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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短信喵     禁典封印txt下载     禁典封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暗流 下

    ();    “呦?要出门?”

    听闻白石英的声音,夏枯草微感愕然,随即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遁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眼望去,而是豁然抬首——望天。

    “喂……你这算是什么反应?”白石英虚起双眼,几步来到对方身前,同样抬起头,瞅了一眼天色,口中便道:“天色没错,不用看了。”

    随即他便低下了头,有些自嘲地道:“只不过我也会有休息的时候,不是每天都会昼伏夜出。”

    夏枯草闻言同样垂下了首,冲着身边的这位友人微微一笑,凑趣道:“那您老这算是体察民情?体验一番普通人的生活?那么……滋味如何?”

    “你要这么说也行。”白石英一本正经的作思考状,随后一脸沉痛的缓缓摇头,叹息道:“至于滋味……真的很糟糕。”

    “事实上,正是时不时的过上这一天普通人的生活,才让小爷我觉得没有酒精与女人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趣,太不潇洒,小爷我……才能焕发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原本的生活。”

    夏枯草哈哈一笑,看着同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的白石英,忽地严肃说道:“我要离开一阵。”

    随即他好像又是怕对方误会,补充道:“不是逃跑,只是去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修行。”

    白石英表面上做出一副惊讶的神色,随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对方的肩,心想你这个笨蛋即使真要逃跑,又怎可能跑得出去?要知道海金沙毕竟只是海氏一族的二少爷,而我的那位大哥……代表的可是整个艾尔贝塔侯爵,小打小闹的情报战还有些搞头,真要明刀实枪的干,你那位海师兄可罩不住。

    而耳中听见又一阵脚步声的渐渐响起,白石英心头一动,忽地有些促狭地笑了笑,笑眯眯地道:“和苏合香怎么样?”

    渐渐靠近的海金沙心知白石英的这一问是在为自己试探苏合香在夏枯草心中的地位,不由凝神静待下文。

    至于夏枯草……他的脸上则又浮现出一抹傻傻的笑容,幸福感满满地点了点头,随即就有些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今日稍早时发生的一切。

    在这片穿越而至的新世界,他的朋友很少,海金沙虽也是他的朋友,不过对方扑克一般的脸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交流对象,但眼前这位坏坏的治安署官员也是他最为亲密的人,而他陷入了幸福,自然愿意将自己的幸福告诉对方。

    白石英的脸上始终夹带着一抹笑意,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唾沫横飞的夏枯草,心中却是十分沉重。

    直到海金沙彻底走近,夏枯草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口中的话语,白石英看了一眼身前的这对友人,颇有些意味地说道:“祝福你们。”

    夏枯草满意的‘嗯’了一声,海金沙却是知道白石英口中的‘你们’,也包括他自己。

    于是他便难免有些沉默,原先准备说的一些叮嘱的话自此胎死腹中,只是极为直接地让出了身后的一位老者,随后一指夏枯草,说道:“管家,带他走。”

    “是。”那位管家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向着海金沙鞠躬致意,随即来到夏枯草身前,微一颌首,说道:“请随我来。”

    “等等——”一道轻柔的女声恰在此时传来,随即一位发丝微黄的小小丫头便至远处飞奔而至,白石英与海金沙见状,均是微不可查的一皱眉。

    那是子苓。

    这位子苓小姐是这处住宿区中有些特殊的一个,虽就身份而言她其实最为普通——既不是贵族也不是禁典封印师,但也正是因此,除苏合香外,子苓与另三位男性便始终无法太过亲密,少有共同语言,尤为关键的是——子苓这个小丫头远比苏合香机灵的多,也没有夏枯草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所以说如果场间能有谁也能看出海金沙的计划,除了白石英,就属子苓最为可能。

    不过子苓走近后并没有看上一眼海金沙或是白石英,只是向着夏枯草轻声问道:“夏哥哥,你要走?”

