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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老师全文阅读

作者:李子谢谢     申老师txt下载     申老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旷课

    江新男上完新课内容,正准备给全班学生讲评练习册,却发现练习册批改完落在了年段办公室。江新男想叫个学生去办公室把全班学生的练习册搬过来,但是看了看班上这群可爱的一年级小不点,江新男笑了笑,那么一大叠练习册,还是自己去办公室拿吧。

    “同学们保持安静一分钟,老师去办公室拿大家的练习册,马上就来哦。”因为面对的是低段的小学生,江新男的口气充满了童真。

    “好!”学生们异口同声答,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奶声奶气。

    一年段教师办公室在上一楼,江新男拿了练习册正准备下楼,却听到靠近楼梯旁的一个教室里学生闹哄哄的。

    江新男皱了皱眉,这好像是苏的班级,怎么会这么吵呢?就算苏组织教学再差,课堂也不可能跟菜市场一样啊。

    一种教师的责任感促使江新男走了过去,站在苏任教班级的门口,江新男看见学生们在教室里走动、打闹、你追我赶,而苏并不在班上。

    “这一节是什么课?”江新男站在教室门口,向内问道。

    突然看见有老师来了,学生们愣了愣,便飞快回到位置上坐好。

    “这一节是什么课?”江新男再次问道。

    “语文课。”许多学生回答。

    “苏老师人呢?”

    “她没来。”这一次,回答江新男的只有耿冬冬一个人。

    江新男有些不安的感觉,她想起昨夜在“酒隐”遇到买醉的苏以及和苏一起喝酒的那个叫李忠的男人。

    “大家先把语文书拿出来,翻到苏老师上过的最新一课,生字词每个抄写两遍。”江新男快速地布置了任务,孩子们一片不情愿的唏嘘。

    江新男正迟疑着要不要给任教导打电话,说一下苏班上没人上课的情况,苏那人难缠,如果自己说了少不得要被她秋后算账,可是不说的话,班上没人上课,万一学生出了安全问题,谁负责?

    江新男正准备拿出手机打电话,任教导就来了,原来已经有人给任教导打电话了。

    “这个苏,搞什么鬼?不能来上课,也不请假,好让我安排老师代课。”任教导提到苏,一肚子怨气,再看江新男已经安顿好了班上的学生,便向江新男道谢,“谢谢你啊,江老师。”

    江新男笑了笑,便快速回了自己班上。

    江新男是放学的时候被苏堵在校门口的,苏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江新男仰天长叹,来者不善。

    两个人一起从校门口走到街道拐角一棵梧桐树下,苏抬手推了江新男一下,江新男向后退了几步,皱眉看着苏。

    苏一脸怒容,说道:“你凭什么向任教导告发我,你这个小人!”

    江新男有些无语,但是还是耐心解释:“苏,你没来上课的事不是我告诉任教导的,不过如果不是别的老师提前告诉任教导,我想我也是会给任教导打电话的。你作为一个老师,上课时间不在班上,万一学生在班上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吗?”

    “我负不负责也轮不到你江新男负责,那是我班上的学生,你凭什么管他们,还给他们布置作业,江新男你的手够长的啊,从一年级伸到二年级,你当我苏是什么?”苏逼近江新男,把江新男逼得连连后退,直到江新男的背靠到梧桐树的树干上退无可退为止。

    “苏,你到底想怎么样?”江新男觉得自己不能再忍让下去了。

    “我想怎么样?你背后捅刀,给我穿小鞋,还问我想怎么样?”苏一脸咄咄逼人,“你害我被任教导批评,这口气你让我怎么咽?”

    苏揪住江新男的头发,狠狠拽了起来。

    原来头发还不够短啊!

    江新男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苏蛮力,江新男怎么也无法挣脱她,情急之下,她喊出了“李忠”的名字,苏瞬间愣住。

    趁苏发呆的时候,江新男快速挣脱苏,走到比较安全的区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狼狈。

    苏走过来,却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你今天没来上课是因为这个男人吧?你昨晚上和他去开房,所以早上睡迟了,连上课都来不了了,我说的对吧?”

    看着苏脸上一阵青红皂白,江新男伸手捏了捏自己口袋里那张名片,心里唏嘘:她居然全都猜对了。

    “你怎么知道的?”苏已经问不出别的问题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从小到大,江新男觉得从苏那里受到的委屈此刻全都抵消了。看着苏吃瘪的模样,江新男愉快地越过她,离开了。

    苏晚间再回酒店见到李忠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认识江新男吗?”

    苏心里想着,眼前的男人会不会是江新男派来的卧底,从小到大,她没少欺负江新男,两个人结了很大的梁子,江新男进城后,两个人成了同事,自己更是没少为难江新男,所以江新男为了报复她,安排了这么一出美男计,也不是不可能。

    苏看着李忠一副中年油腻男模样,将“美男计”的“美”字默默去了。

    “苏老师在说什么啊?”李忠有些莫名其妙。

    看到李忠的反应,苏否定了自己可笑的猜测,自己的脑洞简直可以去当编剧了。江新男那个穷逼,怎么可能唆使得了制片主任这种身份的李忠呢?

    “你制片主任的身份不会是假的吧?”苏审视着李忠。

    李忠上前勾起她的下巴:“那你是真老师还是假老师呢?”

    “我是苏老师。”苏没好气回道。

    苏和李忠的互相猜忌最终在一片兰麝细香喘息声里握手言和。

    周六,申文学出院,江新男和杜云舒去医院接她。

    申文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脸上的伤也淡化了不少。

    杜云舒盯着申文学的脸看了半晌,笑道:“幸好我决断,让你从银山转到市医院,你看,市医院的药就是管用,这脸上的伤明显淡了,我还担心你破相呢。”

    江新男正帮申文学收拾东西,储物柜抽屉里一只药膏引起了她的注意,“这药膏是治什么的,说明书全是英文,看不懂啊!”

    申文学张了张口,突然发现没法将华局长赠药的事和两位好闺蜜分享,虽然是光明磊落一件事可是说出来竟有心虚的成分。

    “什么药啊?不是我的。”申文学第一次跟两个好闺蜜撒谎。

    “你的病房你的储物柜,却不是你的药?”杜云舒一向机灵,俨然要嗅出点不对劲的气息来。

    申文学若无其事说道:“这病房又不只住我一个人,说不定是上一个病人留下的。”

    听申文学这么说,江新男就把药膏重新放进抽屉里,而申文学趁着两个好闺蜜去帮她办出院手续的时候,赶紧将那只药膏从抽屉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脸上的伤果然淡了不少,华局长的膏药还真管用。

    站在杜云舒家的试衣镜前,申文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对华建敏感激了一把。

    “文学,出来吃饭了。”房间外,杜云舒招呼她。

    申文学从杜云舒房间走出去的时候,看到杜云舒正从厨房端了一锅汤走出来,嘴里念着:“新男亲自为你老人家下的厨,猪蹄煲玉米,养颜美容神器!”

    猪蹄玉米汤的香气已经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而桌上已经摆了几盘江新男的拿手好菜,申文学顿时饥肠辘辘,不等江新男从厨房出来,她就已经坐到桌旁大快朵颐。

    三个好闺蜜一起吃饭,怎么可能只单纯吃饭呢?自然少不了感情交流,而感情交流的最佳秘方就是一起说八卦啊。

    苏密会李忠连课都没去上的事,江新男自然告诉了申文学和杜云舒,三个人对此事品评了一把,末了,申文学嘱咐江新男:“从小到大,苏都喜欢为难你,现在你们两个成了同事,你记得保护好自己,别再吃她的亏,如果她再和你过不去,记得告诉我和云舒,我们替你出头。”

    “别看我文质彬彬,吵架,我在行的。”杜云舒打趣道。

    看着两个好闺蜜,江新男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问申文学:“你真不打算回去看看你奶奶?”

    申文学摇头:“我身上的伤可以用衣服遮住,可是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暂时不能回去,回去了,奶奶又该担心了。”

    杜云舒说道:“今天就在我家里睡吧,反正我爸我妈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明天下午,文学刚好跟我一起回学校去。”

    银山的快艇每天只有一趟来回,所以她们通常都是周天赶回学校,周一按时上课。

    申文学却说道:“明天我还不能回学校,我已经和校长请了周一的假,因为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从不请事假的申文学居然要请假,她到底要去办什么重要的大事呢?这让江新男和杜云舒都很好奇。

第十七章 提线木偶表演世家

    这个周末,申文学就猫在杜云舒家书房的电脑桌前,键盘被敲出了钢琴琴键的feel。

    杜云舒只以为申文学又在写作,除了给她端茶送水果之外,并不敢吵她,专注在书房外做好后勤工作。

    从小就偏科的杜云舒,数学学得麻溜,语文成绩却不理想,她讨厌背书,讨厌写作文,而申文学却不同。申文学不偏科,语文还是她的强项,尤其写作文。从小到大,申文学就被老师派去参加各类作文大赛,总能获奖。到了大学期间,申文学还在网上写文,她常常在一个名为fd的论坛上发帖,读者很多,好评如潮。会写作,这是杜云舒崇拜申文学的重要原因。

    书房的门突然开了,申文学走了出来,她看见杜云舒正在沙发上看剧,为了不吵到申文学,电视的声音被调成静音,这让申文学有些感动。

    见申文学走出来,杜云舒急忙从沙发上跳起来,扔下手里的遥控器问申文学:“文学,你需要什么,我帮你做就好了,你不用亲自出来。”

    “我去洗手间,这你也能代劳啊?”申文学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一边笑着问道。

    杜云舒家的大套房是精装修,又大又舒适,所在小区还位于桃李市最繁华的路段,价格不菲。和江新男家的小租屋比起来,的确是天壤之别。而在同个小区内,杜云舒爸妈还给杜云舒准备了另外一套相同规模的套房,作为杜云舒将来结婚时的陪嫁。

    杜云舒是独女,父母是畲族提线木偶的民间表演艺术家,在桃李市赫赫有名,一年演出几百场,反响巨大,收入也不菲。

    杜云舒父亲杜橄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而是拜了杜云舒外公钟谢年为师,潜心学习提线木偶表演艺术。提线木偶,又称“牵丝傀儡“、“悬丝傀儡“,在木偶的头、颈、手、足等身体各个关节部位都系了提线,幕后演员一边操纵这些提线,一边配上生动的唱词,使观众领略“宛若真人”、“不异于生“的表演。

    杜橄拜师后,脚踏实地,勤学苦练,第一年时间里不仅学会了前台提线技巧、说唱,还学会了后台的武场打击、文场拉弹,基本掌握了整场演出的操作。三年学徒期满,他的提线功底日臻成熟,一个人两只手操作四个木偶,一个木偶少则十来根线,多时二三十根线,对他来说都能驾驭,而对演场次操作规程的掌控、剧中角色喜怒哀乐的演绎、文场与武场的提线技巧也愈发熟练。

    杜橄在学徒期间表现出的过人的天赋和勤奋好学的品质吸引了钟谢年独女钟衷的目光,两人对提线木偶表演的热爱成了二人共同的志趣,两人很快便坠入爱河,最终修成正果步入婚姻殿堂。

    从师父变成岳父,钟谢年对杜橄更是倾囊相授,而在钟谢年的扶持下,杜橄和妻子钟衷二人很快便成了桃李市畲族提线木偶这个民间艺术表演殿堂的伉俪。

    钟家到杜云舒母亲钟衷这一辈已经有四代人从事畲族提线木偶艺术表演,然而杜云舒却没有遗传祖辈们的艺术基因,对这门表演艺术十分抗拒。小时候,每当外祖父钟谢年拉着杜云舒要教她提线木偶,杜云舒都大哭大闹,好在杜云舒父母开明,并不愿逼迫女儿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于是杜云舒的人生便从畲族提线木偶表演艺术家的可能转而成了一名人民教师。

    等申文学从洗手间出来,杜云舒问她:“晚上,我爸妈在人民剧场有一场表演,一起去看吗?”

