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年味
杜远回到家时，阿七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嘴里还吐着泡泡。
显然已经是累了。
杜远拿来毯子给他盖上。
坐在沙发边上，他环视这住过多年的老房子，心想着要过年了，这屋子总得清扫一下了。他打来了一桶水，开始抹窗户，洗凳子，扫墙壁……每个墙角，每块地板砖，甚至于每个桌子的棱角，他都一一耐心地清理了。
要不是天花板太高，他真想爬上去擦了。
唯独一间房，他没有动。
那是他父亲的房间。
站在客厅，看那房间，感觉父亲的音容笑貌还在，他实在不想挪动那房间的一桌一凳。但他心里明白，时间和灰尘会把这一切都埋了的。
他最终还是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拿着李大姐还的钥匙，他打开了衣柜。
一眼就看到那个装着牡丹瓶的盒子。
他以前见到父亲拿过这盒子，也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小心地抱了出来。
锁还是那把锁，依然光亮，也不知道父亲摸多少次了。
杜远没有打开锁，他抱着盒子，埋头贴着，低低声地哭了起来。
老人遗物，每一寸都是泪。
缓了好一会，他才放好盒子，整理父亲的衣物，含着泪，把房间里里外外清理干净了。
……
大年三十到了。
街上热闹了许多，人声鼎沸，黑压压一片，像过河的鲫鱼。
杜远带着阿七，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小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在父亲背后，拉着父亲的手，到处去买年货。
那时候，路两旁摆了很多好吃的，小贩们为了吸引顾客，总会让过路人免费尝。父亲就随手抓一把放到他手里，等到小贩脸呈割肉般的痛苦后，再爽快地称上一两斤。
小贩们由怒转喜，笑夸小朋友可爱。
杜远已经记不清父亲曾说什么了，但那酸酸甜甜的话梅味却至今不忘。
那是段有味道的记忆。
看了看身边的阿七，他不由自主地学起了当初父亲的动作，抓起黑芝麻糖就往阿七手里塞。
阿七笑呵呵接过，一口咬住吞了下去。
杜远笑着让小贩称了两斤。
继续往前走。
前方是个卖春联的摊位。
红红字帖，一条压一条，放得整整齐齐的。一个老人，带着老花眼镜，手拿黄杆毛笔，正忘我地写着春联。字圆润，笔画勾尾处，力度倾泻，显得浑厚、壮阔。显然已练多年。
杜远本就喜欢书法，站在摊位旁边，迟迟不肯走开。
“这字写得好啊！”
看了许久，他忍不住叹了一句。
老人停下笔，小心地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看了一眼杜远，说道：“过奖，过奖。好久没写了，趁着快过年，过来露两手，让你见笑了。”
杜远拉着阿七，走到了桌子的另一边，指着墨汁未干的字说道：“你写的的确好。别看笔画少，要写好很花功夫的。看你写的，我都手痒了。”
老人“额”了一声，继续说道：“这年头，大家都奔着赚钱去了。很少有人愿意在这上面花功夫了，难得你这么年轻就喜欢书法，来，这笔给你。你来写一副我瞧瞧。”
“这不好吧？写坏了，浪费了。你还要卖钱的。”杜远说道。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我年纪大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也不差这两钱，你不要有顾虑，来，写就是了。”
杜远推脱不过，只得接过笔来。
“阿七，别乱走。”杜远放下芝麻糖到桌子上，把阿七往里面拉了拉。
阿七舔着手指，安安静静地站着。
杜远这才提笔，对着老人给过来的两张空白红贴，认真地写了起来。
笔墨落纸，他心里就只有手中的那只笔。
一竖一划，尽力写下。
直到最后一个字完成，他才深深地歇了一口气。
老人拿起字帖，看了很久，嘴里不断地喊着“好，好，好”！
“你这字，看着很有功力。跟谁学的？”
老人问道。
“我爸！”杜远自豪地说道。
“不错，不错，这贴我收下了。要是你不介意，你随便挑副春联，就当我换你的。”老人拿着字帖，爱不释手，不断地点着头：“后生可畏啊。”
杜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刚想谦虚说两句，转头却发现阿七不见了。
“我弟弟呢？”杜远焦急地问道。
老人木然，他刚也是全神贯注，哪里还注意到阿七。
“阿七！阿七！”杜远拨开走动的人群，快步地往前走去。
走了没两分钟，却见阿七坐在地上哭，旁边停着一辆三轮车，周围散落了一地的橘子。
一群人在手忙脚乱地捡着。
杜远赶紧跑过去，拉起了阿七，顺手拍干净了阿七的衣服。
估计是阿七撞了车，把别人车上的橘子撞落下来了。
杜远也跟着弯腰捡了起来。
人多就是好，一会就把橘子都装回了袋子，放上了车。
一个三十岁的男的，对着帮忙的人微微弯腰点头，说道：“谢谢大家，我谢谢大家了。”
杜远心想那人应该就是橘子的主人了，长得这么壮，等会肯定会找阿七麻烦的。
他主动地走了过去，说道：“不好意思，我弟弟给你添麻烦了。”
那卖橘子的车主笑脸瞬间没了，脸色沉了下去，指着阿七说道：“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他，这里这么多人，你也不管管。撞了我橘子没事，要是撞了车，他人伤着了，你不得找我算账啊。”
杜远陪着笑脸：“是的，是的。我刚在那里买春联，没注意到他。实在抱歉。”
车主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不出事就算了。我还赶着去抢个好摊位，你走吧。”说着，双脚跨上了车。
“好的，谢谢你。”杜远说完，转身往后走去了。
“等等！”背后传来车主的喊声。
杜远回过头去，却见车主下了车，还从车里拿出袋子装了几个橘子。
“喂，看他想吃，这橘子送你了。就当我今天开张的第一单生意！”车主把橘子放到了杜远手里。
杜远一愣，又很快地回过神来，伸手掏出了钱包，说道：“多少钱？就当我买你的了。”
车主挡了回去：“大吉大利，开门红。你收下就是了。”说完，也不管杜远什么反应了，开车就走了。
杜远抱着橘子，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才带着阿七回了春联摊，挑了几副春联。
老人不敢留他，叮嘱他看好阿七，就叹气地让他走开了。
杜远感谢两句，走出了摊子，顺手把春联和橘子都放到了一个大袋子里。
要买的东西还很多。
两人一路走，一路吃！
突然，前方一声长吆喝：“放鞭炮了……”
人们散了开去。
接着，楼上一人，探出头，手里拿着香，点着了挂在楼边的长鞭炮。
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好一阵，鞭炮声才消失。
地上铺满了红红的鞭炮纸，微微的风里还夹着淡淡硫磺味。
阿七兴奋地抓着鞭炮纸在大笑。
杜远看着阿七开心的样子，心里暗暗鼓劲：以后日子，一定会像这鞭炮一样红红火火的。
第三十二章 妹妹的消息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春节在鞭炮声中不知不觉地结束了。
杜远带着阿七祭拜了父亲后，坐车回了省城。又是一年伊始，又要开始一年劳苦了。他却满身是劲，他要把失去的三年多时光补回来。
只要努力，总会比别人过得好。
他从不埋怨。
上了几天班后，他想起了年前说的话，找了个空档，带着阿七去了老张那里。
老张客气地把他们俩请进门去。
屋子很干净，大沙发，大电视，头上还有盏大灯，都是新的。
“你家可真大！”杜远叹道。
老张笑了笑：“年前搬进来的，很多东西还没整理完。别说这个了，你这些年过得怎样了？看着瘦了好多！”
说完，剥了个橘子，递给了阿七。
阿七接过来，吃了起来。
“你给他吃橘子，等会弄脏了你的沙发。”杜远说道。
“脏了就洗，怕啥。你别支开话题，我知道这几年你受了不少苦。做为兄弟的，我帮不了你多少，实在抱歉。”老张说道。
杜远自己剥了个橘子，掰了一半，递给了老张，说道：“都过去了，我不想说了。今天来，一个是想跟你叙叙旧，另外一个想跟打听打听那个姓秦的人。”
老张本不愿提起这人，干脆长话短说了：“那人救过我的命，我也答应他了，不透露他的消息。”
杜远看了老张一眼，低头嚼着橘子。
嘴角蠕动，却一句话都没说。
老张站起来，泡了一壶茶，拿过杯子倒了几杯。
“来喝一杯，你们走得也累了。”老张拿起两杯送到了杜远面前。
杜远接过来，吹了吹，把其中一杯给了阿七。
“不说这些了，我这里有个重要信息，想不想听？”老张说道，轻轻地喝了一口茶。
杜远看着他，说道：“如果你觉得方便，你就说呗。”
“上次，你这兄弟吃药中了毒，我很是愧疚，但我又帮不了你什么忙。我知道你在找你妹妹，我就到处托人帮忙找。最近，我朋友说，有见过你妹妹。”老张说道。
杜远放下了杯子，脱口而出：“你们见到了我妹妹？她在哪里？”
老张指着杜远面前的杯子，说道：“先喝茶，别急。”
“快说，别卖关子了。”杜远并没有喝。这时候，还有什么比妹妹的下落更重要。
“我的朋友说，就在这城市，就附近的一个区，坐车不远，一个钟可以到。他前几天碰巧见到你妹妹。”老张停了会，继续说道：“不过，好像她遇到了点麻烦，被人缠上了。她还跟人吵了一架。”
杜远一听，急了：“那她现在怎样了？”
“没事，你妹妹跟人吵了架，就跑开了，跟他吵架的那人也没追。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老张说道。
“你把详细地址给我，我现在找她去。”杜远说道。
老张知道他心里着急，也不拖沓了，拿着手机，把地址发给了杜远。
杜远看了信息，就把阿七手里的茶杯取了下来，拉着阿七就往外走了：“老张，我这就去找她。晚点，再来找你喝一顿。”
老张站了起来，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了，我先走了。”杜远拉开了门。
老张送杜远出了门。
“你回去吧。”杜远说完，拉着阿七，大踏步地离开了。
坐上车，杜远两人很快就到了信息上写的那地址。
可茫茫人海，到哪处找呢。
杜远从街头走到了街尾，感觉有些面孔错过了，又往回走了。
如此几个来回。
他没事，阿七可就不好过了。
阿七手被抓着，双脚一高一低地跟在杜远后面，早累得不行，嘴里口水流了一身。
杜远没办法，只得停下休息。
人来人往，都是陌生人，想问人还真的不容易。
杜远丧气地摇了摇头，回到了老张的家里。
“怎样？有消息吗？”老张问道。
杜远叹了口气，说道：“没！”
老张也皱起了眉头，说道：“找人也不是一两天能够找得到的，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就搬过来这边，这样也方便找人。要是没地方住，我这里还有几间客房，挤挤还是没问题的。”
杜远摇了摇头：“算了，我在省城那边还有工作，是别人介绍的。现在走了，恐怕不好。”
“这算啥事嘛？你在那边打工，来这里也是打工。不是我说你，那搬水的工作是做，来我们这里也是做。你走了，他们也不会缺你一个的。”老张说道。
“不怕你笑话，我身上的钱，还就只够这个月的了。来这边上班，恐怕就得饿肚子了。我没事，但我不想阿七没饭吃啊。”杜远说道。
老张拿起电话，滴滴滴地拨了个电话号码。
“喂，老李啊，你那边还缺人吗？我这有个朋友，想过去你那边，还有位置吗？”老张对着电话说道。
杜远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也不好说啥。不过，他真的很不想麻烦他人。
见老张一会顿一下，眉头还皱得老高，他真想走过去把电话抢过来挂断。
隔了好一会，老张才按下了“挂断”键。
“我知道，凭你个性，你肯定不会开口向我借钱的。就算我借，你也不会要的。所以，我帮你联系了一份工，十天结一次工资。你就过来这边上班吧，工资肯定比你那边的高。你也可以有时间找你妹妹，一举两得。”老张说道。
杜远看了一下阿七，心里盘算了一会。
这老张说得也在理。妹妹过年都不回家，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再说，估计她也在焦急在找自己。要是不在这里上班，一年到头，也许都不会碰到妹妹的。在这里，还有一丝希望。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麻烦你了，不过，我得回去把那里工作先辞了。估计还要几天，才能过来。”
老张爽快一笑：“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你是我兄弟，他们面子还是要给的。”
