名声名节算什么？她自嘲地笑笑，可怜地看着前面这个丝毫不觉的小绵羊。
再拐一个弯就能看见朱红色的大门了，明月公主停下来，缓了一会儿，接着莲步轻移，慢慢悠悠来到门口。
一月不见，李星玮还是一派雍容华贵的扮相，阳光下，他额角的胎记红得愈发鲜艳欲滴。
见到明月公主的娇颜，李星玮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小跑着，眼瞅着就要扑到明月公主的身上。
成何体统！
鹅黄冷着脸，身为公主的侍女，她一步上前，伸出双臂拦在李星玮的面前。
若是在李府中也就罢了，现在是在公主府的大门口，来来往往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
与此同时，明月公主向后退了一步。
“明月！”李星玮露出大大的笑容，他扒拉一下鹅黄，鹅黄不仅没走开，还移动脚步，遮挡住后面的美人。
明月公主看着李星玮张着双手想要抓住自己，长眉一挑，不动声色再退一步。
“李公子，”明月公主不欲和这个皇都出了名的疯子计较一个称呼，“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李星玮越不过鹅黄，听到明月公主的话，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说道：“这是我专程买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油纸包被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摞洁白如雪的云片糕。云片糕里面洒满了松子，切成薄薄的一片，若是对着光，能够到看到糕里的松子金黄，像是油脂一样凝在上面。
这是城中云记坊的云片糕。
坊里师傅手艺高超，能切出最薄最透的云片糕，美味香甜入口即化，连宫里面的娘娘都喜欢得紧。
再看李星玮，他身上穿着絮着薄棉的丝绸坎肩，皱皱巴巴，脚面上挂着已经干涸的泥土点子。
他身后跟过来的几个李府仆人小厮，一个个无精打采，好像没睡够似的。
云记坊的云片糕是要在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规规矩矩排长队才能买到。
明月公主心下了然，这人连轿辇马车都没用，起早徒步去较远的云记坊买糕点送给他。
他不喜欢甜食。
他没有忘记上次宴会上李星玮逼自己吃的那些东西，想到这里，心中升起的一丝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不管李星玮送什么正常的吃食给他，他都感觉恶心。
明月公主忍者胃中的不适，眼神渐渐冰冷。
“公子的心意本宫收到了，请公子回去，以后也不要再送礼物了。”
说完这句话，明月公主打算转身离去。
他亲自来到门口，表面上是屈尊降贵，可皇都中的达官贵人是明白的，他这么做给足大王和左相的面子。
何况李星玮这么大的一个人，不好直接让人轰出去，他不赶他走，但也不会请他进府就是了。
这样虽然礼数不全，可没有人不知道李星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要是真的换了一家人，恐怕连大门都不会给李星玮打开，推脱主人家生病不便见客，直接把人打发走。
李星玮见心心念念的人要走，一时着急，冲开鹅黄，把明月公主抱了个满怀。
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
27岁的李星玮力气很大，他一只手揽着明月公主的腰，另一只手托着云片糕，不容明月拒绝。
“明月，”李星玮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惶恐，“明月你尝尝，我排了很久才买到的。”
身后人灼热的气息喷薄在耳边，明月公主觉得很痒，薄面微红，但心中更加生气。
17岁的明月公主不矮，李星玮比他还高半个头，壮硕的身躯禁锢着小一号的他，他挣了挣，没有挣开。
别说一个正经的大姑娘，他一个男人也经受不住这个疯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羞辱。
“李星玮！”
明月公主怒不可遏，脚下狠狠踩了他一脚，趁着李星玮吃痛，挣脱他的束缚。
啪的一声，李星玮白皙的脸上浮现五个浅浅的指印。
从明月公主被强抱，到李星玮被打，在众人眼中时间短到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大家看着李星玮怔怔地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两个在皇都中有名的人物，彼此吃了彼此的亏。
公主府这边的人替公主委屈，觉得李星玮活该被打。李星玮带过来的人觉得公主胆大包天，谁敢给这位祖宗一点颜色啊？这样回去受苦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吗？
第47章 幼燕
李星玮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看着明月公主眼中的厌恶和愤怒，像是一个落水已久的人，突然看到身边漂浮过来一节浮木，只想攀住这根木头，露出水面，呼吸氧气。
洪明月就是那根浮木。
李星玮眼中带着痴狂和疯狂，伸出手，想要抓住明月公主。
啪！明月公主一掌拍掉他的爪子，顺带也拍掉芬芳香甜的云片糕。
薄薄的云片糕散落一地，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
李星玮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雪片，眼眶越来越红，随后蹲下去，一片一片捡起来。
“来人，送客！”明月公主大声吩咐道。
一旁的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上前。他们可不敢碰眼前这个混世魔王。
明月公主嘴角带着嘲讽，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使唤不动你们了吗？“
这句话可要不得，一众人不管蹲着的那人是谁，甚至连礼数都顾不上，竟然直接架着蹲在地上的李星玮，把人拖出了门。
门口的李府家丁一看这还得了，只怕这位祖宗什么地方被拖得破了皮，一窝蜂地涌上前，把李星玮接住。
身烂如泥，李星玮臀下垫着人肉垫子，手里握着云片糕，看着明月公主，目光凄凄然。
明月公主盯着门外有点魂不附体的李星玮，一字一句地说：“以后只要是李府的人一概不见，李府送的礼一概扔回去，听见没有？”
守门的人哪里见过明月公主这种架势，他们听着明月公主凌厉的语气，心中诚惶诚恐。
明月公主极少笑，待人也都是冷冰冰的，这种盛气凌人的样子真真少见。
“是！”
一众人跪下齐声说道。
公主府的大门被人缓缓关上，明月公主站在门里，看着门外面的李星玮，不发一言。
公主眼中盛满的厌恶和冰冷，李星玮看得清清楚楚。
“等等！”李星玮反应过来，他冲到门口，立刻被两个守卫拦住。
“明月！明月！”李星玮伸出双手，努力想要伸到渐渐闭合的朱红色大门里。
李府的下人见状，纷纷上前想要帮助李星玮，可惜还是没有里面的人关门的速度快。
“明月！”李星玮不断地拍打大门，心中焦急惶恐，感觉自己要失去这块浮木了。
“明月！”
明月公主看到大门紧闭，下人又上了栓，这才转身离开。
“明月！”
耳边是李星玮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从最初的恐惧渐渐变成了惊惧，仿佛是明月公主把他怎么样了似的。
“明月！”
耳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哭声，明月公主想象不到李星玮哭的样子，脚步不由得停下来。
这种人渣混蛋魔头也会害怕到流泪吗？
明月公主想到小时候曾见过的一只掉落巢穴的幼燕，眼睛还未睁开，在潇潇的风雨中凄厉鸣叫，但是不管它叫的声音有多大，有多惨，只要离开了巢穴，从此就再也没有父母关照，任其自生自灭。
明月公主闭上眼睛，他想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缠着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吗？
他吐出一口气，平复被这声音扰乱的心绪，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他不是佛，渡不了自己，更渡不了别人。
或许，他们都是离巢的幼燕，在这飘摇的风雨之中，慢慢地挣扎等死。
经过23天的赶路，小八和千寻终于来到目的地。
库水村本身不大，几十户人家相距却有点远，不仅交通不方便，就连适合下榻的客栈也没有。
没办法，二人只能在距离库水村最近的库水镇落脚。
第一天，千寻休息一整天，什么叫做舟车劳顿，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小八趁着千寻呼呼大睡的时候，关机休眠，慢慢恢复身体性能。
第二天，二人出去在镇子上转了一圈，熟悉周围环境，顺便打听库水村的消息。
可是这一路上，他们听到最多的，是关于明月公主的神话传说。
比如明月公主出生的那天晚上，月亮有盘口那么大，明月的母亲金氏经过3天迟迟生不下来，后来有人看见一束皎白的光芒从天而降，笼着住在山下的洪家，接着，那人听见一声响亮地啼哭，这个婴儿就是洪明月。
还有更加夸张的，说明月公主是月亮上的仙女借着金氏的肚子来到凡间游玩，时间到了就要乘云回去了。
如此种种流言消息，那些人说完之后，总会加上一句：洪家这次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千寻听着有趣，而街边的商贩也懂得利用名人效应，胭脂水粉争夺谁家才是明月公主心头好，酒楼茶肆都说明月公主是常驻客，就连卖苹果的还说自家的苹果是明月公主最喜欢吃的。
千寻让那个婆婆包了几个苹果，拿出其中一个用袖子蹭了蹭，咬一口。
真甜！
他们遇到一个卖符纸的。
那人见小八和千寻两个人举止亲密，还都是俊男靓女，以为二人是夫妻，甩着手中一把符纸，说：“二位求个送子符吧！我这里有送女符，很灵的！”
千寻本来不想理这个骨瘦如柴，留着一把山羊胡子专门坑蒙拐骗的老头子，但是小八却走到那人的摊位前，停下来。
“二位可要送女符？”老头狭长的双眼一眯，黄鼠狼一般探着头，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在千寻小腹处打了个转。
“我这里有3种送女符，分别是送女，送美女，送倾国倾城美女，”老道猥琐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二位想要哪一种啊？”