    申文学想要打给华局长的报告写得差不多了,差最后的润色,便欣然应允了杜云舒。

    晚间,申文学和杜云舒盛装打扮了一番,向人民剧场出发。

    舞台上,杜橄和钟衷正合力表演一个融合了畲族茶文化的提线木偶节目《畲妹子茶艺》:将木偶扮成畲家妹子,与一旁配唱的钟衷着装一致,木偶在杜橄的操控下能拨茶叶,能冲水,能洗茶,能泡茶,能敬茶,动作优雅,不啻真人。夫妻二人精彩的演绎获得台下掌声阵阵。

    看着申文学激动鼓掌,杜云舒按下她的手,说道:“不用这么捧场,难为情。”

    申文学“噗”一声笑了:“看你这矫情样。”

    不待杜云舒还嘴,申文学站了起来:“我去上个洗手间。”

    “又上洗手间?”杜云舒撅嘴。

    “谁让你今天给我喝那么多水?”申文学说着赶紧逃之夭夭。她其实就是想站起来到剧场外透透气。观众席上人头攒动,让她闷得慌。

    “申老师,你怎么在这里?”申文学刚走出剧场大门就遇到了华建敏。

    华建敏一袭正装,眉目英挺,整个人看起来长身玉立、神采奕奕。

    “华局长,您好,我和朋友来看演出。局长您怎么也在这?”

    “晚上的晚会是宣传部举办的,我受邀来观看。”

    两人简单寒暄着,华建敏的目光便落在申文学面孔上。

    见华建敏的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上寻找着什么,申文学意会,忙道谢:“谢谢华局长您的药膏,我脸上的伤好多了。”

    “疤痕有淡化,但还是在,所以药膏要继续抹。”华建敏的口吻像嘱咐又像命令。

    申文学向华建敏微微鞠了一躬,华建敏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越过申文学向前走去。

    申文学的手落在挎包上,灵机一动,捡日不如撞日,报告不是带来了吗?真是太巧了啊。

    申文学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华建敏,“华局长,您等一下。”

    当杜云舒从剧场内走出来寻找申文学时,恰好见到申文学从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华建敏,华建敏略一迟疑就接过了那个信封,申文学如释重负冲华建敏娇俏一笑。

    杜云舒立时用手捂住嘴,以防自己惊呼出声:她她她竟然给局长送情书!

    申文学正准备走回剧场,便看到杜云舒呆若木鸡立在剧场入口处。

    申文学走到杜云舒面前,杜云舒立即回魂,打了鸡血般拉住申文学的手,用高八度的声音说道:“申文学,你疯了!”

第十八章 海岛“拾荒”

    “云舒,你在胡说什么呢?”申文学看着杜云舒激动的样子有些奇怪,不过也不以为意,而是愉快说道,“云舒,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华局长答应你了?”杜云舒脱口而出。

    “这种事怎么能马上答应呢?肯定要慎重考虑的,不过他刚刚说让我等结果。”

    申文学满脸灿烂笑容,看起来心情很愉快。

    杜云舒心里嘀咕:原来只要表白了就可以这么开心啊!

    申文学伸手拍了下杜云舒的脑袋:“开什么小差呢?周一我不用请假了,明天和你一起回银山。”

    杜云舒做了个“哦”的嘴型,原来申文学请假要去做的重要的事情就是表白啊。

    “那我们晚上去庆祝一下吧!”杜云舒认为,即便表白没有马上成功,可是等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啊!”

    于是申文学和杜云舒去了江新男打工的“酒隐”,不过两个人没有喝酒,只点了饮料,也没有惊动江新男,而是一人拿了两百元,让经理转交江新男,说是给她的小费。

    因为晚上苏刚刚来过“酒隐”,所以经理又让江新男躲到后厨去了。当江新男正在后厨洗着盘子,经理猛不丁将几张百元钞票伸到她跟前时,她着实吓了一跳。

    经理说:“新男,有客人说你洗的盘子特别干净,所以特意给你的小费。”

    还有客人用这样的理由给小费的吗?

    江新男拿着那“小费”匪夷所思了一晚上,第二天,当江新男突然悟到这慷慨的客人很可能是两个好心又恶搞的闺蜜时,申文学和杜云舒已经置身驶向银山的快艇。

    上课、批改作业、写教案、写教学反思……生活又回归了正轨,和三年来度过的海岛生活的每一天一样,平静、无趣又理所当然,直到莫小童从海边捡回一块海漂物。

    每周都要去清理海漂垃圾,这是申文学给学生们布置的实践作业。

    江新男和她说过,市区的学生除了完成语数等书面作业以外,还常常要完成一些社会实践的作业,比如去养老院看望老人,上街收集广告牌上的错别字,保护母亲河等等。申文学便想,海岛的孩子也可以完成实践作业啊。

    业余时间,申文学便约杜云舒一起,按照自愿报名的原则带着学生一起去清理海漂垃圾,成了海岛的“拾荒者”。

    一天,夕阳西下,晚霞如酒泼在海岛上。

    莫小童将一块边缘不规则,表面附着贝壳的木块放到申文学面前,兴奋地说:“老师你看,像不像茶盘?”

    申文学眼睛一亮:她在学生中发起清理海漂垃圾的活动,目的是想守护海岛的美,可是这样是不够的,如果能从这些海漂物中筛选出有价值的,加入灵感创造出富有美感及创意性的艺术品,那么,不但进一步提升了这些海漂物的价值,也更好地保护了银山岛的海洋生态环境。

    申文学把自己的想法和杜云舒一说,立刻引发共鸣。接下来,两人带领着小小海岛“拾荒者”们开始有意识地筛选海漂物,并鼓励学生们加以创意的设计。被海水浸泡、经历风化、虫蚀,还附上贝类的木根、船木清洗之后,摆上茶杯就变成有趣的茶盘,插上小花就变成雅致的花瓶,放上海边捡回后经过打磨、切割、抛光的鹅卵石就变成新奇的摆件……还可以制成衣架等实用品。

    同时,他们还捡到60多年前台北市长的牌匾、子弹的包装壳等等,所有这些都在班上展出,校长、老师、别的班的学生都来观赏。

    校长拍掌称妙,口里说着:“文学,你的脑袋瓜里怎么可以装得下这么多聪明才智?”

    “不是我一个人的创意,是云舒和学生们一起的创意。”申文学答。

    校长为了奖励大家,特意给每个参与的学生都发了笔记本和笔,给申文学和杜云舒则是各发了一箱牛奶。

    申文学将牛奶给了莫小童,莫小童欢天喜地提回家给外婆和妹妹喝。

    晚上,申文学借用了学校唯一一台电脑,连网后在fd论坛上分享了自己和学生们“岛屿拾荒”的故事,并晒出那些用海漂物改造的文创作品。

    她在帖子里写道:“这些都是自然创造出的美,上面有海的故事。”

    同时,申文学还在帖子里晒出自己平常拍摄的银山岛的许多照片,她写道:“这座海岛是神女的遗珠,她藏着一种被人忽视的美。”

    因为帖子在深夜发出,所以留言的网友并不如平常多,其中一条留言引起了申文学的注意。

    那是一个网名叫“深海鲈鱼”的网友,他留言说道:“背景中的海岛石房不错。”

    申文学点击放大了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些模糊的背景是一座被台风毁坏了的被废弃的民房。这座民房用石头砌成,有别于砖房,已经很少见了。

    “深海鲈鱼”说道:“这种石房应该以另一种方式保存它的美。”

    “怎么保存?”申文学回复“深海鲈鱼”。

    “感兴趣的话,加个q。”

    第三天,上完课的时候,申文学便和杜云舒去了那间海岛石房。

    “有人说,可以把这座石房改造成民宿。”申文学对杜云舒说道。

    这是昨晚,“深海鲈鱼”加她q之后对她说的提议。

    杜云舒“噗”笑了,前仰后合,脸上还挂着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指着申文学:“你疯了!”

    这个想法简直比申文学给华局长送情书还要天马行空。

    “为什么?”申文学却认真地问杜云舒。

    杜云舒指着周围。周围废弃的民房,空气里是湿咸的味道还夹杂着不明生物腐朽的气息,不远处海浪一浪一浪,将海岛和外面的世界阻隔,喧嚣繁华都阻在了海的那一边,安静古朴同时也是闭塞留在了海的这一边。

    “民宿是给游客住的,这里会有游客吗?”

    杜云舒的冷水泼得很有道理,申文学环顾四周,心想:在中国,这样的海岛很多很多吧,的确不是每个海岛都能被开发,都能成为景区。

    看着申文学一副深思的样子,杜云舒拍了她一下:“你的脑袋瓜又在想什么呢?申文学,你只是个老师而已。”

    对于杜云舒的冷水,申文学不置可否。把海岛石房建成民宿在杜云舒看来就已经够天马行空的,可是“深海鲈鱼”还有更天马行空的设想,他说可以收集从海边捡回的废弃的鞋子,将成百上千双鞋子创作成巨大的盆景;他说可以建立一个海岛博物馆,专门收藏和海洋有关的事物;他说可以拍摄拾荒纪录片,用视觉冲击力唤醒大家对海洋生态污染的重视……

    对于“深海鲈鱼”的每一个设想,申文学都给予肯定和鼓励,像老师给予学生褒奖。

    “你是个老师吗?”qq上,“深海鲈鱼”问她。

    申文学回答:“是!”

    “这么坦诚?”

    “有什么好遮掩的?”

    一间装修豪华的总裁办公室里,一个米黄衬衫、头发用定型水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笑了:“真是个实诚的女孩子。”

    一直站在一旁的男秘书善意提醒道:“卢总,您相信她?”

    “你不相信我的直觉?”年轻男人抬眼,面孔也板了起来。

    额……

    秘书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风平浪静说道:“当然相信。”

    年轻男人这才松了神色。

    这还差不多,也不想想他是谁,他可是尚北集团少总裁:卢明凯啊!

第十九章 卢少

    华灯初上,别墅区在夜色里显得深沉、幽远。在一众豪华别墅群中,卢家的别墅依然不失奢华、富丽。

    一辆保时捷从保安亭驶进来,在种满玉兰花的小道上拐了几个弯,停在了别墅旁。

    卢明凯从驾驶座上下来,关了车门,大步流星进了别墅大门。

    穿过两面墙都是名画的长长的走廊,卢明凯走进一个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发出耀眼的亮光,大厅内昂贵考究的摆设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衬得沙发上坐着的几个女人面色暗沉。

    卢明凯一走进来,便发觉此刻家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明凯回来了!”发出热烈招呼的是卢明凯的奶奶和妈妈,两个女人的面色也因卢明凯的到来变得温柔,原本不曾出现在脸上的笑容也都出现了。

    卢明凯的注意力却落在沙发的另一个女子身上:“姑姑,你回家来了?”

    卢明凯姑姑卢晶晶抬起头向卢明凯微微点点示意,卢明凯这才发现他姑姑貌似刚哭过。

    卢明凯看破不说破,而是把积极的能量带给大家:“大家都在等我开晚饭吧?可饿死我了,赶紧开饭吧。”

    卢明凯说着已经先行召唤家里的保姆,于是女人们也都赶紧起身,大家移步饭厅。

    饭厅,奢华的餐桌上,大家悉数入座,主位却不见爷爷的身影,卢明凯父亲也未现身。

    “你爷爷和你爸爸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吃饭,公司那么忙吗?”奶奶问卢明凯。

    妈妈接口道:“现在全集团,就数明凯最闲。”

    “妈,我只是正在物色新的项目而已。”卢明凯从国外留学归来后,一直从集团内部基层员工做起,爷爷一定要他证明他是个能够吃苦耐劳的人,方肯答应让他着手大项目。

    在集团内干了两年,爷爷和父亲都看到了卢明凯的努力,所以同意让他自己开发一个新项目,爷爷专门拨付三亿资金支持他。只是卢明凯尚未找到好项目,或者说自己喜欢的项目。

    “新项目物色得怎么样了?”妈妈正要和儿子深谈,卢晶晶从饭桌上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吃。”说着黯然离去。

    卢明凯和妈妈、奶奶都交流了下眼神,便也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姑姑。”

    卢晶晶已经出嫁多年,但是卢家永远都为她备着房间。

    卢晶晶从饭桌上下来,直奔自己房间。她觉得很累,想要躺下,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但是卢明凯偏偏不能让她如愿。

    他进了卢晶晶的房间,将准备就寝的卢晶晶从大床旁边拉到了舒适的沙发上坐下,自己也靠着卢晶晶坐下,表现出小侄子对姑姑的亲昵姿态来。

    “姑姑,才几点啊,就要睡觉,关键,睡觉能解决问题吗?”卢明凯收敛了笑容,正色看着卢晶晶。

    卢明凯从小就和卢晶晶关系要好,与其说他们是姑侄,不如说他们是一对好朋友。一直以来,二人都坦诚相见,甚至卢晶晶会把许多不方便与父母交流的心事都和卢明凯倾诉,于是卢明凯变成了卢家人中最了解卢晶晶的人。他知道姑姑的许多秘密,比如与姑父关系不睦。

    “实在不行就离婚吧,原本你俩的婚姻也不是因为爱情。一切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婚姻都是冒险的生意,亏损、破产都不是不可能,就看你有没有破釜沉舟、东山再起的勇气。”

    听着卢明凯开导的话,卢晶晶一声叹息:“小凯,如果你是爷爷就好了,离婚,爷爷不会同意的。”

    “姑姑,婚姻是你的事情,结婚也好,离婚也好,都不该听命于爷爷,你应该问自己。”

    卢晶晶摇了摇头,理论上是这么说,可是实际是行不通的。

    “小凯,咱们和别人不同,咱们姓卢,是尚北集团的子孙,我们的婚姻只能服务于尚北集团,不止我,还有你。”

    卢晶晶看着卢明凯,眸子中含了一丝怜惜。

    卢明凯却哈哈大笑起来。

    “不,姑姑,”卢明凯朗声笑道,“我不是你,我是我,我绝不会让自己步你的后尘,我的婚姻我做主,我一定要和一个我心仪的女子结婚。我的婚姻必须因为爱情。”卢明凯自信满满说道。

    看着卢明凯志得意满的样子,卢晶晶好奇问道:“那么小凯,你已经找到这样的女子了吗?”