杜远再次谢过，道别，带着阿七回了省城的出租屋。
先是跟薛姨打了声招呼。
薛姨没有丝毫意见，只是细细问着杜远朋友的状况。
“薛姨，你别担心，那里挺好的。我有空就回来看你。”杜远并没有过多回答。
“好吧，你去了那里，记得回来看看啊。”薛姨说道。
“一定。”杜远说道。
又上了几天班，杜远正式辞了工。一月未满，还被扣了几天工资，不过，杜远没跟他们吵，回了出租屋跟薛姨告别，便带着阿七离开了。
临行前，他对着薛姨说：“你借给阿七看病的钱，我一定还！”
第三十三章 夏日工地
老张朋友介绍的是个工地的活。
吃管饱，住的是个蓝铁皮搭起来的大棚屋。
不是很好，不过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想想倒也还行。最关键的是，他们同意让阿七住在里面了。杜远欣然同意，带着阿七入住了。
床位是上下铺的，共四张，八个人住。杜远选了靠里的一张，让阿七睡下铺，自己就在上铺睡。
阿七到了陌生地方，嘴里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总是沉默地蹲着床角落里发呆。
杜远看了心有不忍，可见阿七没乱跑，倒也省心。
坚持半年吧！他对自己说。要是半年还没找到人，他就带阿七离开了。
毕竟，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话虽如此，工地的活的确很累，一个星期不到，杜远手都不知道擦破了多少皮，比当初扛水还要累。不过，放了工，他可以带着阿七出去转转，碰碰运气，心里还是可以接受的。
时间就在这汗水和期盼中悄悄溜过去了。
眨眼间，夏天来了。
这一天，杜远扛着木桩从二楼走过，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像妹妹。
他赶忙把木桩从肩上放下，扔到了一边。快步往楼边沿跑去，嘴里大喊着“杜依，杜依……”。
可那人根本听不到，还在往前走的，越走越远。
杜远拍着水泥窗台，心里异常急躁，他弯腰往外看了看。
楼好高，底下都是水泥，跳下去估计不废也残。
他赶紧收回跳下去的念头，快步走向了楼梯。
不料，走得急，脚跟碰到了木桩，他整个人往前倒去。
他急急伸出了手，撑住地面，这才免受了破相之灾。正在这时，木桩碰到了旁边堆着的木板。
最高层的木板本就倾斜放着，这下子，直接滑落，往杜远的方向砸了过去。
杜远反应极快，迅捷地翻了个身。可已经迟了，木板已到跟前。他来不及多想，双手半曲着往前挡去。木板顺势砸下，狠狠地打在了杜远的手臂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杜远倒了下去，整个人被木板压在了底下。
工友们听到响声，赶紧过来看。
拉开木板，却看到杜远像个血人一样。
众人摸摸杜远还有气，赶紧扯下衣物，帮杜远止了血，拨了120。
杜远眼睛睁着，一手无力地指向窗台，嘴里轻轻喊道：“杜依，杜依……”
人群早忙乱成一团，哪还管他在说啥，其中有个长得壮的，直接把他背下了楼。
过了一阵，救护车来了。
杜远被送进了急症室。
还好，人活了下来。不过，手臂骨头被砸碎，他再也干不了重活。
他有点沮丧。妹妹没找到，自己倒伤成这样，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能力照顾好阿七。
如果不是人多，他还真的想大哭一场。
他歪着头，忍着。
却见老张匆匆忙忙地推门走了过来。
“你不要紧吧？”老张摸了摸杜远手上的纱布，关切地问道。
杜远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大命不死。”
“那就好，那就好。”老张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坐到床边，顺手把手上的公文包放到了病床上，接着，对杜远说道：“你不用担心这医药费，这是工伤，我让那工头赔你医药费。要是不够，我帮你垫着。”
杜远没办法拒绝，颓然地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说道：“医生说我这手快废掉了，在我康复之前，我恐怕是没钱还你了。”
“是兄弟的，别说这些，谁没经历点灾，经历点难呢！都会过去的。”老张说着，双手握紧了杜远的手。
要谢的人太多了，杜远无奈地点了点头。
治疗得当，没几天，杜远出院，回了大棚。
老张把他拉到了一边说道：“你现在这样子了，我看工地是去不了啦。前两天，我联系了我另外一个朋友，他是开店的，杂货店，啥都卖些，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他同意让你过去帮忙。你看看行不行？”
杜远看了蜷缩在角落的阿七，咬了咬牙，无声地点了点头。
老张一看，高兴地说道：“好，那就好。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拿起手机，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等挂了电话，老张对着杜远说道：“你现在手还是没有完全康复过来，你过去了，就不要做重活了。你就帮忙看看店，清点清点就行了。我那朋友，平时挺忙的。店里就一个老人守着，刚好你过去了，他也不用担心了。你是我朋友，不是外人，他们信得过你。你好好做就是了。”
“谢谢！”
除开这两字，杜远实在想不出什么话了。能交上老张这朋友，是他的运气。他总想着有一天能够帮助曾经帮过他的人，但不知这一天需要多久了。
老张拍了拍杜远肩膀，说道：“别多想了，你带阿七过去。那边房子便宜，你在附近租个房子，先住下。至于你妹妹那边，我还在托人找，要是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我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你打这电话，联络我朋友就好。”
说完，老张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杜远，转身离开了。
走了没一会，老张却又折了回来。
“忘记跟你说了，这医药费工头已经报销了。你直接走就行了，至于这几天的工钱，估计你是要不到了。你要是有急用，我先借点给你。”老张说道。
杜远摆了摆左手，说道：“我还有点钱，还可以撑上一两个月。用完了，我再跟你借！”
“好！那我先走了。”老张不等杜远开口，匆匆走开了。
杜远拿着卡片看了看。
这人名头还挺多，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拿出手机，放到床上，按着上面的电话，用左手拨了起来。
电话才刚通，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粗狂的男人声：“喂，杜远吗？老张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你今天就过来吧，我在店里等你。”
杜远愣了下，这人还真爽快，招呼都还没来及打，先安排起来了。
他弯下腰，说道：“喂，我是杜远。王总，我现在就过去。估计半个钟就到，麻烦你等一下。”
电话那头哈哈一笑：“别王总王总的叫，你是老张朋友，就是我朋友，叫我老王就好。不说了，先挂了。你过来了就打我电话。”
杜远刚想再说，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第三十四章 重逢
看着这卡片，杜远纠结了一会。
可既然都答应了，就过去吧。
杜远收拾好东西，带着阿七按照卡片上的地址，坐车找了过去。
一个钟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地方倒也不算偏僻，人挺多，百米多长的街道两旁，都开着各种商店。招牌贴的大，灯箱广告打得也亮。相比来说，老张提到的那家杂货店倒是低调很多。
小小门口，没有任何装饰，就前面放了个大大的红色遮阳伞。
杜远看了路上没车，拉着阿七往杂货店走去。
杂货店里就只有一个人，靠着门口处的柜台，在看电视。
那人看着接近六十了，穿着白色背心，戴着老花镜，头上头发稀疏，差不多都白了。长得较高，就是比较瘦。见人进来，也不站起来，只是转过身说道：“买些什么吗？”
杜远走上前，礼貌地说道：“你好，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
“什么朋友？”老人冷冷问道。
杜远愣了下，赶紧从裤袋里拿出卡片，双手压着两角，弯腰递了过去。
老人扶着眼镜看了下，把卡片甩回给了杜远，嘴里说道：“他介绍你来的，你找他去吧。他可没跟我说。”
杜远拿起卡片，刚想解释，却见老人已转过头看电视去了。
他咬了下牙，也不好说些啥。可已经来了，也不甘心回去，他拿起手机拨了卡片上的那个电话。
“喂，是王总吗？”杜远问道。
“老杜，我是老王，你到了吗？到了的话，就找我叔，你跟他说是我介绍过来帮忙的就行了。”电话那头说道。
“我在你的店里了，也看到你叔了。可他不听我的，要不你跟他说下？”杜远说道。
“好，你把电话给他。”
杜远把电话拿到了老人面前，说道：“王总的电话，他想让你听下。”
老人很不情愿地接了过去。
过了不到两分钟，把电话还了回来。
杜远刚想跟那王总说两句，却发现已经挂断了。
这时，老人站起来，取下眼镜擦了擦，头也不抬地对着杜远说道：“那个，王总跟我说了。你在这里干可以，但以后要听我的，勤快点。平时别人送货过来的时候，会帮忙搬进去的。你要做的，就是看着他们，盘点下货物有没少。”
杜远静静地听着。这些事倒也不难，应该没问题。
却见老人突然抬头了。
“毕竟，你这伤员，也做不了什么重活。”老人直直地指着杜远手上的绷带说道。
杜远无语，要是之前，他肯定扭头就走，可现如今还真不是斗气时候。
老人盯着杜远说道：“要不是之前的那个小田走了，你也没机会来这里。他可比你健康得多，也肯定比你勤快得多。”
杜远尴尬地点着头。
老人看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坐下，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用左手指着货架，说道：“你现在就过去看看，那些东西摆整齐了没。没有的话，就摆一下。”
杜远把背包靠着柜台放了下去，二话不说往里走去。
都来了，就做吧，跟一个老人怄气不好。
“等等。”老人回过头来说道。
“嗯？”杜远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老人站起来，指着阿七说道：“那谁啊，看着傻傻的，怎么也放他进来。赶紧让他出去，弄倒了东西，谁赔啊？”
杜远走到阿七身边说道：“他是我弟弟，他很安静的，不会搞破坏的。”
“我不管，你让他到外面去。”老人说道。
杜远没办法，拉着阿七走到了太阳伞下。接着，转身拿来了一张小凳子，让阿七坐了下去。
“你在这里坐着，等我，别乱走。”杜远对着阿七说道。
他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阿七都没有乱走乱动，而且是在眼皮底下，应该不会丢的。
阿七茫然地看着路面，呆呆地，没说话。
杜远这才放心地回了店。
正如老张所说，活不重。虽说受点白眼，倒也过得去。
到了六点，老人甩了个卡片给到杜远：“你们按照这上面叫了个外卖，就在店里吃吧。”
杜远接过来，叫了两份外卖，跟阿七一起吃了。
又干到九点多，这才关门。
“明天八点，准时来，别迟到了。”老人说道。
“好！”杜远说完，拉着阿七走开了。
夜黑，不过灯很亮。
杜远转了附近的出租屋，找了间相对便宜的住下了。
天一亮，又带着阿七去上班了。
日复一日。
太阳渐渐变得毒辣起来。杜远看着坐在太阳伞底下的阿七，心里很是不舒服。这天气，简直就是在烘烤。他也不顾老人的目光了，人少了点的时候，就把阿七往里面带。
当然，少不了又是一段唠叨。
任他说吧。
杜远心里说道。
日子过得都快麻木了，不过，还好，手上绷带可以解掉了。手也没那么痛了。
又过了几天，天气转阴了，眼看就是一场大暴雨，杜远赶紧走出门去，想把阿七带回店里。
却见马路对面一个女的匆匆走过。
那人头上扎着马尾，身上穿着黑色休闲西装，脚底踩着黑色的高跟鞋。
无比熟悉。
赫然是自己找了半年多的人。
他顾不上阿七，冲着对面人喊道：“杜依，杜依……”
那女的听到有人喊她名字，转过了头来。
大眼睛，鹅蛋脸，嘴唇涂得红红的，正是杜远的妹妹杜依。
“哥？”杜依皱着眉头对杜远说道。
杜远赶紧奔过去，整个人高兴得都快跳了起来。他真想抱抱这个许久不见的亲人。
杜依却扭过头去，不说话。
“杜依，我是你哥，杜远啊。”杜远说道。
“我知道！”杜依还是没转过头来。