“平安符。”小八伸出手，在挂满的符纸的架子上转了一圈，停在第二排其中一张上。
“真的不要送女符啊？我和你说，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老头不死心问道。
“多少钱？”
山羊胡子老头有点不太高兴，他本来看着这两个人是外地人，想靠着送女符敲对方一笔，没想到两个人只要一个平安符。
“5文钱，拿走吧！”老道一把扯下小八看上的平安符，塞在他怀里。
第48章 在意
见小八真的要买，千寻上前拉住他。
“平安符都是在寺庙求的，这老头不太靠谱，别买了，咱们走吧！”
千寻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再者，这个头发长长的老头也确实太不靠谱了点。
小八回头对千寻笑笑，伸出手，递给那个人5文钱。
“心诚则灵！”
小八从下面一排拽下一个红面小荷包，把符纸折好放进去，收好口。
老头山羊胡子一翘，开口道：“荷包15文，付钱付钱！”
包装竟然比里面的东西还要贵3倍，千寻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荷包做工粗糙，用料也不好，根本不值这个价。
小八又付给那个道士15文。
“真的好亏啊！”
千寻有点肉疼，她觉得小八有点傻。
小八笑着摇摇头，转过身子，把荷包系在她的腰上。
“带着，保平安。”
小八眉眼温柔，千寻心中的火气灭了大半。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阳光下苍白的皮肤似乎折射出红色的光晕，看起来倒是有了些许血色，深蓝色的眼睛深邃的像汪洋大海。
千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一遍一遍拍打她的心，想要融化心中的磐石。
察觉自己刚刚看入迷了，千寻觉得有些失礼，轻咳一声，背过身子继续啃起苹果。
男色害人啊！
千寻没注意到，她身后的小八被另一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勾走了。
“明月公主知道吗？”那个男人左右看看，最后神秘兮兮地掏出来一块白色棉布，里面不知道包着什么东西。
小八本来想走，但是听到明月公主4个字，任由那个男人勾着他的背，把他拽到一旁。
“我跟你说，我可是见过明月公主，那皮肤像丝绸一样光滑，嘴唇红的像最美的山茶花，声音像百灵鸟一样好听！我和你保证，你要是见过的话，一定会被她勾了魂魄去。”
那人把白棉布抖开，露出里面做工柔软细密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块布。
小八看着那个似曾相识的东西，皱起眉头。
“我告诉你，这个是明月公主贴身小衣，我可是千辛万苦才搞到的，”男人心中得意，一般男人看到这个都会脸红心跳。
他今天特地来到这条街上想要找个外地来的老实人兜售女子的小衣，看小八穿着像个富家公子，想要狠狠敲上一笔。
“可是我家里老婆见不得这玩意，不然我也舍不得拿出来卖。今天看到你我就觉得咱俩有缘，1两银子卖给你，你拿走吧！”
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
小八认得这一团粉白的布是什么东西，千寻身上穿的还是自己仔细挑选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回头看看那个背对着她的女人，而他真的这么做了。
男人一看似乎有戏，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又要翘起三寸不烂之舌，话刚到嘴边，他听到小八说：“不用了。”
“你真不要？这可是明月公主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那女人背对着他啃着苹果，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这边的动静。
小八没有搭理这个男人，眸光深深，抬脚离去。
“真是不识货啊！这真的是明月公主的”男人看着已经到嘴边的肥肉溜走了，心中不快。
这时，一旁的老头开口了：“卖东西也是分人的，你看那个男人对身边的女人在意的紧，说不定人家是夫妻，这种东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你应该挑那些年纪不大，身边还没个女人的下手。”
痞气男人摸摸胡子，不屑地哼一声，去找下个目标。
小八听到老头的话，心中思索，办成兄妹或者夫妻，对他们来说有区别吗？
千寻不聋，走的不远，早就把三人的话听了个全。
尤其是听到夫妻二字时，她的脸刷一下涨成了番茄。
小八靠近千寻，见她举着啃了一半的苹果，一动不动，于是伸出手拍拍她的肩。
“千寻？”
千寻没有理他，反而跑到那个老头面前，一掌拍在他的摊位上，辩解道：“你见过出嫁的女子还梳少女的发髻吗？我和他是兄妹，兄妹！”
她不管这个胡子稀疏的老头是否明白，大喊大叫，惹来周围无数目光，小八无奈只能把人给拉走了。
回去的路上，千寻的脸都是红红的。
沉默许久之后，小八听到千寻蚊子般的声音。
“你别听那个老头胡说，朋友之间就是应该互相关心互相照顾。你在意我，我也在意你啊！”
千寻觉得自己有责任教会小八做一个合格的朋友，起码朋友和夫妻之间的尺度还是要让他清楚的。
身为一个人类她还是有资格教育小八这个机器人七情六欲的！
小八目视前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回答道：“哦！”
千寻听着小八这声不痛不痒的回答，觉得有些应付自己的意思。她思考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为什么越想越觉得奇怪呢？
小八看着千寻微微嘟嘴思考的样子，轻轻勾起嘴角。
千寻在意他！
经过两天修整，千寻和小八提着礼物，敲响洪府的大门。
明月公主父母双亡，在选美比赛前1个月左右，经过数月辗转，来到水库村投奔仅剩的唯一亲戚叔父洪良材。
二人本来打算先去库水村，不过后来打听到，明月公主的叔父和婶娘早就已经搬出水库村，住在镇子上。
自从洪明月被封为明月公主之后，他的叔父一家便搬到镇中，住上了比之前茅草屋大得多的三进小院子，开始享受起被人伺候的金贵日子。
连一些怎么都梳理不上的各种亲戚，也突然冒出好多。
两个一穷二白的乡下人，怎么突然间会这么富贵？除了远在皇都的大王赏赐的，还有许多是本地乡绅巴结的。
虽然明月公主并不是水库村的人，但当初代表库水村参加比赛，因此，这里的人直接把明月公主当成本地人，要是有外乡人提出质疑，他们还会不高兴呢！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库水村出了一个明月公主，连带着旁边的库水镇等几个乡县，也不兴生男娃了。那些生不出女孩的妇人，天天连做梦都在祈求上天赐给自己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娃娃，能够一朝冲天，带领他们这些穷苦的父亲母亲，过上好日子。
第49章 洪良材1
通报的小厮很快引着千寻二人，来到会客厅。
洪良材之前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身材较矮，即便这些日子顿顿吃肉，也无法把干瘪的身体吃得丰腴一点，衣服像是随便用华丽的料子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古铜色的脸上留下风吹日晒刻下的一道道皱纹，两只手指短小犹如小蒲扇似的，长满了老茧。
见到千寻和小八，老人笑着迎上来。
“贵客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看来洪良材的客人挺多的，这话说起来也文绉绉。千寻觉得有趣，若不是前两天把洪良材的情况摸得差不多，她还真看不出来这个人是个老农民。
千寻小八见过礼，和洪良材你来我往相互夸奖一番，才开始慢慢布局。
小八从怀中拿出明月公主让他转交的家书，递给洪良材。
“这是明月公主嘱托我们交给您的。”
洪良材看到书信，眼睛红了一圈，他接过信，手指摩挲信封上倒着的“叔父亲启”四个字，露出慈爱的目光。
千寻和小八对望一眼，都不说话。
其实这倒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想来也是，洪良材不识字没什么好奇怪的。
家书自然是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打开阅览，更何况他一个庄稼汉，大字不识几个，这封信还要找府中的管家念给他听才行。
“二位，明月公主近来可好？可有吃好饭，睡好觉？可有变瘦？”洪良材放下信，身子前倾，急切问道。
洪良材问得太详细，千寻和小八两个和公主并不相熟的外人，怎么会了解公主每日的食量以及睡眠质量，又怎么能说出个变化来？
不过倒也不难理解，洪良材面对唯一远在皇都的侄女，多关心关心也是正常的。何况，他因为明月公主才有机会享受不尽的荣华。
“一切都好。”小八用四个字简单回答洪良材3个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洪良材点着头，目光回到家书上，眼眶越来越红。
一会儿，他撇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之后回头对着小八和千寻歉意道：“不好意思，人老了容易动情，二位见谅。”
“您对明月公主的这份关爱令人动容，待我们兄妹二人回去之后一定会告知公主的。”
洪良材点点头，对着小八和千寻感谢一番。
千寻心中暗道：洪良材对明月公主的关心不像是假的，看起来不像是会买凶杀人的样子。
“不过，虽然公主府的生活锦衣玉食，但是，”小八话一出口，立马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想要公主命的人却不少。”
“啊？”洪良材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这是真的？何人要杀我儿……”洪良材神情慌张，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吓到了。话说一半，脸色突然一变，眼睛四处乱瞅，不敢看小八和千寻，最后双目一闭，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继续说道，“儿……儿媳妇？”
什么？小八和千寻一脸震惊!