    卢晶晶的问题让卢明凯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那个喜欢在论坛上发帖子的女孩。不过他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他从未见过那个女孩,怎么可以就让自己堕入“网恋”这么个时髦的事件里呢?网络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说不定他根本不是个女孩呢。

    “圣诞节还没到,圣诞老人正在为我准备呢。”卢明凯的调皮令原本愁眉苦脸的卢晶晶忍不住笑了。

    “我心爱的人圣诞老人还在帮我寻找中,倒是姑姑你,圣诞老人曾经为姑姑准备过一个妙人,可惜姑姑却扔了。”

    卢明凯的慨叹让卢晶晶心头万千滋味,不是她把他扔了,而是他把她扔了。

    华建敏从纸篓里捡起一个信封,唇角弯了弯,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没有丝毫印象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这个信封扔掉的,或许是洒扫的阿姨来打扫时不小心扔的。

    这段时间,他忙着去外地考察,申文学送给他的报告他还没来得及看。今天刚从外地回来,他家都没回,直奔教育局。

    坐到局长室那张宽敞又大方的办公桌前,华建敏拆开了申文学的信封,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报告的时候,华建敏有些怔忡:这个年轻的女老师不同凡响,有文采,有思想,有悲天悯人之心,这样的人站上三尺讲台,是学生之幸,教育之幸。

    他看着手里这份长达几页纸的报告,心里打定了主意。

    几天后的周一例会上,华建敏对与会的班子成员们说道:“我们教育人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那就是‘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为了一切的孩子’,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从一份报告开始吧。”

    华建敏说着,拿出了申文学那份为海岛孩子请命的报告……

第二十章 摇号

    轮阅申文学的报告,开启了本次教育局班子成员例会的序幕。

    这是教育局有史以来开得最长的一次例会。

    远在海岛的申文学不知道,她的报告只是一个契机,桃李市的教育接下来发生了许多为促进教育公平做出的改变,首先一点便是,将在桃李市新一年秋季市区初中招生工作意见中纳入一条:连续六年在银山中心小学就读的毕业生,可直接升入桃李市第一中学就读。

    桃李市一中,那可是无数家长挤破头都想让孩子进入就读的学校,可是就读门槛颇高,需要有城区户口,方能得到一个摇号的机会。买房移户让许多人止步,而对于海岛上的家长们来说,更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而现在,这件海岛上的人们连梦都不敢做的事情却被纳入桃李市新一年秋季市区初中招生工作意见的征求意见稿中,躺在韩科校长办公桌上。

    韩科校长喊来教导主任和辅导员,指着征求意见稿上的这一条,兴高采烈说道:“这还有什么意见?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教导主任高兴归高兴,还是有些不放心:“校长,你说这条意见会不会被其他人否决?”

    韩科校长摇头笃定说道:“读书是好事,能帮到海岛上孩子们读书这件事,更是功德一件,不会有人反对的,而且既然已经写到征求意见稿中,想必教育局那些领导都经过慎重考虑的,征求大家意见也不过是走一个流程而已。”

    五十多岁辅导员老脸上开满开心的菊花,他表示:“可以把这个好消息提前告诉全校的老师和同学,尤其是今年六年级毕业班的学生,他们可是赶上好时机了。”

    于是,校领导们等不及第二年开年的招生工作意见定稿,就把这个喜讯在学校里分享开来。

    申文学没有像杜云舒那样喜形于色,不过也暗戳戳得意了一把。她知道这个好消息是她亲自推动的。

    那天,在人民剧场楼道里,华建敏和颜悦色对她说:“回去等消息吧。”

    她答:“希望是个好消息。”

    果然是个好消息。

    “老师,你知道那个好消息了吗?”放学的时候,莫小童找到正在海边拾荒的申文学,问道。

    申文学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她一边将一截蜿蜒的枝干从海水里拖上来,一边脱下手上的珠串往枝干上一挂,对莫小童说道:“那个消息就和这个作品一样漂亮。”

    可是莫小童却没有开心的感觉:“到城里读书,我就得离开我妹妹了。”

    申文学一颤,她了解地拍拍莫小童的头,少年的身高已经直逼她。

    “如果不去一中就读,去其他乡镇的中学就读,你也必须离开你的妹妹啊。你放心,妹妹有外婆呢,还有我和杜老师啊!”申文学的笑容如和煦的阳光,耀眼而不灼伤。

    莫小童脸上有一种释怀的表情,他笑起来露出他的大白牙:“申老师,谢谢你!我……”

    “爱”字说不出口,少年自觉肉麻,自己红了脸。

    看着少年突然流露腼腆的一面,申文学“噗嗤”一笑,嘱咐道:“到时候去一中,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大学,才是你的出路。”

    莫小童想点头,心头却不肯抱着乐观。

    他失去了妈妈,爸爸又不靠谱,亲眷们各有各的难处,他固然喜欢读书,可是钱呢?虽然是九年义务教育,免除了学杂费,但是想考出好成绩,没有丰富的练习资料怎么成?买资料要钱,他在学校里住宿吃喝拉撒都要钱啊!

    申文学再一次了然地温柔地说道:“小童,我和杜老师都会帮你的。”

    “老师,我不能一直拖累你……”

    “我们会帮你去找愿意助学的企业家、大老板,老师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只要你愿意学,肯学,一定会有人愿意帮你的,小童,你要相信一句话天助自助者,一个人只有自己不放弃自己,自强不息,别人才有帮你的可能,否则,如果你自己自暴自弃,就算别人愿意拉你一把,也不知道你的手在哪里啊。”

    年轻女老师的谆谆教导如四月的春风,少年只觉豁然开朗。

    还记得自己从前并不是一个自强不息勤奋好学的学生,曾经的他是土生土长的海岛孩子,也顽皮,也捣蛋,上课不爱听讲,回家不爱写作业,妈妈头疼,老师嫌恶,三年级的时候申老师来了,她长得那么好看,像天上的仙女;她的性格那么好,总是对他温言温语,他犯错,哪怕是故意的,她也不会拿起鞭子;她的课堂那么有趣,他不想听不想听,但是忍不住就听了进去,就像蒲公英被风一吹便愉快地飘飞……

    申老师太好了,好到他犯任何一点错误,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个坎。

    申老师是这个世界上,他除了妈妈和妹妹之外最想保护的人,而他的爸爸却对申老师动手。少年绝对不能忍,于是哪怕申老师都不追究爸爸了,少年还是执意要起诉,必须让那个残暴的男人在监狱里得到应有的惩罚。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这是申老师教导他的话,他牢牢记在了心里。

    当莫小童和申文学一起愉快地在海岛拾荒的时候,华建敏正在参加市长办公会议。

    根据桃李市人民政府市长办公会议制度相关规定,市长办公会议根据需要不定期召开,会议议题第一条便是市长认为有必要主持研究布置的重要工作事项,而拟提交市长办公会议研究的议题,可由市长口头或书面指示确定。

    这场市长办公会议的召开,源于一小段时间之前,华建敏与市长两个人的秘密谈话。

    那一天,天很晚了,整个市政府大楼的同志都下班走人了,市长还在加班。华建敏带着一份桃李市新一年的秋季小学新生招生工作意见扣开了市长办公室的大门。

    这份崭新的桃李市新一年的秋季小学新生招生工作意见是教育局初教股股长等人与华建敏经过几天几夜的讨论和一再论证修改方才出炉的。

    往常,这种招生工作意见只需在当年的上半年由分管教育的副市长过目即可,如今,华建敏递交了这份招生工作意见,先不说越级,连时间也提前了不少。

    华建敏指着招生工作意见中的一条,对市长解释了特殊原因。原来,这位新晋教育局长对教育有新的大动作,招生意见中的“划片招生与电脑随机摇号录取入学”这一条在过往桃李市小学新生招生工作意见中就从未见过。

    这一份招生意见上,明确指出这一条是为流动人员随迁适龄子女,包含农村进城务工人员随迁适龄子女在内,采取的入学办法。

    “华局长,虽然你现在是教育局长,可是教育事业中许多约定俗成的做法,你初上任不到半年就贸然有大动作的话,容易给自己制造绊脚石啊。”市长的话说得委婉,华建敏心里却明镜似的。

    随着教育的普及,家长越来越重视教育,让孩子接受好的教育已经成为家长们的共识。然而教育资源不均衡,僧多粥少,家长们想方设法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挤进像桃李市实验小学这样的优质校。为了进一所县级市的实验小学,一些家长竟能神通广大找到教育厅的领导说情。家长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被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同时,就是各级领导干部不甚其扰,总有那么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顺门摸过来。

    “市长,这项招生改革如果成功实行的话的确会得罪一些人,但是我身为教育局长不得不做,采取摇号的方式,至少让农民工和普通群众的子女有进优质校享受优质教育资源的一点机会。”

    的确,那些靠着体力干活的农民工的子女,那些寻常人家的子女,因为父母找不到可靠的关系,享受优质教育资源,他们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们是干部,更是公仆,如果是真心实意切切实实为群众谋福利、谋利益,就算再大的困难,我们都应该想办法去克服,市长,这是在我上任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记着呢。”

    华建敏的道理笔直坚挺,市长很快便组织了这场市长办公会议,并且亲自主持。

    往常的市长办公会议只需与议题相关的副市长、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部门负责人和市政府办公室相关科室负责人等参加即可,这一次,市长邀请了桃李市几大常委一同参加,规格空前。

    会议伊始,市长阐明会议目的,并让华建敏将招生工作意见征求意见稿在会议上分发给与会人员。

    稿子还没发到人手一份,便有领导站出来反对:“我不同意摇号,这个事情坚决不能这么干!”

    说话的是某位常委。

第二十一章 使命

    常委义愤填膺,倒也不是因为一己私利,而是为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抱不平。

    “向副市长是分管教育的,这件事情她同意吗?”常委指着分管教育的女副市长向清。

    向清脸色不好看,但也解释:“华局长之前和我探讨过,虽然我是分管教育的,可是这件事不只是教育内部的事,也涉及到各部门的利益,所以我让华局长还是去请市长定夺比较妥。”

    的确,在场这些与会干部,哪个不需要为手底下干部子女解决就学问题?又有哪个没有为三亲六戚家孩子读书的事来麻烦过她向清,甚至直接叨扰校长的?为什么一到暑假,市里几所优质校校长的电话就处于关机状态?实在是不胜其扰,学位就那么多,可是哪个领导都吃罪不起。吃罪哪家都是给自己埋坑,校长们心里苦啊。

    听了向清的解释,常委皱眉。

    所有参会人员几乎都皱了眉。

    市长清清嗓子,用一种让人焦躁的情绪慢下来的节奏说道:“所以今天把大家召在一起,就是要和大家好好探讨一下这件事。华局长新官上任,不容易,他有这个招生改革的设想初心不错,就是想更好地促进教育公平,想让每个孩子都有上好学的机会,虽然采取摇号的方式也不能惠及每个孩子,可是能惠及多少算多少,一步步努力着慢慢来,大家商讨一下,我们每个人是不是都应该支持一下华局长,从我们在座的每个人做起,以身作则,不给教育添麻烦。”

    大家都听出来了,市长摆明了态度要为华建敏撑腰。

    常委一向敢说敢做,冲在前头。他指着向清说道:“我可以按照市长说的,不给教育添麻烦,可是教育能做到不给别的部门添麻烦吗?”