杜远没想到妹妹态度这么冷，尴尬地站着。
隔了一会，才说道：“我找你半年多了，都找不到你。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杜依转过头来，满眼带泪。
“你找我干啥？你自己逍遥快活就行了，你找我干啥？爸走了，你知不知道？”杜依嘶声裂肺地喊着。
看着妹妹这样伤心，杜远心感觉在绞痛，眼角也悄悄湿润了。
“杜依，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爸。”杜远抱头蹲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 杜依
杜依并没理会杜远，继续往下说：“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这么冲动？偏要把别人打了，你打得痛快了。可你知不知道我怎么过的？每次，回到家，爸就问我，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还没回来？你让我怎么回答，你让我怎么答？你说！”
杜远站了起来，说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看你一步一步走入歪道啊。我也不想，当初激动过头了，才失手打伤他的。”
杜依狠狠抹了一下眼泪，攒了几年的委屈，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声调高了起来：“怎么是歪道？世上赚钱方式这么多，谁管它合法非法。你倒是走正道，走到监狱里去了。”
虽是歪理，可事实如此，杜远竟无言以对。
本想着多年不见，跟妹妹好好聊聊，谈谈冷暖，可妹妹竟是这副表情。
他气上心头，有点愤怒，又有点无奈，手里握着的拳头在不停地抖动。
“怎么不说话了？”杜依伶牙俐齿，指着杜远说道：“这三年多，你知道爸怎么过的吗？天天在夜里哭，好几次我夜里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爸抱着那破罐子在痛哭。满头白发，就在那里哭，你知道吗？”
杜远想说话，嘴里却像塞了一团麻。
只是泪如雨下。
本站在伞下的阿七，也走了过来。站在杜远身边，惶恐地看了下杜依，便把头低了下去，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杜依看了一眼阿七，火气更大了，她把手指往旁边偏去，直直地指向阿七，说道：“他就是阿七那个傻子吧。就他害死爸的，你还带着他。你后半辈子就带他过吧，就跟这傻子过吧。”
说完，杜依侧着身，撇过头去，咬着拳头，眼睛眨动，忍住不让泪落下来。
场面突然静了下来。
唯有远处的闪电掠过，接着夏雷响声传来。
就快下雨了。
杜依赌气地扭着头，一动不动。
她在等着。
可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听到有东西倒地的声音。她转过身来，刚想再说，却见杜远倒在了地上，胸口处插了一把刀，血正如泉涌。
而不远处，一男的跪倒在地，双手高举，在大喊道：“弟弟，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那双手红红的，血在往下滴着。
杜依被这情况吓着了，由怒转悲，急急地跑到杜远身边，坐地把杜远扶到了自己的腿上，双手往他胸口压去，试图把血压住。
可那血透过她手指不断地往外流，哪里止得住。
她扯着嘶哑的声音喊道：“救命，救命啊！”
杜远突然吐着血，艰难地回过头来，对着杜依说道：“照顾好阿七！”
接着，头一歪，断了气。
杜依抱着他，却又怎么都喊不醒他。
她知道事情不妙，不由得对着天肆意地哭了起来。她刚只是发个小脾气，好吐吐苦水，可现在……从今往后，她连个可以对着赌气的亲人都没有了。
两旁路人见状，跑过来把凶手压倒在地，报了警，也叫了120。
警笛声呜呜！
雷声轰轰。
大雨将至，杜依却先哭成了个泪人。
阿七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听到雷声，吓得抱头狂哭起来。
围观者很多，站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叹息摇头，相互猜测起前因后果来。
杜依和阿七被送进了警车，杜远则被抬到了救护车上去了。
尽力抢救，最终还是无法起死回生。
杜远就这么走了。
杜依抱着床边白白的床单，哭得撕心裂肺。阿七找不到人，也在一旁跟着哭，声音一高一低的。
旁边周围医生护士、警察看得动容，没人知道怎么去上前安慰。
最后，众人帮着杜依把杜远火化葬了。
仪式一切从简。
又去警局做了些笔录，杜依便准备回家了。看看在一旁咬手指的阿七，她心里纠结了一下。大哥临终前交代，要好好照顾他，扔下他不管也不好。
想想还是送到附近的福利院算了。
她喊上阿七，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阿七痴傻样，心却始终不安起来。
“还是带回去吧，看看怎样。以后不行了，再送福利院。不然，不好给大哥交代。”她对着阿七自言自语。
失魂落魄，心里烦乱，她实在想不出个办法来。
“你跟我走。”杜依指着阿七说道。
阿七看她气汹汹的样子，哪里敢动，站了会，脚跟还往后退去。
杜依不想拖沓，走了过去，抓着阿七的肩膀，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扯着便走。
阿七“啊啊”两声，没有反抗，摇摇磕磕地跟着。
到了出租房的楼下，杜依打开手提包，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旁边走来两人，嘻嘻哈哈的，见了阿七这模样，都上前抓两下，弄得阿七一蹦一跳。
“你们两个找死是不是？”杜依停下开门的动作，对着两人喊道。
这两人，她并不认识，但她知道，他们也是住在这里的租客。
“哟，美女，生气了？这傻子长得这么帅，你是不是准备带回去这个这个啊？”其中长得较高的那个男的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杜依抖了两下。
杜依见他手臂一抽一抽的，只感觉到恶心，也不想说了，气呼呼地开了门，拉着阿七就往里走，抬头却看到房东走了下来。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女的，略胖，人还算不错，就是喜欢唠叨。见杜依手里拉着个男的，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笑容满面地说道：“哟，在这里住这么久，都没发现你有男朋友啊。想不到长得这么帅！”
杜依不好反驳，挤出点笑容说道：“陈姨，你别这么说，他是我哥的一个朋友。”
“陈姨，你别听她胡说，这是她的小情人。你看看她，手里抓得这么紧，不是情人是啥？”刚挑逗杜依那男的也跟了过来，跟着起哄了。
杜依这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握着阿七的手。她赶紧松了开来，冲着高个子男的喊道：“你闭嘴！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接着，转身对着陈姨说道：“他真的是我哥的朋友，我哥出了点事，这才拜托我先照顾他的。”
陈姨看到阿七眼睛无神，发现阿七不对劲了。
她刚才也是随口说说，开个玩笑而已。见杜依这难为情的样子，她顿时脸冷了下来，冲着高个子喊道：“这是别人的私事，你们少掺和！”
两男的听了，哄笑着走上楼去了。
杜依以为陈姨还是误会她，心里一狠心，拉着阿七，跑出了出租屋。
直奔福利院而去。
第三十六章 雨夜雷声
走到一半，杜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家伙长得这么大，福利院会收吗？应该送精神病院吧？
她看了下旁边静静站着的人，心里有点纠结。在她印象里，只要进了那里的人，就算本来正常的，出来都不正常了。而且，自己又没钱，这阿七进去会不会被折磨？会不会比现在还惨？
看看前面，人来人往。
没有一个认识的，也不知道这些人要去哪里。天也有点暗。
她站着想了很久，最后下了决心。她搓了下手，拉着阿七到了一个奶茶店，帮阿七买了根雪糕。
阿七吃着雪糕，抹得满脸一片白，看着杜依，咧嘴傻笑。杜依笑了笑，拿纸巾帮他擦了擦，然后，拉着他，跑了几条街。担心阿七认出路来，还刻意绕了好几个圈。
走到一个喷泉前面时，杜依停了下来。
“你看，喷泉！”杜依指了指阿七的后面。
阿七顺着她的手，转过头去。
喷泉条条往上喷，有个十岁大的男孩来不及走，被喷了一身的水，引得一群人大笑。
阿七也跟着哈哈大笑，扭过头，却看到杜依在往远处走了。
而且越走越快。
阿七急了，把手中还没吃完的雪糕扔到了一边，冲着杜依方向“呀呀”地跑了过去。
杜依哪想到阿七会这么快反应过来，眼看阿七越跑越近，赶紧拔腿就跑。可怜脚下踩着高跟鞋，整个人直直地摔了下去。还好，没受伤。她站起来，继续跑。
两边的人看到她这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跟着跑了起来。
有个穿着黑t恤的人把她叫住了：“喂，美女，跑得这么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杜依看了眼前人，心里一阵厌恶。又不是小学生，这人衣服上竟还印着个卡通猫。她想继续跑，可这卡通大肥猫堵在前面，直走是过不去了。她往旁边走去。
正在这时，阿七已跑近，整个人扑倒在地，死死地抱住了杜依的小腿。
杜依难为情地弯下腰，想要拉开，可力气哪够，怎么都掰不动。
“你松手！”
周围人越来越多，杜依拼命甩着脚，却是如何都甩不掉，只能冲阿七大喊。
阿七手没松开，反而张口大哭。
路有不平，自有人跳出来。那个穿卡通猫衣服的男的适时站了出来：“美女，我来帮你。”
说完，直接冲过来，就想抓杜依的腿。
杜依吓得大喊：“你敢动我试试，信不信我剁了你的脏手！”
那男的停了下来，往前伸着的手却没有收回去。
杜依真担心他那双肥得冒油的手会落下来，她赶紧蹲下去，冲着阿七说道：“我给你买吃的，你松手。”
阿七定定看着她，手没动。
杜依一手做成碗状，一手做了个吃饭的动作。
阿七笑了。
杜依看着他的手松了下，趁机把他扶了起来，拉着就走。
此时，天越来越暗，云越积越厚，隐隐有闪电在动。
夹着雨味的风刮了过来。
路人看大雨就到，都快步跑了起来。
杜依担心阿七出事，手始终没放开，直接往出租房那边带。还好，要下大雨，人都没出门，路上、楼梯间也没遇到什么熟人，也没遇到什么嘴欠的人。
她脚才刚踏入房间，大雨倾盆而至。
“你坐着，不要动！”杜依抓来一张凳子，放到了阿七的面前。
阿七直直地站着，根本不知道她在说啥。
杜依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了下去：“给我好好坐着！”
阿七见杜依发脾气了，以为又要挨打了，再不敢乱动，安安静静地坐着。
“很好！”杜依见状，满意地点了点。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洗锅做饭。
做了饭，搬了张小桌子，帮阿七拿了碗、筷子。
“会用吗？”杜依问道，想想阿七应该不懂这些，拉阿七到卫生间，开水龙头，帮阿七洗起手来。
既然筷子不会用，就用手吧。
杜依想道。
可却见到阿七竟然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子，有模有样地吃起了饭！
“不错嘛！”杜依竖起了大拇指。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父亲和杜远，心里一阵痛：要是坐在对面的是大哥多好！
想着想着，顿觉饭菜无味，草草扒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她放下了碗，看着阿七吃完，自己一个人收拾干净桌子。
闻了闻衣服，一股汗味。
“你坐着，我先洗澡去。等会，你再洗！”杜依对着阿七说道，拿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阿七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感觉燥热，想脱衣服又不敢。双手一直在狂抓挠着脖子。
外面雷声越来越响。
过了一阵，杜依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她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搓着。黑黑的头发，落到了白皙的肩膀上。
