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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子谢谢     申老师txt下载     申老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身世

    “他在那边还好吗?”申文学问奶奶,语气里是复杂的情绪,有不想关心,却又本能关心。

    提到儿子申承砚,奶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幽幽叹口气说道:“瘦了不少,也……老了……女儿都这么大了,老也是正常的。”

    奶奶看着申文学慨叹。

    申文学五岁就到了奶奶手上,一直到长大成人,都是奶奶抚养的。五岁那年,申承砚突然从学校辞职,告别了他近十年的教书生涯,去边疆某地当了一名军人。

    申承砚体校毕业后进入桃李市一所学校当了一名体育老师,如母亲所愿,他娶了一名老师同行做妻子,婚后生下女儿申文学,原本如桃李市几千名教师一样,生活按部就班,平淡而幸福,然而在申文学五岁那一年,申承砚突然和父母妻女告别,说这样平静安稳的生活不是他的追求。他要去追求他心中的梦想,他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军人。而在他辞职前,他竟然偷偷考取了边疆某地的武警职务,还签了三年合同,只要在那里服务满三年,便可以回到家乡当一名人民警察,然而因为政策变动,申承砚的职务被纳入公安系统,三年合约失效,这意味着申承砚再也回不到家乡,除非他辞职。

    申承砚和妻子为回不回来这个问题在电话里争吵了无数次,申承砚舍不得自己的警察梦、军人梦,希望妻子能够辞职去边疆陪伴他。而妻子不愿放弃教师这个铁饭碗,更兼父母亲人都在桃李市,并没有为了丈夫抛弃亲族背井离乡的打算。夫妻关系一度紧张,二人原本协商好要离婚,妻子却被诊断出患了癌症。

    妻子弥留之际,申承砚终于请到假回来,却只是赶上妻子的丧礼。

    此后,申承砚回到边疆,并在那边另娶他人,重新组建了家庭,这是彻底和家乡做了切割。

    申文学的成长岁月里除了奶奶,还是奶奶。当别人都是父疼母爱,申文学的生活里却只有奶奶,所以申文学对父亲一度是怨恨的。

    到如今,申文学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心里也放下了很多。她明白放过他人才是放过自己,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能够得到幸福,实现自己的追求,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申文学内心对父亲只有祝福,只是面上,她依然有些芥蒂。或许二十多年来,父亲在她的生命里几乎没有什么影子,她已经不懂如何和父亲交流,所以每当父亲和奶奶视频通话的时候,申文学即便在家也是躲避开的。

    奶奶言语里充满对父亲的心疼,毕竟那是她的儿子,申文学默默听着,并不作声。

    在孙女面前,奶奶也无意替儿子辩解什么,实在是从父亲的角度,申承砚绝对是失职的。

    于是,奶奶转换了话题:“起先来的那位小伙子是谁啊?”

    奶奶终于忍不住开始八卦卫书骞了,申文学笑起来,说道:“反正和我交情不深,奶奶你就不要瞎打听了。”

    奶奶意犹未尽:“那有没有和你交情深的人啊?”

    “有啊,江新男啊!”申文学调皮说着,已经往门边退去。

    “你知道我问的是……男朋友!”

    在奶奶追过来之前,申文学成功开门逃了出来,然后回房间和江新男挤一张床去了。

    某酒店大床上,苏光溜着身子滚下床,床上的大龄富商也光溜着身子滚下床,跟着苏进了浴室。

    在浴室内,他捉住苏,追问道:“都说女人的因道通往女人的心灵,今天晚上你爱上我了吗?”

    说起来在大龄富商里面,眼前这个富商年龄是不大的,看起来也很随和年轻,但是苏内心是排斥他的。

    在大家的眼中,苏虽然出格,但是也有自己的底线,内心甚至有自己的小骄傲。她在性方便是开放的,但是却是有底线的。在她看来,所谓婚姻里的夫妻关系不过是建立长期炮的关系,而一夜炮更适合她,所以对男人的长相、身材都有一定的要求。

    今晚这算什么呢?算是一种妥协吧。为梦想妥协,所以即便富商为了显示自己宝刀不老,一次又一次卖力表现,却也和一夜炮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一夜交易而已,所以全程,她的内心都是抗拒的,对眼前这团赤\裸的**感到恶心。

    然而眼前人却不自知,在浴室,当花洒里的热水喷洒下来,富商再一次求欢。

    苏深吸一口气,有求必应。

    李忠在帝都打来电话对她说,只要把这个富商伺候好了,那么她的歌星梦就有眉目了。

    富商是李忠的相识,出差在外,途经小县城,被李忠安排了这么一场艳遇,分外满意。

    然而**的尽欢不过是为最终的交易谈判做铺垫。

    当富商裹着浴巾半躺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脸上已经抹去了肉\欲的色彩,恢复一脸冷淡。这才是他的本色。

    苏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富商跟前,像是一件被试用后待估的商品。她的脸上写满了**、野心和贪婪,然而她也很愚蠢,她不懂试用的商品在试用过后就失去了价值。

    “不可能的!”富商抬起头来,看苏的眼神含着厌烦和鄙夷,和适才床上、浴室里颠鸾倒凤的光景已经判若两人。

    “可是李忠说,您会帮我的。”苏没有料到富商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凭你陪我睡了一觉,我就要在你身上斥巨资把你打造成大明星?”富商哈哈大笑两声,“不可能的,大家的钱都难,再说,你那里是黄金做的吗?”

    富商的目光落向苏私\处,苏本能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身子,仿佛富商的目光是毒箭,不但会戳中她,还会让她毒发身亡。

    “所以,实际上,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那个钱,你就他\妈是个骗\炮的!”苏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张牙舞爪,她快速走到门边,捡起地上自己的高跟鞋,重新回到富商跟前,对着他的脑门重重掷过去……

    苏刚走到酒店大堂就接到了李忠的电话,不等李忠开口,苏就爆了粗口。

    挂断电话,她走出酒店大堂,站在酒店门口呆了半晌。

    对面是一家迪吧,霓虹闪烁,人声喧哗,苏就那么幽幽看着晃动着灯光和人影的迪吧门口,直到肩膀被一人拍了一下。

    “姐姐,需要人陪你吗?我看你一个人站了许久了!”苏抬头,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男孩,蓄一脸络腮胡子,却依然稚嫩得像个高中生。

    见苏抬头看着自己,蔡有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姐姐,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咯!”

第三十二章 轮岗

    或许是酒精的怂恿,让苏和蔡有有的相亲变得愈发贴合,他们拥抱着,亲吻着,合二为一。

    蔡有有要去开灯,被苏抓住了手:“不要,不要开灯!”

    她不习惯将自己暴露于陌生人的视线里。

    蔡有有说:“我想看你……”

    蔡有有的话被苏的热吻堵住。

    用这年轻的身体在自己的身体里留下深重的痕迹,将之前那苍老铜臭的身体的印记盖过,冲刷走……

    苏从没有如此全情投入地完成过,全程都留着眼泪。

    “你怎么哭了?”蔡有有呢喃着问她。

    苏答:“大概是酒精……”

    江新男是被白粥的香气香醒的,她捧着还有些沉重的脑袋在床上坐起身,申文学刚好走到卧室门口,她笑着对她说:“醒了?醒了就出来喝点粥,奶奶出品,绝对精品。”

    申文学家的浴室里永远都备着一份江新男的洗漱用品。

    洗漱完毕,江新男到饭厅却只看见申文学,饭桌上并没有奶奶的身影。

    “奶奶呢?”江新男问。

    申文学答:“她去买菜了。”

    事实是奶奶避开了,一个醉酒借住闺蜜家的女孩子一定有心事要袒露,她一个长辈不方便倾听。

    申文学给江新男盛了白粥,又给江新男拿了筷子和调羹,再往她的白粥里加糖,一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一边说道:“你喜欢吃热热的稀饭,还喜欢在稀饭里加糖,虽然你已经很久没来我家蹭吃蹭喝了,但是你这些小癖好我都记着呢,而且永远不会忘,我是不是完美的恋人?”

    “别开玩笑……”江新男说着就哭了,她是感动的。申文学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对她却这么好这么好,而母亲……难道这就是上帝给她开了扇窗,就关了她的门吗?

    看到江新男的眼泪,申文学并没有手忙脚乱,或者对于江新男的软弱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她给江新男递了纸巾,说道:“先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哭。”

    于是,江新男听话地喝了两大碗白粥,又吃了点小菜,酒精对于肠胃的侵蚀产生的难过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不少。

    “我帮你洗碗。”江新男说。

    申文学也不推托,爽快答:“好。”

    朋友之间的取暖是相互的,只有彼此礼尚往来,友情才可能是对等的,而不是一方永远在施舍一方永远在索取。

    江新男洗好碗,从厨房出来,发现申文学并没有在客厅里。江新男不假思索便去了后院。

    申家的房子是一个很大的平房,不像杜云舒的家在新开发的小区,高楼大厦,很是豪华。申家的小院坐落在桃李市老城区,只有一层楼,却有前院和后院,占地面积很大。前院有梧桐树和枇杷树,三角梅的花枝一直伸到了围墙外。后院,奶奶更是种成一个花园,一年四季都有不同季节的花开得妖娆多姿。

    此刻,申文学坐在后院的秋千上,见江新男来了,便笑着招呼她:“过来荡秋千啊!”

    江新男走过去,申文学腾了个位置分她坐。

    申文学说:“新男,你该留长发了。”

    江新男侧头,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你的性格太软弱了,配不起这一头短发。”申文学伸手揉了揉江新男的短发。

    江新男点点头:“我同意你的说法。”

    申文学拍拍江新男的肩,仿佛要给她点鼓励,说道:“新男,父母兄弟姐妹都是你的有缘人,但是人活一辈子,首先要爱的是自己。”

    申文学的价值观是江新男一时半会儿学不会的,她一脸落寞说道:“我做不到,文学。”

    “我理解,你从小到大都得到最好的父爱,虽然不是给你大富大贵,却给你温暖和关爱,而我,我爸爸教我学会‘自私’这件事,父母妻儿最终都被自己的梦想牺牲,虽然我不苟同我爸爸的做法,可是我钦佩他的勇气。所以,新男,”申文学正色看着江新男,“你首先要爱自己,保护好自己,壮大自己,将来才有能力去支援家人,否则你只会被卷进你家人的漩涡里,一起毁灭。”

    对于江新男来说,她当老师的工资、她出去打工的工资全部给了母亲还债、贴补家用,可是母亲还是对她百般苛责,希望她能钓一个金龟婿,将全家救出火坑,她力有不及,母亲便歇斯底里发疯。

    是的,就如申文学所说,如果江新男再不自救,再不及时抽身,她会被家庭的漩涡吞噬。

    “文学,接下来我想先借住你家里,我想和我母亲分开一段时间,让她也好好冷静冷静。”江新男终于振作说道。

    申文学深感欣慰,她伸手捏捏江新男的鼻子,笑道:“这样的江新男才配做我申文学的朋友,你不但可以住我的房间,穿我的衣服,用我的东西,还可以霸占我的奶奶,总之接下来,你就是我申文学的替代品。”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江新男起身走到申文学身后去,推动了秋千:“好,主人,现在让我为你服务吧!”

    秋千被推起来,申文学的脚离开了地面,随着秋千高高的晃动,申家小院里飘满了两个女孩子的笑声……

    江新男觉得自己不能事事都依靠申文学,比如,苏果然在学校散布她和卫书骞的绯闻时,她就拒绝了申文学要替她寄证明书给卫书骞妻子的提议,而是自己给卫书骞妻子送了证明书。因为江新男平常在学校里为人处世都很低调,而苏乖蹇跋扈,大家自然更愿意相信江新男,而卫书骞也在妻子跟前力证清白,又有祁龙、朱友帮着证明,这一场桃色花雨终究没有下起来。

    年关将至,寒假也即将到来,华建敏越发忙碌了。

    他上任的这半年,推出了新举措:跟岗和轮岗。

    跟岗就是学校推选优秀的老师到教育局办公室跟岗学习,为时两个月,之后再回到学校往往就成为各校的行政后备力量。

    轮岗则发生在教育局机关内部,不同股室负责人岗位大变动,这项举措推行不易,遭到了部分股室长的反对,理由是他们在那个岗位上干了许多年,已经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能做工作了,如果调一个岗位,业务不熟悉,甚至可能指挥不了下属。但是华建敏有华建敏的坚持,他认为教育局机关必须是一潭活水,而不能是一潭死水,而轮岗就是将水搅活的有效举措。

    最早落实华建敏轮岗制度的股室之一是师训股,因为老股长刚好到了退休年龄顺理成章退休,原本担任办公室副主任的小骆被调到师训股负责整个教育系统的师训工作。小骆年纪轻轻,却很有头脑,接手师训工作后,通宵了几个晚上,拟出了一份未来三年的桃李市教师培训计划,华建敏看过后,叫来计财股股长龚宇生一起讨论。

    龚宇生看了小骆的计划后,蹙眉对华建敏说道:“局长,这个师训计划不可行!”