    常委的话戳中向清痛处,她脸上表情微不可见扭曲了一下。

    教育当然有麻烦别的部门的时候,比如搞基建就要去麻烦住建部门,每年学校的基建项目都不少,少不得要去住建部门联系;再比如特殊教育中残儿鉴定一块少不得要去麻烦医院相关部门;中高考少不得要麻烦公安部门维护安全等等,教育本就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业,和各部门的联系千丝万缕。有道是礼尚往来,别的部门为教育做了多少辛苦,教育就可以拍拍屁股,理所当然受之,而不回报一二吗?解决大家就学问题便是最直接的回馈,也是教育唯一能做的。

    “教育这一块是给各部门添了不少麻烦,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分管的教育这一摊事业的支持,我希望不管今天大家讨论的结果如何,都能够一如既往继续支持教育。”向清说着,起身给大家鞠了一躬。

    一个女副市长的心酸尽览无疑。

    现场突然陷入沉默。

    市长把目光投向华建敏,说道:“建敏,既然这个招生改革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你向大家阐述一下这个改革有关的事宜吧。”

    华建敏点点头,他不卑不亢站了起来,年轻俊朗的面孔上是一种坚定。他说道:“我是教育局长,为群众谋教育福利是我的使命……”

    他是教育局长,是全市人的教育局长,而不是三亲六戚的教育局长。

    “教育公平是社会现实与教育理想的统一,从起点的公平、过程的公平到结果的公平,是人们追求的永恒理念,确保人人都享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提供相对平等的受教育的机会和条件,也是国家在教育这一块正在奋斗的方向与目标,但是教育公平的发展有一定的相对性……”

    华建敏的阐述一直长达三个小时,现场鸦雀无声,只有他坚定又平和的声音。

    当华建敏向大家鞠躬,以表示自己阐述完成的时候,市长带头鼓掌。

    市长说道:“我同意华建敏同志的话,我也要好好反思自己,虽然我不是本地人,你们在座的各位才是桃李人,但是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都是人民公仆,我们肩上的责任都是一样的,都要为桃李市人民群众谋福利,不单单是教育,我们所有部门所有干部都是一样的……”

    市长反思的不仅仅是自己,他替在场所有人都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有一种声音认为,市长是外地人,不是桃李人,所以他支持华建敏的改革是因为他无后顾之忧,因为在桃李市他没有三亲六戚,没有七大姑八大姨,所以可以无私可以公正,而这场会议上,市长正式打破了这种声音。

    市长的话,华建敏的话,让在座的人都陷入一种反思里。

    一直以来,大家是不是都未将自己的位置真正摆正,他们不单单是父母的子女,子女的父母,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他们更是公仆,要承担为所有群众谋福祉的使命和责任。

    市长还说道:“其实华局长的改革如果真的实行了,是在帮大家,保护大家,让大家不犯错误。”

    一旦实行公开摇号,在划片招生基础上,将剩余学位面向农民工、进城务工人员等流动人口的子女摇号,那么所有的走后门走关系便都行不通了,便也杜绝了**歪风,保护了干部不受侵蚀。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晚上方才结束,会议不仅通过了华建敏的招生改革方案,市政府还决定接下来在市区规划建设几所学校,缓解大量进城务工人员涌进城市谋生而导致城区学位不足的压力。

    会议结束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华建敏看着城市的灯光和车水马龙,再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他觉得累并快乐着。

    不自觉摸出手机,找到手机电话簿里申文学的名字,唇角弯了弯。

    申文学递交报告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他保存了。

    一个晃神,电话就拨了出去,华建敏来不及挂,电话就接通了。

    “您好,请问您是谁?”

    电话那头年轻女老师的声音传过来。

    华建敏只好说道:“申老师,我是华建敏,谢谢你。”

    电话莫名其妙打来,莫名其妙挂断,申文学盯着手机有些懵逼:华建敏是谁?

    顿时一惊:华局长!

    应该她跟他道谢的,怎么他还向她道谢呢?

    申文学立马回拨过去,可是华建敏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一辆私家车停在华建敏身边,车窗摇下,蔡有有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小叔叔,你怎么不给我挂电话呢?我爸妈让我接你去家里吃饭。”

    蔡有有,华建敏的司机,同时也是华建敏好友朱国中的继子。

第二十二章 故人继子

    蔡有有是个95后,眉目清秀,皮肤白皙,可以掐出水来,偏偏喜欢蓄一脸络腮胡子,但依然掩藏不住那份年轻和稚气。

    蔡有有曾经当过兵,部队转业回来后恰逢教育局招司机,便成了教育局一名合同工。给上一任局长开车不到一个月,局长就调到别的单位,新任局长竟是继父朱国中的同窗好友华建敏。

    华建敏平易近人,与人为善,又是继父朱国中的好友,所以蔡有有在教育局开车的日子颇为愉快。

    蔡有有是朱国中的继子,从他的年龄便可以推测朱国中和他的母亲是一对姐弟恋。

    朱国中和华建敏是同窗好友,也不过三十来岁,蔡有有的母亲则比他大了十几岁,年龄的差距并不能阻碍二人相爱,相反二人的感情十分稳定,而实际上蔡有有的好皮囊遗传自他的母亲,足见他的母亲也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玲珑娇小,天生不显老,现在朱国中和蔡有有的母亲一起走在街上,路人也很难分辨谁的年龄更大一些。

    朱国中讨厌人们评论他这段婚姻的时候,总说女方虽然年龄大,二婚,还带个拖油瓶,但是好在花容月貌,倒也相配。朱国中说一旦评价爱情的标准被冠上“配不配”的字眼,本身就已经使爱情物化,而脱离了爱情的本质。

    “在爱情这件事上只有爱不爱,没有配不配。”在朱家的饭桌上,朱国中对华建敏郑重说道。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观点。

    蔡有有对母亲朱笑言努努嘴:“妈,你学学朱叔叔,别老对我催婚,我才二十出头,你就天天催我结婚,还告诉我要找家境好的,有学历的女孩子做老婆,什么丈母娘一定要年轻,可以帮忙带孩子……妈,你一清新脱俗的人一谈到我的婚事就变得特别庸俗。”

    蔡有有的抱怨让正在吃饭的朱国中差点喷饭,华建敏想笑,却只是弯了弯唇角。

    朱笑言已经将蔡有有面前的饭碗收走,说道:“有有,你已经吃饱了,快点滚走!”

    看着被母亲收走的饭碗,蔡有有委屈:“妈,我还没吃饱呢!”

    “你已经吃撑了。”

    当着华建敏的面埋汰自己的母亲,可不是吃撑了吗?

    朱笑言起身,蛮横地将儿子从饭桌上拖走。

    蔡有有向朱国中说道:“公朱,你看你把母朱给惯的……”

    朱国中和朱笑言都姓朱,所以蔡有有给他俩起了外号:“公朱”、“母朱”。

    饭桌上余下同窗好友二人,朱国中往华建敏碗里添汤,笑道:“你现在当上局长了,是大忙人,难得来我家吃饭,你多吃点,都是我亲手做的,味道不错的,你看看朱笑言被我养得多胖。”

    “这么多年,你俩还是这种关系,你主外又主内?”华建敏在市府大楼开了一天会,饥肠辘辘,晚上这顿饭吃得特别香,不过也因为朱国中的厨艺特别好。

    “你知道笑言的,她动手能力差,厨下之事并非她的擅长。”朱国中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美滋滋,仿佛说的是朱笑言的优点。

    “她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优点吗?”华建敏直言不讳。

    朱国中不好意思说道:“当年喜欢她,对她一见钟情,兴许是因为她好看,但是都这么多年夫妻了,她那么点姿色也早没了,但是说来奇怪,色衰爱弛这件事竟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依然那么爱她,甚至爱得更深了,越来越离不开她,只能说我对她的确是真爱啊。”

    朱笑言将蔡有有赶回房间,原本要回到饭桌上,忽然听到丈夫如此诉说衷肠,竟不好意思回到饭桌上了,于是转而去厨房假装忙碌。

    煮不来,洗总行吧?

    朱国中见华建敏一副小学生的姿态聆听自己侃大山,不由来劲:“老同学,我可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上了年纪,在婚姻这件事上就没有原则,婚姻一定要以爱情为基础。”

    华建敏抽出纸盒里一张餐巾纸揉成团扔向朱国中,板着脸问道:“谁上了年纪?”

    朱国中歪头,手一伸一接一抛,纸团就进了纸篓。

    他笑着对华建敏说道:“90后都当爹了,你一80后还不承认自己老呢?”

    “不承认,我未婚永远十八岁,你都有个90后的儿子了,你不老谁老?”

    “没想到华局长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这嘴皮子功夫在女生面前发功,何愁没老婆啊,”朱国中说着放下碗筷,正色道,“听说市领导们都给你张罗对象来着,说来听听,都是哪些名门闺秀,我好帮着参谋参谋。”

    的确,华建敏的终身大事随着他当上教育局长,便成了市里领导们心头一桩大事,市里领导们家里合适的单身女性亲戚也被介绍给华建敏,奈何华建敏都推脱工作忙,不愿去相亲。

    “你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我怎么不知道。”华建敏佯装若无其事,自己给自己添饭。

    朱国中也不揭穿他,只是说道:“既然没有,这个周末去我的花事基地坐坐,我顺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华建敏放下碗筷,蹙眉看着朱国中,“你不是说婚姻不能没有原则,必须以爱情为基础吗?你这就安排上相亲了?”

    “不相亲你去找谁相爱,就你一天到晚扑在工作上,爱情能从天上掉下来吗?”朱国中主意已定,“我可不想你七老八十还在打光棍,有个三病两痛还得拖累我和我的儿孙!”

    华建敏:“……”

    朱国中见华建敏没有反驳,立马拍板:“届时我去你家里接你!”

    …………………………………………

    周末,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寒冬变成了暖冬。

    朱国中早早就等在华建敏家门口,喇叭一按,华建敏只好从家里出门。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上了朱国中车子的副驾驶座,叨道:“难得周末可以睡个懒觉,都被你搅和了。”

    对于华建敏的抱怨,朱国中才不放在心上,他上下打量华建敏的装束,大红色的羽绒服颇为拉风,鲜艳的颜色衬得华建敏原就生得好看的脸更加精神俊秀,不由笑道:“单身就是不一样,看起来果然像十八。”

    华建敏大笑两声:“你没给蔡有有当后爸的时候就已经老气横秋,看着很矬了。”

    朱国中愤愤发动了车子,载着损友驶向他的花事基地。

第二十三章 岁月是把猪饲料

    朱家的西埕花事基地坐落在桃李市城西一个名叫西埕的村子里。

    朱国中的祖父就是西埕人,一辈子都在村庄里养蜂。

    西埕村空气清新,山明水秀,因为海拔500米,让可能去投资的企业家都望而却步,这使得这座村庄没有经历工业化的污染,葆有原生态的自然环境,也使祖父的蜂采集出来的蜂蜜特别纯正。因为蜂蜜品质好,建立了良好的口碑,也打开了很好的销路,不过祖父一人养蜂,割不了太多蜂蜜,于是养蜂卖蜜也只能是小打小闹的生意。

    朱国中从小喝着祖父的蜂蜜长大,到外地读大学后发现,在大城市想喝一口纯正的蜂蜜却很难,身边的同学买回来的蜂蜜几乎都是白糖香精色素熬制的,有的甚至是纯添加剂。这触动了朱国中的内心想要帮助祖父把养蜂卖蜜的事业做大,好让更多人喝到醇正的蜂蜜。

    大学毕业回到桃李市,朱国中一边教书一边帮祖父出谋划策,经历多年细心经营,当朱国中认识朱笑言时,朱家已经养殖蜜蜂两三百箱,年产值达到百万。和朱笑言结婚后,朱家的养蜂事业更是拓展到养花。在朱笑言的建议下,朱家开辟了西埕花事基地,种植近百亩食用玫瑰,这大大拓展了朱家的业务,从前是专卖土蜂蜜,如今是玫瑰花蜜、玫瑰花茶饼等产品也大受追捧。

    朱国中的车子驶入西埕花事基地,华建敏从车上下来,便有一片红彤彤的玫瑰花海映入眼帘,阳光下,微风里,花海一浪一浪,泛着红的波绿的波,鲜艳夺目。

    见华建敏看着花海一脸若有所思,朱国中笑道:“怎么样,你之前没见过食用玫瑰吧?”