这不是**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违背伦常的话，洪良材脸色涨红，瞳仁急转：“不好意思，其实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半个女儿来养的。公主也不是我哥哥亲生孩子。可自从公主决定去参加比赛，我这种心思也就没了。”
千寻刚刚被这老头塞了一嘴的苍蝇，此刻听到他的解释，没觉得好受多少。
洪良材老来得子，况且就洪玉这么一个，儿媳妇可不是半个女儿吗？
有时候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八目光森森，简直要把洪良材戳出个窟窿。
洪良材慌慌张张站起来，对着小八跪下，不住地磕头：“大人！大人忘记小老儿说过的话吧，这些都是小老儿自己的想法，公主她什么都不知道。小老儿该死，小老儿糊涂啊！”
除了男子不可以参加选美比赛之外，已婚妇女或者非完璧的姑娘也是不可以的。所以，只要是处女，哪怕是个80岁的耄耋老人，也可以参加。
就是一定要冰清玉洁！
千寻头疼地揉揉额角，这么龌蹉的事情亏这个风评老实的人能想出来。万一有人把这件事抖出去，再添油加醋一番，明月公主不管是不是处子之身都别想活了。
小八看着洪良材，目光转了转，开口道：“我们和公主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你起来吧，这件事莫要再乱说了。”
洪良材应声站起来，舒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不少。
他抬起手，擦掉额头刚刚冒出来的冷汗。
”您很热吗？“小八看见他的动作，饶有兴趣地问。
”啊，是啊，“洪良材讪笑，脸都快皱成一朵菊花，”确实有点。“
洪良材笑得怪怪的，他为何不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羞耻呢？
小八轻轻揭过这一页，继续之前的话题。
他用颇为遗憾语气道：“刺杀公主的刺客当晚就被抓到了。可惜那人服了毒，府判大人还没来得及问背后主谋是谁，就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洪良材刚刚平复下来的面容立刻换上一副惴惴不安被吓到的样子，仿佛刚刚他经历过刺杀一样。
“大人……”
洪良材又跪下来，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挂上两行老泪，他哀求道：“大人一定要查出来凶手是谁，我可就这么一个……一个侄女啊！”
千寻心里叹口气，洪良材的眼泪做不得假，不管他曾经对明月公主有过什么想法，这一刻是真心在意的。
不过若要说这个老头害怕明月公主死了之后再也过不了富贵日子，倒也不难理解。
“这件事府判自有定夺，您不必如此难过。”
小八安慰他，随即笑了笑，漫不经心问道：“之前常常听闻公主提起自己有个长相俊美的堂兄，为何不见洪公子？”
千寻不经意瞥了小八一眼，心道：这人撒谎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明月公主何时提过这个堂兄，还不是他们这两日打听到的消息。
听到这话，洪良材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又是一变，他快速擦干净眼泪，竟然笑着开口，只不过那笑容实在难看，像是硬挤出来的。
“萧公子有所不知，我那儿子早在3个月之前就跟着走方的郎中走了，甚至都没能送公主最后一程。”
第50章 洪良材2
这句话他说得倒是底气足了些许，句末还颇为遗憾。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小八盯着洪良材许久，缓缓道。
跟着郎中走方，没什么目的地，如今人在哪里都是有可能的，洪玉一时半会回不来。
“明月公主倾国倾城，之前还想作为堂兄，李公子的样貌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偏巧，我妹妹是个爱美的，小时候曾经说过不是貌若潘安的她不嫁。”说到这里，小八又笑，眼睛却没有丝毫暖意，不错过洪良材脸上每一个表情，“之前在街上偶遇明月公主，嚷嚷着非她不嫁，可是明月公主是个女子，又不是男子，怎么能娶她呢！”
洪良材的表情凝固一瞬间，显得有些不自然，但面上仍然笑着。
“就是就是……”
千寻没想到自己偶尔的花痴被小八拿过来做剑使，她撇撇嘴，心道：以后定要找个比你还帅的人天天带在身边气气你。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红，在洪良材的眼里，到像是妹妹被哥哥用话打趣一般。
“李公子不在真是可惜啊！”小八装出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也是我儿洪玉没有福气，再说小姐如此金贵，我们家洪玉高攀不起。”洪良材讪讪地笑着，把千寻捧得高高的。
千寻觉得有点别扭，这样是在夸她，是吧？
小八点点头，觉得这个问题没有继续深挖的必要，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前面的桌案，面色突然凝固起来。
“其实我们兄妹二人此番前来还有一事，”小八顿了顿，继续道，“不知道明月公主之前可有什么仇家，或者与人结过怨？”
聊到刺杀这件事，洪良材面容立刻多云转阴，他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公主乖巧懂事，平日连门都很少出，不知道谁会害她。”
“是不是公主在皇都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贵人？”
这个问题小八和千寻不是没有想过，但很快就否定了。
很明显，买凶的人是知道明月公主的性别，否则那两个黑衣人也不会又是杀人又是放火。
不过，明月公主在选美比赛中都没被人发现真实性别，后来搬到公主府，围在公主府外面转的那些人更不会发现了。
“公主行事谨慎，在皇都中并没有得罪任何人。”小八摇摇头，实话实说。
“这就奇怪了。”洪良材喃喃道，陷入沉思。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
“是不是在我们收养她之前就已经和什么人结怨了？”洪良材想了想，最先开口，只是语气很飘，没有底气。
若是算日子，明月公主和洪良材夫妇相处的日子未到3个月，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和库水村里什么人结仇可能性太低了。
不过，可能性低也不是没有可能。
明月公主既然并不反对他们二人来这里调查，说明他心中隐约是有怀疑对象的。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小八看着洪良材笑道。
时间差不多了，二人决定告辞。
等到洪良材把小八和千寻送到门口，小八嘱咐道：“若是您想到了什么，可以随时派人到福来客栈找我们，我们兄妹二人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洪良材连连点头，算是同意。
等到小八和千寻的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才擦了擦额头不知道何时冒出的冷汗，亲自关好门，上好门栓。
从洪良材这里得到的信息不少，不过也有很多疑点。
这个老头说话真假参半，二人之前怀疑的问题一个都没解决，反而还添上新的。
千寻在宣纸上勾勾画画，把他们得到的信息和疑点一一罗列出来。
目前他们还是不清楚背后的凶手是谁，但是基本可以排除洪良材的作案动机。
明月公主若是死了，对于洪良材来说，仅仅能多享受几年的富贵，况且，他对明月的关心是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明月公主是他女儿，不是侄女呢！
一想到女儿，千寻心底生出一股恶寒。她怎么会忘记之前这个老头子还想把明月公主嫁给自己的儿子呢？
而对于洪良材话中的种种疑点，千寻觉得有必要再拜访一次，让他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对此，小八摇摇头。
“还没到严刑逼供的时候。据我观察，他是真的不清楚谁是主谋。”
“可是为什么他言语中总是躲躲闪闪，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千寻骚骚头，洪良材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按理说，他不应该不清楚明月的性别啊？”
即便这个明月公主是洪良材哥哥收养，那洪良材不应该不知道明月是侄子还是侄女。
“有没有可能是明月公主在骗他？他故意隐瞒自己的性别？”千寻说出另外一种可能。
“不会，相比女儿身，出门在外男人更加方便一点。而且，洪良材不应该不知道明月的性别，家里添丁是大事，即使他和他哥哥相距再远，他哥哥也应该写信告知。”
“是啊。”千寻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明月公主的性别，所以说话才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千寻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做记录。
“有很大的可能。当我提到明月公主性别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小八点头道。
“那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说想要让明月做他的儿媳妇？”
小八颦着眉头，不说话了。
千寻想了一会儿，实在毫无头绪，气鼓鼓道：“要不然咱们修书一封，好好问问明月，怎么什么都不告诉咱们？”
“胡闹！”小八不赞同地瞟了她一眼，“明月公主若是真想告诉咱们，在咱们出发之前有的是机会。”
“想想我就生气，”千寻啪的一声把手中毛笔一摔，“咱们这么尽心尽力帮助他，他不感激就算啦，又要扣人质又是隐瞒消息，就会给咱们增加难度。”