第三十三章 经费

    听到龚宇生的否定意见,华建敏并没有表现出意外,而是点头示意龚宇生说下去。作为计财股股长,管的是教育系统的经费问题,看所有的项目,首要的着眼点便是钱。

    龚宇生说道:“小骆这个师训计划的初衷是非常好的,他认为,提升师资队伍的质量是提高教育质量的根本途径,这从理论上讲并没有错,教学教学,教肯定是学的基础,学生要想学得好,首先得是老师会教,可是要打好这个基础不容易。”

    “小骆的计划里拟出了有效的举措。”华建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那份师资培养计划。

    龚宇生点点头:“小骆虽然是个年轻人,可是很有头脑,也敢想敢做,他提出‘请进来’和‘走出去’两个举措,‘请进来’就是请全国教育领域的专家名师到桃李市开讲座、上公开课,‘走出去’则是将全市各校的老师尽可能地往大城市送,让他们去参加大型的公开教学的观摩、听专家讲座,两种方式都让老师和最先进的教育人、教育理念直接接触,进而提升他们的教育教学能力,我相信这两个举措一旦铺开,辐射效果绝对是好的。”

    “只要好就可以了。”

    华建敏微微一笑,倾人国又倾人城,让同是男性的龚宇生都有一瞬的怔忡,但是一秒钟后他回到现实,说道:“可是涉及到经费问题啊,局长。”

    “经费,我可以去向市政府申请。”

    提到钱,华建敏面上依旧波澜不兴,龚宇生有些着急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局长大人长得好看,也不要不食人间烟火啊。

    “局长,”龚宇生有些意味深长说道,“之前关于采取摇号招生一事,你已经让部分人心里不太愉悦了,按照小骆计划上提出的师训经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是担心您找市政府……会让向副市长和市长为难的。”

    华建敏纠正龚宇生:“首先,向副市长分管教育,所有为教育好的事情她都会帮着教育筹谋争取的;其次,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是两笔大数目。”

    华建敏说的两笔大数目,一笔指的是小骆师训培养计划的经费,这是软件方面,三年内打造“十百千”工程,即三年内评选出10位名校长、100位名教师和名班主任,还要培训1000名骨干教师和骨干班主任;一笔则是硬件方面,希望市委、市政府能够安排“四个1500万元”分别用于改善学校办学条件、校安工程、建设乡镇公办幼儿园、建立学校“班班通”多媒体普通教室。

    “软硬兼施”解决教育短板问题,让教育成为一件切切实实的惠民工程。

    华建敏有迎难而上的勇气,龚宇生多劝无益,能做的就是支持,将详细经费预算表作出来,然后和小骆等相关项目负责人一起跟随华建敏去市政府找向副市长和市长寻求资金解决。

    年前,市长主持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研究讨论桃李市次年财政预算情况,教育局的两笔大数目在会上通过了审议。

    这场会议和市长主持召开的许多次常务会议一样又开到了日落月升。华建敏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市政府大楼,蔡有有开着车在市府大门口等他。

    蔡有有最近一段时间看起来魂不守舍,华建敏上了副驾驶座后,问他:“你最近情绪不对,是怎么了?”

    最近自己一直忙着“四个1500万”和师训培养计划经费的事宜,对于这个小司机的动向关心不够,今晚,经费大事尘埃落定,他方才有空关心一下蔡有有。

    “没什么。”蔡有有发动了车子,刚才在等华建敏的时间里,他一直打开车窗抽烟,此刻车上还飘着烟草味。

    “没什么还抽烟,朱国中家大业大,也经不起你这个继子败家啊。”

    蔡有有“噗”乐了,局长一向不苟言笑,难得今晚有雅兴调侃他。蔡有有深感荣幸,说道:“抽烟能抽多少钱?他和我妈卖一盒蜂蜜够我抽一周的,不过平常我没事一般不抽烟。”

    “所以你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心事呢?”

    蔡有有愣住,自己说着说着居然就被局长大人给绕进去了,只好老实坦白,说道:“我好像是恋爱了。”

    “恋爱不是好事吗?你妈一天到晚都想着你娶媳妇这件事。”

    蔡有有的表情却是不确定的,他打着方向盘,若有所思说道:“我好像刚恋爱就失恋了。”

    车内突然没了华建敏的声音,蔡有有扭头一看,只见华建敏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蔡有有将车开到华建敏家附近,方才叫醒了华建敏。

    “我睡着了?”华建敏有些意外。

    蔡有有说:“局长太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华建敏点点头,和蔡有有告别,然后开门下车。

    蔡有有的车开走了,他方才转身向自己家走去,远远的便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人,看身影像是师训股股长小骆。

    小骆手里提着一只色拉油的塑料瓶,瓶子里装的不是油,而是杨梅酒。

    华建敏远远便闻到了浸着酒香的杨梅香。

    看见华建敏,小骆跑上去,一脸振奋同华建敏说道:“局长,我带了自家的杨梅酒,晚上来和您庆祝一下。”

    “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华建敏微笑着,小骆也灿烂地笑起来。

    二人并肩走进华建敏的家。

    蔡有有送走华建敏,开着自己的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他的眼前老是晃动着苏的面孔,她站在酒店大门口看着夜色时的一脸茫然,她在迪吧里蹦迪时的激烈,喝酒时的不顾一切……还有那一夜。

    她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从事什么工作……这些对蔡有有而言都一无所知,因为第二天褪去了酒精,穿上了衣裳,她就换了个人,不复黑夜里的热情奔放。

    “你不会将一叶情当成爱情了吧?这两者没有任何关系。”她对他说,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这让蔡有有很受伤。

    蔡有有停好车,带着满心的受伤,进了夜场。

第三十四章 夜论

    “蓝蓝蓝”是桃李市最大的酒吧,也是唯一一所在现场提供乐队或歌手、舞女表演的酒吧,此刻人头攒动,灯红酒绿。

    蔡有有一走进来,便看到表演区有一个女生正在唱歌,她穿着全是亮片的演出服,闭着眼睛,整个人都沉浸在音乐里,歌声很能打动人。

    蔡有有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蔡有有找了个位置坐下,喊来服务生,将几张钞票交给服务生,让他等苏唱完歌后打赏给她,顺便给了服务生小费,向他打听苏的情况。

    从服务生口中,蔡有有知道了苏的名字、职业。

    苏,桃李市实验小学老师。

    对于这样的信息,蔡有有非常吃惊:一个老师怎么夜间跑到酒吧驻唱呢?

    华建敏家的客厅里,杨梅酒还没有开始喝,因为华建敏主张下班时间可以谈工作,但谈工作时不能喝酒。

    于是,一瓶杨梅酒完好地放在桌上,看着桌旁两人都拿着笔记本和笔,时而讨论,时而记录,浸在白酒里的一颗颗东魁大杨梅就好像一只只巴巴的眼睛等待青睐。

    小骆眼睛炯炯有神对华建敏说道:“局长,我希望在明年年初的教育局班子会议上,能够让各股室和教师进修学校都拿出一整年相应的培训项目,比如,我们师训股的教育局干部培训,电教站的网络学习空间人人通培训,人事股的中小学校长培训、园长副园长培训、校级后备干部能力提升研修班培训,安全股的学校全员安全责任培训等等,在班子会议上讨论,筛选出可行的培训项目,过滤淘汰掉没有切实效果的培训项目。”

    华建敏点点头赞许,说道:“小骆你能想到这点,说明你工作思路缜密,虽然这次财政会议,市委市政府通过批准了咱们的师训经费申请,同意拨出师训380万、干训310万、教科研150万的培训经费,让我们专款专用,但是我们作为教育主管部门千万不能胡来,要让这个钱花在刀刃上,切实提高培训工作的实效性和经费使用的有效性,力争每个培训项目都能落到实处,真正提升我们师资队伍的质量,最终惠及到学生身上,提升我们的办学质量。”

    小骆一字不落将华建敏的话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华建敏又说道:“有了经费,除了如何使用经费的问题,如何确保经费使用的安全性,也是接下来我们教育主管部门必须探讨的一个严肃的话题。”

    经费充足,必须孕育好的培训项目,但绝不能成为滋生贪腐蛀虫的温床。

    “招投标!”小骆铿锵有力说出三个字。

    华建敏再次赞许点点头,笑道:“对,你接下来和计财股龚宇生股长探讨一下,参考一下别的先进地区是如何依托高校等平台,尽早出台一个最科学的适合我市师训发展的招投标方案。”

    小骆记录完华建敏的话,停下笔,看着华建敏,问道:“局长,现在咱们可以小酌几杯了吗?这是今年夏天我去我爸妈果园里采的东魁杨梅,加入二锅头,泡了小半年了,今天晚上您就做我手艺的第一个见证人吧。”

    华建敏起身走向厨房,说道:“有酒没有菜怎么成?你来我家串门儿,酒你已经自备了,菜就我来准备……”

    几分钟后,华建敏从厨房端出一盘金黄的炒鸡蛋。

    小骆略为嫌弃问:“这就是您为我备的下酒菜啊?”

    “你的东魁是你亲自去你爸妈果园里采的,我的鸡蛋可是我爸妈乡下养的土鸡下的,我亲自去捡的!”华建敏眉飞色舞着。

    小骆:“……”

    小骆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和华建敏走一口鸡蛋,走一口酒了。

    蔡有有没有一直坐在酒吧内等候,当苏结束酒吧的表演,走出酒吧时,皎月中天,已是午夜时分。

    一辆私家车停到她身边,苏开车门坐了上去。车子很快带着她离开酒吧,并准确停到了她租住的单身公寓楼下。

    “师傅,多少钱。”苏这么问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她刚才好像并没有和司机师傅说具体的家庭地址,他怎么懂得她的家住这里?

    苏疑惑间,蔡有有开亮了车内的灯,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姐姐,好久不见!”

    眼前人似曾熟悉,苏一瞬的怔忡之后认出了蔡有有。

    “好巧啊,姐姐。”蔡有有的笑容明亮而清澈,苏却有些恼羞成怒。

    “你跟踪我?”

    “是缘分,是缘分!”

    苏已经开门下车,蔡有有追了下来,抓住苏说道:“苏老师,你听我解释!”

    “苏老师?”苏皱起眉头,不可置信看着蔡有有,“你不但跟踪我,你还调查我?”

    蔡有有仰天而笑:“我还上了你呢!”

    这话让苏大恼,她抬手就给了蔡有有一巴掌,“上了我又怎样?难道你要负责?”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并没有让蔡有有生气,他反而呵呵一乐说道:“好啊!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懒得理会蔡有有,转身就要走,蔡有有喊住她:“明天我就让我爸妈去向你爸妈提亲。”

    苏定住了,缓了几秒钟后,她转身看向蔡有有,给了蔡有有一个暧\昧不清的笑容,“你的招数很管用,好吧,跟我上楼吧!”

    蔡有有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他锁了车门,便跟着苏上楼了。

    这一夜,蔡有有发现苏并不如上次放得开,她全程都很被动。蔡有有想去开灯,可是想起苏说的她不喜欢开灯,于是伸向床头灯的手转而放到苏脸上,摸索到了她的眼角,那里没有眼泪。

    “今晚怎么不哭?”蔡有有在苏耳边问道。

    “没有喝酒。”苏冷冷地说了四个字。

    “以后少喝,或者不喝,我在场的时候你才喝。”蔡有有将苏搂进怀里,带着一种满足和虚脱,嘱咐道。

    他的嘱咐没有得到苏的回应,年轻身体的孟浪让苏应付完很快疲累地睡着。

    华建敏接到朱国中电话的时候有些懵:“你说什么?”