身上还换了一件素色的吊带衫。
也不理会阿七，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去。
阿七傻傻地看着，只感觉越来越热。突然，他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了杜依的房间。
门没锁，他很轻易就推开了。
“你要干什么？”杜依见他进来，样子不对劲，吓得大喊。
可阿七哪里控制得住，整个人扑了过去。
窗外雷声阵阵，把两人的声音全盖了下去。
雨下了整夜，雷也一夜不停歇。
……
快到天亮时，雷声少了，雨也小了许多。
杜依蜷缩在床边角落里，头发凌乱，声音一高一低地哭着，牙齿咬得嘴唇都流了血。
而阿七，则横趴在床上，大字躺着，呼呼大睡。
杜依越想越委屈，越想心越气。她站了起来，狠狠地用脚踹了阿七两脚。见阿七没反应，提腿狂踢了起来。
阿七惊醒过来，不知发生什么事，不敢动，傻愣愣地看着杜依。
杜依看他那无辜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气打不一处来。拿起放在墙角的扫把，朝着阿七双手双脚，狠狠地打了过去。
棒棒入肉，打得阿七扯着嗓子狂哭。
她像发了疯，哭叫着越打越起劲。
直到天亮，她才累得停了下来，把扫把扔到一旁，抱着双膝，坐在床角边，眼泪如昨夜雨水流个不停。
阿七用手摸了摸红肿的腿，坐在床的另一边，仰着头，歇斯底里地哭喊。
第三十七章 关着的门
哒哒哒！
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杜依抬起头，止住了哭，站起来把扫把放回了墙角边。看到阿七还在大哭，她心很是烦乱，她朝着阿七大喊道：“别哭了，别哭了！”
阿七擦着眼泪，声音并没减弱半分。
杜依知道短时间是没办法让他不哭的，干脆不理他了。她走到了床边布柜，取下了一件黑t恤套在身上，又用手挠了下头发，感觉没那么乱了，这才走了出去。
走过厅，刚想开门，回头看房间门还开着，担心阿七被人看到，便又回头关了门。接着，头侧着，靠肩膀擦了擦眼泪，深呼了一口气，开了门。
门外站着房东陈姨。
“你怎么这么迟才过来开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陈姨问道。
杜依努力地挤出了笑容，说道：“没什么事，昨天打雷太大声，没睡好。刚睡得太死，没怎么听到你敲门。”
陈姨透着门缝，往里面看了看，说道：“我很早就听到了哭声，现在还没停。你带回来那人没问题吧？他惹你哭了？你眼睛红肿得好厉害。”
“没事，真的没事。陈姨，你不是要出去晨运吗？赶紧去吧。”杜依说道。
陈姨皱着眉头说道：“真的没事？我看他哭得好大声啊。”
杜依打着哈欠说道：“陈姨，我哥那朋友，每次到了陌生地方，就喜欢哭，习惯了。过一两天就好，不会打扰你们的。”
“那好吧，我先去晨运了。有事就喊我。”陈姨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疑惑地朝屋里方向看去。
“陈姨，你慢走。”杜依冲着陈姨说了一句，也不等陈姨离开，自己先退回屋里，关了门。
回了房间，见阿七在低声哭着，她心里怒气更盛了，抓起墙角扫把，气汹汹地朝着阿七走了过去。
但，扫把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
杜依收了手。
她心里清楚，这时候，打他实在不妥。要是阿七又大喊大叫起来，引来房东，那可就不妙了。
她用力把扫把砸在地上，气呼呼地坐到了床上。
发愣了一会，想起有件重要事没做。她拿起换洗衣服，走出房间，又锁好了房间门。接着，来到卫生间简单冲洗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和着水吞了。
坐在窄窄的厅中，她越想越气。
这人竟然不能打，那就让别人来惩罚他吧。
她打开门，回了房，拉好阿七身上的衣服，扯着他走出了门。
直奔派出所而去。
没一会，到了派出所。
人很多，大厅中，座位大都坐了人。有对年轻小夫妻在吵着架，女的脸上红肿，手臂都是伤痕。
杜依拉着阿七往旁边站了站。
一大妈见她这样子，拍了拍身边的两个空座位说道：“你们是过来办什么证件的吧，人多，要排会队。”
杜依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心里很是不安，感觉好像什么秘密都被看穿了一样。听到大妈这么说，她二话不说，拉着阿七就坐了过去。
“谢谢你！”杜依说道。
大妈笑了笑，说道：“没事，这里也刚好没人。对了，坐你旁边的是谁啊？他手上怎么这么伤痕？”
杜依刚走得急，没想到这么多，这时才注意到阿七手臂红红的，很是显眼。她脸微微泛红：“他，他是我哥。精神有点不好，跟人打架了。”
大妈弯下腰，侧着身子，盯着阿七看了会，说道：“可惜了。这么个帅哥，可惜了。”
杜依尴尬地点了点头，附和道：“是，是是。”
大妈脸上堆着笑，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个刚走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他长得这么英俊，越看越像。”
“你说笑了。”杜依无精打采地说道，她实在不想多说。
大妈好不容易找到个聊天的，哪会停下。她扭头冲着刚吵架那对情侣努了努嘴，小声地说道：“你看到没？那个女的被家暴了。打得那叫一个惨啊，手啊，脚啊，都是血。嫁个性格狂暴的人，天天被打。真是可怜！”
杜依失神地看着那满是伤痕的女的，并没有接话。
相对她昨晚的经历，这都算个啥！
大妈继续说道：“你以后不要找这种人，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叨叨絮絮的。
杜依越听心越烦，又不好意思走开，只能静静地听着。
突然，坐在阿七旁边的一个青年男人喊了起来：“你疯了，朝我吐口水！”
杜依看去，只见阿七站着，正一口一口地朝着隔壁的位置吐口水。
她赶紧把阿七拉了开去。
阿七甩开了她的手，坐在地上滚了起来。
瞬间，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两个人。
杜依感觉脸上火辣，羞赧地站着，不知道怎么办。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阿七力气又这么大，万一拉不起来，怎么办？
坐在凳子的大妈看她这么举手无措的样子，走了上前，弯腰抓着阿七的双臂，用力抱了起来。
“别动。”大妈冲着阿七说道。
阿七口吐着泡泡，咧嘴对大妈笑。任她抱着，也不挣脱。
杜依难为情地走到阿七身旁，对着大妈说道：“我来吧，谢谢你。”
大妈把阿七慢慢地推向了杜依。
杜依接过来，用纸巾帮阿七擦赶紧嘴巴，拉着他，往门外走去。
脚踏出门，才猛然想起：自己是过来报警的啊？这么走算个啥？
可看了里面带刺的目光，她纠结了，双脚是如何都不敢再踏进去了。
没办法，她只得拉着阿七回了住处。
大门也不锁，她留阿七在厅里，自己一个人跑回房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间门，也不管阿七，拉过被子钻进去，伤心地哭了起来。
过了半个钟，外面突然又下起了雨。
阿七经过一夜折腾，早已饿了。在大厅中，左走右走，找不到人，便冲到房间门前，狂劲地拍着门：“我饿了，我饿了！”
门纹丝不动。
杜依躲在被窝里，根本不理会他。
阿七继续拍着门，直到累了，才靠着门躺了下去。
过了一会，大门却突然打开了。
第三十八章 带血的粥
陈姨走了进来。
她晨运回来，一直感觉不对劲，上来看到杜依的门开着，就推门进来了。看到阿七侧躺在地，又见房门紧闭，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大喊了起来：“杜依，杜依！”
房里很静，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倒是躺在地上的阿七睁开眼睛，“啊啊”地喊了两声。
陈姨把他拉了起来，拍了拍门，说道：“杜依，你在吗？没事吧？”
喊了好久，没人回应。
陈姨试着推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她感觉有事发生，继续拍着门说道：“杜依，你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想不开啊！你再不开，我报警了。”
还是没人回应。
陈姨停了下来，拿出了老人手机，按了下去。很快，手机里传出了一个响亮的女声：一，一，零。
“陈姨，你别打。我累了，你让我睡会吧。”里面传出了杜依喊叫的声音。
陈姨没有按下通话键，她确定人没事，松了口气，冲着门说道：“那好，我不打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往门外走去。
阿七也跟了上去：“杜伯，我饿了。杜伯，我饿了。”
陈姨笑了笑，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刚好煮了瘦肉粥，你坐着，我去给你拿去。这孩子太可怜了，年纪轻轻就疯了。唉！”
她让阿七坐到了凳子上，自己拉上门，下楼拿东西去了。
阿七冲着空空的房间喊道：“我饿了，我饿了。”
隔了一会，陈姨提了一个电饭煲进来了。
阿七一见，凑了上去。
“你先等会。”陈姨并没有打开电饭煲，而是走到厨房，洗了两个碗，两双筷子。
先是给阿七盛了一碗。
阿七接过来，端起来，就往嘴里灌，三下两下就吃完了。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陈姨拍着阿七的背说道。接着，又给他盛了一碗。
阿七敞着大口，很快又吃了个精光，还不忘舔了舔碗。
能吃是福，陈姨也没打断他，继续给他盛着粥。
直到第四碗见底，阿七才打个饱嗝，放下了碗。
陈姨看阿七也差不多了，端了一碗粥，走到房间门前，拍了拍门说道：“杜依，就算有再大的事，也要吃饭啊。不吃饭哪行？你看阿七，吃得多好，四碗下肚都不带停的。”
“陈姨，你走吧，我不吃。”杜依仍然没没开门，只是大声地喊着。
陈姨刚想再说，电话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儿子的电话。儿子在读高二，明年高考，在忙着补课，现在竟然打电话来了。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她赶紧把碗放下，按下通话键，听了一会，急急地往门外走去了。隔了一会，又跑了回来，做着吃饭的动作，对着阿七说道：“我有事离开，你记得叫她吃饭！”
阿七刚吃饱，摸着肚子，在打嗝。
陈姨“唉”地叹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阿七见厅里没人，站了起来，欢快地蹦了两下。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喝的粥了，要不是肚子太胀，他还真的想再来一碗。
傻笑了一阵。
看着房门，他突然端起了刚才陈姨放下的那碗粥，学着陈姨的样子，来到了房门前。
不过，两只手都端着碗，用什么敲门呢？他愣住了。
他端着碗对着门晃来晃去，总感觉不对，急得放声大哭起来。
“别吵了！”杜依的声音像被点着火一样，从房里喷了出来。
阿七听到她愤怒的声音，害怕地退了两步。
等了一会，房间里没了声音。他又往房间门走去，这次，他没有喊，也没有叫，倒是用头磕了起来。
砰！
疼得他差点把碗都扔了。
他把碗放到了地上，用手摸着，又是一阵哭。
杜依心烦，用手压着耳朵，干脆不理了。
阿七却没有放弃。他又端起了那碗粥，用肩膀开始撞门了。
起初怕疼，力度还小点，看看没事，就越撞越用力。
门也开始嘭嘭作响，粥也开始洒了出来。
杜依深怕他把房门撞烂，到时候真没那么钱赔给陈姨。她扯开了被子，走到角落，拿来了扫把。满是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副暴怒的表情。
到了门前，她猛地拉开了门，拿着扫把直直地指向了阿七，大声说道：“你再撞，你再撞，我就把你打残！”
阿七吓得退后了两步，不说话，也不发出一点声响。
杜依看着阿七手里的碗在抖，地上落了粥，脏兮兮的，无名火又添了几分。她把扫把往旁边一扔，快步走到了阿七面前，右手狠狠地打在了碗上。
碗啪的一声落地，碎成了尖尖的几块。粥落地，溅成了花型。
阿七哇哇地哭了起来，整个人却是蹲了下去。双手摸地，捧了一手的粥，直直地送到了杜依的面前。
杜依只感觉到恶心，一掌打在了阿七手臂上。
粥又落了一地。