    夏枯草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一眼场间的那两位友人,仿佛想到了什么,便对着子苓认真叮嘱道:“我只离开三天,不用担心,还有你苏姐姐。”

    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傻笑,乐呵呵地道:“她今天有事需要回一次教廷,不过最晚明天也就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子苓很清楚夏枯草的意思,所以她回过头来冲着那两位蓝血贵族行了一礼,从鼻翼间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那我走了。”夏枯草挥了挥手,便跟在那位管家身后,大步离开。

    ……

    ……

    三天的时间,转瞬而过。

    白石英坐在海金沙身前,与对方相对无言。

    如果让夏枯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一定会感到无比惊讶。

    一来,虽自那夜过后,白石英与海金沙之间的关系好上了不少,但那也仅仅局限于点头之交,他们彼此,仍从未试图进入过对方的房间,而眼下的这一幕却是说明,在他不在的这三天里,这两者之间的往来已是史无前例的高——高到足以让海金沙于自己的私室中招待对方。

    二来……则是双方如今,这多少有些憔悴狼狈的神态打扮。

    要知道海金沙可是蓝血贵族,虽不至于像白砡那般刻意将自己扮成雕塑,时刻保持着完美的仪姿,但起码的贵族风范却是从未放松,发丝不乱、衣物平滑整洁自是必须,但眼下的他,不但未做到这点,眼中更是红丝密布,竟像是几天没睡过觉。

    至于经常出入**便显得风度翩翩的白石英,更是面容枯槁神态憔悴,一脸的奔波之色。

    “看你的表情,这第三天……你也还是没能找到苏合香的下落。”白石英缓缓开口,面上有一抹少见的严肃。

    海金沙回以沉默,好半晌后方才开口,说道:“教廷的消息封锁的太死,我只能查探到苏合香成为了教廷秘密缉拿的对象,但查不出原因。”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海金沙喃喃自语,“我的人没能抓到她也就算了,为什么她会从教廷堂堂战争修女,沦落到对方的缉拿对象?”

    白石英眼中浮现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复杂之色,没有说话。

    “不过好消息是,”海金沙看了一眼白石英,有些疲惫地道:“她也不在你那位大哥的手上。”

    “你的意思是,”白石英轻声道:“计划继续?”

    “是。”海金沙点头应道:“以时间推算,苏合香没有时间将情报透露给白砡便出了事,所以除了苏合香不在我手上,我的其余目的均已达成。”

    “在夏枯草回来前,我会将苏合香出事的事告知子苓,她是个聪明人,会帮着我们瞒着夏枯草。”

    “你确定要瞒着他?”白石英微一皱眉,有些异议。

    “现在的情况与你设想的还是有些不同,起码苏合香的出事,瞒不过我那位大哥,即使我们不说,他也会说。”

    “还是说你又准备找些理由将夏枯草关起来?”白石英微讽笑道:“但你总阻止不了那场血誓复仇的发生,到了场上,我那位大哥依然可以亲自开口。”

    “那不一样——”海金沙摆了摆手,说道:“现在让他知道根本无助于事情的解决,而随之而来的那份心浮气躁更会渐渐发酵,极不利于他的破境,我虽然关他三天,但以他的性格,如果三天之内便能破境,一早就回来了,所以这个险绝不能冒。”

    白石英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点头表示了认可,“现在不告诉他,他有可能破境,然后以醒魂之境在决斗场上心乱,但如果现在告诉他,他就很可能无法破境,然后只能以空明之境于场上镇定,相较而言,的确应该不告诉他。”

    在苏合香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海金沙显然放轻松了许多,转而问道:“你那边呢?古山龙怎么样?”

    “他的确跑了。”白石英很快答复道:“不过他的逃跑很可能是我那位大哥的刻意安排,至于之后有没有再把他抓回来关在暗处,我查不到。”

    海金沙原本并没有太过在意古山龙的逃跑,直到白石英的提醒,他才意识到其中可能隐藏着的猫腻。

    古山龙的这番一逃一抓,由明转暗,虽看起来只是脱了裤子放屁的多此一举,甚至从明面看,在血誓复仇前,赌注之一的古山龙逃狱成功应是白砡责无旁贷的失职,但这一失职只会在白砡战败,想要交人却无人可交时才会出现,甚至当真如此,古山龙毕竟仍在白砡手上,只要稍微拖延上一阵,过上几天表示已将对方抓捕归来便能搪塞过去——甚至届时古山龙的是生是死都不再重要。

    但从暗处看,古山龙看似不在白砡手上,实则却仍在对方手里的这一事实便成为了一个可供利用的棋子,一旦决斗场上的局势变得对白砡有所不利,他便能以古山龙的生死威胁夏枯草,从而扭转败局。

    “一个赌注都能被他玩出这个花样,当时的我……败得可真是不怨。”海金沙面无表情地如此说道。

    “不过……这件事可以告诉夏枯草。”

    “不错,这只会让他愤怒,而愤怒的情绪……不一定就是负面的。”白石英微微颌首,随即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那个笨蛋差不多也该回来了,需要做点表面功夫。”