    “局长大人,请您帮忙打听个人。”朱国中在电话里神秘兮兮说道。

    “谁?”

    “苏。”

    朱国中作为中学部的教师,对于小学部的风云人物竟然一无所知。

第三十五章 图书馆事件

    华建敏接到朱国中电话的时候,正在下乡途中。

    他要去往的乡镇是一个革命老区,拥有悠久的革命历史。

    老区的教育事业经过沉沉浮浮,一度辉煌,试行的注题教学还上过央视的报道,创建的红领巾广播电视台在设区市内都是首屈一指的项目:在每个班级都安装直播电视设备,学校举行知识竞赛等活动都能通过红领巾广播电视台在全校每个班级播放,曾经风靡一时。后来,老区的教育事业也进入低谷,注题项目宣告失败,红领巾广播电视台夭折,教学质量更是在桃李市同类乡镇中落于后面。

    好比一朵花经历春风的抚育怒极一时后,终是进入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境地,一蹶不振,很难起色。

    从老区学校的发展来看,可以毫无疑问地说:一个学校的教育教学面貌完全取决于校长!

    老区中心小学现任校长许向阳到任时间并不长,却是个愿意干事情的校长,狠抓教育教学常规,着手教学科学研究,便是他赴任后着手落实的两件事。

    许向阳任老区中心小学校长之前曾在城区大校干过十来年教导主任,后又在其他乡镇当过多年校长,论教学业务和学校管理,他算是个行家。他到任后以身作则,除了每天按照学生的上学时间准时到校之外,还积极为老师们上公开课,亲身示范,倾情引领,打造“青蓝工程”,试图通过传帮带的方式,切实提升学校教师们的教育教学能力。奈何,一件举措总有拥护者和诋毁者,许向阳对工作的较真态度,一开始让部分松散管理下懒散惯了的老师颇有怨言,好在许向阳不依不饶,坚持不懈,久而久之,老师们的积极性也调动了起来,而老区的群众对许向阳的评价也越来越高,这让许向阳内心多少有些安慰。

    夸赞和鼓励会让一个人的工作积极性越来越高,被褒奖与盛赞包围的许向阳是切切实实想把老区的教育事业搞好,想为老区的孩子们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他见到偌大的老区学校连一间图书馆都没有,便将学校租住出去的沿街店铺收回,找人设计开工,落成了一间有两个半教室那么大的图书馆。因为图书馆就建在一层,大门向着操场,孩子们课间和午间没啥事就往图书馆里钻。孩子们乐了,许向阳乐了,但是也伤害了部分人的既得利益,比如那些租住学校沿街店铺赚钱赚得好好的店家,也可能学校少了租金一块的收入从而少了老师们的部分福利惹恼了部分人,总之各种可能让许向阳被人写了举报信。

    因为举报信不是写往教育局机关的纪检监察部门,而是写往上级,华建敏高度重视此事。

    去往老区学校的公车上,与华建敏一起同行的除了教育局监察室主任,还有教育局新旧两位分管基建的干部。

    原本,负责基建工作的干部是华建敏轮岗制度的“钉子户”,可是在许向阳事件出来后,他立马同意换岗。许向阳被举报,如果最终许向阳被追究的话,无疑他也难辞其咎,因为所有基建项目首先要经由他的同意。然而他没想到即便他已经换岗,基建股也有了新的股长,华建敏还是拉他一道,理由是老区学校的图书馆是在他负责工作期间建成的,如果许向阳被处理,他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此刻,与华建敏一起落座公车后座,老基建股股长一脸不乐意,嘟哝道:“许向阳要建图书馆,流程都是合规的,我没理由反对啊,再说我也没拿他贿赂,所以……”

    “所以你怕什么呢?”华建敏的声音轻轻的,却有一种坚定的力量,让车上所有人的心安定下来,“只要流程是合规的,又没有作风问题,你不用怕,许向阳同样也不用怕,有人写举报信不意味着被举报人就被定罪,而是要经过调查,上级纪检部门要去调查,咱们自己也要内部调查,如果咱们教育系统的干部出了作风问题,我们绝不包庇、护短,如果咱们的干部是清白的,被冤枉的,我身为教育局长,你们身为主管部门的干部,我们都必须挺身而出,保护我们的校长、教师,给他们以坚强的后盾。”

    华建敏的话太具有指导作用,让一旁的监察室主任深感赞同,副驾驶座的新任基建股股长脸上也流露笑容,就连一路都绷着脸的原基建股股长此刻也松了口气。只要他是清白的,局长就会保护他,力挺他。他侧头看了看华建敏好看的侧颜,心里有了一丝踏实感。

    一行人抵达老区学校,许向阳接待了众人,一起等候在学校里的除了本校的副校长等校级领导以外,还有乡镇分管教育的副镇长、教育干事等人。

    恰逢课间时间,当华建敏和众人一起走进图书馆,便看到一个个孩子坐在一张张木头纹理本色的大书桌上埋头看书,孩子们阅读时甘之如饴的表情震撼了大家。

    上课铃响起,孩子们起身将书放归书架,和华建敏等人问好后便回了学校,图书馆顿时安静下来。

    于是大家在刚才孩子们坐过的书桌上落座,许向阳一边给众人倒水,一边说道:“给咱们教育局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感到很抱歉,可是我问心无愧。”

    等许向阳也落座,华建敏看着他,正色问道:“问心无愧不够,还要经得起查,你能保证图书馆建设的整个流程都经得起调查吗?除了经得起今天我们这一行的调查,还要经得起上级纪检部门的调查。”

    “当然能。”许向阳不假思索保证道。

    华建敏点点头,对在座所有人说道:“我们教育人有情怀,有理想,干事业的初衷总是好的,但是在干事业的过程中,一定要记住保留最全面最充分的证据,当诋毁和质疑来临的时候,我们才能证明自己,保护自己,更是维护我们教育系统的名声。”

    华建敏的话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鼓起掌来。

    次年六一,分管教育的市委常委一行到老区学校慰问学生,与学生一起在窗明几净的图书馆内联欢,视线企及之处是书,空气里飘散的也是书香,孩子们徜徉其中各个都是幸福的太阳花。而这一处好场所俨然成了老区学校最好的风景线,于是常委深感欣慰,郑重表扬了许向阳建图书馆的魄力。

    此次,教育局一行查看了许向阳提交的材料和情况说明之后,便打道回府。通过查看许向阳的材料,众人心里都吃了定心丸,只要许向阳身正,没有通过建设图书馆中饱私囊,那么所有的举报、所有的调查就都不可怕。

    回程的公车上,华建敏问大家:“我们查材料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帮忙递材料的那个副校长叫什么名字?”

    虽然是教育局长,可是不是所有学校的中层以上的干部都认识。

    “哦,局长问的是卫书骞啊?”监察室主任说道。

第三十六章 伸来橄榄枝

    廖书恒,老区学校分管教学副校长。

    在到老区学校任职之前,廖书恒先是在一所山区九年一贯制学校教书。

    什么是“九年一贯制“学校?就是指学生在校内从小学一年级一直读到初三,小学和初中施行一体化的教育。

    廖书恒大学毕业后来到这所九年一贯制山区学校任教,因为为人勤劳肯干,又是年轻人,很快便担任了学校的少先队辅导员,后又考入一个规模较小的乡镇学校担任副校长。能到老区学校这样的乡镇大校担任副校长,对于廖书恒这样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来说,仕途的发展似乎已经到了顶格。

    安身立命,是廖书恒现阶段的真实写照。

    此刻,公车上,华建敏问监察室主任:“高主任对他熟悉吗?”

    高主任兴味盎然打开了话匣子:“这孩子很不错!”

    某年,高主任因为一起职称评聘举报信,前往九年一贯制学校调查情况,被举报的对象一直怀疑举报人就是和自己有竞争关系的某位同校教师,两人起了激烈的争执。

    “当时场面很混乱,是廖书恒出面让双方息事宁人,并且这小子当时还敢在会议上顶撞我,”高主任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被顶撞后的恼羞成怒,而是面含微笑,颇有欣赏之意,“他虽然只是一个校级中层干部,可是敢于为同校教师发声,不卑不亢,是个有胆色的人。”

    高主任对廖书恒的评价,与华建敏初见廖书恒的印象不谋而合,于是华建敏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廖书恒和那张颇有点帅气的面孔。

    回城,公车入库,蔡有有走出车库,便看到华建敏站在教育局机关空地上等他。

    见华建敏面含微笑,颇有深意盯着自己,蔡有有内心有些毛。

    “局长……您干吗这样看着我?”蔡有有试探着问。

    华建敏之前因为公务,匆匆挂了朱国中电话,此刻忙完正事他才有时间和朱国中通电话,在蔡有有停车的时间里,他向朱国中问清了对方要他打听苏的原因。

    此刻见到蔡有有,华建敏笑道:“你还是不是年轻人了?既然恋爱了,要结婚还是要分手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把父母卷起来,只会显得你无能。”

    蔡有有顿时意会,他脸颊一红,说道:“是我继父,还是我妈妈,叨扰局长您了?”

    “不管是哪一个,总之我是长辈不掺和你们晚辈的情情爱爱,你喜欢一个人,认定一个人,那你就义无反顾,如果你要去打听对方,靠对对方陈年旧事或者家庭背景最后来考量你要不要和对方继续你们的关系,那小叔叔我趁早劝你断了,因为你这不叫爱情,你这叫找对象,找对象最靠谱的方法就是让家里大人介绍啊。”

    华建敏说着径自上楼回局长室去了。

    看着华建敏长身玉立的背影,蔡有有撇了撇嘴角,长辈吗?才比他大几岁啊,就占这么大一个便宜,和朱国中一样,其实也大不了他几岁,不过仗着成了他母亲的二婚对象,便与他成了两代人。

    “说得头头是道,也不见你谈一个女朋友回来!”蔡有有冲着华建敏的背影自言自语,不过转念一想,华建敏说的也不无道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不是也适用于恋爱关系中的双方呢?

    为什么要去打听?既然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就好了?

    蔡有有想,反正已经知道苏的工作地点和家庭住址,自己要献殷勤有的是机会,不愁不能抱得美人归。

    桃李市实验小学,校长办公室。

    江新男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去,接到任教导的电话说是校长找她,江新男不敢迟疑从年段办公室火速赶往校长室,一路上她都在想校长找她会是因为什么事,除了晚上在“酒隐”打工这件事外,自己最近在学校里认真工作,一如既往,应该没有出什么叉子。

    见江新男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焦虑,温月朗笑着招呼她:“江老师,来来来,来这里坐。”

    校长自己已经在会客的沙发上坐好,茶水是刚刚泡好的,他给江新男倒了一杯。

    “你母亲来学校找过我了。”

    温月朗的话让江新男捧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对不起校长……”江新男小声说道,心里慌极了,自己这一段时间一直借住在申文学家里没有回家,母亲一定又急又恨,按照母亲一贯激烈的性子,不知道她见到温校长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温月朗似乎了解江新男的忧虑和顾忌,他说道:“母女没有隔夜仇,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不要以为亲人之间就不需要沟通和交流,其实亲情是最应该要好好经营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可能最终不会打不散的只有亲人。”

    江新男听着温月朗的说教,内心诚惶诚恐,她说道:“谢谢校长,我知道了。”

    看着江新男一副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模样,温月朗岔开话题,故意活络了气氛,说道:“江老师,我发现你最近头发长长了。”

    江新男本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听了申文学的建议,她准备把头发留长。

    “校长,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等下还有课。”江新男说道。

    温月朗却说:“别急,距离下节课时间还早,再说我今天找你来的正事还没说呢。”

    江新男一惊,刚才的谈话都是铺垫吗?

    “我知道你家困难,所以我给你介绍了份活计,比晚间去酒吧刷盘子好,”温月朗说着给了江新男一张名片,“这是我远房一个亲戚的孩子,刚从香港回来,下学期准备在咱们城区上学,因为和咱们这边教材版本不同,所以想提前把课程内容补起来,我向他推荐了你,课费从优,他家是有钱人,你放心去赚他的这份钱吧。”

    江新男看着温校长与他粗犷的长相并不相符的和蔼可亲的笑容,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从校长室出来,江新男便给申文学打电话,将这个好消息与她和杜云舒分享。

    银山小学的教师宿舍里,申文学正和杜云舒一起收拾行囊,寒假将至,她们可以回城过年了!