    的确,这食用玫瑰和花店里用来示爱的观赏性玫瑰外形上有一定的区别,更像是蔷薇,而朱国中西埕花事基地里种植的食用玫瑰又叫突厥蔷薇。突厥蔷薇还是保加利亚的国花,寓意很好,象征着勤劳和智慧。

    华建敏咳咳,“你我是同窗,你怎么把我看得那么没有见识?我只是好奇,食用玫瑰的花期一般在春夏,就算是花期最长的四季玫瑰也最多持续开花到十月中旬,你家这玫瑰是如何撑到这寒冬腊月的?”

    朱国中指指天上的日头,“你看看今年冬天这架势,红日当头,气温比较暖和,玫瑰便也开得长久。这玫瑰开花说到底也不冲季节,冲的是气候和气温啊。”

    说到暖冬,华建敏突然觉得有些热了。

    朱国中一边脱掉外面的大衣一边对华建敏说道:“皮囊看着再年轻,本质也是中老年人了,看你把自己裹这么厚。”

    “我是怕我脱掉羽绒服,你不好过。”

    华建敏的话令朱国中费解。

    而华建敏已然脱掉了大红色的羽绒服,露出他长身鹤立的身姿,笑道:“岁月对我来说是防腐剂,对你来说却是把猪饲料。”

    堂堂教育局长,竟也有如此臭美的时候!

    朱国中低头望见自己的啤酒肚,不由愤愤。

    “朱总,你家这冬天的玫瑰可没有夏天的玫瑰开得漂亮啊。”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花海里飘上来。

    朱国中和华建敏都循声望去,只见红绿相间的花海里,一个穿着旗袍披着长发的女人直起腰来。

    旗袍很好地勾勒出女人丰腴的身材,令她看起来有一股成熟的风韵。

    她婀娜地从花海间走上来,在她走过来的时间里,朱国中快速向华建敏介绍道:“林苗,隔壁省的,你猜她是做什么的?”

    华建敏对旗袍女不感兴趣,便也不问,朱国中自己说道:“做的行业和她的名字很配,她是做苗木生意的。”

    林苗已经走到二人跟前来,华建敏冲她礼貌性笑笑,林苗却笑得分外灿烂。因为知道今天这场见面说白了是朱国中安排的相亲,林苗便也大大方方站着等华建敏来相,自己的眼睛也将华建敏从上到下相了几番。

    华建敏一表人才,莫说有个教育局长的职务在,即便是工地扛沙包的,就冲这脸这身材也不愁会被相不中。

    相比林苗目的性明显,华建敏则敷衍得多。他看天看地看花看树就是不看林苗。眼睛四处张望,嘴里问朱国中道:“你不是说西埕花事最近新拓展了崖蜜项目吗?带我去看看。”

    “好啊好啊!”林苗天真的表情和语气与她成熟的外表很不协调。

    三人行到一处悬崖边,悬崖边上已经筑起很好的防护栏杆。朱国中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指着悬崖下面的崖壁,但见崖壁上错落有致钉着几十个蜂箱,远远望下去,就像许多精致的小房子,别有一番趣味。

    “在悬崖上筑造野生巢蜜,用最古老的方式给蜜蜂提供场所,不掺杂任何人为干预,还原蜜蜂酿蜜最自然的现场,以期酿造出最好吃的蜂蜜。这就是崖蜜项目的创意。”朱国中介绍的时候双目泛光,整个人神采奕奕。

    林苗已经拍掌夸赞:“朱总,你的脑袋瓜里真是装了不知多少个金点子。”

    如果朱国中不是已婚,只怕林苗今天相中的该是他了。什么啤酒肚,明明是腰缠万贯。

    “崖蜜项目不是我的创意,是我太太朱笑言去年参加了省农业厅新型职业农民培训班之后开发的项目,”朱国中提到朱笑言鲜花怒放,他向华建敏挑了挑眉,得意说道,“你看,我家‘母朱’还是有很大的优点的。”

    华建敏咳咳,抬头看天。

    说曹操曹操到。

    “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朱笑言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望去,朱笑言正和一男一女走过来,三个人都穿着下崖的装束,头上戴了安全帽,大腿和腰间都系着安全索。

    朱国中已经认出来,朱笑言带来的男人是桃李市大名鼎鼎的“乞丐干部”,曾上过国内好人榜的彭等。跟在彭等身后的年轻女孩则很眼生,不过样貌却让人眼前一亮。

    “国中,你看谁来了?”朱笑言挽着彭等的手臂笑吟吟问道。

    不等朱国中开口,彭等已经先笑着打招呼:“国中兄弟,好久不见。”

    朱国中忙迎上去:“彭大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冬天里的一缕春风吧。”彭等作了句诗,就乐呵呵看着华建敏。

    “建敏,这是上过好人榜的……”朱国中还没介绍完,彭等和华建敏已经热情握手,又拥抱拍肩,俨然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你俩早就认识吗?”朱国中意外问道。

    “我和华局长是老朋友了,不过我和申老师今天是初次见面。”彭等说着看向申文学,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向那个一身下崖装束的女孩子。

第二十四章 下崖探“蜜”

    因为戴着安全帽,身上又被安全索捆住,华建敏在彭等的介绍下方才认出申文学,而申文学早在一旁默默看着华建敏,脸上流露甜甜的笑,等华建敏的目光投向她,她立即向华建敏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局长您好!”

    虽然是打招呼,语气里却满是感激之情,为银山小学的孩子们以后都能在小学毕业后升入桃李市一中就读。

    “申老师,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华建敏看着申文学这身装束露出奇怪的神情。

    朱笑言同华建敏解释道:“老华,今天国中约了你来花事基地赏花,我也约了等大哥来基地体验一个我们基地新开发的拓展项目。”

    “你们这是要下崖?”华建敏看着朱笑言等人的装束突然明白了,旋即眉头皱起。

    刚才在朱国中带领下参观过崖蜜项目,悬崖上养蜂想法新奇实际操作起来应该是无比凶险,而朱笑言竟要带彭等和申文学下崖探险,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一旁的旗袍女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朱国中善解人意,替自己爱妻解释道:“我家笑言虽然煮饭不行,可是鬼点子多……”

    朱笑言发现蜂蜜不是快消品,大瓶装还不利于携带,她就开发了旅行装蜂蜜,便于携带不说,还在精巧的瓶子上贴上不同的标签语录,每一句都富含人生哲理,美其名曰:喝的不是蜂蜜是心情!

    眼瞅着农家乐旅游十分风靡,朱笑言就推出了“蜜蜂认养”项目。顾客花一千元不到就可以认养一箱蜜蜂一年,一年认养期内可以获得15斤蜂蜜,相当于1斤土蜂蜜只要60几元。“蜜蜂认养”项目价格实惠不说,还能让认养者亲自参与割蜜,同时在基地为认养者们免费提供野炊烧烤设备,让大家体验不一样的乐趣。

    如今崖蜜项目如火如荼开始开发,朱笑言又不满足于悬崖古巢养蜂酿蜜的设想,火速开发了下崖探“蜜”的项目。

    “目前,这个拓展项目已经由我们基地的员工亲身体验过几回了,安全绝对有保障,关键是‘刺激’!”朱国中介绍起自己爱妻的丰功伟绩,满脸放光,谁说他家笑言只有色相,人家明明有脑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建敏,林苗,今天可让你们二位给赶上趟了,我们和笑言、等大哥他们一起下崖探‘蜜’,如何?”朱国中兴致勃勃邀请。

    旗袍女一激灵,立即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不了,我害怕,这……太危险了……”

    “林苗,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我们家建敏一向主张‘人要有冒险精神’,你这样忸忸怩怩,还让人家……”

    “怎么看上你”几个字,因为朱国中被朱笑言看了一眼,便非常及时地吞进肚子里。

    “我们申老师可是一个小姑娘都能勇敢挑战,老华你呢?”对于自己开发的拓展项目,朱笑言自然是希望得到别人的捧场。申文学表现出的热情和林苗的退宿形成鲜明的对比。

    华建敏并没有急着要向朱笑言证明自己,而是关切地询问申文学:“申老师,你要是害怕,就不要硬撑,没有人逼你,这个项目女孩子玩起来的确比较危险。”

    华建敏实在想不明白,申文学为什么要来西埕花事基地体验朱笑言这个奇异的探险项目。

    纵有安全防护措施,可是毕竟是万丈悬崖,她一个女孩子就不害怕吗?

    华建敏瞥一眼一旁的林苗,早就花容失色,不复先前谈笑风生的风采。

    申文学内心也很害怕,毕竟是悬崖,可是面上她却努力表现出从容淡定,因为今天她无论如何必须下崖,必须讨得朱笑言的欢心。

    她向华建敏微笑着摇了摇头:“局长您不用替我担心,朱姐姐的这个项目防护措施周到,体验的过程是非常安全的。”

    的确,在换上下崖装束前,朱笑言就已经向彭等和申文学详细介绍了下崖探“蜜”项目的整套安全防护措施。只能说,朱笑言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

    “怎么样?华局长,你是要和你的林苗小姐姐一起去基地花房里赏花品蜜,还是跟我们下崖探‘蜜’?”

    朱笑言笑着打趣,华建敏听了却觉古怪:他的林苗小姐姐?不不不!不能让朱国中这场玩笑似的相亲再继续下去了。

    “我跟你们下崖探‘蜜’!”华建敏说着招呼朱国中,“快带我去换装备。”

    看着华建敏随朱国中匆匆走向装备房的背影,申文学眼里流露一抹欣赏:这位局长貌似不那么迂腐呢!

    半个小时以后,彭等已经从悬崖半坡的位置被基地的员工拉上了地面。

    这项挑战项目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舍命陪君子。

    彭等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个子矮小,人也很瘦削,脸色也并不红润,冬天里常常嘴唇起着皮屑。第一次看见彭等的人大概都要疑惑一句:他是不是缺乏营养?

    的确,彭等平常省吃俭用,一心扑在资助贫困儿童上学这件慈善事业上,他是市直机关一名党员干部,为了能够帮助更多的贫困家庭的孩子上大学,他四处向企业家要钱,自己捡废品卖钱,心头常怀热爱,一身风尘仆仆,于是桃李市民送给他一个“乞丐干部”的外号。

    一个为了贫困儿童能够上学,自己生病都舍不得买药吃的好人,他的身体条件怎么能够顺利体验下崖探“蜜”这样危险的项目呢?今天他这么拼都是为了初次见面的申文学小姑娘。

    为了帮助莫小童能够顺利完成未来的学业,申文学多方打听终于获得了彭等的联系方式,彭等在电话里听申文学讲述了莫小童的遭遇,便下定决心要帮助这个穷且益坚的孩子。他多方考虑之后,决定带申文学来西埕花事基地求助朱笑言夫妻俩。

    虽然电话已经通过多次,对温言温语、彬彬有礼的申文学留下了好印象,今天初次见面,彭等对申文学的印象更好了。这位姑娘不仅声音好听,人还长得漂亮,最重要的,她为了学生居然能够以身犯险,这份吃苦耐劳、这份大爱无疆令人不能不佩服。

    到了地面后,彭等不放心地问工作人员:“他们在下面真的没事吗?”

    工作人员打包票:“我们老板也在下面呢,放心吧!”

    正攀在悬崖上的华建敏到底有些不放心,他正要抬头去看在他上方的申文学,手背上就被什么湿热的液体打中。

    华建敏心想,大概是小姑娘流下的汗水,毕竟是高强度体力运动,莫说申文学,就是自己也已经出了一身汗。但他一抬头,却看见申文学正偷偷摸着眼泪。

    不是汗水,是泪水。华建敏心头一颤。

第二十五章 ?以花为食

    申文学正偷偷抹着泪,一低头,看见华建敏正在自己脚下抬头看着自己。

    他看见她哭了?这让申文学心头一慌。她立即挤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佯装若无其事唤华建敏一声:“呵呵,局长!”

    华建敏心头哑然失笑:这个傻姑娘!

    “笑言,国中,我吃不消了,我要上去!”

    突然听到华建敏的话,朱国中朱笑言夫妻俩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探险项目对于华建敏来说不可能有难度系数的啊!和华建敏当过多年同窗,朱国中最了解华建敏的性子,别看他外表文质彬彬,其实内心住着一只狮子、一只老鹰、一只豹子、一只熊!总之这个世界上所有勇猛的动物都可以拿来形容华建敏。

    但是此时此刻,华建敏坚持表示自己害怕了、不行了、吃不消了,朱国中和朱笑言也无奈,只好连同申文学一起带回到地面上。

    贵宾都不想玩了,他们还玩个什么劲?

    在装备房一边换下装备,朱国中一边问华建敏:“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只是尿急!”