    海金沙看了一眼对方憔悴的神态,心知三日间自己不易奔波,而将外联工作全部交由对方一力负责,必然极为辛苦,便点了点头,有些别扭地说道:“走好,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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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开端

    ();    说来也巧,正当这边的海金沙与白石英二人刚好各自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另一边,那位管家派出的第三位前来传递消息的信使也在同时抵达了学院,极为恭敬地敲开了前者的屋门。

    “辛苦了,下去吧。”

    海金沙挥手打发了那位使者,自信封中掏出一张字条上下扫了眼,便极为自然地将其递给了正向他走来的白石英,口中说道:“他们已经入了城,再过片刻,就能回到这里。”

    白石英赶忙快走几步伸手接过,同样上下扫了眼,便是双手一搓,掌劲微吐,将其化为了片片碎屑。

    对于眼前的这番景象,海金沙没有任何表示,而从他们这一极为默契的动作看来,类似的一幕想必已在过去的三天里上演过好几回,彼此都已渐渐熟悉了对方的处事习惯……以及能力所在。

    白石英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一眼跟在海金沙身后的子苓。

    海金沙自是明白这一眼的意思,极为直接地说道:“子苓都已经知道了,没有问题。”

    ‘都知道?只怕未必。’白石英闻言于暗中微讽一笑,心想你同样想对苏合香的出手与对子苓身上那件东西的企图心只怕仍未淡去,又何谈一个‘都’字?

    此时子苓的脸色稍有苍白,眉尖更是微不可查的蹙起,但总体而言却是表现得十分镇定,没有丝毫乱象,而白石英暗中的身份注定他是一位职业的怀疑论者,且其思路也总会往些阴暗的地方拐去,所以眼见对方如此表现,他却是十分的不以为然,心想相较于苏合香的爱屋及乌,不过几天的功夫,你对她的感情自是不会如何深厚,镇定一些,也属正常。

    不过想是如此想,他自是不会说些什么,而他阴暗的心思在某些方面也的确有其长处,于是之后的他便是温和一笑,看着身前的这两位‘合作对象’,极为认真地说道:“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那我们现在就合计出一套说辞,先瞒过夏枯草再说。”

    ……

    就如离去时一样,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那位管家的夏枯草有些愕然地看着前方一字排开,正站在宿舍区门禁处等待着自己的三位友人,心中颇有几分时空错乱之感。

    于是他直接上前,毫不客气地锤了白石英一拳,调笑意味十足的问道:“怎么?您老今天又要体察民情?”

    白石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抬首望天,鄙夷道:“看清楚,现在可是白天。”

    “所以现在的你,不应该躺在床上么?”

    白石英闻言一滞,有些无奈地道:“好吧,我承认,普通人的生活还算不错,我正在给自己放假,要知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笑吟吟地说道:“日夜操劳,对肌肤可是极为有害滴,我得好好养一养。”

    海金沙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心想能将这份隐藏不了的疲倦推脱到那上面去,你也真是可以。

    至于夏枯草……耳闻对方这一极为无耻且颇具卖弄意味的言辞,却是眯起了双眼,极为直接地评价道:“撒谎!”

    场间的三人齐齐心头一跳。

    顿了一顿,夏枯草方才同样极为鄙夷地道:“明明就是在心里惦记着三天之后归来的我,又何必扯些别的理由?”

    如此报了方才的一箭之仇,他的表情才变得温和起来,又轻轻地锤了白石英一拳,很是诚恳地说道:“谢谢。”

    ‘啧……吓死小爷了。’白石英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同样回了一拳,挪揄道:“虽说事实的确如此,不过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描述地如此恶心?”

    说完不等对方回话,白石英便后退了几步,让出了子苓的身影。

    于是夏枯草的目光转向了那位小姑娘,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确定某人的确并不在场,不由微感失落,有些腼腆地问道:“子苓,你苏姐姐呢?”

    “苏姐姐说她不在。”子苓一本正经地如此说道,随即看着夏枯草莫名其妙的脸,她又轻笑了一声,方才认真说道:“教廷这几天出了件事,好像在追捕什么人,苏姐姐去帮忙了,不过她说了,血誓复仇之前,她会争取赶回来。”

    “这样啊……”夏枯草心里自然有些奇怪,心想苏合香只是侍奉于那位小圣女殿下左右的战争修女,追捕人犯这种事……为什么会要她的帮忙?