    宿舍门被敲响,敲门声十分急促。

    申文学和杜云舒互看一眼,向外问道:“谁啊!”

    “申老师,是我!”

    是莫小童焦灼的声音,申文学快速走去开门。

    门开了,莫小童的身影出现在申文学视线里,她顿时愣住:“小童,你这是怎么了?”

    莫小童顾不得自己一身的伤,抓住申文学的手,急急说道:“老师,你快走!你快躲起来!”

第三十七章 拿刀的汉子

    莫小童急不可耐抓着申文学的手就要拉她走,申文学却只惦记莫小童这一身的伤,“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怎么像是鞭子抽过的?食堂有菜籽油,老师带你去擦一下……”

    “老师先别管我,我死不了的,老师你先躲起来,我二叔说他要拿刀砍了你!”

    莫小童脸色煞白,惶恐、惊惧都写在了脸上。

    这时,申文学听见校门口有人吵架的声音,循声望去,正是莫小童二叔和韩科校长。

    申文学拔腿就向宿舍楼下走去,莫小童跟在后面喊:“申老师,您别去!您别去!他手上有菜刀!”

    杜云舒在屋子里听了个大概,抄了个扫把就追了出去。

    校门口的镂空铁门此刻被韩科校长锁死了,莫二叔正拿着菜刀在铁门外张牙舞爪,骂骂咧咧,叫嚣着让申文学滚出来受死。

    申文学知道莫二叔闹的这一出是因为莫小童爸爸的案子最近法庭正式判决了,莫父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一年零三个月。

    “我来了,你想怎么样?”申文学步履带风,出现在校门内。

    乍一见到申文学,莫二叔有一瞬的词穷,申文学脸上的正义凛然震慑到了他。

    “文学,你怎么出来了?你快回去!”韩科校长跺着脚向申文学挥手。

    莫小童也来拉申文学:“老师,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手上有菜刀,咱们先躲起来吧。”

    韩科校长和莫小童的规劝让莫二叔的气焰又嚣张了起来,他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冲申文学叫嚣:“申文学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算账呢!你害我大哥坐牢,今天我要砍了你!”

    看着莫二叔一脸狰狞,莫小童哭了:“老师,你先躲起来吧!他和我爸一样就是个流氓,他说到做到!”

    莫小童来拉申文学,手臂上的袖子滑下去,露出手臂上的伤,那些伤都是在这之前莫二叔打的。

    申文学伸手安抚了莫小童,眼睛看向铁门外的莫二叔,嘴里却回答莫小童,说道:“他想和你爸一样,是吧?那就让他也去蹲监狱!校长,这个人拿着菜刀到学校门口闹事,扬言要杀人,警察不抓他抓谁?”

    韩科校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我这就报警!”

    等出了事再报警就迟了!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见韩科校长打电话报警,莫二叔有些着急,可是还是嘴硬,说道:“报警我也不怕!今天我先杀了你这个害人精,如果不是你,我大哥会坐牢吗?”

    “二叔,我爸坐牢和申老师没关系,是他自己先犯了罪。”

    莫小童的解释更加激怒莫二叔,他拿着菜刀指着莫小童,气急败坏骂道:“你这个蠢货,你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你爸坐牢了,你就是劳改犯的儿子,你以后一辈子都会受影响,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来!这个女人还是你的老师呢!她真的为你好吗?她如果真的为你好,就不会让你爸去坐牢!”

    莫二叔的话让莫小童哭出了声:“我爸他想过这些吗?他干了那么多坏事,考虑过会影响我和妹妹吗?我妈死了……我妈被他害死的!”

    莫小童歇斯底里哭喊起来,他蹲下身,抱住脑袋,哭得泣不成声。

    听着莫小童的哭声,莫二叔有些烦躁,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像这样怨恨着他,他跺脚骂道:“你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妈是自己想不开寻死的,你爸再怎么样都是你爸!你这个逆子!不孝子!”

    “我妈是被我爸害死的!他天天殴打我妈,我妈才会忍受不了去自杀……”莫小童再也无法忍耐,他从地上像小豹子一样跃起,直扑铁门,莫二叔本能后退了几步,还好申文学及时抱住了莫小童。

    莫二叔看着莫小童在申文学怀里安静下来,脑袋伏在申文学手臂上呜呜地哭,他气不打一处来,用菜刀指着申文学,骂道:“就是你这个女人蛊惑了我的侄子,让他送自己老子爹去坐牢!男人打女人,是天经地义!老子爹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你这个女人,给我的侄子灌了**汤,只有今天我砍了你,才能让我的侄子醒悟!”

    “好啊!”申文学眉头微蹙,看着莫二叔,朝着铁门扬了扬自己的下巴,说道,“你要砍我也容易,先砍了这道铁门!你砍完我是要偿命的,我如果没有被你砍死,你也得坐牢!如果今天你说到做到,我敬你是条汉子!你为自己的哥哥出头,也算是个有义气的人!”

    “别多废话,你要敢受死,你就上前,别躲在那里当缩头乌龟!”莫二叔的话有些心虚。

    申文学果然放开莫小童上前一步。

    “文学!”

    “老师!”

    申文学没有理会韩科校长和莫小童,径自看着莫二叔,淡定说道:“你就算砍得掉学校的铁门,你砍得掉监狱的大门吗?你今天要是砍了我,你数过会在监狱里蹲几年吗?你哥哥不过是一年零三个月,你都替他难受,你呢?砍人后可能是二十年零三个月,三十年零三个月,你就不替自己难受?”

    莫二叔原就心虚,被申文学这么一吓唬早就六神无主,他指着韩科校长说道:“我今天砍没砍人他都报警了!”

    “那你还呆在这里等警察来抓吗?”

    申文学的话提醒了莫二叔,他转身拔腿就跑,校门口的土路上扬起一阵匆忙的灰尘。

    莫二叔离开了,韩科校长甩了把汗,同申文学说道:“幸好你把他吓跑了,我刚刚想报警来着,但是手机没电了。”

    “我看见了,校长的手机屏幕是黑屏,不过校长没有让对方看出破绽,演技不错嘛!”申文学笑着调侃了韩科校长一句,目光调向一旁的杜云舒,“不过杜老师你这打女演得不怎样啊!”

    杜云舒正抄着扫把站在一旁,莫二叔的菜刀让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她放下手中的扫把,呼出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那是菜刀啊!”

    “老师,对不起,都怪我拖累了你。”

    莫小童泪眼汪汪道歉。

    申文学拍拍他的脑袋,说道:“走,我们去食堂拿菜籽油去。”

    江新男刚刚替温月朗家远房亲戚的儿子补好课,她从那户人家出来,去等电梯。

    崭新的楼盘,连走廊间都那么明亮时尚。

    有一天,她要是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买这样一套房子就好了。

    江新男心里想着,电梯门开了,江新男抬头愣住了,电梯内站着一对夫妻:廖书恒和路谭谭。

第三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新男,好巧啊!”在江新男恍惚间,廖书恒已经伸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微笑着招呼江新男,“干嘛站着发愣?还不快进来。”

    在廖书恒的催促下,江新男方才进了电梯间。她拘谨地站在电梯一角,向廖书恒和唐美静微微点头致意:“廖校长好,唐老师好。”

    突然被江新男称呼“廖校长”,廖书恒的表情有些微妙,她一直称呼他“师哥”的,此刻看她却是一脸生分的表情。

    毕竟经历过苏的捣乱,虽然最终大家说白了,可是却反倒心虚起来,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电梯间里,江新男能做的就是使劲蜷缩在角落里,以示避嫌。

    他们夫妻俩从楼上下来,是家住这里,还是来这里拜访亲友?

    江新男心里暗自揆度,不经意抬头瞥见唐美静眼角依稀有泪痕,脸色也不愉快。江新男心下不安,担心唐美静是不是在给自己甩脸色,毕竟是廖书恒的妻子,对于丈夫的绯闻女友,心里有芥蒂也属正常。虽然她曾经称相信他俩的清白,但到底信了没有未可知。

    在江新男胡思乱想间,电梯抵达一层,“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江新男向廖书恒和唐美静微微鞠了个躬,便飞也似地逃出了电梯间。

    江新男一路狂奔到小区里方才停下脚步喘气。

    小区空地上飘满绿植的气息,让冬天的夜显得更加清冷。

    江新男还没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廖书恒便追了过来。

    “新男!”他喊她。

    江新男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地回过身去,僵硬着表情,说道:“廖校长,您有什么事吗?”

    江新男的目光越过廖书恒,看到不远处楼下,唐美静正站在那里看向他们这边,这令江新男越发不安。

    “新男,征得唐老师同意,我还是过来跟你说一声,苏那件事都过去了,我和唐老师都没什么的,你心里也不要有负担。”

    廖书恒专门过来安抚她,还是征得了唐美静的同意,这让江新男有些意想不到。

    这对夫妻看起来真是好人。

    “廖校长,唐老师她今天……”

    “首先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一声‘师哥’吧,然后,唐老师吧,她今天脸色差不是因为你,真的。”

    那是因为什么?

    话到嘴边,江新男咽住了,这样的问话有点越矩,他们说起来并不是很熟。

    廖书恒如此真诚,江新男也不好矫情了,她向廖书恒微微鞠了个躬,说道:“师哥,我知道了,我没事,我先走了,给您和唐老师添麻烦了。”

    看着江新男的背影,廖书恒皱起眉头,心上压了些沉重的石头。这个女孩子浑身上下都布满愁云,她这个年纪原本该是天真烂漫的模样啊。

    看着江新男走远了,廖书恒方才折回身子慢慢向唐美静走去,唐美静也正向他走来,二人在一棵冬青树下站定了。

    四目相对,唐美静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廖书恒叹口气,伸手要去给唐美静拭泪,却被唐美静躲开了。

    “美静,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廖书恒带着歉意说道。

    唐美静却说:“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美静,你别这么说,你也不想的,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廖书恒伸手想给妻子一个拥抱,唐美静却后退一步,郑重向他说道:“书恒,我们分开吧。”

    廖书恒的手僵在半空,眼睛里盛满震惊,他哑声问道:“美静,你说的‘分开’是什么意思啊?”

    唐美静抽泣了一下,伸手给自己擦干了眼泪,为廖书恒使劲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就是离婚啊。”

    “离婚”二字从唐美静口中说出,轻如鸿毛,听在廖书恒耳朵里却重如泰山。

    “美静,你胡说什么呢?”廖书恒不悦,语气带着责备,他收回自己无处安放的手,最终也只能抓抓头皮,“美静,我知道你晚上心情不好,好了,我们不开玩笑了,我请你去吃夜宵,好吗?”

    “我是认真的。”唐美静使劲微笑着,睫毛上却已经潮湿一片。

    “美静,你最喜欢去‘绿野仙踪’吃麻辣青蟹……”

    “我没胃口!”

    “那我们去‘九十九度’吃烧烤,那里的生蚝……”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不配吃好东西!”唐美静失控地喊起来,喊声令廖书恒安静下来,他呆在夜风里像一棵榆木。

    唐美静却继续激动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成串成串洒落:“这是你的妈妈我的婆婆刚才在全家聚餐的饭桌上对我说的话,你也在场,你也亲耳听到,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还是你根本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你是一个男人,一个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妈宝,所以对一个女人的痛苦根本就无法感同身受?”