“疑团总有解开的一天。咱们明天去库水村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就这么放过洪良材？”千寻心有不甘。
第51章 水库村
“不啊，总不能天天去拜访人家吧！去水库村转转，核实一些信息。”
“可是，要是不小心被凶手知道咱们在查这个案子，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千寻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洪良材的嫌疑排除了，那凶手可能是熟知他们一家的邻里乡亲或者亲戚。
小八摸着下巴，思考一会儿同意千寻的说法：“你说的很对。如果凶手真的那么警觉，打草惊蛇似乎没什么不好。他们越害怕，动作越多，线索也就越多。”
千寻点点头，表示同意。
昏暗大厅内，一个皮肤苍白的男人身上发着莹莹幽光，站在一排控制台前，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星海。
“警告，当前寄生者已存在，是否继续开启搜捕功能？”
面前一块电子屏幕传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男人没说话，操作台上一个绿色按钮仿佛有了生命，自动下陷。
“请输入搜捕条件。”
“男。”男人开口道。
那声音听起来冷冰冰，像是被冻了千年一样。
许久，他报上第二和第三个条件：“非人类、供源体。”
绿色按钮再一次下陷。
“正在搜捕中……”
十几台泛着荧光的电子屏幕同时滴滴滴响起来，跳跃的字符速度快到仿佛下一秒显示屏会报废一样。
中间最大的一块显示出一条提示。
“请选择任务等级。”
“高两级。”
这次男人没有犹豫。
电子屏幕出现加载条，到了100%的时候出现一排提示文字。
“设置成功。”
“下次任务启动设置。”
总控室想起电子音最后一句提示，而那个男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二人租了一辆马车去水库村。
水库村村口立着一个标志性的大槐树，树下有三个老人在聊天，他们旁边有群孩子在嬉戏。
远远的，3个人看到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朝着村口驶来。
这些日子，他们见过太多这样的车，比这种车好的也见过不少。
等到小八和千寻下了车，3个老头才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们找谁啊？”
“老人家，我们是专程来拜访洪员外的。”
洪良材因为明月公主，被封了个闲职。
3个老人都笑了，自从洪明月成了公主，他们村子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拜访。所以小八口中的洪员外，一定是洪良材。
“哎呀，你来错了，”其中一个叼着烟袋的老头子笑着说，“他们一家人已经搬到县城里了。这里的房子，空啦！”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们兄妹二人在这里只能逗留两个时辰，再去县中怕是来不及啊！”
小八走上前，和3个老人熟络聊起来。
“这样吧，反正他们的房子是空的，你要是愿意可以去看看，沾沾灵气。”那老头建议道。
明月公主的故居，俨然成了一处知名的旅游景点。
小八笑着点头：“这样也好，总不能让我这妹妹白来一趟，现在的女儿家啊，做梦都想变美呢！”
在场的人都笑了，他们只当小八是一个宠爱妹妹的哥哥，而那个妹妹是个想要变得和明月公主一样美的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千寻背对着他们撇撇嘴，不置一词。她打开随身带着的锦袋，从里面抓出一把饴糖，招呼不远不近围着他们这两个陌生人的小孩子。
白色指甲大的糖块混着熟芝麻，香甜粘牙，很受小朋友的欢迎。千寻几乎刚刚掏出来，就吸引所有小孩子的注意力。
一把糖很快分完了，孩子们口中含着，对着千寻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表示还要。
千寻其实很想说小孩子吃太多糖不好，会有蛀牙，但是，她最后还是闭上嘴。
小八曾经和她说过，这个海棠花耳坠是他出发之前匆忙找到唯一能用的翻译机，可惜翻译的语言是固定的，而且还需要靠近才能听到。
这确实很不高科技。
千寻无奈又掏出一把糖块，小孩子们见到立刻上前来抢。
这群小鬼！
才不让你们那么容易得到呢！
千寻把手举得高一点，这群六七岁的孩子便够不着了。
小八看着千寻抓着一把糖逗弄小孩子跳来跳去的样子，嘴角弯了弯。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
烟袋老人的问话把小八的视线拉回来。
“在下姓萧。”小八拱了拱手，“接着问，“听说洪员外是明月公主的叔父？”
“是啊，4个月前公主孤身一人来投奔洪员外。”其中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头说。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也无妨。
“想必您几位一定见过公主的天人之姿了！”小八羡慕道，“可惜我们兄妹二人无缘得见。”
“这有啥好羡慕的，”一个偏瘦的老头子声音嘶哑，快嘴说道，“我们和你一样，都没见过公主的容貌呢！”
“其实也不能算没见过，当初明月公主远上皇都，我还给公主送过行。当时公主带着帷帽，模模糊糊瞧不真切。不过那个个子，太高了，少见。”瘦老头比划一下，接着挥挥手，表示奇怪。
小八听到之后笑了，开起玩笑：“一个女子能有多高，难不成比我还高？”
“你还别不信，我看啊，”瘦老头围着小八转了一圈，随后确认了什么，说，“嗯，和你差不多，差不多。”
明月公主的身高比自己略矮，估计是时间隔得太长，这个老头记得不清楚了，小八心想。
这样看来，他会觉得男扮女装的洪明月身高在女子中少见倒是说的通。
“当时送行的场面很壮观吧！”
“嗯，那天来的官兵很多，村里的人一辈子也没见过那种阵仗，好多人远远瞧着，实际真送行的人倒是不多。”瘦老头对着小八挤挤眼，补充道，“就连县令大人也来了！”
“县令大人真是慧眼识珠，”小八赞许道，“想来当时洪员外一家人一定十分舍不得。”
“那可不，”瘦老头继续说，“洪员外的妻子赵氏把身子都哭坏了，在公主出发的前几日就开始哭，送行那天都没起来，洪员外脸上也不见喜色，看着像奔丧似的。”
第52章 打听
听到这里，小八沉默。
为何看着像奔丧似的？
过了一会儿，小八问道：“那洪公子呢？”
“洪公子在公主来之前几日跟着一个郎中走了，所以当时送行的人里面没有他。”
“这么说他们兄妹二人还未见过？”
“可不是嘛！你说怎么这样的巧，洪公子前脚刚走，公主后脚就到了。”
瘦老头拉着其余两个人，一块坐在槐树下的大石头上，之后拍拍旁边的石头，示意小八坐过来。
小八从善如流。
“说来也奇怪，洪公子走的时候村里没一个人看见，是半夜走的。”瘦老头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小八唠起了嗑。
“这是为何？”小八顺着问下去。
“洪员外说是因为那个郎中着急，隔壁县还有病人等着他呢！”
“医者仁心!”小八唏嘘道，“想来这个郎中定然医术高明吧！”
“这我不知道，那个郎中也没见过。”瘦老头摇摇头，“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洪公子不会回来。不然，你见见他也是可以的。洪公子我还是见过的，小时候长得清秀，和女娃娃似的。”
“哦？”小八来了兴趣，问道：“洪公子长得什么样子？”
“这……”
瘦老头搜肠刮肚想着形容词，他旁边叼着烟袋的老头子开口道：“他长的很白，模样清秀，细眉大眼，有点像个大姑娘。”
“就是身子不像村里常常务农的小伙子看起来结实，有点阴柔。”最后那个头发花白的纠正道。
“哈哈哈哈，”小八爽朗笑道，“许多公子哥都是这副长相，这种人我见多了。”
“哎哎哎，这可不一样。”瘦老头见小八笑，着急道，“农家的男孩哪有不下地的啊，之前他们家穷成那样，也没见过他儿子到田间地头晒太阳过。”
“老来子，宝贝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再说那孩子才17岁，太重的活也干不了。”烟袋老头反驳道，吸了一口烟，接着说，“再说那孩子模样那么标致，要是我也舍不得他去务农。和咱们这些粗人不一样，那孩子长得是富贵相。”
“听三位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很想见见这个洪公子。”小八感慨，露出惋惜的神色。
这时，一个妇人路过，叼着烟袋的老头子招呼道：“儿媳妇，这两位客人想要去洪员外的房子看看，你带着他们去吧！”
那妇人不过40左右，听到老头子的话应声好。
“这是我的儿媳妇，金氏。”
二人见过礼，小八对正在和一群孩子玩闹的千寻说：“妹妹，走了。”
此刻千寻已经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她混在孩子堆里，张着手臂像鸡妈妈一般护着身后一排的小鸡仔，不让前面动作灵活的老鹰捉了去。
这群小孩看着小，但是调皮的很，千寻在他们手里没讨得半点好处，把糖全搭进去不说，还要陪他们玩。
听到小八的招呼，她停下来，掏出棉帕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心中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子，笑盈盈看着小八。
她的衣服都快被扯烂了，还好小八及时叫停。
千寻脸蛋红红的，身上蒸腾着生命的热量，小八不语，镜片后的眼像月夜下的湖水，倾泻一池粼粼银光。
他是羡慕的，羡慕千寻身上的活力，他又贪恋，贪恋她身上的温度。
小八艳羡，艳羡她是个人。
见千寻要走，吃了糖的孩子们不舍，上前拽着千寻的裙子和袖子，不让走。
她俨然成为了孩子王，这么受孩子欢迎真的让她微微讶异。
孩子？她想起来失忆前她是有个孩子的，如今怎么样了？
千寻心中发苦，她不记得宝宝的名字，只知道那是个女孩子。
她几岁了？过的好不好？