    按照剧本,此时的白石英适时地插入,于一旁漫不经心地道:“看来教廷那群古板的神官总算意识到那位圣女殿下的长大,开始安排些轻松的活计让她动手,你家的那位小苏,只怕以后有的忙喽。”

    原来如此……夏枯草闻言放下了心头的疑惑,随即却起了一丝醋意,不由失笑,心想自己这算是吃得哪门子醋,不由彻底放开,转向了海金沙。

    面对这位师兄,他的态度便显得严肃正经了许多,板正了面容,极为简单地招呼道:“师兄,我回来了。”

    “好。”海金沙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显然心情不错的夏枯草,心头微感诧异,随即也是十分简单地问道:“破了?”

    夏枯草早已料到对方的如此一问,当下便是心头一动,召唤出了自己的那本禁典,随即一张卡牌突兀地出现于其指间旋即又是渐渐虚化——于是场间便出现了一杆冰枪。

    一杆场间四人都极为熟悉的冰枪。

    夏枯草欣赏了一番两位友人满布讶异的脸,得意道:“这一次,我一定会给白砡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完这话,他才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白石英,却注意到对方并没有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与海金沙对视一眼,便是转过头来,很有些复杂地说道:“在那之前,我那位大哥……已经给了你一个‘惊喜’”

    ……

    ……

    “怎么说?需不需要修改一下计划?”眼见夏枯草的身影渐渐消失,子苓小姐也是极有眼色的转身离开,于是白石英微一沉吟,便是如此问道。

    “古山龙这边……已算是解决,之后如何处理,是他的事,总不会再有什么问题。”海金沙摇了摇头,随即脸色一肃,有些沉重地道:“至于苏合香……虽然他已破入醒魂,我们最初的担忧已经消失,但我总觉得其中有问题……”

    “有问题?什么问题?”

    “醒魂之境……”海金沙皱起眉,极为疑惑地说道:“他竟真能在短短三天之内便破入醒魂?封印师的修炼哪有这般速成!在我搞清楚前,先不要告诉他苏合香的事。”

    “我不懂封印师的事。”白石英很是坦诚地说道:“所以既然你认为有此必要,那便一切随你。”

    ……

    之后的几天,夏枯草等人都在暗中做了一些事。

    譬如夏枯草于当夜便是挥毫提笔,写下了一封给予白常山的信,并以事先预定的联络方式送出。

    又譬如海金沙同样连夜询问了那位管家,细细盘问起夏枯草在这三天以来的所有经历却没有丝毫所得,与白石英的相对无言。

    但除了这些暗中之事,在明面上,夏枯草的生活也是十分忙碌。

    破入醒魂之境便能真正利用起小世界的造物,而卡牌库的上限提升自然要求夏枯草对此做出取舍,于是在海金沙,乃至在联袂而来的阳起石与杜仲的建议下,他先是提升了那张封印着冰霜之鸣第四弦的魔纹卡牌至第五弦,并封印了杜衡送来的那具青铜级近战傀儡,随后便只留下了剩余八张空白卡牌的一半以作机动,将剩余的一半,一一选定了目标加以封印。

    至于海金沙与白石英二人均是极为关注的情绪问题,除了那日最初时听闻古山龙的逃跑与随之可能发生的后果推测时,夏枯草的脸庞略有几分阴沉,之后的日子,他的情绪就只能用平静如常形容。

    于是时间就这么波澜不惊的悄悄流逝,夏枯草听从了海金沙的意见,再没有前往那处书馆,却也再未提出与对方进行实战训练的要求,只是一味的想着不知什么事,甚至对海金沙发出的警告都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下,并不在意哪怕他已有醒魂之境,白砡也仍高过他一境的事实,表现的格外的从容不迫,仿佛胜券在握。

    于是就在这一番诡异的平静中,吉芬王立封印师学院的开学之日……终于到来。

    (终于要过第一卷**oss了……比预计多用了一章,咳咳,主要原因是存稿的断章有问题,每章字数太多,截断之后又要承上启下,所以……就这样了--,重复一下,下周一开始一天双更,时间方面,暂定中午12点半一更与晚间22点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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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他们不如我

    ();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此时正逢冬末初春,季节转换之际,气候难免有些多变。

    所以当夏枯草如往日般自床上醒来,梳洗完毕后推开窗,发现晴朗了好些天的天空却是在今天飘洒起春雨时,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他于心头泛起的,也只不过是如上的那句诗词,并没有联想到雨纷纷便欲断魂的清明。