阿七迅速地弯腰，想再捧起粥，手不小心碰到了破碗角，直接被割出了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滴在粥上，染红了一地。他痛得大哭，却还是堆起了半个手掌的粥。
他双手合并，哆哆嗦嗦地把粥再一次递到了杜依的面前。
血跟着粥水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杜依想不到他会这样，睁着大眼睛，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没有再次打掉阿七的粥，而是拿来了垃圾桶，抓着阿七双手，把粥倒进了垃圾桶里。见阿七手还在冒着血，她脾气顿无，拉着阿七到了卫生间，用水冲了几下，又从拉杆箱里挑了件旧衣服，撕开，帮阿七简单包扎了一下。
阿七痛得右手抓左手。
血透过衣服冒了出来。
杜依看血止不住，赶紧带着阿七下了楼，去药店买了止血贴，把止血贴换了上去。
走回家时，她却感觉到一阵晕眩，仿佛满天都是星星在乱动。
短短的一两天内，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已如绷紧快断的弓，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往日熟悉的楼梯，现在看起来，总感觉那么高不可及。
她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楼上走，而是双手压着额头，慢慢地往附近的诊所走了过去。
阿七紧紧地跟在了她后面。
第三十九章 新工作
到了诊所，医生问了几句，开着药单，让杜依挂点滴去了。
杜依本不想，可脑袋昏沉，也便从了。
阿七坐在旁边，枕着双手，趴在椅子的扶手上，呼呼声睡了过去。
周围的人都用鄙视的目光看了过来。
杜依本来毫无血色的脸微微泛红，可她实在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心思去管了。她靠着座椅，闭上眼睛，装作没看到。只是，听着阿七忽高忽低的声音，她心里烦躁不安起来。这日子过得这么痛苦，以后可怎么办啊！
要不是人多，她真想学着阿七那样，趴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渐渐黑了，诊所人少了很多。
又过了一阵，杜依睁开了眼睛。
此时，外面黑乎乎的，还不时有虫叫声传来。
旁边的阿七下巴压着手，还在睡着，打呼声已经没有了。
看着阿七轮廓分明的侧脸，杜依失了神，只感觉越看越好看，好一会，才暗暗叹道：“要是他不傻该多好啊。”
点滴滴完时，已是半夜了。
杜依喊醒阿七，带着他回了家。
大病未愈，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四处去推销，拉人入群了。
她关着手机，也不跟外人说话，与之前那些朋友也好几天没联系了。她买了几袋面，除开吃饭时间，她都是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房间里。
至于阿七，她拿了张席子放在厅里，任凭他在厅内折腾了。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
病也快好了，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大哥已走，她不想再重操旧业，可现在是两个人吃饭，可该怎么办啊？
她看着人高马大的阿七，无奈地叹着气。
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杜依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的是陈姨。
杜依问道：“陈姨，有事吗？”
陈姨看了一下屋里，说道：“没事，就是看你一个星期没出门了，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看你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还行吧，就是最近生了点小病，不过已经快好了。”杜依装着很自然的样子说道。
可陈姨哪是这么好唬弄的，她笑着说道：“杜依啊，你看陈姨也一把年纪了，连你开不开心都看不出来吗？你在这里也住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了解你的。你平时间开心的时候，说话整个人都带劲。现在，话也不多说两句，肯定有问题。你给陈姨说说吧。”
杜依想了一下，说道：“陈姨，不瞒你说，我之前的工作不做了，现在想重新找份新的工作。不过，暂时还没找到。”
“就这事啊，碰巧我有个亲戚要招人，还让介绍呢。你长得这么漂亮，你去刚好。”陈姨说道。
杜依一听，急忙问道：“是做什么的？”
陈姨说道：“做导购的，那个超市还挺大的。你去，他们绝对不会亏待你。”
杜依本来还挺期待的，听到是超市推销的，脸上刚起的一点笑意淡了下去：“这工作啊，我还是再去找找其他的吧，之前做过太多推销的了，这次不大想做了。始终不是个长久活。”
陈姨拍了拍手掌说道：“你长的这么好看，做这个的确是委屈了点。不过，你暂时还没找不到其他的，你就先去试试。不行了，再走。”
杜依望了望屋里的阿七，心想：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新工作，还是按照陈姨说的，当个过渡吧。
她对着陈姨说道：“好吧，那麻烦陈姨你帮我联系一下。我尽快过去上班。”
陈姨见她同意，脸上笑开了花，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帮你安排去。”说完，乐呵呵地往楼下走去了。
杜依叹了口气，回了屋。
到了晚上，陈姨又过来了。
她说道：“杜依，我跟那超市的经理说过了，他说没问题，让你明天过去。”
“那好，那超市在哪里？我明天过去。”杜依说道。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言语中并没有多少喜悦。
陈姨可不管她，拿出手机递给了过去，说道：“你看，地址都在这里。那个经理姓梁，我远房亲戚来的。你到那里就说是我陈姨介绍的。”
杜依接过来，把上面的地址和联系电话都记到手机的通讯簿里去。
“都记下来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陈姨收回手机，就往门外走去。
才到门口，又转了回来，指着阿七说道：“那个，他叫什么名字？他可不能跟着过去。”
“你叫他阿七吧，我就放他在家里。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杜依说道。
陈姨看到阿七还算坐得安静，心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她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就放心上班吧。中午你就不要回来了，我煮多点饭，带给阿七吃就行。”
“那怎么好意思？”杜依说道。
陈姨摆摆手，说道：“就多一双筷子的事情，简单得很。我先回去了。”说完，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杜依买了点早餐给阿七，哄着让他吃，自己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超市还真的挺大的，梁经理人还算不错，见到她，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让她填了个表格，还带她去拍了员工照，做了员工证，领了员工服。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超市的一员了。好好干，有事就找我。我跟陈姨熟得很，你就把我当你亲人。”梁经理语气温和地对杜依说道。
“谢谢梁经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上班了。”杜依这几年见过的人也不少了，自然知道他是在客套，也不想多说了。
梁经理朝着货架下站着的一个女导购员招了招手，说道：“赵小燕，过来，这是杜依，是新人，以后你来带她。”
赵小燕看了看梁经理，又看了看杜依，笑着上去挽着杜依说道：“梁经理，把她交给我，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梁经理又叮嘱了两句，走了开去。
赵小燕见他走了，拉着杜依，小声问道：“你跟梁经理什么关系啊？怎么他对你这么好？”
杜依愣了下，连连摆手：“他是我房东的亲戚，我之前也不认识他的。”
赵小燕“啊”的轻喊一声，显得很是意外。
“有什么不对吗？”杜依问道。
“没，没什么，你就当我没问。你之前没做过导购吧，来，我教你。”赵小燕支开了话题。
第四十章 捆绑
站了一整天，才到下班时间。
杜依甩了甩酸痛的腿，换下员工服，到附件市场买菜，回了家。
才推开门，就看到椅子东倒西歪的，墙壁也被砸出了好几个坑，阿七也不见了踪影。
“难道有人偷东西了？阿七呢？”杜依赶紧打开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干净整洁，跟出门时候一个样。
她放下包和菜，锁好门，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跑去了。
到了二楼，她狂拍起了房东的门。
过了一会，陈姨打开了门。
“陈姨，我宿舍好像进贼了。阿七也不见了。”杜依一见陈姨出现，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贼没有，破坏王倒有一个。”陈姨突然生气起来了。
杜依愣了下，那墙壁是阿七砸的吗？那阿七呢？她转过声大喊：“阿七，阿七！”
陈姨打断了她，说道：“你别叫了，你进来吧，他在我家里。”
杜依跟着陈姨走了进去。
却见阿七坐在饭桌旁，正拿着一只大鸡腿在啃着，沾得满脸是油。
人没丢，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也隐隐有点失望。
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回事。
她对着陈姨说道：“陈姨，真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给你添麻烦了。那墙，迟点我找人来刷白。”
陈姨坐回了饭桌前，向杜依招了招手，说道：“我中午送饭的时候，见他在大喊大叫，还砸凳子。所以我就把他带下来了，怕你担心，所以就没打电话给你。你吃饭了没？过来一起吃吧。”
杜依哪还好意思留在这里吃饭，她抓住阿七的手臂，对着陈姨说道：“不用了，我买了点菜，我回去煮就可以了。”
说完，拉着阿七往外走去。
阿七还没吃完鸡腿，说什么都不肯走，扯着杜依往里拉。
杜依火了，拿起靠门的扫把，指着阿七说道：“你走不走？”
阿七见她拿着扫把，顿时哭了。
杜依趁机把拉向了门口，顺手把扫把放好。
回过头对着陈姨说道：“我们先上去了。”
也不等陈姨回答，扯着阿七，把他带回了屋子。
淘米做饭。
菜虽不及陈姨家的，不过还行，阿七吃得还挺带劲的。杜依看着阿七傻傻的模样，心想着这样子不行。
眼睛转了好几圈，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吃过饭，她下楼，到附件的商店买了一条大拇指粗的绳索。
既然阿七乱动，就把他绑在椅子上，他傻乎乎的，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她这么想，第二天早上，她也这么做了。
起初阿七还觉得好玩，任她绑着，不过过了一会，感觉手脚动不了，开始大哭了起来。
杜依觉得心烦，直接拿毛巾塞上了。
她对着阿七说道：“好好坐着，我下班回来就给你解开。”
阿七闷叫了几声，见杜依一脸怒气，担心又要挨打，也就不叫了。
杜依这才跟陈姨打了声招呼，上班去了。
再说阿七，在杜依走后，他觉得手脚很不舒服，开始用手狂撑着绳索，脚也在不断蹬着地面，想把绳索弄开。
可这绳索绑得够牢，任凭他折腾，怎么都没松。
阿七咬着毛巾，满脸都是汗，累得不行了。
他脑袋痛了起来，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个钟，竟然晕了过去。
日光转猛，房间也热了起来。
坐在椅子上的阿七，一动不动。
时间走得快，时针已经拨到了下午两点。可不知为何，陈姨还没送饭过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