嘴角的笑微微凝固，转瞬她的笑颜更灿烂。
想那么多做什么，她能回去吗？
千寻希望自己能回去，可是她觉得此生应该和宝宝无缘了。
最后还是小八过来解得围。
车夫按照金氏的指挥在车外驾车，小八听着金氏的话，想了想，开口道：“住的这么远，想约上几个好友玩玩也不容易啊！”
这里多山，也不乏几户人家住的里村中心远一点，但是像洪良材这样住在半山腰的还真是只此一家。
“可不是嘛！不过洪员外的朋友倒是真的挺少的，平常走动也就那几个。洪员外也不太喜欢和人交流，尤其是他的那个儿子，连门都很少出。”
“话少点好，为人谨慎，不会惹上祸事。”小八顺口道。
“这倒是。他们一家人虽然都是闷葫芦，但是人很老实，大家相处的都不错。”
“明月公主也不经常下山吗？”
金氏摇摇头，回答道：“没有。”
“那你见过公主的样貌吗？”
金氏又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真是可惜。”小八叹道，“我想见见洪员外的朋友，不知道可否引荐一番？”
“好说好说。”妇人没有多想，笑着答应。
三人在山脚下下了车，顺着一条石碣小路登山。
金氏走在最前面，千寻走在最后面，小八时不时回头，拉她一把。
千寻还记得两人刚刚相识的时候，她碰他一下都不可以，现在小八会主动拉她的手了。
不过她并未伸过去，山路并不难走，只是自己娇养的身子有点跟不上常常劳作的妇人和这个活动灵活的机器人罢了。
她没那么娇贵！
小八目光沉沉，眸底晦暗不明，收回手，不再坚持。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他们来到洪良材的故居前。
一人高的院墙把里面两间茅草屋围起来，院子里的东西被摆放得规规矩矩，金氏打开门，二人跟着进入。
这种茅草屋用黄泥砌墙，茅草盖顶，门前的石阶上湿漉漉，还挂着早晨的露珠。
三个人踏在被风吹进院子的枯叶上，发出嚓嚓声。
看起来确实很穷，比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晚住的那户人家还穷。千寻心中嘀咕。
金氏打开房门，第一个进到屋子里。
小八和千寻站在院里不动，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突然，屋内的金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紧接着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千寻和小八惊讶，对视一眼，他们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第53章 小偷
千寻右手背在身后，念了口诀，召唤出一张卡牌。
小八拦在千寻身前，小声对她说：“我先进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也好，注意安全！”
千寻知道自己是个战五渣，所以并不逞强。
小八一个人进了屋，千寻悄悄摸到门口，贴着墙，小心地把自己藏起来。
听着自己胸中不断加快的心跳声，她捏紧卡牌，手心微微发汗，有点潮湿。
这个卡牌要是能变幻出棍棒刀枪就好了，只能变衣服，真的太鸡肋！
千寻不知道一会儿要是出来人，她应该描绘什么，但是必要的时候，自己的能力还是可以保命的吧！
屋内传出男人凄厉的惨叫，听到声音，千寻想要冲进去，随即发现发声的人不是小八，心中微微放心。
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着金氏不停咒骂和男人的惨叫。
千寻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看看，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听小八的话比较好。
正想着，一只脚踏出房门。
千寻屏气敛息，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
“千寻？”
小八疑惑，人刚刚还在院子里站着。
“我在这儿！”千寻走到小八身后，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屋里有一个小偷。”
小八回身，悬着的心落地，刚刚没见到她的一瞬间他是害怕的。
这么穷酸的人家竟然还有人偷？千寻觉得这里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千寻心中又庆幸，还好是一个小偷，他们不用面对危险。
刚要把手中的卡牌塞到衣襟里，她停下来，瞟一眼小八。
他的身材挺拔，月白色的袍子穿出清贵公子的味道，在烈日下犹如一汪清水，只要看着，灼热的身躯都能被清凉滋润。
这张智能手机大小的卡牌自己怀揣着太明显了，小八没有大胸的烦恼，他可以贴身收着。
“小八。”千寻叫住他。
“什么？”
千寻拿着卡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正面卡牌空白，什么都没有。
“先放在你这里！”千寻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他。
小八伸出手，正要接过，却突然收回手去。
“试过吗？”
“什么？”千寻一脸迷茫。
“空白卡牌会发生什么？”
不是他太警觉，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像千寻这样的技能。
看着没多大用处，也不知道技能升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呢！”
千寻被小八严肃的样子逗笑了。
没笑多久，千寻停住笑容，狐疑地把卡牌翻过来，仔细查看。
她记得技能描述中没有写空白的卡牌不能用，如果空白卡牌能用的话，会怎么样？
这一刻，千寻脑子里面浮现出之前不小心看到小八白晃晃的**。
当时只匆匆瞥了一眼他的后背，但此刻她能把所有的细节回忆完整。小八的身材犹如雕塑一般完美，翻找的动作带动背部肌肉轻微晃动，脑补还自动加上发光特效，倒是给这片刻的记忆增加了神秘和旖旎。此刻她的心像是被一双手温柔撩拨。
千寻回忆着，心底某种东西冒出来，渐渐上头。
小八见她双颊忽然红团浮现，目光呆滞，神魂飘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女人好像在思春，可是除了他千寻应该不会想到别人吧！
小八描述不出来自己此时的感觉，理智上告诉他他应该警告千寻以后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心底还有一个声音拉住他，让他什么都不要做，期待着她下一步的反应。
以上两种，都不适合现在这样的状况。
他伸出手，弹了千寻一个重重的脑瓜崩。
千寻揉着头，本想说他几句，抬头一看到他严肃的面容，清醒过来，为自己刚刚下流地想法羞愧。
千寻啊千寻，他一个机器人你在想什么呢！
“放在袖子里面吧，小心不要让它掉出来。”小八指指她的袖子。
千寻把卡牌放在袖子里收好，跟在小八身后进了屋。
来到耳房，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男人躺在地上，口中塞着不知道哪里找来一块脏兮兮的破衣服。
这人的样貌平平，一身灰布衣衫，头发略微凌乱，整个人显得灰扑扑的。
但是千寻却一下子记住他。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千寻从来都没看到过这样的眼睛，透着精明，狡猾还有痴狂。
身体里透出来一股心狠手辣的气势，千寻觉得下一秒这人会挣脱麻绳，把他们这些人杀个精光。
耳室几乎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些可以拆了当柴烧的木头架子和柜子。
金氏前几日是来过的，她心中有气，这才几天，就被这个王八蛋偷了个精光。
更何况，被她抓了个正着。
因为有千寻和小八在金氏不好发脾气，但是心里已经把这个人鞭笞五六遍。还是把他交给村长，让村长处置吧！
三人商议一阵，觉得这里没什么可以参观了，便打道回去。
于是4人下山。
那个小偷被五花大绑，绳结尽头被金氏牢牢牵在手里，两个人推推搡搡走在前面，小八和千寻跟在后面。
人不可貌相。
之前还是温柔谦顺的金氏现在浑身充斥着梁山好汉一般的泼辣劲。那人中途本想偷跑，但全被金氏牵驴一般给拉了回来。
也不知道这个娘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当然，这可能和小偷骨瘦形销有点关系。
等到四人上了车，小八让金氏先领着他们拜访洪良材的朋友，然后他们的马车会把金氏二人送回去。
谁知道那个小偷听到了，嘴里呜哇呜哇乱叫。
金氏见状，连忙捏着耷拉下来破衣服的一角往那人的嘴里塞了塞。
可是这样也没用，小偷知道自己说话困难，晃动身躯，在本来就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横冲直撞。
金氏的脸色很难看，她手中狠狠拽着小偷身上的麻绳，防止他冲撞对面两位贵人。
小八伸出胳膊护着千寻，见那人实在是想说什么，让金氏把布拿出来。
“也不是我想堵着他，实在是怕他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冲撞了两位。”金氏犹犹豫豫，不太情愿。
第54章 张长弓
那个小偷瞪着铜球一般的眼睛，喉咙里发出高亢的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
小八不说话，但是态度很明确，金氏无奈，只好把布拿出来。
小偷的第一句话让千寻和小八又惊又喜：“我就是洪良才的朋友啊，特别好的朋友！”
金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剜了小偷一眼。
不过小偷的脸皮显然是很厚的，他不愤地反问：“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和他的关系比我还好的吗？”
金氏闭上嘴不说话，说明这个小偷说的是真的。
她当然知道此人和洪良材走的很近，不过洪员外有个这种朋友真的掉价，她实在是不愿意说出来。
“你见过明月公主吗？”小八问道。