    朱国中:“……”

    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刚才应该让局长大人在半崖上尿裤子才对的啊!

    朱国中恨不能捶胸顿足,为自己错失一个恶搞华建敏的机会而后悔不迭。

    朱国中想挖苦华建敏几句,华建敏却已经张罗停当,人模人样地走了出去,接着,朱国中便听见华建敏在外头邀请申文学一起上厕所声音:“申老师,你不去洗手间吗?”

    妈的,你个华建敏,哪有一个大男人邀请一个小姑娘一起上厕所的?简直闻所未闻,刷新底线!

    朱国中不明白华建敏,申文学却听懂了华建敏的话,他并不是邀她一起去上厕所,而只是找个借口,想要将她带离朱笑言的身边。

    局长大人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呢?

    低头跟着华建敏走了一路,申文学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他会为了她的眼泪而说教她几句吗?申文学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虽然与局长并未见过几次面,可是她能感觉到局长不是一个刻薄的人。

    暖融融的阳光里,华建敏领着申文学一直走到玫瑰花海中,两人今天不约而同穿了白色的羊毛衫,在玫瑰花海红的浪绿的浪里如两股清流清新脱俗。

    “哭了?”华建敏的笑容是亲切的,语气是关心的。

    此时此刻,申文学觉得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局长,他只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

    “呵呵。”申文学不好意思讪笑两声。

    “既然害怕为什么要硬撑呢?难道只是为了挑战自己?”华建敏的声音格外温柔,听在耳里,有一种催眠的功效。

    应该是刚才下崖探“蜜”耗费了太多体力,才会犯困。申文学心想。

    “当然不是。”此行的目的一下让申文学从困意中清醒过来。今天探“蜜”显然没有成功,不知道朱笑言此时心情如何,如果她让彭等出面和她说资助莫小童学业的事,不知道她是会欣然应允呢,还是会推三阻四。

    见申文学脸上流露惴惴不安,华建敏说道:“你来西埕花事基地有事?”

    申文学坦诚点点头。

    “说说看,我可不可以帮到你。”

    华建敏主动提起,申文学眼前一亮。

    看得出来,华局长和朱氏夫妻俩关系很好,如果他肯出面,那就太好了,事情大概就会顺利得多。

    申文学在来西埕花事基地的路上就听彭等讲过,华局长对他的助学慈善事业十分支持,介绍了不少企业家给他认识,那些华局长介绍去的企业家无不慷慨解囊的。

    “我有一个学生叫莫小童……”

    申文学娓娓动听道来,原来教了莫小童三年,那个孩子给了她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他在三年级的时候还是个调皮捣蛋、令人头疼的孩子,可是他却会说长大后赚钱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就是要买一台手机送给申文学。初到海岛,申文学和杜云舒、江新男总是被海岛上一些男青年骚扰,莫小童就带领班上的男生去找那些男青年单挑,虽然力量悬殊,可是莫小童说保护自己的老师是学生的天职。后来的后来,莫小童越来越喜爱听申老师的课,越来越喜爱听申老师讲的人生大道理,他越来越沉稳,可是承受的人生悲剧却越来越沉重……终于,有一天他努力在海水中挣扎,却只救回自己的妹妹,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今天,彭叔叔仗义带我来见朱总,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够说服他们夫妻,帮到莫小童。”申文学眉头轻皱,表现出了担忧。

    “这件事情交给我,我来和他们夫妻说。”华建敏的话叫申文学内心一下子踏实下来,他说这话的时候原本伸出手要去拍拍申文学头,可是手伸到一半突然就无措地折回了。

    貌似这样不妥。不知为何,华建敏内心冒出这个想法。无处安放的手也改而落在一朵玫瑰花上,“这冬天的食用玫瑰还真的开得不如夏天的啊!”

    华建敏没话找话,摘了一朵,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申文学也摘了一朵食用玫瑰,学着华建敏的样放在嘴里咬一口咀嚼起来,说道:“在不是自己的季节,能够开放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喂,你们两个偷花贼,花不是这么吃的,好吗?”

    朱国中左等右等不见华建敏回来,便去卫生间寻了一圈,不见华建敏的人,又四下里寻找,方才在花田找到华建敏和申文学。

    “想吃,说一声啊!给你们弄一桌玫瑰全花宴,管你们吃饱!”朱国中站在田埂上跺脚。

    华建敏笑着对申文学说道:“去尝尝?”

    申文学欣然同意:“好!”

    西埕花事基地唯一用来招待贵宾的大包间里,林苗和彭等等人都已经入座,华建敏和申文学进来后,朱国中便让厨房上菜。

    因为华建敏和申文学是一同现身的,这让林苗有些不爽。

    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葡萄酒,起身向申文学敬酒:“这位小姑娘今天敢下崖,勇气可嘉,姐姐敬你一杯!”

    菜还没动筷就开始拼酒,申文学愣住了:她酒量为0啊!

第二十六章 示威

    申文学醒过来的时候是夜半,在杜云舒的房间里。

    看见杜云舒正坐在床前,趴着呼呼大睡,申文学有些愕然:自己不是在西埕花事基地吗?怎么会在杜云舒家里?

    这么一想,头痛欲裂。申文学捧着自己的头,一股恶心冲上喉咙,她立即冲下床。

    申文学的响动惊醒了杜云舒,见申文学要吐,她急忙捧了垃圾桶过来,一边拍着申文学的背,一边说道:“姑奶奶,你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喝酒了?你已经吐了几回了,你是要把我家里吐满吗?”

    申文学肚里翻江倒海,直吐得昏天黑地,不过因为之前已经吐过太多次,肚子里的食物都吐光了,此刻也不过是呕些胆汁出来。

    终于吐掉所有恶心的感觉,泪眼汪汪直起身子,杜云舒将申文学扶回床上,便去处理垃圾桶。收拾停当后,端了开水进来给申文学喝。

    申文学喝了水,舒服了不少,方才有力气问杜云舒:“我怎么会在你家?”

    “你真的断片了?”杜云舒问。

    申文学点点头,杜云舒叹道:“亏得华局长是个正人君子。”

    这么说,是华局长送她来杜云舒家的。

    “他为什么送我来你家啊?”

    看着申文学一脸懵逼,杜云舒好笑地摇了摇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局长面前撒泼打滚,直嚷嚷着,不要见奶奶,奶奶如果看到你喝酒会打死你的。”

    申文学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画面,喝得酩酊大醉站立不稳的自己挂在华建敏身上,还掏出手机递给华建敏说:“打给杜云舒,打给杜云舒,我要去她家睡,我要去她家睡……”

    申文学顿觉脸颊一阵发烫。

    “文学,是不是今天华局长正式拒绝了你,所以你借酒消愁,趁机发酒疯啊?”杜云舒还记得上次申文学在人民剧场给华建敏递情书的事。

    申文学讶然道:“啊,拒绝?怎么可能?他很爽快地答应我了。”

    华建敏在玫瑰花田答应她要让朱国中和朱笑言资助莫小童完成学业的。

    “所以你喝酒是因为庆祝?”看着申文学一脸欢喜,杜云舒也跟着兴奋不已,“这么说我的闺蜜以后就是局长夫人了,那我以后在银山小学岂不是要横着走?”

    申文学古怪看着杜云舒,伸手摸她的额头:“你在胡说什么?你没发烧吧?我喝酒是因为……示威!”

    申文学终于想起来,西埕花事基地的酒桌上,那个颇有风韵的旗袍女也不知为何总是针对她,频频举杯,申文学从未喝过酒,更谈不上好酒量,被对方围堵好不狼狈。酒桌上,众人对旗袍女敬酒这件事态度不一,朱国中夫妇觉得酒桌上朋友应该小酌几杯以示尽兴,彭等让申文学礼貌性喝点,只有华建敏是阻拦的。然而华建敏的阻拦引来旗袍女的各种委屈撒娇小不满,申文学恼了,不就是喝酒吗?至于吗!

    申文学不知道葡萄酒是有后劲的,干杯的时候何等豪迈,醉倒的时候就有多么轰烈。申文学在华建敏怀里失去意识几乎是瞬间的事情,就像戏台上,受尽波折的小生一阵激烈亢奋的表演之后轰然倒地。

    “那旗袍女对华局长别有企图吧,怪不得你要示威,”杜云舒又开始自己独到的见解,不等申文学辩解,她又说道,“不过你要示威可以有千百种方式,你却用了最蠢的一招,只怕你示威不成,还失了人心。”

    申文学皱眉,不可思议看着杜云舒,“失了人心?失谁的心?”

    “华局长啊!你酒疯这么一耍,估计他对你的印象要大打折扣,”杜云舒有些惋惜,“唉,这么好的金龟婿你却不好好珍惜,如果换做是新男,大概早就偷着乐了吧。”

    杜云舒说着觉得不妥当,补充道:“至少新男她妈是偷着乐的。”

    江新男最近好烦,母亲已经托人替她安排了好几次相亲,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母亲将每一次相亲的失败都归咎于她,事实并非如此。

    比如,母亲托旧时邻居筑美阿姨介绍的煤老板的儿子,当着母亲和筑美阿姨的面彬彬有礼,可是和江新男独处时就原形毕露。他挖苦江新男在床上一定是像死鱼一样的姿势,他说他心仪的对象是夜场里妖娆多姿的舞女,至于无趣的老师只是父母心仪的媳妇罢了。

    比如,母亲托一个热心学生家长介绍的乡镇政府的干部,父母从商,家境殷实,可是却当着江新男的面大谈对前女友的依依不舍,并表示男女双方应该经济独立,婚后也必须实行aa。他的理念是不错的,可是如果不能在经济上帮衬母亲,这样的女婿家庭条件无论多完美,在母亲心中都是不合格的。

    还比如,学校里的同事在母亲的委托下,也帮江新男介绍对象,介绍的是个同行。身为中学老师的江新男与江新男见面时大谈江新男单身的原因,什么两个弟弟结两个婚,姐夫头亚历山大,而江新男身为老师,平常的圈子一般也是老师,对于普通老师来说,当两次姐夫头实在是不小的负担。

    不管这些相亲对象在和江新男见面时表现得多么没有修养,说了多少让江新男难堪的话,他们都一致在江新男母亲面前表示和江新男无法继续发展是因为江新男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们,于是江新男便换来母亲一通大骂。

    “真没想到,男人也可以这么戏精!”

    周天,申文学、杜云舒、江新男三人约在咖啡馆小聚,听江新男讲述了自己悲惨的相亲经历后,杜云舒义愤填膺慨叹。

    申文学却安慰江新男,说道:“你妈妈并不是替你找老公,而是替你两个弟弟找一个提款机而已,所以你不能屈服。”

    江新男当然不会屈服,可是母亲的坏脾气怎么破?

    “如果可以,我愿意如我母亲所愿,嫁给一个有钱人,可问题是,我们在挑选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挑选我们啊!许多时候,不是我们看不上别人,而是别人看不上我们。只是我母亲,她不肯懂这个道理而已。”

    一次次失败的相亲,一句句戳人心肝的话语,让江新男变得有些自卑。

    “别人看不看得上我们不打紧,关键自己要看得起自己。”申文学说着,拉起江新男的手,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杜云舒和江新男同时问道。

    申文学神秘一笑:“那就要看我们和那个人有没有缘分了。”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杜云舒和江新男都在心里打了问号。

第二十七章 拜访

    申文学领着杜云舒和江新男从咖啡馆出来打了个的,经历了半小时车程,抵达桃李市新开发的一个小区。

    小区坐落在桃李市江滨河畔,在房市不景气的情况下,这个小区的套房还能够卖出桃李市每平最高价,一来开发商会营销,二来,这里的确宜居宜家每到春天,推开临街的窗子就能看见潺潺的桐江水畔,白色的油桐花堆在树梢宛若没有融化的积雪;而夏天的夜晚,整个城市的人们还会汇集到江滨,或散步,或运动,或围观大妈们的广场舞;秋的凉,冬的冷冽,让江滨回归了寂静,独剩下对岸摩天轮的霓虹和江中拥挤的放生锦鲤,于夜色中无声地歌唱。

    “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老师,如果改名叫教师新村也未尝不可。”江新男因为在实验小学教书,见多识广,消息灵通。

    “你是怎么知道黄主任住这个小区的?”杜云舒问申文学。

    刚刚在的士上,申文学已经告诉两个好闺蜜自己要带她们来拜访的人正是桃李市进修校小研室主任黄薇。

    “我是包打听。”申文学打趣。

    上一次,华建敏带领专家组远赴银山调研,黄薇就是调研组成员。而那次调研交流会上,黄薇对韩科校长说过,可让申文学去拜访她,好好聊聊教学的事。这是开了尊口要收徒啊。那日在西埕花事基地,申文学见缝插针向华建敏打听了黄薇的住址。捡日不如撞日,申文学便和闺蜜一起登门造访。

    黄薇主任是桃李市小学教育界教学权威,全市教坛教学能手们几乎都经过她的调教,在她的指导下,不少教坛新秀都成长为教学名师,在省地和国家级公开课比赛中获得佳绩。

    “我和新男都是教语文的,来请教黄薇老师,算是对口,云舒,你是教数学的,应该去请教吕主任合宜,”吕主任是桃李市小学数学学科权威,申文学热心帮助看着杜云舒打算,“我们和吕主任不熟,不过说不定今天能请黄主任帮忙引荐。”

    杜云舒头摇成拨浪鼓,“我还是不要了,我如果是吃苦耐劳的人,早就继承我外祖父衣钵,现在跟着我爸我妈去表演提线木偶了,我教书无非图个安稳,没打算进步的,至于教学名家什么的更不是我的野心。我就在你们俩后面帮你们做好后勤工作好不好?”