阿七突然睁开了双眼，脸上也无痴傻样。他清醒过来了。
周围很陌生，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嘴也被堵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内心惊恐，再加上见到墙壁的坑，以为被人绑架了。他急得大喊。
“啊啊啊……”
可嘴里被堵住，怎么都说不出字来。
他如何都想不清，为什么会有人要绑架一个傻子呢？是欠了车费，还是偷吃别人东西了，还是把人打了？
他只记得他在坐车。
这些都是什么啊。
肚子也在咕咕声大叫。
他又努力了几下，发现没什么用，便停了下来，往四周看了看。
这屋子，是个一房一厅，厅小，桌子小，阳台也小。咦，怎么窗台上，还挂着女人衣服？
还有，这厅除开墙上的几个坑，还算是整洁干净的。看着也算个一般女人住的地方，怎么自己反而被绑了呢？
他实在不解：这里住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行，得赶快逃出去。
他带着椅子，试图站起来。可双腿被绑得太结实了，怎么都站不起来。
既然这方法不行，就求救吧。最主要的是，要移开嘴里的毛巾。
他开始鼓着嘴，往外吐。
一伸一缩，却是如何都吐不出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正是陈姨。
阿七见她进来，以为就是她绑的了，瞪着眼睛开始怒视她。
陈姨手里抓着一大把钥匙，正想收好，看到阿七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赶紧跑过去，拉开了毛巾：“作孽了，这杜依搞什么？怎么把阿七搞成这样子。阿七，别怕，陈姨帮你解开。”
说完，她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走到椅子背后，开始帮阿七解绳索。
阿七听到她说杜依，感觉这么字很熟悉，又见她帮忙松绑，更加不解了。他扭头问道：“请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陈姨一听，停了下来。她走到阿七面前，疑惑地说道：“请问？原来你不傻啊！”
阿七抖了抖手，发现还是动不了。他抬头观察了一下眼前人，感觉这人脸和蔼，怎么看都不像作恶的人。他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叫罗天。因为之前受了点刺激，精神不是很好，时好时坏的。给你添麻烦了。”
陈姨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样子啊，那你认识杜依吗？”
“杜依，杜依……”阿七嘴里念了两下，突然想起，他这次坐车去省城，不就是为了找杜远和杜依两兄妹的吗？
真是老天不负人，总算找到了。
他狂点头说道：“认识认识，她还有个哥哥，叫杜远，我这次来就是受他父亲所托，过来找他们兄妹的。”
“嗯。我先帮你解开绳子吧。”陈姨看得出，他不是在说谎，于是，帮他松了绑。
“我帮你打电话叫她回来吧。”陈姨拿出了电话，准备拨了。
“不要。”阿七却突然喊住了她。
第四十一章 跑
陈姨顿了下，说道：“为什么啊？”
阿七晃了晃麻木的手臂，原地跳了两下，说道：“我这次来省城，就是来找杜依和杜远兄妹的，想告诉他们，他们父亲走了。现在既然你认识杜依，那麻烦你转告她，让她回去看看。”
“你在说什么啊？这里不是省城啊！”陈姨说道。
“啊？”阿七愣住了。
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啊！这里又是哪里？
陈姨见他发呆的样子，以为他又犯病了，她晃了两下手，说道：“你没事吧？”
阿七回过神来，说道：“没事，没事。不管怎样，麻烦转告她，她父亲过世了。”
陈姨算是听清楚了，她叹了口气，说道：“竟然是这样，真是可怜。这样吧，我马上打电话给她，你来跟她说清楚。”
“不，还是麻烦你转告她。你看我都这样子了，我不可能一辈子跟着她的，我现在就走。你告诉她，让她不要找我了。就当我们从来没遇到过吧。我走了。”阿七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吃饭再走吧！”陈姨见他心意坚决，知道是劝不住了。可粥都煮好了，不吃浪费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急事，先走了。”阿七转身对着陈姨说了一句，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跑了下去。
时间宝贵，他也不知道可以清醒到什么时候。
能走多远是多远吧，再给他人添麻烦实在非他所愿。
到了包子店，他突然感觉饿了起来，摸摸口袋，发现里面还有皱巴巴的二十块钱。
他买了三个大包子，又到旁边商店买了一瓶矿泉水。
转过街角，沿着大路一直跑。
夏风扑面，他一口包子，一口矿泉水。
阳光很猛烈，漆黑的沥青路在不断冒着热气。两旁的树，稀稀疏疏地投着阴影。
阿七没有停留，好几次都呛得咳嗽了，他也没停下。一边咳，一边跑。
行人见他正午跑步，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阿七没有理会旁人目光，一路向前。
路很远，很长，他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累得两眼一花，整个人倒在了路旁边。
过了十分钟，路人发现了他，都围了过来。有的掐穴位，有的拿矿泉水泼了阿七一脸，左右叫不醒阿七。
“快打120吧，迟了他就挂了。”有人建议。
“你给钱啊！”又有人喊道。
“……”一说到钱，大家都蔫了。
这时，两个人挤了过来。
“让开，让开，我认得他！”其中一个喊道。
这两人一高一矮，正是杜依当初带阿七回来时，在楼下见到的那两个人。他们目前都在待业中，平时总爱到处闲逛，想不到今天碰上了阿七。他们打着算盘，心想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救了这傻子，说不定姓杜的一高兴，认他们当朋友呢。
跟美女做朋友，总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
高个子走到阿七身边，抓着阿七肩膀，左右晃了起来：“喂，傻子，醒醒！”
“看我的！”矮个子见叫不醒阿七，提起右腿，对准阿七的脚底，狠狠地踢了过去。
阿七啊的一声，整个人抖了一下，醒了过来。
满脸的茫然。
“喂，傻子，你可算醒了，跟我回家！”高个子冲着阿七说道。
阿七呆呆地张着嘴，不说话。
“你竟然跟个傻子说话！哈哈哈！”矮个子像看了喜剧片一样，笑个不停。
高个子一手拍了过去：“就你聪明，你把他背回家去。”
矮个子摸了摸头，说道：“有手有脚的，背个啥？拉走就是。”
“那你还不拉！”高个子说道。
“拉就拉。”矮个子用力拉起了阿七。
也不管旁人了，两人把阿七带上了公交车，送到了出租房的楼下。
三人坐在了楼梯上，巴巴地等着杜依下班。
过了半个钟，矮个子说话了：“我不等了，这什么垃圾地方，热得要死。再等，整个人都要流干了。”
高个子也是一头汗。他擦了擦额头说道：“这杜依下班时间都不准时的，有时候早，有时候又晚，要是错过了。我们就没机会了。你懂吗？”
矮个子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说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说完，拔腿就往楼上跑。
高个子如何都喊不住。
没办法，他也不想等了，找来一根绳子，把阿七的手绑在扶梯上，也跟着上了楼。
阿七不敢乱动，靠着扶梯，睡了过去。
等到傍晚六点时，杜依回来了。
她见阿七坐在楼梯间里，手还被绑着。她愣住了。
这阿七不是在房里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陈姨怕他砸东西，把他拉出来绑在这里的？
她喊醒阿七，帮他松了绑，带着他，去敲了陈姨的门。
陈姨开了门，刚想说话，猛地看到阿七就站在旁边，愣了一下，心想：这阿七不是说要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看样子，病好像又发了。
她对着杜依说道：“你下班了。”
杜依嗯了一声，说道：“今天，阿七又闹什么事了吗？怎么你把他绑在楼梯间？”
陈姨一听，不对劲啊，什么情况？
她摇了摇头，说道：“没啊，天气太热，我中午给他送了饭，下午就一直都呆在家里，哪都没去。这阿七怎么会在楼梯里，我还真的不清楚。”
“那究竟是谁呢？”杜依皱着眉头说道。
“这……”陈姨刚想说阿七中午恢复了，可想想又不对，干脆不说了。她笑了笑说道：“我中午是有解开他的绳索，可那时候他并没有跑出来啊。可能是他自己跑出来，然后跟别人冲撞了，被人绑了吧。算了，管他呢？反正你都是绑着阿七的，绑哪里不是绑。人没丢就好。”
杜依想了下，感觉也对，她对着陈姨说道：“你说得有道理。算了，我带他上去了。”
说完，把阿七往楼上带。
“杜依！”后面传来陈姨的喊声。
杜依回过头，说道：“有事？”
“有人告诉我，说，说你爸走了。”陈姨试探性地说道。
杜依咬了咬牙齿，说道：“我知道。”
“你都知道了？那没什么重要事。对了，以后别绑阿七了，看着他怪可怜的。”陈姨说道。
杜依点了点头，没说话。
“好好待他吧！”陈姨继续说道。
“我知道。”杜依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第四十二章 灯下两人
杜依带着阿七回了屋。
厅不乱，凳子、桌子摆得整齐，绳子也绕成了圈平放在桌子上。杜依挠着头，始终不解：这门锁着，阿七是如何走出去的？
看看阿七，身上斑斑黄泥，也不知道是哪里粘来的。
她拍了拍阿七身上的泥，锁好大门。
吃过饭，看着阿七手舞足蹈的样子，杜依又开始犯难起来了。整天绑着阿七，也不是个办法。不绑，他就闹，也不妥。要不，找点事给他干吧？但，一个傻子，能够做啥呢？
左想右想，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不管了，回房拿了笔和笔记本，开始写了起来。
以前做推销的时候，她就喜欢做笔记。
这次做导购嘛，卖得多，提成也多，这个可是梁经理答应她的。辛苦了一天，收获倒也不少，那些男顾客见她长得漂亮，都喜欢让她推荐，卖出去的比那个赵小燕多得多，气得赵小燕一整天不理她。
她要把今天卖出去的都记下来，免得月底结算时候，出了差错，没地方对去。
写着写着，厨房里传来啪的一声。
刚烧的水开了。
她赶紧放下笔，往厨房走去。
再回来时，却见阿七拿着笔在本子上乱画，歪歪斜斜的，把刚才记的东西都画得模糊，看不清了。
杜依气得扬手便要打。
手落一半，她脑里突然有了个念头：这阿七这么喜欢画，为什么不拿个本子给他画呢？也许他画得起劲，就不会闹了。
她下楼买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
“来，这以后就是你的东西了。”她打开本子，摊放在桌子上，把笔打开，递给了阿七。
阿七手抓着笔，握成拳头样，开始拿笔捅着本子。
杜依一看，不行啊，这样子多少笔都不够他破坏的。
她赶紧阻止了阿七，也不管阿七懂不懂，直接对阿七说了起来：“你不能这样写，你要这样。”说着，抓起了阿七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不一会，纸上露出了两个字：阿七。
“这是你名字。”杜依说道，然后继续抓着阿七的手，往下写了两个字：杜依。
想想这名字笔划太复杂，她又划掉了，重新写了两个字：一一。
“以后，你就喊我一一，知道吗？”杜依说道。
阿七侧头看着她，静静地，不喊也不叫。
杜依不管他，继续说道：“一一，一一……”
重复了好几遍后，终于听到阿七张口了：“一……”
说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杜依劲头上来了，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把阿七的身子转正过来，竖着手指，一次又一次地教着阿七。时钟滴答走，不知不觉间已到十点，阿七也终于学会一和七两个字，会喊也会写了。
歪歪扭扭，不过，也有些模样了。
杜依还是很满意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第二天一早，她就把本子打开放到桌子上，让阿七写。
阿七倒也听话，饶有兴趣，乱画一通。杜依趁着这机会，轻轻走出门，在门外站了十分钟，再偷偷地推开门的一角。见阿七没闹，这才锁门，安心上班去。