“见过，当然见过！”小偷语气十分肯定。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如何称呼？”
“张弓长。”
小八向金氏借这个人用一下，金氏虽然想要把他带到村长家让村长处置，不过小八开了口，即使她不太愿意，也没有办法。
“我听闻之前洪员外想让明月公主做自己的儿媳妇，这是真的吗？”
小八话一出口，金氏和张弓长反应不一，金氏惊呼出声，张弓长瞪大眼珠子，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道惊雷。
过了一会儿，张弓长最先开口：“不可能。”
他语气十分肯定，但是看到小八和千寻怀疑的眼神，解释道：“明月公主在这里呆的时间短，洪良材怎么会生出这种心思，再说了，洪家那个小子还没弱冠，怎么能成家呢？”
说着说着，张弓长声音渐渐弱了几分。
金氏明白其中的利害，心下觉得此时身旁这个平时嘴没个边，做惯偷鸡摸狗的赌鬼能说出这种话，倒是狗嘴里吐出象牙，真的不容易。
她附和道：“是啊是啊，洪玉今年才17岁，洪员外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洪玉17岁，明月公主也17岁，倒是也巧。
“那会不会是他们两个人私定终身？”小八开始阴谋论。
千寻不动声色瞥小八一眼，觉得他颇有当狗仔的潜质。
“不可能！”张弓长想都没想就开口否定。
“你怎么知道？我这一路上可是听看不少这样的消息啊！”小八皱着眉头，表现出一副十分忧心的模样。
“我……”张弓长眼珠转了转，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想了片刻，才再次说，“他们相互都没见过，怎么会私定终身！”
“这就奇怪了。”小八拖着下巴，装着认真思考起来。
“一定是一些人眼红，所以编排出这种伤天害理的段子，您二位可千万不能相信啊！”金氏在一旁苦苦相劝。
“这种消息自然是不信的。”小八笑道，“我们兄妹二人想要绘制一幅公主的画像，不知道可不可以请张弓长为我们描述一番。”
这倒是不是什么难事，金氏心中放下心来，可是听到这话，张弓长露出古怪的表情，不过很快消失不见。
“这有什么难的！”金氏碰碰旁边的张弓长，“你不是说你见过公主吗？给两位客人详详细细描述描述。”
私下随便画公主的小像，这可不太好。
金氏没有反应过这个道理来，可是张弓长反应很快，他不能画，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应该帮助这两个人。
一种不详的预感爬上张弓长的脊背。
“你好好招待两位客人，村长那边我也好帮你说说话。”金氏见张弓长毫无反应，提醒道。
金氏这话太明显，即使是千寻这种不懂这里人情世故的人也明白，这个村有规矩，张弓长偷东西不会交给县官，而是由村里处置，并且处罚很严。
可是张弓长似乎不愿意，他别过脸，不看眼前这3个人，说道：“不行，我没读过书，说不出来。”
金氏是知道这个人的脾气的，以为张弓长犯了老毛病，要掏出银子他才肯说话。
不过张弓长不愿意说，也不能逼着他，金氏不待见这个人，暗暗把他骂了一轮。
“我妹妹十分仰慕公主，希望以后可以和公主一样美丽，所以才想要一幅画像，可以日日观瞻敬拜。”小八开始胡诌。
此时千寻已经没了脾气，她靠在软枕上休息，身子疲惫，刚刚登山运动对她来说有点运动量。
随他怎么说吧！
“当然喽，”小八掏出一块碎银，“你如果帮助我们，这个就是谢礼了。”
“这，这哪里使得！”金氏看到银子眼前一亮，嘴上却推脱道，“您说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弓长怎么会不答应呢！”
一看到银子，金氏连对张弓长的称呼都亲昵不少。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啊！
金氏看小八越来越顺眼，心中感叹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俊俏优雅出手大方善解人意的公子呦！好像活脱脱从那些说书人口中蹦出来的！
谁知道张长弓看了一眼银子，又别过头摇了摇，说：“不行，做不到！”
小八又掏出一块碎银，问道：“这样呢？”
这次张长弓看都没看，直接说：“您还是找别人吧！”
这下金氏真的黑了脸，这人不是最喜欢银子吗？今儿个是怎么了？
小八又加了一块。
这回不等小八开口，金氏伸出手，直接把小八手中的银子抢下来，扔给张弓长。
“你这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运气，不过动动嘴皮子就有这么多钱拿。”
张弓长接过银子，掂了掂，面上不显，心中十分满意。
金氏让车夫改道，朝着张长弓住处驶去。
金氏没有跟着小八他们一块下车，而是坐车直接回家去了。
画像总是费时，等他们画的差不多，她再过来也是赶趟的。
临走前，千寻听从小八的吩咐，悄悄塞给金氏一小块银子作为感谢。
谁会和银子有仇呢？
顿时，金氏眉开眼笑，还关心地问道：“要纸笔吗？”
千寻摇摇头。
张弓长的家倒是比洪良材好一点，不过家里乱七八糟，没个人气，看着倒是比山上的茅草房更像洪良材的住所。
千寻东张西望，张弓长在前头走，回头瞧见，凉凉地说：“不用看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人看着已经30多岁，怎么没老婆呢？千寻心中奇怪，却不敢表露出来。
第55章 唯一的花
进了屋子，小八借口去茅厕，把纸和笔从时空金表中取出来。
这些纸笔，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千辛万苦为千寻绘画寻找的。
千寻在屋内局促地站好，张弓长家里东西不多，但都十分破旧。地上铺着破草席，靠墙放着一张简易木板矮塌，上面堆叠脏兮兮的红色被子，塌前有一张黑中泛白的木架，上面摆放着木盆等生活用品，靠近门口，是一个土灶，上面放着一口已经生锈的大锅。
千寻第一次见到这么脏的环境，她收回之前的话，她怎么会觉得这里更像洪良材的家呢？
这里明明是一个单身流浪汉的居所。
等小八回来，张长弓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草编的蒲团，扔给千寻。
千寻没接，那上面不知道蹭上什么，有几处黑黑的。
屋内的一切都让人不愉快，小八皱着眉，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卷纸和炭笔。
小八没和张长弓客气，从一堆破烂里面找到一块木板，在一个木盆上放平，掏出一块白帕铺在上面，然后才把白纸展开，放在上面。
就这样，二人开始了。
千寻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八素描，小八详细询问明月公主面貌特点，白皙的手指捏着黑色的炭笔，在白纸上晕开墨画。
千寻欣赏小八娴熟的画技，心中像是吃了个柠檬，酸酸的味道一点一点漾开。
还有什么是这个男人不会的？
本来说好要教自己绘画的，结果小八一直让她画直线曲线波浪线，这有什么好学的，画几回之后她就厌烦了，后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她再也没有机会捏上炭笔，画上满纸的墨线。
千寻的眼睛跟着画笔移动，没过多久就被白皙的手指吸引过去，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这双手之前握过自己的手，也抱过自己。
她不会忘记他皮肤冰冷的温度和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
视线顺着手掌上移，爬上他的下巴，他的唇，他的鼻，他的眉目，他的脸，千寻仰望这个认真作画的男子。
他像一朵淤泥而出的青莲，丝毫沾染不上这屋里混浊之气。苍白的皮肤虽然病态，但是在月白色袍子的村托下格外玉树临风。精致的眉眼毫无波动，认真的神色让人不忍打扰。小八很少开怀畅笑，不过她觉得小八若是笑起来定然如明月一般，想要一把将眼前这人拥进怀里。
蓦然，千寻脸蛋发烫，目光闪烁，心中暗暗骂自己无耻下流，怎么可以对小八产生这种想法呢？
似乎与千寻有心电感应，或是被千寻不定的目光打扰，小八偏过头，看进千寻的眼睛，微微一笑。
小八……
一瞬间千寻迷失在这春风般的笑容里。小八不是没笑过，对着洪良材笑过，对着村口的老头笑过，可唯独对自己，她才觉得是真心的笑。
就像这一刻，笑的很纯粹很美，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好心情。
小八……
千寻心中某根心弦被撩拨，她觉得世上唯一一朵属于她的花，开了。
迷失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就在小八收回视线，重新落在画纸上的时候，千寻已经回过神。
双颊温度灼热，此刻一定是红透了。
破烂狭小的室内突然变得更加逼仄，千寻没打招呼，跑到院子里，站在院内唯一一棵枣树下。
野蛮生长的枣树已经抽出嫩绿叶子，千寻无意识地摘下一片，把玩着。
你和小八只是朋友，他就是长的太帅了，千万不要迷失自己，千寻！
何况他还是一个机器人呢！
千寻左手掐腰，右手伸出来捏着树叶，对着碗口粗的枣树指指点点。
是啊，他就是一个机器人！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明白小八应该不懂情爱是什么，就比如他现在和千寻是朋友，但是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和之前做主仆那阵没什么区别啊！
没错，小八对自己这样关心这样好，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主人他还会这样……
想到这里，千寻心里微微失落。
她深吸几口气，按下频频冒出头的各种忧思。
小八的目光从千寻出门之后一直粘着她，还好，她没有跑出他的视线范围，心中放心，他画好最后一笔，拿起来让张弓长辨认一下。
“像，真像啊！”张弓长惊讶地赞叹道，对着小八竖起一个大拇指。
就在他黑黑的手指要碰到纸张的时候，小八收起画像，重新铺开纸，似乎打算画第二张。
“我还需要洪玉的画像。”
“洪玉啊，”张弓长没料到小八还要洪玉的小像，他摇着头不答应，态度坚决，“不行不行！”