    混迹于街头的小人物已在不知不觉间度过了他在封印师学院的第一个月,成为了醒魂境界的封印师,然后便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中最为重要的那个日子。

    学院开学的日子,血誓复仇开始的日子。

    虽然内心有些把握,但夏枯草同样清楚今天的自己极有可能当真断魂,与那些自己初结识的友人死别,但他在这一月中的经历的确太过精彩,目睹了这所天下近一的学院的真实模样,结识了两位蓝血贵族更邂逅了心动对象,紧接着更要看到庄严的开学仪式,所以这段回忆势必是他今后或没有今后的生命中最为难忘的一段,自然有所安慰。

    门外忽然响起阵阵脚步声——

    夏枯草嘴角扯起一丝弧度,心头有丝暖意流过,他自是知道门外那些脚步声的主人中必然有着海金沙的存在,他也知道海金沙虽是一年级生,但他并不是新生,自然不用参加什么开学典礼,而是应当行走在前往书馆的道路上,但因为自己,他便必然会来。

    夏枯草极为感激海金沙为他所做的一切,所以不等敲门声响起,他便迎了上去,将门打开,微笑问早。

    随即他看了一眼跟在对方身后的子苓与白石英二人,点了点头。

    海金沙并没有什么问早问好的心情,他的脸上顶着两个极为醒目的黑眼圈,显然昨夜并没有睡好,看模样要比夏枯草还要紧张几分,所以他并没有理会自己这位师弟的这一问候,只是极为直接地说道:“准备好了?”

    夏枯草点头。

    “那便走吧。”

    ……

    吉芬王立封印师学院的历史无比悠久,但正是因为这份悠久,院方自很久以前便开始不再在意什么校庆校典,而任何事物只要存在的时间够久,自会有些份量,从而萌生出极为复杂的外交关系,所以那些常规的、礼节性质的拜访交流便在院方的安排下集中于一年一度的开学式。

    而这所封印师学院虽在千万年间始终保持着活力向外不断发展拓新,但不知是何原因,其大礼堂的位置却是始终没有变过,是这所学院为数众多的古迹之中,唯一一处会在此时对外开放的所在。

    只是通往那处所在的传送阵也如那栋书馆一般,有着严格的限制,并不是常人所能利用,而今日的学院又是八方客来,所以一向地广人稀的学院内部,此时竟是极为少见的出现了由于人潮而引起的堵塞现象。

    夏枯草等人在宿舍区时还好,一旦进入通往大礼堂的主干道,便变得有些寸步难行,此时正是清晨,天光并不如何明亮,空中又飘洒着细雨,于是湿漉阴暗的主干道便很有几分混乱的模样,数不清有着多少车轮正在青石板上滚动,又有多少久不能行的马蹄正在恼火地踢踏着雨水。

    不过这一切都与学生无关,因为这里是学院,也因为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所以这些学生便是最为重要的人,于是在有过经验的海金沙的指引下,夏枯草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院方安排的接引人,走上了专为学生而设的便道。

    至于其余那些参加开学典礼的各地名流乃至王亲贵族们的马车,便只能陪着那些凑热闹的平民一起,继续停留于主干道,看似尊贵悠闲,实则好不苦闷。

    学生,哪怕是平民学生也比贵族甚至是王族更为重要,这看上去有些不可想象,但这就是事实,而看着那些安静华贵的马车与面色如常的随从侍卫甚至同样毫无愠色的贵族,便可以想见在过往的无数年间,学院内部早已形成了一套规矩,而这套规矩的力量,更是无比强大。

    夏枯草在踏上便道前回身看了一眼,心下感慨横生,对于学院展现而出的这一力量极为向往,心想这才是和谐有序的景象,他相信这些表面淡定的贵族一定不忿于说说笑笑的平民学生将他们渐渐超越,但这一规矩是由学院所定,他们之中……便没有谁敢表现出不满。

    但他随即就想起了白砡,不由微讽一笑,修正了自己的想法,心想的确有人敢,只是‘敢’与‘能’,却是两码事。

    ……

    ……

    夏枯草仰着脸,好奇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大礼堂——那日他与苏合香的把臂同游自是看尽了学院古迹,但如此之近的观察对他而言仍是尚属首次,于是他的双眼便是微微眯起,看起来满是开心。

    此时走在便道上的自然都是些学生,而且大多数是为新生,所以夏枯草的这番模样看起来并不如何显眼,于是海金沙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他不说,并不代表没人会说。

    “看到没,夏枯草。”

    “哪呢?”