再下班回来时，阿七还是很安静地在写着。
就连陈姨也夸起了他。
杜依终于可以缓了口气。
日子淡淡，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杜依还在认真地给顾客推销产品时，电话响了，是陈姨打过来的。
她才点下通话键，里面就传来陈姨焦急地呼声：“杜依，你赶紧回来。阿七额头很烫，估计是发烧了。烫得很厉害，你赶紧回来。”
“我马上回去，马上。”杜依挂了电话，把赵小燕喊了过来，说道：“我家里有点急事，你先帮我看着，我估计下午都要请假了，麻烦帮忙跟梁经理说下。”
“你有事就回去吧，我等会就跟梁经理说。梁经理对你这么好，不会介意的。”赵小燕笑着说道。
“那谢谢了。”她向顾客道歉两句，匆忙往家里跑去。
回了家，见到阿七在席子上躺着，额头上搭着湿毛巾。陈姨则在旁边看着。
两人扶着阿七下了楼。
“陈姨，我自己带他去诊所就行了。不麻烦你了。”杜依说道。
“也行，我先帮你喊辆车。”陈姨说完，走到路边叫来了一辆车。
杜依带着阿七上车去了附近的诊所。
医生显得很专业，看了两眼阿七，就让阿七打点滴。直到晚上十点多，点滴打完，阿七才睁开眼，对着杜依傻笑起来。
杜依见他没事，把他带回了家。洗过澡，穿好衣服，帮阿七抹了脸。接着，拿出了笔记本和笔，写了起来。今天对她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因为，发工资了。
她拿出手机，看着里面短信，开始对照起笔记本来。
灯不知道是很久没换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变得有点暗。
阿七早已趴在桌子的另一头，睡着了。
夜很静。
杜依耐心地算着，一遍又一遍。直到半个多钟过去，她才确认下来结果。这梁经理还算可以，并没有多扣钱，该给的一分没少。
她看了一眼埋头在桌上的阿七，皱了皱眉头。
继续调到手机的计算器界面，算起数来，一边按着键，一边说道：“这个月，基本工资两千，奖金一千，然后买毛巾花了十块，买洗衣粉花了五块，沐浴露三十五块，洗发水三十块，房租三百，看病一百二十五，吃饭五百，还剩下……”
“一千九百九十五块！”
杜依才刚按下等于键，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屏幕里显示的正是1995。
“嗯。”她算得入迷，附和了一声。隔了一会，感觉不对劲。她猛地停住，抬起头，却见阿七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安安静静对着她微笑，毫无痴傻样。
杜依吓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满脸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愣了好一会，这才转身往阳台跑去，拿来金属晾衣杆，怒气冲冲，朝着阿七狠狠打了过去。
阿七坐着，双手托住，挡了下来。再顺手一抓，把晾衣杆抢了过来。
“你！”杜依指着阿七，气得满脸通红，见晾衣杆被抢，拿起桌上电话，就要报警。
第四十三章 牙印
“别！”阿七扔下了晾衣杆，对着杜依喊道。
杜依哪管他，把手机界面拉到通话栏，细长手指就点了上去。
阿七一急，冲了过去，伸手便要抢手机。
“让你装傻！”杜依担心手机被抢，一手挡住阿七，另一手把手机举得高高的，仰着头，手指继续往下按。
阿七真担心她拨通电话，也顾不上许多了，双手绕过杜依的头，往手机抓去。
杜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弯腰想继续拨号码。
“手机给我！”阿七喊道。
“你松开手！”杜依手被他抓到，想按都按不下去。
她左右晃动，想挣脱开去。
也许是站起来太急，阿七头突然有点晕。他晃了晃脑袋，担心杜依跑掉，心一横，直接抱上去，紧紧地扣住了杜依的手。
夜已深，杜依不敢高声喊，又气又羞，张开嘴，狠劲地咬了下去。
瞬间，阿七的手臂多了一条红线，露出了整整齐齐的一排牙印。他感觉疼痛无比，人也清醒了不少。他没说话，也不放手，咬牙忍着。
杜依用尽全力，咬了好一阵，见阿七没反应，也便停了下来。
“你松手，我不报警了。”杜依大喊，右手松开了手机。
手机扑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阿七慢慢地松开了双手，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无意冒犯的。”
杜依转头看了阿七一眼，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去，擦了擦眼泪。
阿七拉过凳子坐下，说道：“我一直精神不大好，时好时坏的。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跟你说话，刚才情急下，实在抱歉。”
杜依“哼”的一声，扭头看向一旁。
阿七见她平静了许多，继续说道：“你应该是杜依吧？真感谢你收留我，还照顾我这么长时间。”
“狼心狗肺！”杜依侧着头说道。
阿七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叫罗天，本来是过来找你跟你哥，告诉你们杜伯事情的。上次我已经让陈姨转告你的，你应该知道了吧？”
杜依听到杜伯两字，刷地站了起来，指着阿七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杜伯，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我爸，还害死了我哥！”
阿七听到杜远已经身亡，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抱着头，怎么都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无心的。”他沮丧地说着，额头已经贴到了桌子上。
杜依没有再说。
她怕再说，她就得忍不住大哭大喊起来。
在这人面前，她实在不想。
她坐了下去，侧着头，一声不吭。
淡淡白灯光照着两人。
两人都快僵硬成了木偶，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杜依回过头来，淡淡问道：“你曾经做过什么？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阿七抬起头，说道：“在我家遭受火灾之前，那些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至于后面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有些记得，有些记不得了。”
杜依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道：“那你跟我爸和我哥生活了这么久，你还记得他们长得什么样子吗？”
阿七摇了摇头，说道：“模模糊糊有些影像，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他们。”
“哼，好心人没好报，把你当亲人一样，你竟然连他们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就算傻，也不会傻成这样吧。我看你是良心被狗吃了。”杜依说道。
阿七语塞。
他也不想这样，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忘记终究是忘记了，争辩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拼命地回忆，隐隐感觉头有点晕。
杜依见他痛苦的样子，心有不忍，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算了，都过去了。你说说你之前的事情吧，听我家隔壁的李大姐说，你还曾经是个大学生。”
“曾经是吧，我读了一年多，就在省城里面读的。不过，精神不好后，就没去了。好多同学都很久没见过了，也许学校已经把我的学籍注销了。”阿七说道。
“可惜了。”杜依用笔轻轻地在笔记本上画着，继续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读大学。听说，那里上学都很自由的，想上就上，不想上就在宿舍里睡大觉。”
阿七笑了笑，说道：“大学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也没你想象得那么差。大学大学，怎么说也是个学校。有人很散漫，天天游戏，四处玩乐。不过，也有努力的人。他们拼命地学，比高考还要努力。”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是吗？”杜依说道。
“也许吧，不过，不努力过谁能知道有没有用呢？”阿七说道。
杜依放下笔，说道：“不说这些东西了，离我太远，我这辈子是体验不了大学的生活啦。对了，你在变傻子之前，肯定很多女孩子追吧？你有没有遇到心动的？”
阿七听到“傻子”这两个字，嘴角轻轻抽了一下，想了一会才说道：“有。”
“说说。”杜依盯着阿七说道。
阿七避开了她的目光，说道：“曾经是有那么一个女孩，跟你一样，长得都很漂亮。我很喜欢她，我们曾经说过，等我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结婚？”杜依惊讶地说道。
“是的。不过，都过去了。好久没见她，也不知道她怎样了。”阿七叹气说道。
杜依皱了下眉头，继续问道：“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不再傻了。你会回去找她吗？”
阿七低着头，愣住了。
会有变好的那天吗？
就算有，物是人非，她还会记得有罗天这个人吗？
阿七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杜依本有些期待的眼光，突然暗了下去。
又是一阵沉默。
“算了，你还是说说其他人吧。你同学这么多，就算你精神恢复不了，他们应该也可以帮你的。你说说？”杜依还是忍不了这安静的场面。
“有过，还不少，我们课一起上，游戏一起玩，甚至，外快都一起赚。你不知道吧，就大学这么短短的一两年时间，你不知道我们做了多少事情。我现在还是很怀念那时候的生活。那时候，我们一群人，夜里回来得迟了，就翻进教室里睡觉，开着风扇，呼呼大睡。那段日子真是很让人怀念。”阿七兴致勃勃地说道。
可杜依对这些实在无感，她阻止了阿七继续往下说：“知道了，你还是说说你家的情况吧，你家里人呢？”
阿七听到这些问题，刚刚挑起的兴致，瞬间被浇灭了。
不过，见杜依想听，他从小时咿呀记事起开始讲，一直讲到大学为止，他把他的前半生，大体讲了个遍。
言语就跟这夜风一样平静。
杜依托着下巴，一直没说话。等到阿七停了下来，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句：“你真的记不起来打雷那晚，你做过啥了？”
第四十四章 罗娟
话说完，她却不敢再直视阿七。
她低着头，拿起笔，假装很认真地写着些什么。
过了很久，也没见阿七开口说话。她字都写了两三行，再写，她真的不知道写些什么了。可这阿七半天没动静，在想些什么呢？
她总感觉阿七在盯着。
又过了一会，却听到有鼻鼾声传来。她抬头一看，阿七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口水都流了一桌。
“喂，别装睡！”杜依站起来，推了推阿七。
阿七嘴里嘟囔两句，眼睛都没睁开。
杜依懊恼地坐回了凳子上，肆意地打量起阿七来。这眉毛整齐，看着比自己化妆的还好看。这鼻子高高，看着也不错。这脸型也还可以，就是脸上那道疤痕，看着很是突兀。
不过，估计是被什么刮的，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恢复了。
这家伙，长得还行，就是喜欢装傻，扮猪吃老虎。等明天起来，再好好修理修理他。
杜依想着，合上笔记本，回了房，锁门睡觉。
天一亮，她就爬起床，打开房间门，看到阿七还没醒。她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后，来到了阿七身边。
她敲了敲桌子，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喂，起来了，别装睡了。”