    美静的眼泪那么多,那么绝望,就像漫空的星子,又冷又孤独。无论哪一颗星星都不能温暖另一颗星星。

    美静捧着自己的胸口痛苦不堪,那里,心脏正碎成一片片。就在刚才,她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就被抛入万丈深渊,粉碎成灰。

    “美静,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廖书恒走上前想要拥抱美静,美静剧烈挣扎着,但最终拗不过廖书恒的力气,被他箍进怀里。

    丈夫的怀抱是踏实的,丈夫的心血也是热腾腾的。美静在廖书恒怀里哭成一条狗。

    廖书恒的眼泪也涌上了眼眶,他在唐美静耳边说道:“美静,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他们做了房贷,为父母买了舒适的套房,就是为了让他们从农村到县城安享晚年,可是关于孩子的问题,却让他们和父母的关系一次次紧张。

    他和美静始于美好的大学恋情,步入工作岗位后,两人先是忍受异地之恋,最终排除万难走到了一起。然而婚姻却不是童话里王子与公主举行了婚礼便抵达幸福的结局,而是坐上另一艘船去往另一个未可知的未来。在这艘船上,他和美静遭遇了意外的闪电美静不能生。

    在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美静曾经怀孕过,可是婆婆却认为那不是他们要孩子的最佳时机,于是在婆婆的坚持下,美静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不曾想,这次手术竟让美静再也不能生育。

    因为第一次人\流手术引发的并发症,美静的一边输\卵\管严重堵塞,另一边也有炎\症。只是这个病症是在很多年后才查出来的。在公婆的催促下,美静去大医院做了手术,切了严重堵塞的那边输\卵\管,另一边也做了通管手术,只是依然迟迟没有怀孕。

    离婚这个话题,公婆在廖书恒跟前旁敲侧击明示暗示过无数次,都被廖书恒挡了回来。公婆自此专门给美静脸色看,像今晚的家庭聚餐,美静是怀着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参加的,而饭桌上的一顿羞辱在所难免,美静是再也受不住了。

    起先在公婆家,美静只能将眼泪往肚子里吞,此刻在丈夫的怀抱里,美静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嚎啕大哭。

    “离婚!离婚!离婚!我真是受够了。”她一叠连声说着。

    廖书恒紧紧抱住她,企图压住她颤抖的身躯,他说道:“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的,美静,我们可以去做试管!”

第三十九章 争吵

    寒假在师生们一片期盼里来临了。开过闭学式,桃李市大小学校都成了空巢,昔日里热热闹闹的校园瞬间进入另一种情景,没有人影,安安静静。

    寒假较短,又临近年关,老师们外出旅游度假的不多,走亲戚串门子,喝喝小酒,打打麻将是常态,上了四五个月的课,在三尺讲台上常常喊破嗓子,趁着假期刚好放松身心,休养生息。

    申文学则不同,假期是她畅快的写作时光,也是黑白颠倒的时光,白天赖床,晚上做夜猫子敲键盘。奶奶能做的就是纵容,申文学不睡觉,她绝不催促她上\床;申文学不醒来,她绝不催促她起床。奶奶常说到了她这个年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个人能活得遵从本心活得随性便是最幸福的事情。

    申文学是奶奶唯一的孙女,她希望她永远幸福。

    但是这一个清早,申文学刚结束一晚上的写作,躺到床上,还没睡过去,就被外头的吵架声吵醒。

    隐隐约约是江新男的声音,申文学一激灵醒了过来。她急忙下床趿了拖鞋往外面跑去。

    申家门口,和江新男起了激烈争执的是江妈。

    奶奶大概是买菜去了,所以申文学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并未见到奶奶在劝架。

    见到申文学走出来,江妈火气更大了,她上前拉住申文学的衣服拉扯,嘴里骂道:“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你是在帮新男,还是在害新男?新男离家出走,你作为朋友不劝她回家,反而将她藏起来,朋友有你这么做的吗?你这是在离间我和新男的母女感情!”

    “妈,你讲不讲道理了?”江新男拉开母亲,将申文学往屋子里推,“文学,你快回屋,我妈我能处理好。”

    申文学却站着不动,她看着江妈,并没有对她刚才的无理举动表现出不悦,而是带着微笑,说道:“阿姨,是我考虑不周,请您先进屋,您和新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好吗?”

    申文学的好态度令江妈不好再发火,她恶狠狠看了江新男一眼径自进了申文学家。

    到客厅,江妈连拖鞋都没有换,直接走了进去,鞋子立刻在瓷砖上留下浅浅的泥土的印记,这让江新男觉得难堪。

    “妈,你怎么连鞋都不换呢?”江新男责怪说道。

    申文学连忙向江新男摆摆手,“没事的没事的,家里刚好也没有拖鞋了。”

    江妈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没好气看着江新男:“你的行李快去收拾,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家。”

    “妈,我不想回去。”江新男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回到家又是安排各种相亲,发生各种争吵,母亲的骂声、弟妹的哭声……折磨和痛苦简直永无止境。

    “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家,准备和我断绝母女关系了吗?”江妈腾地一下站起身,脸上已经是狰狞的表情,声音也尖利起来,“申文学给你灌了什么**汤,你要赖在她家里,而不愿回家和自己的母亲、弟弟妹妹在一起?”

    “和文学没关系,妈妈,你能不能讲道理?我不想回家是因为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替家里还债……”江新男颤声说着,眼泪一颗颗掉下来,她抖抖索索从裤兜里拿出一小叠折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战战兢兢伸到母亲跟前来,“妈妈,我只有这么多了……这是我去给人家补课的课费,我一分都没有花掉,全攒着,现在给您……”

    江新男借助在申文学家里,吃申家的喝申家的,不用任何别的开销,自己业余时间赚的钱就是为了攒着交给母亲,让她还债。

    江妈一把夺过那些钱,却没有丝毫开心的表情,反而越发愤怒:“这一点点钱够还哪一个债主?我怎么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女儿?你赚不到大钱,却又不肯好好听我的话,安排的每一次相亲,男方条件都很好,可是被你一个个拒绝掉,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嫁给他们哪一个,都能拿到一大笔聘礼,有了聘礼,我们家就可以还债,我和你弟弟们还用得着被债主羞辱吗?”

    江妈拉过江新男,激动地打着捶着。盛怒中的江妈手起拳落,唾沫横飞。江新男在母亲的拳头下,除了哭,别无他法。作为女儿,她没有办法反抗自己的母亲啊。

    申文学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去劝架,因为要保护江新男,她身上也挨了江妈好记下捶打。

    江妈没有因为打错了人而住手,反而怒气更甚,骂得更难听:“都是你,都是你蛊惑了我的女儿……”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文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舅妈家的钱都是她还的!”江新男激动地喊了起来,喊声稍稍震慑住了江妈,但是很快,她就蛮不讲理地狡辩:“一万块钱而已,很了不起吗?”

    “妈,那你做了什么呢?”江新男激动地质问,“你除了只会骂我打我苛责我,你作为一个母亲你做了什么?欠下的债是因为爸爸生病花了钱,不是因为我花掉的啊!你口口声声说我该为弟弟付出,试问凭什么?我只是他们的姐姐,你才是他们的亲妈,孩子是你生的,凭什么要我做牺牲?你总说那些按摩女为了自家的哥哥弟弟去广东,那你为什么不能也去?去给你的儿子们挣大房子然后出卖自己!”

    “啪”的一声,江妈的巴掌重重盖在了江新男脸上,江新男脸上立时出现鲜红的五指印。

    江妈打完一巴掌,看着女儿血红的眼神,也突然心虚了。

    江新男默默看了江妈几秒钟,头也不回跑出了申家。

    “新男……”申文学追了出去,江新男的身影却早消失在家门口。

    中午下班的时候,华建敏是最后一个离开教育局的。

    他从教育局的楼梯上走下来,发现整个局机关都异常安静。

    天空暗沉沉的,在华建敏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竟然下起雨来。他又折回身子去传达室拿了把备用雨伞。

    打着伞,走在密密的雨帘里,华建敏觉得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于这天地而言如此渺小。

    因为是寒假,街上看不到背着书包放午学的学生。因为年关将至,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在做着促销活动,喇叭声里的吆喝此起彼伏。

    一家亮堂堂的手机店落地玻璃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申文学!

    华建敏迟疑了一下,撑着伞走过去。

    “申老师……”

    听到有人喊自己,申文学定睛一看,竟是华建敏,好不意外。

    “局长,您好。”申文学微微点头问好。

    华建敏看着申文学一身雨水,问道:“你在躲雨吗?”

    “不是的,我在找人。”申文学答。

第四十章 雨中

    申文学想不到华建敏居然会提出帮她一起寻找江新男。

    江新男从申家跑出去后,申文学就满大街寻找,奈何江新男连手机都没带,完全失联,加上天又下起了大雨,申文学自己淋了一身雨,便更加担心江新男的安全。

    在遇到华建敏之前,申文学正站在十字路口旁一家大型手机卖场的落地玻璃门外,看着漫天的雨无可奈何。

    自己跑出来太急,连雨伞都忘带了。

    冬天的雨浇在身上透心凉,当华建敏撑着伞陪着申文学继续上街寻找江新男时,申文学猛地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华建敏站定了,低头看着申文学问道。

    “没……没事。”申文学说话已经带了鼻音。

    华建敏快速将雨伞放进申文学手上,便开始解自己的衣扣,申文学只觉肩头一暖,身上已经披上华建敏的外套。而华建敏适才一连串的动作竟是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申文学虽然亲眼见证,可是完全想不起来。

    “我看你朋友她也不带手机,就是故意躲着你,这街上要找个人还真不容易,更何况现在又下了雨,你身上都湿了,还是先回去吧。”华建敏看着申文学一身狼狈,提议道。

    申文学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大雨无休无止,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只能同意。

    华建敏伸手拦了辆人力三轮车,让申文学上了车,正要挥手告别,申文学向三轮车夫说:“等等。”

    申文学说着,转向华建敏,说道:“西埕花事基地的朱总资助了莫小童,除了学业,还有生活费,谢谢局长帮我们从中斡旋。”

    华建敏笑了笑,摆摆手。

    于是申文学让三轮车夫出发。

    “等等!”这回让三轮车夫等等的是华建敏。

    他一手撑伞,一手抓住三轮车后座的边沿,说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申文学困惑间,华建敏已经合伞上了三轮车后座,申文学只好向旁边挪了挪,腾出个位置给华建敏。

    申文学不明白华建敏为何突然提出送自己回家,而华建敏看了眼申文学因为一宿没睡而深陷的眼眶、苍白的小脸,着实不放心。

    “局长您不用送我的。”车夫已经开始踩车,一阵阵冷风裹着雨丝扑在申文学脸上,令她打喷嚏不断。

    “我只是担心你会在车上睡着,不懂得醒。”华建敏说这话的时候,肩头一沉。申文学已经将头倚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华建敏弯了弯唇角,伸手替申文学拉了拉那件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外套。

    江新男沿着新开发的江滨大道一直往桐江下游走,周围没有任何遮蔽物,她就那么任雨浇打在自己脸上、身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令她的视线模糊一片。

    模模糊糊的前方有个女人在雨中跌跌撞撞地走着。她没有打伞,头发和衣服全都湿透了。大路上有车子按着喇叭疾驰而过,那女人却丝毫没有躲闪,仿佛看不见飞速的车子,也听不见吵闹的喇叭。她就那么直直的,直直的,往前走去。

    那女人的背影每一寸都是愁绪,令江新男一时忘记自己的愁苦,她一边跟上那个女人,一边用手擦去自己眼睛上雨水,想要看清那女人。

    那女人走着走着,突然方向一拐,就转去了江边。

    江边,江水滔滔,倾盆的雨仿佛为涨潮助兴。

    江新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快速跑向那女人,在女人的脚几乎要迈进江里的时候及时拉住了女人。

    “唐老师!”江新男不可思议地看着唐美静。

    唐美静的脸已经在雨水中冲刷得煞白如纸,她的眼神空洞,感受不到一丝的人气。

    “唐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迷路了吗?廖校长呢?你是迷路了吗?”江新男的问题没有一个得到唐美静的回应。

    江新男心想或许是大雨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声音,于是她大声冲着唐美静喊:“唐老师,我送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唐美静幽深的黑眸终于转了转,她的目光聚焦在江新男脸上,然后蛮横地甩开了她的手,又向江水走去。

    江新男死命抓住了唐美静,她想要给廖书恒打电话,可是自己的手机没有带,于是她急中生智对唐美静说道:“唐老师,我想给我家人打个电话,可是我忘带手机了,唐老师,你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

    唐美静没有回应,却也站住,没有继续向江边移动。

    江新男一手紧紧拽住唐美静,一手快速从唐美静的衣兜里摸出了手机。

    廖书恒的电话是多少?她不会背啊。幸好唐美静的手机上有许多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廖书恒,江新男快速播出了号码,廖书恒的声音快速在手机那头响了起来:“喂,美静……”

    “师哥,是我!”