    听着杜云舒的话,申文学和江新男互视一眼摇了摇头。

    在小区旁的超市买了一箱牛奶,申文学便和江新男杜云舒一起去了黄薇主任家。好巧,黄主任家里还有别的客人在,也是来求教教学问题的。

    见到申文学,黄主任十分欣喜,“申老师,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上次从银山回来,我一直挂念你,身上的伤都好利索了吧?”

    黄主任声音很好听,说话时热情又温柔。

    申文学感觉心里温暖,说道:“谢谢黄老师关心,我的伤都好了。”

    黄主任立即向客厅里另两位客人笑着说道:“哎呀,祁龙,书骞,你们听听,人家小姑娘都懂得喊我黄老师,就你们平常街上碰到我还要叫我黄主任,那么见外。我喜欢黄老师这个称呼。”

    黄主任说着转头看申文学,伸手拍拍她的肩,态度和蔼可亲。

    当了一二十年进修校小研室主任,黄薇已经很少听到别人称呼她“黄老师”了,所以此刻从申文学口中听来分外亲切。

    祁龙、卫书骞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在黄薇介绍下和申文学等人打招呼。

    申文学看见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长得帅些,略矮的贵在笑容亲和,目光清澈。通过自我介绍,申文学知道高的是卫书骞,略矮的是祁龙。两人当年是师范同班同学,如今分别是桃李市一所城区大校的教导主任和一所乡镇大校的分管教学副校长,巧的是两人的妻子都是桃李市实验小学的老师江新男的同事。

    身为教导主任和分管教学副校长,有引领全校教师提升教学业务水平的责任,所以两人利用周末时间相约来拜访黄薇,求教教学研究一块的问题,也是非常敬业的。

    知道了申文学等人的来意,黄薇将江新男引荐给祁、卫两人,嘱咐道:“如此有上进心的后辈,你俩作为师哥,好好带着,过一段时间,我会去实小听课,到时候我看看江老师的课堂在你们两位师哥带领下有没有进步。”

    黄主任平日里业务繁忙,将新徒弟交给大徒弟们先带着,回头自己再细细指导提升,这是黄薇现在带徒弟的模式,事半功倍。而申文学,她要亲自带着,但是当着江新男的面,黄薇不好说白。她让江新男和祁、卫互相加了联系方式,便说道:“申老师还在海岛教学,海岛情况特殊,祁教导和卫副校长恐怕指导不了,回头我再给物色合适师哥师姐带着。”

    众人在黄主任家里,听黄主任讲了很多关于教学方法的注意事项,申文学和江新男听得十分认真,收获很大,杜云舒却频频犯困。

    晚饭时分,大家终于从黄薇主任家里离开,祁、卫二人非常热心地嘱咐了江新男一些事情就道别了。

    见江新男一脸笑容,申文学问她:“怎么样,不枉此行吧?”

    江新男重重点了头,她预感自己周一回到课堂上会更有底气。

    杜云舒关注点却是:“你们发现没,那个穿黑灰色衬衫的,好帅啊!”

    杜云舒指的是卫书骞。

    申文学和江新男互视一眼翻了个白眼,杜云舒的花痴病越来越重了。

    日头西斜,三人都饿了。申文学想到奶奶在家里准备了可口的晚餐,顿时归心似箭。她邀请两个闺蜜去自己家里吃饭,杜云舒欣然同意,江新男却拒绝了。

    最近和母亲关系越来越紧张,江新男想早点回家,省得回家晚了又挨母亲骂。江新男紧赶慢赶回家,可是一进家门,母亲就将一只水瓢扔向她,幸好她躲闪得快,否则就要被砸个正着。

    家里多了一个陌生面孔,说陌生却也算是脸熟,那是同住一栋楼的张大妈。

    从来没有什么来往的张大妈突然造反,为了什么事?江新男心里嘀咕。

    此刻见江新男母亲动怒,张大妈赔笑道:“阿云,你干嘛对新男发火啊?如果和我家的亲事成了,以后新男就是我家的人了,你可不能对她发火……”

    张大妈话音甫落,江新男母亲就冲她吼道:“滚!”

第二十八章 逃

    张大妈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是个混混,长得又胖又蠢,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小儿子还小,未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唯有二儿子,跟着张大妈早起贪黑在市场里卖猪肉,于是便成了张大妈眼中最有出息的儿子。

    给二儿子找一门像样的婚事,是张大妈的夙愿。

    江新男家搬到这个小区后,张大妈和二儿子同时注意到了江新男。这个短发女孩总是文静又乖巧,还是个老师,无疑是最合适的儿媳妇人选。

    江新男下班的时候常常看到一个男青年在小区楼下假装偶遇,便是张大妈的二儿子。

    对于江新男的母亲来说,张大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个破屠夫而已。而这样的人家居然也敢上门提亲,是谁给她吃的熊心豹子胆?

    此刻,面对江新男母亲的盛怒,张大妈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用一种充满挑衅的声音说道:“哟!阿云,你这是什么态度嘛!新男好歹也是当老师的人,你作为她的母亲,张口闭口说粗话,就不怕给新男脸上抹黑?”

    江妈简直要气晕:“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我?”

    “阿云,我怎么会教训你呢?我今天是好心好意上门提亲!你家新男和我家老二年龄上差不多,两个也都是很乖的孩子,刚好相配……”

    江妈简直要吐血,心头怒火蹭蹭蹭往脑门上涌去,她上前推搡张大妈,嘴里骂着:“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一个杀猪的,你儿子就是个卖猪肉的,我女儿是捧铁饭碗,吃皇粮的,就凭你也敢上门提亲?”

    江妈的怒火并没有震慑住张大妈,她反而更加来了兴致,不仅没有丝毫走的意思,还折回身子,双手叉腰说道:“阿云,你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我儿子卖猪肉,可是他没有死爹啊!你家新男年纪轻轻死了爹,本来就晦气,你家还债台高筑,新男底下还有两个弟弟,都说娶媳妇要看娘家,你们江家这家境,也就我敢上门提亲,别家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要不,你们家新男怎么二十好几还嫁不出去呢?我不嫌弃你家穷,你还嫌弃我儿子卖猪肉,卖猪肉怎么了?说不定新男两个弟弟将来还要靠我儿子卖猪肉的钱上大学、娶媳妇……”

    张大妈正说到激动处,江新男也听不下去了,在母亲要拿菜刀砍人之前,她将张大妈推出了家门:“你走!你走!”

    怪不得这个老太太有回吃面遇到她,硬将自己面碗里的猪肝往她碗里夹,原来是别有用心啊!

    送走张大妈,江新男关上房门,一转身吓了一跳。

    母亲正拿着菜刀盯着自己,她的眼里充满血丝,眼神全是愤恨。

    江新男一激灵,颤声唤道:“妈……”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江妈低吼一声,菜刀就往江新男脚边砸去。

    江新男惊呼一声跳开。

    江新女正在上初中,此刻早去学校上晚自习了,卧室里就剩下江豪、江放两兄弟正在做作业。听到江新男的叫声,兄弟俩跑了出来。见客厅里母亲盛怒,姐姐含泪,兄弟俩赶紧跑到江新男身边,一个说道:“大姐大姐,你怎么哭了?”另一个说道:“妈,你别骂大姐!”

    怒火攻心的江妈见两个小儿子都围在江新男身边,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去拉扯两个儿子,嘴里骂道:“她不是你们的大姐!她不配做你们的大姐!别人的大姐去广东赚大钱,给自己的弟弟盖大房子,你呢?你一点本事都没有,你还不如她们按摩女!”

    江新男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来。

    父亲自打生病以来,家境一落千丈,母亲的性情也大变,她对江新男的恶言恶语越来越多,每一句都如刀子剜在江新男心上。

    从小到大,母亲也对她好过,温柔过,疼爱过,所以江新男不怪母亲,她总替母亲解释,是生活的贫困多舛让母亲变成了一个尖酸刻薄的人,是生活,都是生活的错……

    但是此刻,母亲当着弟弟们说的话太难听,令江新男屈辱到了极点。

    她是一个老师啊,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深受家长喜欢的老师,可是母亲却说她连一个按摩女都不如。

    江新男面孔扭曲着,再也忍不住冲母亲喊道:“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帮你赚很多钱的按摩女的女儿,你为什么要送我去读书?你为什么要让我成为一名老师?只要你愿意,我愿意去当一个按摩女,愿意为弟弟们牺牲,愿意去赚很多钱,只要能帮你们过上好的生活……”

    江新男哭着跪倒在地上,母亲也喊叫起来:“我送你去读大学,让你成为一个体面的老师,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应该钓个金龟婿回来,光耀门楣,可是你却招引来什么样的人?一个杀猪的,卖猪肉的下三滥!我的女婿应该做市长,你应该嫁一个市长,哪怕他是离婚的,死老婆的,他至少该是一个市长!”

    江妈的声嘶力竭吓坏了江豪江放,两个孩子站在一旁跟着江新男一起哭起来。

    而江新男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她摇着头,告诉自己:不能听不能听!再听下去,她会死掉!

    于是江新男从地上一跃而起,夺门而逃。

    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

    冬天的夜晚如此冷,江新男佝偻着身子蹒跚走在夜风里,眼泪在脸上一次次流下来,又一次次干涸,让她的脸颊一遍遍麻木,再麻木……

    路灯的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单薄黝黑的一道,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魅。

    棉袄口袋里手机一遍遍响起,是“酒隐”的经理再找她,但是江新男不想接,晚上她要旷工。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她只是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从一盏路灯走向另一盏路灯,直到卫书骞打来电话。

    “小师妹,你在哪呢?晚上我们名师工作室的成员聚餐,你也来吧!你祁龙师哥也在!”

    卫书骞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暖暖地传过来,让此刻的江新男从万念俱灰找回了一丝人气。

    不知道为什么,江新男想去那个聚会。

    夜风里,她用手环抱住自己,努力压下颤抖的身躯。

    江新男,去人群里,去人群里!她对自己说道。

第二十九章 相聚猪头肉店

    “阿柰”猪头肉店里,宾朋满座。

    喧闹的人声中,角落一张圆桌似乎远离喧嚣,拥有一点僻静。

    江新男走进店里,卫书骞便从圆桌上站起来向她招手,一起向她招手的还有祁龙。白天的时候,刚和两人见过,此刻再见,江新男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大概因为自己和母亲刚吵了一架,大恸了一场,让感官变迟钝的缘故吧。

    见江新男杵在人群中,半天没有走过来,汪朱友对两个发小说道:“这就是黄主任介绍给你俩带的小师妹?”

    汪朱友是城区一所农民工子弟学校分管教学副校长。

    听了汪朱友的问话,卫书骞和祁龙都点了点头。

    “黄主任确认过眼神吗?怎么她看起来傻傻的呢?”汪朱友嫌弃完江新男,见两个发小没有反应,便催促道,“你们俩谁去接她?”

    卫书骞推了推祁龙:“龙兄,你去。”

    隆胸?祁龙“噗”笑出声,把球踢了回来:“书骞,还是你去吧!”