阿七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闭着，嘴角却上扬，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杜依一看，真的火了，抬脚就往阿七腿上踢去。
阿七“啊”的一声，醒了过来。抹了抹嘴角口水，茫然地看了杜依一眼。见眼前这人怒气冲冲，以为又要挨打，吓得往后面退了几步。
杜依指着阿七说道：“别装了，昨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阿七一脸惶恐地看着杜依，没说话。
“你够了，再装，再装，我……”杜依瞪了阿七一眼，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
无意中看到地上的晾衣杆，她弯腰捡了起来，说道：“好，你装，我让你装。”
她举起晾衣杆，对着阿七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晾衣杆落在阿七的手臂上。
阿七用手摸着手臂，哇哇地哭了起来。
杜依抓着晾衣杆愣在了原地：这阿七又变傻了？
她放好了晾衣杆，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阿七惊吓的样子，她勉强地挤出了笑容，对着阿七说道：“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不打你了。”
阿七直直地站着，不退后，也不上前。
杜依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手机，拨打了起来。
不一会，电话通了。
“喂，梁经理，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想请两天假，可以吗？”杜依对着电话说道。
“啊？你生病了？要不要紧？要是严重的话，赶紧上医院，别拖着。我这边批你的假没问题。”电话那头传来梁经理关切的声音。
杜依看了一眼阿七，说道：“就是头有点痛，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我去药店拿点药吃，再休息两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不要小看病这东西，还是要重视，你赶紧去医院。要是你担心花钱，你放心，我争取让上面报销你的医疗费用。”梁经理说道。
“不用这么麻烦了，谢谢你啊，梁经理。我现在头还是有点痛，就不跟你多说了。那假条，我回去再补，可以吗？”杜依说道。
“没问题。我今天有事走不开，要不我一定陪你去。”梁经理说道。
杜依一听，吓得说道：“不不不，你比较忙，不用麻烦你。”
“就这么定了，我明天下午下班过去你那。先这样了。”梁经理像是下了最后决定，滴的一下挂了电话。
杜依拿着电话喊了几声，等到嘟嘟声传来，才知道电话挂了。她放下电话，心里有点不安。
她昨晚得知，阿七还有个妹妹叫罗娟，在另外一个城市读书。她本想请两天假，带阿七去找他的妹妹，然后，把阿七托付给他妹妹照顾。可谁知，还惹上梁经理了。
这可不妙。
要是让这梁经理知道她屋子还藏着个傻子，这梁经理肯定到处说的，到时候她该怎么面对那些同事。
想想都觉得头痛。
不过，还有时间，只要她把阿七送出去，问题就不会那么大了。
主意已定，她跟陈姨打了声招呼，带着阿七，坐上了通往另一个城市的大巴车。
两个钟头后，两人来到了罗娟的学校。
校门开放，倒也没什么人拦。
杜依喊住路过的一个学生模样的人，问道：“这位同学，麻烦请问下，这个会计学院怎么走？”
那同学带着黑框眼睛，瘦瘦的，侧身往里面指去：“你是在问工商管理学院吧？你沿着这条路，往里面走，看到行政大楼，就往右转，再走五分钟左右，你就看到很多树。你问下那边的人，就知道了。”
“好的，谢谢你啊。”杜依说道。
“不客气。”说完，那同学走开了。
杜依带着阿七继续往里走去。
很快，就到了学院的宿舍楼下。
门开着，她带着阿七走了进去。
“喂喂喂，这位同学，不准带男同学进宿舍的，都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总是不听？”一个宿管大妈走了过来，胖胖的。
杜依尴尬地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学院的人，我是过来找人的。”
宿管大妈盯着阿七看了一会，说道：“找谁？这学院，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进来的。”
杜依不好顶撞她，耐心地说道：“我找一个叫罗娟的人，她在这学院读会计的。这是她哥，我们有事想找下罗娟，还麻烦您帮忙叫下罗娟。”
“会计专业，哪个班的？”宿管大妈走到门口台前，抓起台上眼镜戴上，翻起了名单本子。
杜依一愣，哪个班的？这她哪知道。
她继续陪着笑脸说道：“阿姨，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她在哪个班的。你看，我们来一趟不容易，麻烦你帮忙喊一下。谢谢了。”
宿管大妈合上本子，摘下了眼镜，说道：“不好意思，学校有规定，我不能让你上去。你不是有手机吗？你打电话，叫她下来。”
杜依见这宿管大妈神情坚决，知道她是不肯放他们上去了。
她急得抓起手机，敲着自己的手掌心。
“你帮忙找找吧，她就叫罗娟，肯定就住在这栋宿舍楼。只是，我真的没她电话号码。”杜依说道。
“那我帮不了你。”宿管大妈对着本子写了起来，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找罗娟？”突然，旁边凑过来一个女同学。
第四十五章 情人
杜依转过身，只见说话的是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的，背着肩包，手里抱着几本书。
她对着那女的说道：“是的，你认识她？”
“认识，我是她同学，我叫王颖。你是？”对方回答道。
杜依一听，感觉有戏，赶紧说道：“我是她表姐，你可不可以帮忙叫她下来？”
王颖摇了摇头，说道：“她不在宿舍，我已经大半年没见过她了。听说，她家里出了变故，后来就不见人了。我们都在找她。”
杜依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跟他大哥一起过来的，想找她谈点事，可惜了。”
王颖看了一眼阿七，惊讶地说道：“这是他大哥？我听说他大哥很厉害的。”
“嗯。既然她不在，那我先走了。”杜依说完，拉着阿七走出了宿舍门口。她实在受不了那女同学看阿七的目光。
走了没几步，后面传来王颖的叫声：“你先别走，大概去年的时候，有个男的来找过罗娟。”
杜依停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来，问道：“那男的是她什么人？你知道吗？”
王颖摇了摇头：“不认识，也没听罗娟提起过。不过，听说是搞直销的，叫做刘团长，好像是个什么社团的负责人。脸上还有刀疤的。”
“带刀疤的刘团长？”杜依一听，心里大吃一惊。
这名字，这人，跟她之前推销时候见过的一个人很像。那人凶狠狡猾，这罗娟是不是被人骗了？
她赶紧冲着王颖问道：“这罗娟没跟你们说起什么来吗？她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还是被逼的？”
王颖说道：“她没跟我们说。看她样子，倒不像是被逼的。我们当初宿舍的几个人也劝过她，不过都劝不住。她说跟着他可以赚大钱。”
杜依听到这算是明白了。
这罗娟就跟当初的自己一个样啊。
她对着王颖道谢了几句，带着阿七离开了。她想帮罗娟，可她也无能为力。一切只能靠罗娟醒悟了。
走过学院没多远，却有个人从背后拍了过来。
杜依回过头去，看清来人时，愣了一下。
这人身材高大，戴着墨镜，竟然是她曾经的男朋友江林。这么久没见，想不到在这地方碰上了。不过，都分手了，她实在不想理会他。她推开了江林的手。
“哟哟哟，半年没见，找情人了。还是个傻子。”江林笑着说道。
“跟你无关，你别跟着我。”杜依说完，拉着阿七快步往前走。
江林一看杜依这副冷淡的表情，顿时大怒，他冲上去，拦在了两人的面前，说道：“就为了这个傻乎乎的家伙，你就要跟我分手。之前，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才分的，想不到你竟然有了新欢。”
杜依没理会他，侧边走了过去。
江林见她一点面子都不给，更加怒了，他拉住了阿七，一拳头打在了阿七的肩膀上，接着，用力一推，把阿七推倒在地。
杜依回过头来，想去拦住。
谁知，江林换了目标，大手压在了杜依肩上，把她狠狠地推倒在地，举手便要扇耳光。
正在这时，阿七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觉悟，直接扑向了江林。
江林没注意，也被压倒在地。
两人扭成了一团。杜依想上前分开两人，却是拉不开。过了一会，江林也不知道怎么就从旁边摸来了一块砖头，照着阿七额头砸了过去。
阿七额头上瞬间鲜血外流，整个人翻倒一边，一动不动。
江林一看，蹭了一下地，刷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狂跑开去。
杜依赶紧跑过去，拿出纸巾擦了擦阿七额头，又慌乱地用手探了探鼻子。
还好，还有气。
她拿出手机，按了120，却想起口袋没什么钱，卡里也没什么钱。
这医药费肯定很贵，打120，她也付不起钱。
想拨110，可又怕那人报复。
她抓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
再看阿七额头上还冒着血，她赶紧跑到附近的商店买了几张止血贴。略微清理下，就横七竖八地贴了上去。
幸好不是伤得很重，血也慢慢止住了。
她叫了一辆车，坐到附近的客运站，带着阿七坐车回家了。
饭也不吃了，守着阿七坐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看看阿七还没醒，自己便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
天亮了，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杜依醒了过来，擦了擦嘴角，看到阿七还在睡觉。她轻轻整理了一下头发，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穿校服的男孩，高个，浑身透着一股阳光青春劲头。
杜依认识他。
他叫李奇峰，是陈姨的儿子，暑假一过，就读高三了。平常很少跟他又来往，今天这么早过来，不知道想干啥。
杜依问道：“有事？”
李奇峰谄笑着说道：“杜姐早，可不可以让我进去，里面说话。”
杜依拉着门，说道：“有事这里说就行，进去干什么？”
李奇峰笑容不减，说道：“杜姐，我知道这么早打扰你不好，可这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让我妈知道。你让我进去吧。”
杜依自然不让。阿七还躺在里面呢，眼前这小子，看着机灵，谁知道他要干什么。她说道：“你赶紧走，你长得一米八的大个，大清早的站在一个女的房间门口，成什么样。”
“我不管。”李奇峰见她不答应，佯装怒气，用力推开门，就往里走。
脚踏进去，看到了躺在席子上面的阿七，他惊讶地说道：“额，原来杜姐你还藏着个男人在这里啊。早说，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忙，我先告辞。”说完，转身往外走。
杜依一把扯住他，说道：“你站住。”
“干啥？”李奇峰问道。
“他是我哥朋友，无依无靠，我暂时让他住这里，你别到处乱说。”杜依说道。
李奇峰狂点头，说道：“我懂，我懂。我绝对不乱说。”
“你究竟想干什么？”杜依问道。
李奇峰哈哈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我想买个新手机，没钱。”
“没钱问你妈要去，找我干什么？”杜依没好气地说道。
“杜姐，别生气。我不是找你借钱。是这样子的，你看，你在我鹏哥那里上班，他又那么喜欢你，你跟他说下，让他借钱给我呗。”李奇峰双手合并地说道。
他说的鹏哥是杜依的上司梁经理，姓梁名鹏。
杜依终于知道了李奇峰这小子的企图了。她撇脸，冷冷说道：“我跟他不熟，你要借钱，你直接找他去，别烦我。”
“你们不是情侣吗？这点小事，他肯定可以帮忙的。”李奇峰依然笑着说道。
“滚！”杜依冲着李奇峰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