    “新男!”廖书恒不假思索就叫出了江新男的名字。

    他居然能瞬间辨认出她的声音,这让江新男有些意外,不过此刻最紧要的是要告诉廖书恒自己和唐美静的位置。

    廖书恒开着车很快来了。

    他从车上下来,冒着大雨奔向唐美静和江新男。

    彼时,江新男正一手抱着大树,一手拽着唐美静。江新男力气小,只能让大树增加自己的重力,好拖住唐美静。在力气用光的最后一瞬,廖书恒终于来了。

    将唐美静塞进廖书恒怀里,江新男一下就跌坐在地上,她虚脱地喘着气,累到不能思索。

    “美静,美静!”廖书恒拼命喊着唐美静的名字,看到廖书恒,唐美静终于“哇”地哭出了声。

    她伏在廖书恒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雨下得很大,雨声也很大,但是江新男还是听见唐美静悲凉凄厉的哭声。

    她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雨中紧紧拥抱住对方的夫妻,心里不免有些恻惋。

    雨好大,她好冷。江新男伸手环抱住自己,此刻她有点后悔自己从申文学家里跑出来了,此刻她多么想念申文学家里的被窝。

    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江新男抬起头,看见廖书恒一手拥着美静,一手伸向她,虽然雨水中他也很狼狈,可是笑容却是温暖的。

    “新男,谢谢你,我们一起回家吧。”

    江新男点点头,她将手放入廖书恒手上,借助他的力起了身,然后快速跑到美静的另一边去,帮着廖书恒搀扶唐美静一起走向车子。

    申家门外终于传来了敲门声,申文学激动地从客厅沙发上一跃而起,蹬蹬蹬跑去开门。

    门开了,廖书恒和江新男一起站在门外,申文学愣住了。

第四十一章 生病

    看到申文学来开门,廖书恒流露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申老师,我把新男送回来了。”

    申文学却一脸严肃,她伸手将江新男拉进门,向廖书恒点点头,便关了家门。

    听见家门外车子发动并远去的声音,申文学这才看向江新男说道:“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啊?苏的亏吃得还不够啊。”

    “说来话长……”

    “那就不要说,我也不要听。”如果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有妇之夫牵扯在一起成了第三者,申文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申文学盯着江新男身上一套干净的衣裳不由心里发憷,说道:“你这衣服我从来没见过你穿,你不会……你们……你和廖书恒……”

    难道闺蜜和廖书恒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之后才需要换衣服?

    看着申文学板着小脸大气都不敢出,江新男“噗”笑了,她伸手摸摸申文学脑袋,说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于是江新男把自己在雨中偶遇唐美静的事和申文学说了,申文学方才呼出一口气。

    廖书恒回到家,唐美静并没有睡着,而是躺在被窝里干睁着眼睛。

    她刚洗了澡换了睡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房间里没有开灯,纱质窗帘垂下来,半掩住窗外的天光,让整个房间显得影影绰绰,气氛暧\昧。

    廖书恒走进来,轻轻掩了房门,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身子一矮,便钻进了被窝里。他从后面紧紧抱住唐美静,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向妻子表明自己的心意。

    正是丈夫这个拥抱,唐美静才刚愈合的泪堤又垮了。

    她咬住唇,使劲憋着抽泣,泪水却被廖书恒越擦越多。

    终于,廖书恒扳过她的身子,郑重看着她,说道:“美静,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自己两个人都好好的,好好的,好吗?”

    唐美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躲进丈夫的怀里,将脸颊贴紧他的胸膛。丈夫胸腔里的心脏正一下一下有力跳动,跳得两个人都热血沸腾。于是她仰起头向丈夫索吻……

    一场灵与肉的完美契合之后,唐美静躺在廖书恒怀里,想着上午发生的事情:趁着廖书恒出门办年货的工夫,公婆来家里找她,明确告诉她试管婴儿的费用他们不会出,不会拿出积蓄,更不会卖掉原本是廖书恒和唐美静出资替他们购置的套房。理由是试管婴儿风险大,谁谁谁花了十几万依然没有试管成功,他们不想自己的儿子费钱又费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离婚,放过书恒,给老廖家一个有香火传宗接代的机会吧!”公公差点要给唐美静下跪。

    婆婆则直接撂了狠话:“你这样心肠歹毒缠着我家书恒,断了廖家香火,你还不如去死!”

    于是唐美静从家里跑了出去,在雨中一遍遍绝望,想要去轻生的时候,遇到了江新男。

    “今天幸好遇到了新男,否则你啊,真的做出了傻事,我该怎么办?”廖书恒更紧地抱住妻子,心有余悸地说。

    唐美静这才想起江新男来,她抬起头看着廖书恒,问道:“那孩子送回去了吧?”

    廖书恒点点头:“不过不是回自己家,而是回她朋友家。”

    “她有男朋友了?平常也没有在学校里听人说起过啊。”

    “是闺蜜。”廖书恒解释。

    唐美静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坐起身,同廖书恒说道:“今天下那么大雨,江新男也是一个人在雨中走的,她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事啊?”

    廖书恒笑了,他伸手将妻子揽到自己怀中,说道:“眼下我们关心自己的事就好,就不要那么八卦了。既然决定了去做试管,咱们就不要管爸妈那边了。”

    “可是做试管的钱……”

    “我来想办法。”

    听着丈夫的话,唐美静的愁云一扫而光。

    “我去给你做晚饭去。”

    唐美静刚准备起身就被廖书恒拉过,她惊呼一声就被廖书恒翻身箍在了身下。

    丈夫的眼睛里有情\欲在跳动,唐美静羞涩说道:“你刚刚不是已经……”

    “我们的孩子不知道会在哪次突然光临,所以不能放过任何一次,万一,万一的话,就不用做试管了……”

    唐美静想要反抗,想要辩驳几句,可是廖书恒已经以吻封缄。

    江新男洗了澡从浴室出来,看见房间的落地衣架上正挂着一件男人的外套,她指着那件外套,奇怪地问申文学:“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谁的?”

    “说来话长……”申文学用了之前江新男的台词。

    江新男填饱了肚子,又洗了热水澡,整个人都精神了,听申文学言语里竟说出个省略号,立刻凑上前。

    申文学却伸手制止她:“不许八卦,因为我不想撒谎,所以你别问。”

    华建敏家的卧室里,华建敏对朱国中也说了同样的台词:“因为我不想撒谎,所以你别问。”

    但是朱国中看着华建敏烧得脸颊红红的样子,一边给他拿药、倒水,一边还是重复了刚才的问题:“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端端会发烧呢?我十八岁后连感冒都不得的。”

    华建敏吃了朱国中递过来的药,却并不回答朱国中的问题。

    朱国中只好又自言自语:“好端端的,怎么要去淋雨呢?你这个人绝不可能淋雨的,下雨天你是一定要带伞的,既然带了伞也没有淋雨,那你是怎么着凉的呢?”

    “我就不能衣服穿少了啊?”华建敏有点后悔自己没忍住,让朱国中又有了八卦的点。

    “这大冬天的,你一个大男人不懂得给自己多穿件衣服?”

    “我穿了。”

    “那衣服呢?”

    华建敏语塞,衣服披在申文学身上,忘记拿回来了。

    见华建敏一脸恍惚表情竟还带着笑意,朱国中更加担忧了:“建敏哪,我看我们还是医院打个针吊个水什么的更保险一点,我觉得你烧得挺严重,光吃药怕你好不了。”

    华建敏将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严实了,说道:“没有大事,我睡个觉就好了。”

    “那有一个问题你得回答我,你过年打算在哪过啊?”朱国中想了想问道,可是华建敏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四十二章 烧烤摊

    申文学即将关上qq的时候,消息框突然跳动起来。

    深海鲈鱼!

    申文学几乎要忘记这个网友了。

    “放寒假了吧?”深海鲈鱼在对话框里写道。

    “都要过年了。”申文学回。

    “最近我很忙,所以没有时间上qq,也就很久没有和你联系。”深海鲈鱼突然解释。

    申文学回给他一个省略号,心想你忙不忙关我什么事呢。

    “你为什么不问,我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深海鲈鱼问道。

    你没有向我解释的义务,我也没有打听的兴趣。

    申文学急着出门,便回复他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回聊。”

    关了电脑,申文学便去衣柜里找外出的衣服换上。

    奶奶推门进来,问她:“新男又去补课了?”

    申文学点点头:“是的,奶奶,她就是个劳模。”

    “我孙女才是劳模。”奶奶眼里全是对申文学的宠溺,看见申文学正在穿外套,用手半摘下老花镜,用眼睛睃着申文学,问道,“这么晚,你要出门?”

    “现在才几点,早着呢。”

    的确对于常常熬夜通宵的申文学来说,晚上**点钟简直像早晨**点钟。

    “出去走走好,省得老是闷在家里闷傻了,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奶奶碎碎念着,很快被申文学赶走了。

    支走了奶奶,申文学方走到落地衣架上取下华建敏那件外套,小心折好,装进一个大手提袋里,然后出门去了。

    申文学离开家门的时候,卢明凯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灰色的qq头像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最近全国各地调查踩点物色好项目,好不容易趁着过年回来休整有个时间可以和她好好聊聊,她竟然撂下他下线了。

    卢明凯愤愤关了电脑,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月色凉如水,高空之下是城市的灯光汇成一片浩瀚的灯海。他的公司坐落在建筑物的高层,落地窗前的视角如此美妙。

    那个喜爱写作的女老师此刻是否与他共享这漫空的月色呢?

    老城区的一家干洗店是申文学的据点,所有大件的衣物她都拿到这家店里干洗。申文学将华建敏的衣服送过来的时候,干洗店正准备打烊。

    见到申文学,老板笑逐颜开:“申老师,这么晚还过来照顾我的生意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迟一会儿,老板可就要关店门了。”申文学笑眯眯递上自己的袋子。

    “给你留个电话,下回不管申老师多晚过来,只要一个电话,我都等你,”老板说着就从申文学的袋子里往外取大衣,将大衣放在桌上,老板有些意外,“申老师,这是你男朋友的大衣吧?”

    “不是,是我爸的。”申文学眼前闪过华建敏的面孔,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老板一边给衣服编码登记,一边摇头说道:“这一看就是个年轻男人的衣服,申老师,你不要不好意思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必须的。”

    申文学“嘿嘿”笑了一声,敷衍了事。

    从干洗店出来,申文学抬头看看铺满银白色月光的天际,心头有些诗情画意在缭绕,但是街边烤羊肉串的香气很快将那诗情画意侵蚀干净。

    她一直自认是个仙女,但也从来不遮掩自己是个吃货。

    申文学像一条小狗一样,一路嗅着直奔路边的烧烤摊而去。

    到了烧烤摊前,申文学彻底撒欢了,她一口气点了二十串羊肉串,外加烤生蚝、烤玉米、烤鸡翅……烧烤摊上有的小菜几乎都被她点了一遍,然后挂电话邀请杜云舒,两个吃货即将聚头一起大快朵颐。

    挂完电话,申文学先跟烧烤摊要了一瓶凉茶,然后寻找位置坐下。烧烤摊人满为患,只有靠近电线杆的位置上有一张四方桌才坐了一个人。

    申文学走过去,刚想开口说“大哥拼个桌”,那人一抬头,申文学只能半张着嘴说不出任何话来。

    “申老师,好巧啊!”华建敏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说道,“只有这里有位置了,拼个桌吧。”

    申文学别无选择坐了下来,华建敏将自己面前的盘子往申文学跟前推了推,说道:“申老师,先吃我的吧。”

    申文学有些局促,手脚都无处安放,说道:“不用,我自己也点了东西呢,而且点了很多。”

    “那待会儿申老师的东西上来了,分我一起吃。”

    申文学:“……”

    见申文学没吭声,华建敏说道:“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要分享,申老师你竟然不肯?”

    申文学再次:“……”

    杜云舒从自己家以十万火急速度赶到烧烤摊时,看到了令她惊跌下巴的一幕:她的闺蜜正和局长大人一起愉快地吃着烧烤,而盘子里的烧烤赫然只剩下几根竹串,竹串上的食物早就不知所踪。

    见色忘友!见色忘友!

    杜云舒心里骂着,愤愤走了过去,不和申文学、华建敏打招呼便一屁股坐到位置上,忧郁地说了句:“你俩好歹给我留一串啊!”

    “留一串怎么够?当然是一大盘都留给你了。”申文学尝过美味的烧烤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美食大抵能抵抗一切抑郁吧?

    “一大盘?”杜云舒看着桌上那个流着烧烤汁、沾了各种蘸料的盘子,愤愤说,“一个大盘子啊?”