心中思绪急转，饶了三饶。这两个人恐怕来者不善，最后心中定论。
小八没废话，只掏出3个碎银子，直接扔在张弓长消瘦的身上。
看到银子，张弓长眼中锐芒闪现，他接住一个，弯着腰捡起滚在地上的两个，嘴中却道：“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20两银子够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而小八这三块碎银子，少说也有6两，足够张弓长3个月的花销了。
由此可见，当初千寻丢的是多么大的一笔巨款。
但是小八不缺钱，他又掏出3块，故意拿银子在张弓长眼前晃一晃。
“这些画完才有。”说完，他把银子放在画纸上，压着画纸一角。
真是人傻钱多！张弓长面上笑得十分谄媚，心中把小八骂了一遍，开口道：“好说好说，不就是一幅画吗？”
他想明白了，事情若是暴露出去，和他没什么关系，一切都是洪良材这个老头自作自受。
不管眼前这一男一女背后的目的是什么，自己都不应该和银子过不去。
洪玉的画像不如明月公主的画像画得顺利，张弓长就像间歇性失忆似的，描绘总是不清不楚，小八涂涂抹抹不知道跟着修改多少次。
时间越长，小八眉头皱得越紧。
千寻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张弓长坐在屋内唯一一张矮塌上，姿态闲适，小八还在画画，神情严肃。
第56章 错误
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千寻凑近一看，小八UU小说已经换了一个人。
她拿起一旁画好的卷纸，展开看看，之后不动声色的卷上，收好。
在不知道改了多少遍的情况下，小八终于搞定洪玉的画像，支付了尾金。
千寻和小八这才告辞。
马车早已经停在门口，二人上车，行驶一阵，经过一群孩子。
村口的那群孩子已经玩到村中央。
小八叫停，拿着画像下车。
孩子们显然对这个帅气的哥哥有印象，看着小八下了车，全都围着他转，有些还伸出手，等着大哥哥给糖吃。
小八一边躲这些孩子伸过来的魔爪，一边把其中一幅展开，问道：“你们见没见过这个人？”
千寻挑起帘子，看到这一幕噗嗤笑出声来。
小八左右躲闪孩子们的魔爪，不愿意让他们近身。
“见过！”孩子们其声说。
“他叫什么啊？”
这群孩子仔细辨认一会儿，才一个个回答。
“有点像张甲。”
“是张用！”
“我知道我知道，是张向阳！”
“他们说的都不对，是张宏大他爹！”
小八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倒是千寻，听到孩子们的回答之后，面色凝重起来。
这张画小八原本画的是谁？不是洪玉吗？
“那这个呢？这个是谁？”
千寻听到小八的声音，他把另外一幅画展开。
孩子们这次回答没有上次快，但是答案出奇一致。
“洪玉哥哥。”
“是洪玉。”
“洪家的漂亮哥哥吧！为什么他扎着女人的辫子？”
虽然洪玉极少露面，但是不代表这群小孩子没见过，更何况，洪玉本身面如冠玉，即使孩子们有些只见过一次，也足够记住一辈子。
此刻，千寻明白了。
洪明月就是洪玉，洪玉就是明月公主。
这样一来，洪良材之前对他们说的话，没有几句是真的了。
小八达到目的，收好画纸，听到一声呼唤。
“萧公子！”
是金氏。看到小八和马车，她知道这二人要走了。
小八和千寻向金氏告别，金氏说了几句话表示欢迎再来，才转身朝着张弓长的住处走去。
回去的路上，小八和千寻谁都没说话。
这件事其实已经超过他们之前的预料，调查方向偏离原本的计划。
他们知道洪明月是男扮女装参加选美比赛，如今这样的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这件事若是继续往下调查，还会触及到多少洪玉的秘密呢？
千寻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的人，何况明月公主这种危险的人？她和小八知道得越多，和洪玉捆绑得越紧，相对的，也更危险。
他们因为一场刺杀卷进这件事，此刻已经脱不了身。
千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她挑开车帘，看着空无一人的乡间小道，心思沉沉。
如何才能找到那个凶手，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他们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这里的调查何时会水落石出，明月公主身上的石馒何时会成熟？
他们何时才能完成任务？
“别担心，一定会找到幕后主使的。”小八看着千寻沉郁的神色，出声安慰道。
千寻笑笑，略微忧郁，说道：“有你在，一定会找到凶手的。可是咱们时间有限，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我还什么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就算啦，把二人陷入这种困境的还是她自己。
千寻这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可小八听出她话里的小心翼翼。
她总是认为会给自己拖后腿，就这么不自信吗？
小八心底叹口气，他的任务是帮助或辅助主人完成不系舟的任务，所以，他从来没觉得千寻给他拖过后腿，只是千寻有时候会耍小脾气，和自己对着干，这种情况在之前任何一个主人身上都出现过。
千寻她搞错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主次关系，也搞错任务的执行者。
往往第一个任务，从没有顺顺利利完成的。两个人之间的行事作风和默契，是需要经过一定时间培养出来的。
不过，小八没安慰她，顺着千寻的意思冷冷地回答道：“回去好好练习绘画，多观察临摹本地服装款式颜色搭配和材料，就不是拖后腿了。”
小八知道她之前偷了多少懒，仅仅是绘画，她表现的就没多大兴趣。
听到小八这句话，千寻不敢看他，惭愧地低下头。
片刻，他听到对面的女人小声说：“知道了。”
千寻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呼吸轻得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
小八心中莫名其妙生出一股不安，他抓起千寻放在腿上揪着裙摆的一只手，握在手里。
右手向上探向她的脉搏，感受掌心下蓬勃的跳动，心中安定，患得患失之情一扫而光。
他身子微微前倾，握着千寻的手，不让她挣脱出去，声音温柔，轻声道：“回去教你画几何体，好不好？”
哪有什么不好的！
手上传过来冰凉的温度，羞意缓缓爬上双颊，千寻听到小八的话，停住抽回手的动作，点点头，表示同意。
得到满意的答复，小八手里的劲道轻了些，她轻轻抽回手。
小八，谢谢你。
挥走似有若无的缱绻，千寻心中感谢道。
夜幕高举，皇宫中各处已经掌灯。千草殿传出丝竹声声悦耳，形形色色的宫女来往不绝。
殿内，一众人欣赏歌舞，觥筹交错，搞笑的段子怎么也讲不完。
一个眉目清秀，身着金丝绣着的花团锦簇的白衣粉裙女子，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吃几口菜，和这里的气氛一点都不搭调。
今天的宴会是专门为李将军设的，庆祝他成功镇压南方流民的暴乱，消息传回，也让皇都外面围着的流民怯了胆，距离皇都远了一些。这些消息让大王在几个月中的巨大压力下得以喘口气。高兴起来，便想出给李将军庆功这么一个荒唐的点子。
本来就不想融入皇都贵太太文化圈子的洪明月，如今连个陪衬都算不上，更没有必要和周围的莺莺燕燕凑趣了。
第57章 荼芜
他已经在这里吃了快两个时辰，看了一批又一批舞姬上场和退场，昏昏欲睡。
这时，他旁边的身穿嫩黄短衣的鹅黄上前，告诉他自己想要去如厕。
闭目的睫毛轻颤了下，洪明月朱唇微启，表示同意。
鹅黄给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径自退了出去。
这时，洪明月睁开美目，隔着屏风看着舞姿曼妙的舞姬，不知道在想什么。
鹅黄出了千草殿，故意将身子淹没在宫灯照不见的黑暗中，向深宫中走去。
凤栖殿。
精致的铜首香炉燃着蝉蚕香，冒出丝丝缕缕的香气。
一名装扮雍容华贵的女子坐在软垫上，手中拿着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和身边的人夸奖起来。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在奴婢看来，敏淑何尝不是王后的小棉袄呢！”一旁服侍的严尚宫说道。
王后喜爱的摩挲锦缎荷包，放在鼻尖嗅嗅，说道：“也不枉我疼她一场。”
李敏淑从小乖巧听话，是王后唯一的，最宠爱的侄女。如今已经16岁，明年就要给她准备首饰添妆了。
二人正说着笑，门口障子被拉开，一个宫女跪在门口。
“娘娘，荼芜求见。”
荼芜？
王后放下荷包，让严尚宫收起来，略微思索了下，让宫女把人带进来。
一个身材修长，穿着嫩黄色短衣，长着鹅蛋脸的女子被带进来，她跪下，俯首趴在地板上。
王后使了个眼色，门口的宫女把门关上，隔绝一切的外人。
“见过王后娘娘。”
“起来吧！”
荼芜谢恩，抬起身子看着王后。
“王后娘娘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鹅黄说道。
适当的马屁还是必要的，王后听到这句话很高兴，问道：“最近生活还好吗？”
“奴婢一切都好。”
鹅黄确实过得很好，明月公主从来没有苛责过她。
“跟着公主一块进的宫？”
“是。”
寒暄的差不多了，王后问出自己的疑问：“你今晚为什么来我这里？”
“听说娘娘身体不适，宫宴也不在，奴婢心中担心，所以想过来看望娘娘。”
王后看着鹅黄真诚的目光，叹口气，说道：“有心了。难得你还记得我。”
“娘娘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不敢忘记。”说着，鹅黄又低下身子，伏在地板上。
听到鹅黄的回答，王后身子微微绷紧，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可曾怪过我？”