    “凭什么?”卫书骞已经挪动了屁股,但嘴巴还是贫了一句。

    “凭你比我高比我帅啊!”祁龙笑。

    “但龙兄贵在笑容亲和,目光清澈。”卫书骞笑得更灿烂。

    祁龙:“……”

    卫书骞离开圆桌,穿过正在吃喝的人群,穿过空气中飘散的猪头肉的香气,走到了江新男面前。

    江新男站在店里,和衣着光鲜正在吃喝的人们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穿着旧旧的棉袄,留着齐耳的短发,活脱脱一个土包子。

    “如果我不过来接你,你要在人群中站成雕塑吗?”卫书骞站定在江新男面前问了一句,方才发现江新男红肿的眼睛。

    江新男看见卫书骞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忙侧过身子,避开了视线的对视。在这耀眼的灯光里,在这一片热腾腾的三五成群欢天喜地里,在卫书骞的目光里,江新男瑟缩着,觉得自己渺小卑微到尘埃里。无穷无尽的自卑感从心头升起,将她从头到脚笼罩住。

    她是疯了吗?居然想要走入人群。

    江新男迈开脚步就要向外走,卫书骞拉住她,说道:“小师妹,你干嘛?”

    江新男挣脱卫书骞的手,微微点头致意,哑声说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不打扰你们了。”

    卫书骞不可能放她走啊,尤其是她红肿着眼睛,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祁龙也从圆桌上走过来,他无语地看着卫书骞,说道:“让你接个人,你怎么还被接走了呢?”

    卫书骞向祁龙扬了扬下巴示意,祁龙这才也注意到江新男的异样。

    “江新男,很多人都等着你呢,走走走,去桌上坐下再谈!”祁龙是个热情的人,他不由分说就将江新男拉向圆桌。

    圆桌,黄主任指导下某名师工作室的几个核心成员悉数都在,除了卫书骞、祁龙、汪朱友三个好朋友以外,还有城区两所市直大校分管教学副校长:李小芳和虞慧彬。

    李小芳和虞慧彬是非常优秀的女副校长,在自己分管的教学一块的业务上干得风生水起。两人不仅有才干还有美貌。

    李小芳圆圆的娃娃脸,笑起来眯眯眼、大酒窝,再加上身形保养不错,小蛮腰不盈一握,无论穿什么衣服都让她四十多岁看起来依然青春活力。

    虞慧彬和李小芳年龄相仿,总是披着一头微卷长发,鹅蛋脸,五官清秀,气质文雅,陌生的人总是见她一眼便要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

    李小芳和虞慧彬,一个是热烈的火焰,另一个便是温柔的湖水。

    今晚,名师工作室核心成员小聚,便是为了庆祝虞慧彬的“整本书阅读”研究课题获得了全省一等奖。这对于桃李市这样的县级市来说,是个非常不容易的奖项。

    因为白天的时候,得到黄薇主任的委托,卫书骞和祁龙便想着借这个机会将江新男引荐给工作室其他人。

    圆桌上,江新男已经坐定,而且和大家打过了招呼。因为自己红肿着眼睛,这让江新男在圆桌上如坐针毡,非常局促。

    李小芳虞慧彬四十多岁,卫、祁、汪三人三十来岁,每个人都比江新男大,于是大家对黄薇主任交代的这个年轻女老师格外优待。因为是为虞慧彬庆贺,每个人都是喝酒的,但是大家却没让江新男喝。就在大家畅聊虞慧彬“整本书阅读”这个话题时,江新男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神不知鬼不觉喝了下去。

    酒精顺着食道一路向下,肚子里的委屈、郁闷、伤心都被酒精冲刷,那种激荡的感觉令江新男抖了一抖。

    她发现她的心情似乎畅快了一点。

    于是,她再次给自己偷偷倒了酒喝下……

    “江新男你干嘛?”卫书骞首先发现了这事。

    随着卫书骞的惊呼,所有人停了交谈,看向江新男。

    许多酒精在江新男的肚子里翻涌着,化成一种可以升腾的气体一路往上,抵达江新男的脑袋。

    她甩了甩头,给大家一个傻笑。

    “虞校长,我敬您一杯,恭喜您获奖!”江新男说话还算利索,可是她端起酒杯,一口闷掉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她……醉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喝酒就要喝三碗,”江新男又给自己倒了酒,她举起小小的玻璃一口杯,摇了摇头,说道,“这杯子……太小了……没有……诚意……”

    江新男站起身,直接抓起酒瓶,仰脖灌下去。

    卫书骞等人来抢她酒瓶时,她也已经灌下去小半瓶,摇摇晃晃站在圆桌旁,呵呵看着众人傻笑。

    “小师妹,你喝醉了。”卫书骞说着皱眉。

    眉头那么一皱,江新男的眼泪就哗哗地落下来:“我没醉!”

    “卫书骞,你会不会说话?”

    “卫书骞,看你干得好事!”

    祁龙和汪朱友分别责怪了自己的发小,于是起身抢着去买单。

    虞慧彬说:“晚上我请客,当然是我买单!”

    李小芳则看着一边笑一边哭的江新男,说道:“谁买单不重要,谁送她回家最重要。”

    大家都喝了酒,都不能开车,只能滴滴打车。车子先后来了,李小芳和虞慧彬相继离开,两个人离开前都说了一样的台词:“你们三剑客,负责安全送小师妹回家!”

    三剑客,谁单独送都不合适,孤男寡女,容易瓜田李下,于是只能三个人一起送。

    然而凑巧的是半天叫不到车,三个人便带着江新男步行到宽敞一点的街道上去打车。

    江新男喝醉了,跟在三剑客后面,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要摔倒,卫书骞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祁龙回头看着烂泥一样的江新男,蹙眉摇摇头指挥卫书骞说道:“你扶着她就在这儿等,我和朱友去外面找车子。”

    两个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卫书骞扶着江新男站着,内心有些忐忑。

    小县城巴掌大的地,稍有不注意就是流言蜚语,可是江新男醉了,他也不能不扶她。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吧,在祁龙、汪朱友找到车子回来接他们前,一个刺耳的声音先在他们身边炸开了:“江新男,你个绿茶,你竟然勾引自己同事的老公!”

第三十章 证明书

    苏两眼放光看着深夜街头的男女,犹如野狼发现了肉。只见江新男挂在卫书骞怀里,一脸傻笑,脚踩棉花,站立不稳。而卫书骞扶着喝醉的江新男,看见突然闯出来的苏,如临大敌。

    老婆同个学校的同事,卫书骞对苏并不陌生,平常没少从老婆嘴里听到苏的“丰功伟绩”。苏堪称桃李市教育系统最出格的女教师。

    “江新男,你平常不是一直卖乖装纯情吗?这大半夜和有妇之夫勾勾搭搭,这才是你的本性啊!”苏咄咄逼人走过来。

    卫书骞皱眉解释道:“苏老师,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用得着想吗?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俩喝醉了,搂搂抱抱,旁若无人,这还是在大街上!如果此刻没有遇到我,你们打算去哪里?”

    “他们能去哪里?”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云淡风轻从远处飘了过来,苏和卫书骞看过去,一个变了脸色,一个暗自松了口气。

    申文学晚上和杜云舒吃完晚饭后,又去江新男打工的“酒隐”找江新男,江新男却不在,正在洗碗的经理愁眉苦脸对着空气骂人。申文学和杜云舒分别拨打江新男电话却都没有被接听,两个人赶到江新男的租屋,方才知道江新男和母亲吵架的事情,于是两人到街上分头寻找江新男下落。

    申文学找遍了桃李市大街小巷,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在这里找到了江新男。

    就像从小到大每一次江新男被苏欺负一样,申文学都能够从天而降,像一个救美的英雄。

    她疾步走过来,直走到苏跟前方才站定。卫书骞扶着江新男本能退到申文学身后去,只听申文学云淡风轻却是不怒自威,说道:“苏,新男晚上是和我在一起喝酒,所以我请你接下来不要在外面乱讲新男和卫书骞的关系。”

    申文学开门见山,苏大笑两声:“申文学你什么时候会喝酒?”

    从小到大,谁不知道谁?申文学可是滴酒不沾的。苏瞅着申文学目光如炬的模样,冷嗤:“你这个样子像喝过酒吗?”

    “我不跟你打嘴仗,我只是重新告诉你一件事,有我在,你别想欺负新男,小时候不行,现在也不可以!”

    申文学的郑重申明令苏心里酸了一下。

    她的目光越过申文学肩头,看着卫书骞怀里酣醉如泥的江新男,不由愤愤:为什么江新男能得到申文学这样的好朋友,而她却不能。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我什么时候欺负江新男了?”看着申文学一脸义正辞严,苏嘴硬,但脚却早已背叛自己。

    苏走了,卫书骞彻底松了口气,笑着对申文学说道:“申老师,幸好你来了。现在你来了,我就把新男交给你了。”

    申文学回身,却是一脸严肃看着卫书骞:“你还不能走!”

    卫书骞一愣:“啊?”

    申文学一边从卫书骞怀里扶过江新男,一边对卫书骞说道:“黄主任让你带着新男,你没有带她怎么上课,而是带她怎么喝酒吗?”

    “不是……”卫书骞有些尴尬,这个小师妹可没有江新男好说话啊。

    两人还没有计较完,江新男非常不合时宜地吐了。

    于是对立变同盟,卫书骞帮着申文学一起将江新男送到了申文学家里。

    那边厢,祁龙、朱友叫了车子回到原地,没有看见卫书骞和江新男的身影,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地,于是在附近街道上转圈寻人,直转得司机骂人。

    申文学家的客厅里,奶奶给卫书骞倒了水,切了水果。

    申文学向奶奶挥挥手:“奶奶,我和他有话说,你先避一下。”

    奶奶识趣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申文学从小就主意大,奶奶有什么想要知道的,还是等客人走了再询问吧。

    申文学将纸笔摆在桌上,对卫书骞说道:“师哥,请您写个证明书吧。”

    卫书骞不解:“证明书?”

    申文学点点头:“师哥的爱人既然和苏是同事,想必师哥对苏的为人也有所耳闻,为了不给新男带去更多的麻烦,还请师哥写个证明书给我,证明你和新男之间是清白的,今晚纯属误会一场。”

    卫书骞明白了,给申文学竖了大拇指:“江新男有你这个好朋友,是万幸。”说着,自觉走到桌边写证明书。

    杜云舒接了申文学电话就往申家赶,她走到申家门口,刚好看见卫书骞从申家出来。

    两人点头致意,然后擦肩而过。

    急急忙忙进了申家,杜云舒一见申文学就嚷嚷起来:“他他他……”

    看着杜云舒激动的样子,申文学淡定替她说出名字:“卫书骞。”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申文学拉着杜云舒进了卧房,指了指床上呼呼大睡的江新男,再将一份证明书抖给杜云舒看。

    杜云舒看了证明书上卫书骞写的情况说明,大致了解了江新男晚上的遭遇,不可思议说道:“师哥还愿意帮新男写证明书,人还挺好的嘛,果然相由心生,好看的人心灵也美。”

    申文学懒得理会杜云舒的花痴,兀自去客厅端了奶奶为卫书骞准备的水果进来,一边用牙签插了片梨塞进嘴里,一边问杜云舒:“你字典里的‘美’指的就是中年油腻吗?”

    杜云舒撅嘴:“为什么你看到的是中年油腻,我却能看到他的帅?”

    “因为你眼睛没有洗。”

    杜云舒:“……”

    杜云舒回家了,江新男还在宿醉,申文学洗了澡,换了睡衣,敲开了奶奶卧室的房门。

    卧室里,奶奶还在织毛衣,见申文学进来,老花镜下的一双眼睛立刻鲜花怒放。

    “奶奶,这么晚还在织毛衣啊?”

    “我在等你啊!我就知道我的宝贝孙女没来和我亲热,是睡不着的。”

    奶奶放下毛衣,抱着申文学狠狠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痒得申文学直笑。

    “奶奶,我都是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还拿我当小孩子?”

    “你八十岁在奶奶眼里也只有三岁,”奶奶伸手刮了下申文学小巧的鼻梁,然后说道,“你爸今天和奶奶视频了,可惜你不在……”

    说到爸爸,申文学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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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老师介绍:
他是年轻有为的教育局长,为教育事业呕心沥血,带领全市教育人攻坚克难,终于成功创建“教育强市”,终身大事却一再被耽误。她是才貌双全的海岛女教师,为学生废寝忘食,大爱无疆,天道酬勤。霸道总裁穷追不舍也不能打动她,清贫的教育局长却和她擦出爱情的火花,只因他们有着共同的教育梦!四个性格迥异的女教师,四段不同的教育人生。有人不忘初心,始终秉持教育情怀,最终收获爱情和事业的双丰收;有人好高骛远,丢失教育人的操守,最终在铁窗下留下忏悔的泪水。阅读提醒:现实向,和教育有关的人和事。申老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申老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申老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