    杜云舒话音甫落就发现自己错怪了亲爱的闺蜜,烧烤摊老板端了一大盘烧烤上来,各种肉香和孜然、辣椒酱、蒜头香夹在在一起,杜云舒喉咙口顿时汩汩生津。

    幸好女子的喉结不明显,否则她此刻是妥妥地暴露了“贪吃逼”的属性啊。

    杜云舒一边庆幸,一边不顾形象饕餮起来。女孩子的矜持、修养、端庄、得体、高贵……在美食面前,那些都算个什么东西!

    杜云舒一口气吃了十串羊肉串、五个大生蚝、两个玉米棒、一整盒锡纸金针菇花蛤,方才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喝申文学为她倒的凉茶。

    她乐呵呵说道:“哎呀,文学,此刻我已经到达人生的巅峰,今天晚上就是我有生之年最幸福的时刻。”

    申文学默默抬头看天,她什么也没听见。

    每次请杜云舒吃饱喝足,她都会发出这样的慨叹。

    杜云舒的有感而发,她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华局长可是头一次听啊。

    申文学偷偷瞥了华建敏一眼,果见他眉头微蹙,面色也不太好看。

    “局长,您哪里不舒服吗?”申文学关切问道。

    华建敏摆摆手:“我是有点不舒服,所以我要早点回去了,晚上的单我刚刚已经买过了,你们俩慢用。”

    华建敏觉得头越来越沉重,似乎体温又窜上去了。为了避免在两个女孩子面前发生失态的情景,华建敏急急告别,然后到路边拦一辆人力三轮,急急离开了。

    看着原本坐着华建敏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杜云舒有些不安,问申文学:“是不是我破坏了你俩的好事啊?早知道今晚是你们俩在约会,我就不出来当电灯泡了,我再贪吃,为了我闺蜜的终身幸福,我也是能忍一忍的。”

    申文学睃了杜云舒一眼:“什么约会,瞎说八道什么?”

    “之前你给他递情书,他让你等他消息,现在难道不是他正式答应了你,然后你们俩愉快地约会,还要找我作见证,只是我的吃相太丑了,让你的心上人不忍直视,于是他愤而离席……”

    “杜云舒,你够了!”申文学拿了一个烤串塞进杜云舒嘴里,无语说道,“你简直可以去写小说了!我什么时候给他送过情书啊!”

    杜云舒吐掉烤串,惊呼:“敢做不敢认的申老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哪?上回在人民剧场,我亲眼见到……”

    申文学觉得自己今晚请杜云舒吃一顿烧烤实在是太有必要了,否则这千古奇冤就要变成千古乌龙一直被杜云舒误会下去。

    华建敏到医院,挂了急诊。

    当护士在他手背上扎针的时候,他才悔悟:自己实在是太作了,发烧了还跑出去吃烧烤,怪不得朱国中称他是传说中的闷骚男。

    廖书恒在夜风里紧了紧自己的大衣,他已经在小区楼下站了半小时,终于看见祁龙从楼内走了出来。

    “书恒,等很久了吧?我也是没办法,二胎,泡奶粉、换尿布……要干的事情太多了,我老婆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帮忙给她打下手,”祁龙一见到廖书恒就絮絮叨叨,脸上挂着乐淘淘的笑容,幸福的表情与廖书恒的黯然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是你好啊,和美静两个二人世界,想怎么浪漫怎么浪漫。”

    唐美静不能生育,廖书恒和唐美静从未对外公布过,即便是好友祁龙和朱友也从来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二人迟迟没有要孩子,是因为还想继续享受二人世界。

    此刻,祁龙的话令廖书恒心底里酸涩了一下,他打起精神,故作轻松,笑道,“朱友已经等我们很久了,他老婆回娘家了,所以晚上要和咱们俩在他家里不醉不休。”

    好友聚会,吃吃喝喝,这可是祁龙最爱的事情。他呵呵笑道:“老婆一不在,朱友就翻天。”

    说着,二人并肩向小区另一栋楼走去,为了方便隔三差五的聚会,他们三人当初特意将房子买在了同一个小区里。

第四十三章 兄弟

    廖书恒、祁龙、朱友三个是大学同学兼好朋友,巧的是三个人的妻子也都是同届的同学。学校里还只是三个好兄弟,毕业后就渐渐玩成了三对夫妻。三个家庭感情太好了,于是便在同一个小区买了套房,不过不在同一栋,却是同一个电梯同一座楼层。

    廖书恒父母的套房则和朱友是同一栋。

    朱友在家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廖书恒和祁龙抵达后,他便迫不及待招呼两个好朋友入座。

    祁龙看着一桌子大手笔的下酒菜,笑着调侃朱友:“老婆一走,私房钱就从袜子里翻出来花了啊?”

    “你私房钱藏袜子里?我可没有你口味重,我都是裤衩里面缝个兜。”朱友回应。

    “裤衩里面缝个兜?那你平常不跟你老婆钻被窝了?”祁龙问。

    “钻啊,我又不在前面缝,我在屁股上缝个兜。”朱友是三个好朋友中最正经的,平常多半不苟言笑,所以开起玩笑来依旧是一板一眼的表情。正因为一本正经,所以更加令人觉得好笑。

    祁龙正吃着一口水煮鱼,被朱友的话生生呛到,辣得泪眼汪汪,喊着:“快给我倒水!快给我倒水!”

    廖书恒要起身给祁龙倒水,朱友却不让:“喝什么水,啤酒走一个了。”

    “最毒朱友心!”祁龙指着朱友愤愤说道。

    朱友却已经举起酒杯,若无其事招呼他和廖书恒:“难得我老婆不在家,别浪费时间,我的酒量本来就是分数,再不练起来,要变成负数了。”

    “知道你的酒量是带分数!”祁龙一边咳嗽一边不忘调侃。

    廖书恒原本心情郁郁,却因为两个逗比好友,硬生生也笑了出来。

    “书恒笑了笑了!”祁龙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今天晚上一见到廖书恒,他就觉得他有心事,但是因为都是男人,不可能像女人那么细腻,所以作为好兄弟,他看在眼里但不说破。

    三个人一箱啤酒干光之后,都开始脸红心跳忆苦思甜。

    “想当年在学校里,朱友就懂得看武侠小说,书恒早熟,倒是忙着谈恋爱。”祁龙忆起当年,恍如隔世,一瞬间自己就成了一个女人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再不是父母眼中长不大的孩子。世事催人老啊!

    “当年我和美静也是很乖纯的,好吧?”廖书恒辩解。在学校里,他们可没做什么越矩的举动,不过是拉拉手。

    “亲嘴也没事的,上半身的都属于乖纯的。”朱友有些醉了,呵呵笑道。

    祁龙拍了下他的肩头,“啧”一声:“朱友,我怎么不知道你开得一手好车啊,驾照考了没有?”

    “用嘴‘开车’要考驾照吗?”朱友酒精上脑,嘿嘿笑着,又去开酒。

    廖书恒阻止他,说道:“大家都醉了,适可而止,今晚就到这里吧?”

    廖书恒来见两个好朋友本来是有求于人,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说不出口了。

    朱友正喝到兴头上,哪里肯放人走?他甩开廖书恒的手,用酒起“砰”一声又开了一瓶酒,“咚”一声放到廖书恒面前,说道:“我没醉,你别以为我朱友是个傻子,看不出来你今晚心事重重,我又不是瞎子!喝了这一瓶,我保证对你有求必应。”

    祁龙也忙不迭去开了一瓶酒放到廖书恒面前:“喝了我这瓶,我也对你有求必应。”

    廖书恒看着两个好朋友,心里暖暖的,但笑容却很忧伤,他说道:“酒我喝,但是我没事。”

    廖书恒本来晚上是打算要向两个好朋友开口借钱的,关于试管,他和唐美静准备了一些钱,但只够前期,所以他想向朱友和祁龙借一些,但是此刻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三个人从同学开始发展成好朋友、好兄弟,这份感情不容易,不要因为钱而破坏了,不是有句话说:如果想和朋友绝交就和他借钱,或者把钱借给他。

    祁龙和朱友却已经各开了一瓶酒,同时伸到廖书恒跟前来。

    祁龙说道:“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有礼貌,但是不虚伪,你有难处直说,不就是钱吗?我和我老婆今年过年的十三薪全拿出来支持你,怎么样?”

    “我比祁龙肝胆一点,除了我和我老婆的十三薪,还有我裤衩兜里的私房钱,只要你不嫌味重,最近肠胃不是很好,老是放屁……”朱友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廖书恒有些意外:他没有开口,这两人是如何知道他要借钱的?

    祁龙仿佛对他的心意了如指掌,说道:“我和你从初中就开始同学了,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话……”

    朱友接过祁龙的话题:“虽然我大学才同学,可是书恒一张嘴,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廖书恒实在忍不住,骂他:“你嘴巴用来放屁的?”

    “当然不,嘴巴当然是用来喝酒的,所以喝不喝?”朱友问。

    于是廖书恒一手拿了一瓶啤酒,一左一右和两个好朋友碰了瓶,干下。

    因为唐美静打来电话,所以廖书恒比祁龙先撤。

    从朱友家出来,廖书恒有些醉,可是因为平日里酒量好,所以此刻步履还算沉稳。

    正走到电梯门,按了向下的按钮,依稀听到有人喊“救命”的声音。那救命声断断续续,仿佛被谁捂住了嘴巴,继而就只听见一阵混沌的呜呜声。廖书恒一下酒醒,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便往安全通道方向跑去。

    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廖书恒清晰听见楼上有响动,或许是酒精麻木了他的思维,令他想也没想就往楼上跑去。

    江新男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那个一身酒气的男人将她压在墙壁上,她的嘴巴被他的手死死捂住,发不出呼救声,而那男人的手正疯了般剥着她的衣服。

    江新男的手去掰男人的手,却是换来男人的一巴掌,直盖得她眼冒金星,站立不稳。

    晕头转向的江新男被重重推倒在楼梯上,水泥楼梯坚硬粗糙令她的背痛到碎裂,但是男人很快压了下来,沉重的酒气喷得她喘不过气。

    她要死了吗?江新男绝望地在心里问着自己,当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羊羔彻底放弃自己的时候,一个身影于昏暗中闯了出来……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还是个初中女生的江新男站在校园的冬青树下对着申文学背诵《大话西游》里的台词。

第四十四章 派出所

    午夜时分,温月朗被辖区派出所的电话吵醒。接通电话,温校长的睡意顿时全消,赶紧翻身下床穿衣穿鞋。

    睡眼朦胧的妻子在床上问:“这么晚,又要出门?”

    假期里同事、老友们常常欢聚一堂,温月朗应酬不少,妻子本来就有些不愉快,今晚好不容易在家没有出去应酬,下半夜还没开始睡,他又被叫出去。

    “出事了!”温月朗丢给妻子三个字,便急急出了家门。

    幸好今晚没喝酒,否则不能自己开车,这三更半夜还打不到车呢。驱车前往辖区派出所路上,温月朗庆幸地想。

    抵达派出所,温月朗看见民警正在给堂弟温月清做笔录,还有几位民警正分别给江新男、廖书恒等人做笔录,甚至祁龙和朱友也在场。

    温月朗看见江新男和廖书恒身上都有伤,再看看温月清也是一头一脸的伤,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刚才在电话里,民警告诉他温月清涉嫌强暴,此刻在派出所,温月朗已经了然温月清涉嫌强暴的对象大概就是江新男,而廖书恒、祁龙、朱友等人大概是见义勇为的角色了。

    看见温月朗来了,民警问:“你是实小的温校长?你们家怎么出这样的亲戚?”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温月朗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温月清见到他,却嚷嚷起来:“哥,哥,你来了就太好了,赶紧把我保释出去。”

    “我不会保释你的,”温月朗看着自己一身酒气的堂弟,恨铁不成钢,不悦说道,“我不想保释一个罪犯。”

    “哥,我不是没对她怎么样吗?”温月清指着江新男的方向,江新男本能歪了歪身子,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起来,从未有过的屈辱爬满心头。

    “强暴未遂也是犯罪!”廖书恒站起来,冷冷说道,“今天晚上,我可是证人。”

    “你才犯罪,你打了我!你看看你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温月清铐着手铐的手指着自己的脸颊,示意给温月朗看。

    “别说书恒,我们两个都想打你!”说话的是祁龙,一旁的朱友重重点了点头。

    看着廖书恒等人,温月朗只觉脸上无光,自己好歹也是桃李市小学教育界名校长,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温月朗也想给温月清一个耳刮子。去给温月清的儿子补课,还是自己给江新男介绍的呢,没想到好心办坏事,这个温月清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见温月朗不但不帮自己说话,连保释也拒绝了,温月清心里气愤,再次质问温月朗:“堂哥,你到底帮不帮我?如果不是我家人都在香港,我用得着麻烦你吗?”