这句话让鹅黄心中委屈又忐忑，她是一个伺候人的奴婢，在这个女人面前，没有资格怨怪。
“奴婢不敢。”鹅黄谨慎答道，趴在地上，久久不起。
“当初我以为把你送到大王身边是对你最好的安排，可是谁料到昌嫔一句话就让大王把你打发出宫。当时我自顾不暇，想要拉你一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妃沉浸在当初那段不堪回首的往日。实际上，如今她的地位十分尴尬，大王心中的天平早已经偏离她许多年，不是昌嫔，还会有洪嫔李嫔。
今日的宴会就可以窥见出来。
她被大王托病软禁在宫殿里，大王带着昌嫔在千草殿宴请百官，这就是差别。
“奴婢明白。”
鹅黄明白，自己当初被王妃当成棋子，只是可惜，仅仅3天，就被昌嫔吃掉打发出宫。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忘记。”
这是王妃对她的许诺，也是最后的一点善意。
鹅黄趴在地上，闭上眼，缓缓平复心头愈发汹涌的难过。
“公主赐了你什么名？”
“鹅黄。”
“此花莫遣俗人看，新染鹅黄色未乾。”王妃念出一句诗，接着说：“倒是个好名字。可见明月公主带你也不错。”
明月公主是一个好主子，可惜自己不能跟着她一辈子。
“奴婢都是托王妃的福，遇到明月公主这样的主子。”
王妃点点头，又问：“给殿下请过安了吗？”
“还没有。”
这句话让王后笑了，她语气愈发温和：“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是你应该先去他那里。”
“奴婢明白。”
王后这是在提醒她，应该去大王那边汇报工作，鹅黄怎么会不清楚。
不过她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确实应该走了。
“奴婢现在就去。”
临走前，王后赏赐了一小袋小珍珠，成色不是很好，但是给鹅黄拿着是再合适不过。
若是给更好的金银首饰，容易被人认出来，自己和王后的关系被发现就不好了。
鹅黄揣好珍珠，重新走进夜幕中。握紧之前在宫宴上一个宫女塞给自己的纸条，步履沉沉，朝着距离千草殿不远的一座较小宫殿走去。
昏暗的宫殿内，一个40多岁的男子穿着绣着金龙赤色长袍，手肘支着脑袋，坐在矮塌上闭着眼睛。
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碗喝了一半的醒酒汤。
一个宫女拉开障子，快步上前，小心翼翼提醒道：“殿下，荼芜到了。”
大王揉揉额头，缓解因为醉酒脑子里出现的混沌，轻声说道：“带她进来。”
等鹅黄被带进来，行完礼之后，大王才开口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鹅黄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回答道：“坊间传闻总是会夸大事实，实际上公主和李公子之间并没有什么。”
鹅黄偷偷抬头扫了大王一眼，又赶快低下头。
大王似乎不信。
“我怎么听说公主把玮儿从公主府中扔了出去？”
鹅黄暗暗品味大王说话的语气，身子几乎快要贴着地面了，如临深渊般说道：“李公子那天突然轻薄公主，公主一时羞愤，才……”
自己的侄子是什么样子大王是清楚的，他对李星玮会做出如此孟浪的行为不奇怪。
不过，年纪越大，越是昏庸。
大王打断鹅黄，说：“洪明月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对玮儿做出这样的事！”
这句话让鹅黄如坠冰窟。
“但是公主对于李公子来说是特别的。”她急忙解释。
“李公子在公主面前平和温顺，会为了公主在天将明的时候去云记坊买云片糕，在奴婢看来，明月公主就是李公子的心药。”
第58章 又见
自己的侄子是什么样子大王是清楚的，他对李星玮会做出如此孟浪的行为不奇怪。
不过，年纪越大，越是昏庸。
而他对李星玮的宠爱，受不得他有丁点委屈。
大王打断鹅黄，气愤道：“洪明月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对玮儿做出这样的事！”
这句话让鹅黄如坠冰窟。
“但是公主对于李公子来说是特别的。”她急忙解释。
“李公子在公主面前平和温顺，会为了公主在天将明的时候去云记坊买云片糕，在奴婢看来，明月公主就是李公子的心药。”
“大胆！”
大王拍案而起，端起桌案上的醒酒汤，狠狠摔在地上。
这个婢子竟然敢说玮儿有病？气死他了。
轻而薄的骨瓷应声碎成几瓣，一些细小的碎片蹦到鹅黄手背上。
鹅黄被这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趴在地上，身子颤抖，仍旧坚持说道：“殿下，公子脾气爆虐，您大费周章把公主送到他的身边，不就是希望可以治好他的病吗？”
李星玮是大王的心病，因为他泰文公主早早地香消玉殒，怀着对泰文公主的愧疚，大王把李星玮宠爱到无法无天。
可这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不愿承认，一直以来，自己都是错的。
想到自己的妹妹，他怒气消散，颓然地坐回榻上，眸中隐隐含着泪光。
泰文是他最宠爱的妹妹，可是李和悌并没有好好照顾她，不仅让泰文日日寡欢郁郁成疾，还亲手杀了她。
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严惩凶手，只能把所有的悔与恨化成无际的纵容，补偿在李星玮的身上。
“你说明月公主能规正玮儿？”
许久，大王开口，声音中透着疲惫，佝偻着的身子显得愈发苍老。
“是！”鹅黄声音有力，给大王一个明确的回答。
大王来不及感叹些许，他听到鹅黄接下来的话。
“但是有人想要公主的命，奴婢希望大王能够派人彻查此事。”
这才是鹅黄来见大王真正的目的。
“交给府判就行。”
“公主以为只是几个盗贼作祟，按照一般的盗窃案上报了。可是奴婢觉得此案疑点重重。”
大王被下面这个不识好歹的婢女再一次点燃，他语气凌厉，颇为不耐烦道：“这种小事你还让寡人派人调查？”
“奴婢只是怕这些贼人不死心，还想刺杀公主。”鹅黄据理力争。
“公主府中的侍卫都上哪去了，保护不了公主吗？”大王烦躁再一次拍在桌子上，“若是明月公主死了，你们全都给她陪葬吧！”
这次，鹅黄不敢接话了，身体绷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太累了，之前南方好几个郡县都有流民落地成寇，和地方官对着干，如今才平息没多久，他还没享受几天轻松的日子，这个贱婢就拿这种小事来烦他
他累了，也老了。
“还不滚！”
鹅黄松口气，立刻提着裙子退出去。
她看明白了，大王只关心李星玮，其他人甚至是明月公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等到鹅黄回到千草殿，宫宴已经接近尾声。
明月公主一边吃宫女剥好的葡萄，一边欣赏歌舞。
她偷偷走过去，不动声色把宫女替下来。
拽下一颗碧玉葡萄，小心翼翼剥好皮，放在公主面前的白瓷小碗里。
“回来了？”明月公主目光仍然跟着舞姬中间不断旋转的领舞，问道。
“是。”鹅黄俯首，恭恭敬敬回道。
“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鹅黄没想多久就想通了，回答道：“奴婢回来的时候遇到宫中以前的姐妹，就多聊了几句。”
洪明月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不再说话。
鹅黄见公主表情未有明显变化，心下稍安。
宫门口，参加宴会的人挤作一团，等待自家的马车将自己接回去。
洪明月看着前方叽叽喳喳黑压压的一群人，有心避开，等到人走了大半，才走出宫门。
刚站定，他看到一男一女在不远处聊天，女子背对着他，带着帷帽，不知道是谁。
但是，男人他是认得的，就算此人化成灰他也认得。
李星玮。
今天的宴会是宫宴，本来作为左相的嫡孙李星玮是可以作为家眷参加的，可是左相并不喜欢这个孙子，外出从未带过他。
那他今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洪明月暗自奇怪，伸出手整理一下帷帽，领着鹅黄朝另外一边走去。
他可不想被这个人认出来，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公子，这是右参赞的嫡女李敏淑，也是王妃的侄女。”身边的仆人小声对着李星玮介绍道。
李敏淑和李星玮打了招呼，见李星玮不欲与她说话，便告辞走了。
实际上，李星玮根本没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他不管这个女人姓甚名谁，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能阻挡他找寻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前面见她迟迟不来的哥哥李兴生过来寻她，将李敏淑上下打量一番。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
“你露脸了吗？”
“没有。”
“那你理他做甚？”
“遇到了，总得打声招呼吧！”
李敏淑声音透出一贯的嬉笑，李兴生无奈，伸出手将少女的帷帽正了正，护在她的身后，朝着李府的马车走去。
洪明月并未走多远，就听见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明月！”
他这才发现，自己带着帷帽遮挡严实没什么用，鹅黄可是**裸毫无遮挡。
洪明月站定，并未回身，身后那人又喊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声突兀的呼喊吸引去了，但是一看到发生人，他们的表情犹如见到鬼魅一般。
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发出一声尖叫，周围人后退十步，洪明月身边立刻空了大片空地。
李星玮小跑到洪明月的身前，浑然不觉周围的眼光，手中拿着手绘的双飞燕风筝，似乎刚刚踏青回来。
洪明月不得已转过身子，正对着他。
李星玮一脸高兴的模样，洪明月实在不知道大晚上他如何能把风筝放得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