    “你让我帮你儿子找家教,结果你自己都干了什么?”温月朗为温月清让他在廖书恒等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一脸感到恼羞成怒,“你还有脸让我来派出所保释你?”

    “堂哥,我晚上不是喝醉了吗?”温月清狡辩。

    “我们还喝醉了呢!”朱友听不下去,嚷起来。

    “都别吵了!”一位民警喝止了众人,指着廖书恒对温月清说道:“你喝醉了你就有理由伤害女性了?那他也喝酒了,怎么没害人反救人?你虽然是强暴未遂,但就算今晚温校长愿意保释你,也不一定能取保成功!”

    民警的话令温月清一下子慌了,温月朗心情也很乱,他对温月清说道:“你今晚就好好在这里反思一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温月清被拘留了,其他人办完手续从派出所走出去。

    温月朗对江新男说道:“江老师,我送你回家吧。”

    虽然刚才温月朗对温月清怒其不争,但毕竟是自家亲戚,温月朗还是想替温月清在江新男跟前求求情。

    江新男拒绝了温月朗,说道:“谢谢温校长,我有人来接的。”

    廖书恒和祁龙、朱友也不愿坐温月朗的车,于是温月朗只好开着车悻悻然离去。

    温月朗的车驶出辖区派出所时,申文学刚好陪着江妈从出租车上下来。

    见到江新男在廖书恒等人陪同下从派出所内走出来,申文学和江妈都愣住了。江新男半边脸颊红肿,鲜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额头上也乌青一片,身上其他部位的伤暂且被衣服遮住,不过也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

    “新男,你这是怎么了?你这个孩子就是不听我的话啊……”江妈一见到江新男如此情景就哭开了。毕竟是亲女儿,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含辛茹苦拉拔长大,自己虽打虽骂,可也不允许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的啊。“接到警察的电话,妈妈六神无主,所以去找了文学陪我一起来……”

    见母亲带着哭腔解释,江新男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和母亲怄气实在是不对,她对江妈和申文学解释道:“我补课完要走的,可是那孩子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害怕,我就留下来陪他,他睡着了,我就要走,没有想到遇到他爸爸喝醉了回来……”

    “那个畜生呢?”申文学问。

    廖书恒替江新男答道:“在拘留,派出所已经立案了。”

    “什么?”江妈提高了音调,问道,“立案是不是还要上法庭?那我们家新男以后还怎么在桃李做人?不行,新男,你必须撤诉,这个脸我们丢不起的。”

    江妈如临大敌,眼神里全是恐惧。

    申文学对江妈说道:“阿姨,这是属于公诉案件,新男是不能撤诉的。”

    江妈不理解,她说道:“我听警察说新男并没有被怎么样啊,我们让对方赔钱不就好了,不能上法庭的,私下里解决,让对方赔点钱就好了,新男,你还没有嫁人,你连婆家都没有,你要是名声没了,还怎么嫁人啊?”

    江妈拉着江新男,简直欲哭无泪。

    “新男都被伤成这样了,怎么叫没有被怎么样呢?”廖书恒替江新男打抱不平,“新男是受害者,为什么她的名声会受影响?”

    江妈注意到一旁说话的这个年轻男人,他身上有伤却不卑不亢,眼睛雪亮,这个男人让江妈有些无措,她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措只能提高了音调,问道:“是不是你怂恿新男来报案的?多大点事?明明一些钱就可以解决,你非要闹到警察局,你安的什么心?”

    “啪”的一声,江妈给了廖书恒一个耳光。

    江新男对母亲好不容易有的一丝不忍因为这一耳光又碎了,她痛苦地喊起来:“妈”

    深夜回家的出租车上气氛安静得诡异,只有朱友靠在廖书恒肩头睡着的酣畅的呼吸声。

    祁龙终于忍不住看向坐在他和朱友中间的廖书恒,说道:“让你英雄救美……”

    廖书恒看了他一眼,虽然车上光线昏暗,但是祁龙还是能感觉到廖书恒目光里的犀利,于是改口:“英雄救妹……师妹也是妹妹……师妹也只是妹妹……”

    申文学从副驾驶座回过头,对廖书恒说道:“师哥,晚上谢谢你啊。”

    这还是申文学第一次对廖书恒使用敬语,她一直担心廖书恒和江新男会有什么不伦的恋情,对廖书恒多有戒心。

    “没事。”廖书恒笑容平和,虽然身上因为和温月清打斗造成的伤此刻都痛起来。

    “你不要生新男妈妈的气,”申文学想了想说道,“她爸爸去世了,她妈妈也不容易。”

    听着申文学的话,廖书恒想起适才在派出所门口言辞激烈的江妈,不由心头一颤。如果不是江新男答应跟她回家,不知道江妈还会继续对他如何不依不饶。只是现在廖书恒心里充满对江新男的担心,不知道她回家后要如何面对她的母亲。

第四十五章 侄女

    千家笑语漏迟迟,年关至。

    过年去哪里过,是华建敏一到年关就比较头疼的问题。原本他未婚,不必面对去老丈人家过年还是回自己父母家过年的选择,但他必须面临新的选择。

    华建敏是过继给舅父当儿子的,所以华建敏入的是母亲娘家一族的族谱,族谱上姓的也是母亲娘家一族的姓氏。那么过年是回父母家骨肉团圆,还是去无所出的舅父家让舅父享受天伦之乐呢?华建敏全凭父辈安排,于是父母说去舅父那里,你过继给人家就是人家的儿子了;舅父说,我没有生你养你,白得这么个大好儿子,反正族谱上你也挂我名下了,过年我不好再霸占你,叫你亲骨肉不得相亲,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就这样,华建敏被当做一件物品推来推去,于是每到年关,他为了让双方老人都遂心意,就干脆在家过年,让舅父以为他听他的话回了父母家,让父母以为他听他们的话去了舅父家。而实际上华建敏都是一个人,冷锅冷灶守岁。

    朱国中打来电话:“要过来我家蹭一顿吗?年夜饭我亲自下厨,要多丰盛有多丰盛。”

    华建敏拒绝了,过年到底是一家人在一起的节日,去朋友家,一来打搅了别人骨肉相亲,另一方面,华建敏则害怕朱国中要追问他打听苏打听得怎么样了。

    朱国中早也料到华建敏不会答应,便说:“你为什么要听长辈的安排呢?你就不能听从自己的心意?就如婚姻大事一样,不管长辈如何催促,你说不结就不结……”

    朱国中的话只是加速华建敏挂断他的电话。挂断朱国中的电话,手机无缝对接又响了起来,华建敏不耐烦,却见手机上来电显示提醒的是全欣欣的名字。

    全欣欣:舅父家的堂侄女,因为华建敏过继给舅父当儿子,于是她喊华建敏为“叔叔”。

    虽然是两代人,因为华建敏年纪并没有大太多,所以从小到大,全欣欣都与华建敏玩得很好,甚至领着自己一群闺蜜与华建敏厮混,全欣欣从小就和闺蜜们开玩笑,称不知道长大后哪一个蜜会成为她的婶婶,然而长大了蜜们一个个出嫁,不管嫁近嫁远总之没一个嫁给华建敏。全欣欣发现她这位叔叔不是柳下惠,便是对异性不感兴趣。她甚至还让自己一位男闺蜜色诱过自家叔叔,结论是叔叔不是同不是双,甚至可能喜欢的是非人类。

    对于全欣欣的小孩把戏,华建敏不予计较。

    此刻,全欣欣在电话里说道:“叔叔,我在你家门外呢!”

    华建敏有些猝不及防,老大不情愿还是去开了门。

    “叔叔!”门外全欣欣热情洋溢扬着手里大包小包的熟食,笑道,“大年三十,二爷叫不到送外卖的,只能打发我跑腿了。”

    全欣欣口里的“二爷”指的是华建敏的舅父、族谱上的父亲。

    目光越过全欣欣,华建敏看见门外大路上停着一辆摩托车,摩托车上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双脚踩地,一手把着摩托车扶手,一手向着华建敏的方向挥了挥。华建敏认出来,他是城区某校的总务主任,小伙子年纪轻轻,但是头脑活络,干行政游刃有余,不过华建敏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原来全欣欣就是让这位年轻的总务主任做车夫。

    “男朋友?”华建敏问。

    全欣欣一边摇头,一边拿着熟食往里闯,“是男闺蜜。”

    华建敏想起曾经被派来色诱过他的男闺蜜,此刻对全欣欣充满了戒备。

    全欣欣放下熟食,说道:“二爷知道你没有回自己家过年,但他也不好叫你过去,二爷说他老了,你是年轻人,坐下来说话也不一定能说到一处。”

    舅父要他过继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许只是为了族谱上好看吧。华建敏心想。

    全欣欣去华建敏厨房瞅了瞅出来,噘嘴说道:“叔叔,如果我不替二爷送饭给你,你今天准备吃什么?”

    “冬眠的蛇需要吃东西吗?”桃李市的教育局机关工作人员并不和教师一样拥有寒暑假,而是和其他所有部门一样过年只有一周假期。难得的假期,华建敏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补觉。

    “你打搅了我的清梦,”华建敏对全欣欣下了逐客令,“所以你赶紧走吧。”

    全欣欣抓抓头皮,没有走的意思,说道:“叔叔,本来我妈要亲自来拜访你的,但是被我阻止了。”

    华建敏不用全欣欣说也知道全家兄嫂的意思,女儿在乡下教书,如今本家弟弟当了教育局长,自然是希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能够帮助她女儿将工作调动进城。

    “欣欣,年轻人呢靠自己才是本事,咱们桃李市教育系统有很完备的一套考试制度,乡下的教师教书年限满多少年便可以参加进城考试,你在畲族乡教书,年限上本来就有优惠政策,别的乡镇要任教满七年,畲族乡任教满三年就够了,你是明年就能参加进城考试了,现在距离明年还有一天……”

    我信你个大头鬼啊,华大局长!

    全欣欣心里骂华建敏没有人情味,嘴上却说:“我知道啦,叔叔。”

    “你这么聪明,只要用功备考一定能考上的,到时候叔叔帮你庆贺。”

    华建敏的夸赞让全欣欣心情好了点,她说道:“素素她们春节都回来探亲了,可以和你聚一下吗?咱们好久都没有聚了。”

    华建敏摇头:“不了。”

    如今和从前不一样,她做了教育局长,一言一行备受关注,如果他和一班年轻女性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外人只会往作风问题上联想,他必须避嫌。

    全欣欣彻底索然无味,她不无失望和华建敏告别。工作上不能有任何照顾,情感上也不能继续联络,她不知道这个叔叔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摩托车上等候的年轻的总务主任见全欣欣从华建敏家出来,便问道:“关于调动的事,你叔叔怎么说?”

    全欣欣摇摇头,一脸地垂头丧气:“让我自己好好准备进城考试呢。”

    年轻的总务主任心底一凉,他原本还打算通过全欣欣这条路子为自己的仕途筹谋一把,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亲侄女都不帮,何况非亲非故的他?

    站在窗口,看着全欣欣两人驱车离开,华建敏便折回身子走到饭厅,看见一大桌熟食,他做了个决定:去看看他的舅父、族谱上的父亲大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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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老师介绍:
他是年轻有为的教育局长,为教育事业呕心沥血,带领全市教育人攻坚克难,终于成功创建“教育强市”,终身大事却一再被耽误。她是才貌双全的海岛女教师,为学生废寝忘食,大爱无疆,天道酬勤。霸道总裁穷追不舍也不能打动她,清贫的教育局长却和她擦出爱情的火花,只因他们有着共同的教育梦!四个性格迥异的女教师,四段不同的教育人生。有人不忘初心,始终秉持教育情怀,最终收获爱情和事业的双丰收;有人好高骛远,丢失教育人的操守,最终在铁窗下留下忏悔的泪水。阅读提醒:现实向,和教育有关的人和事。申老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申老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申老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