    “那个看风景傻笑的。”

    “啧,”一位学生微微皱眉,冷笑嘲讽道:“一脸傻笑,还嫌自己丢脸丢的不够?”

    他身边的那位接引人——接引人也是学生,但自然不会是新生,闻言同样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位夏学弟虽是有些不自量力,但入院以来也并未有过失措之举,更是击败了名头极为响亮的杜胖,那这丢脸的评价,又是从何而来?

    场间的那些学生在最初的那份对于大礼堂的关注过后,便纷纷注意到了夏枯草的存在,而随着有心人将血誓复仇的消息传播的越来越广,即使他们只是新生,也都知晓了今天的‘余兴节目’,而夏枯草的面容对他们而言也早已不是秘密。

    于是他们便不复先前静立严肃下对于成功入学的欣喜,开始或有意或无意,或全神贯注或悄悄用余光去看,或真正关心或只是好奇,或怀着看好戏的嘲弄心态望向了那处,注意起了他的一举一动。

    这些学生于搓手跺脚闲聊讥讽之中说出的话语倒不见得都是些难听的话,但人总是对刺耳的话语更为敏感,只是还未等夏枯草对此表示些什么,海金沙原本便是极为阴沉的脸色却是渐渐凝固,眼看就要发作。

    “算了。”白石英一把拉住海金沙,看了一眼周边讨论的越发火热的人群,耸了耸肩,说道:“何必置气。”

    海金沙身边的一位陌生学生不知是与人讨论的过于热烈从而有些昏头,听到白石英的这句话,竟没分辨出对方的立场,便是转过头来,同样对着海金沙劝道:“是啊,何必与他置气。”

    他看了一眼夏枯草,继续道:“学院因他损失的声誉,由我们赚回来就是,何况胜负未分,提前动气,岂不会有尴尬的可能?”

    夏枯草赶忙帮着白石英拉过海金沙,轻声道:“算了。”

    随即他转过头来,看着那位也已发现搞错了对象的学生,很是诚恳地说道:“我很欣喜你口中说出的话还算公允,而你能有这份替学院长脸的心,也是很好。”

    “但我现在并没有输,所以学院的声誉也没有损失,而一旦出现那种状况,想来那时的我早已死去,自然已算补偿——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一补偿远远不够。”

    “至于你的那份心意,只希望以后你在为学院涨声势时,不要如现在这般弄错了方向。”

    夏枯草的这番话说得格外平静温和,所以哪怕他的话语中多少有分讥讽之意,听来却是极为诚恳,而那位同学也的确羞燥于自己方才的表现,所以眼看夏枯草随后的转头离去,他忽地回过神来,大声喊道:“你真能赢?”

    夏枯草头也未回,平静说道:“能。”

    那位学生与周边的那些人听着这话,震惊地险些摔倒在地,心想这家伙居然能自信到如此平静,难道当真能赢?

    海金沙却仍是怒气未平,瞪了夏枯草一眼。

    夏枯草看着他笑着解释道:“这就叫装深沉或称之为扮酷,在这一点,他们远不如我,便能震上一震,至于输赢的问题……”

    夏枯草看向那处近在眼前的大礼堂,淡淡地道:“既然仍未开打,自然有着万般的可能。”

第七十七章 白砡者,白石玉,白玉石也

    ();    白石英若有所思地看着神情自若的夏枯草笑眯眯地拉着仍有些余怒未消的海金沙挤出人群,迈入大礼堂,直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子苓偶一回头,发现他的身影渐渐落下,呼喊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有些歉然的一笑,随即抬腿跟上。

    只是人虽是走了,心思却仍停留于原地。

    白石英自是知道自己方才的那一表现与他暗中的身份极为不符,心中不由生出淡淡的悔意,但他随即想到就连一贯冷静到冷漠程度的海金沙也在一位新生面前大动肝火,想来总不是因其一宿没睡的缘故,那么自己的这一异常总也解释的过去。

    只是……白石英微微眯起双眼,默然回想着自己已有多久没像方才那般真正的忧心于某人,不由有些复杂地吁了口气,转而思索起另一个问题——

    海金沙……他那明显有违于性情的表现,究竟只是出于与自己相同的原因,还是与他禁典内的那样东西……有着什么关联?

    ……

    落后一段的白石英很快追上了夏枯草等人,因为后者一行人并未深入大礼堂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杜衡。

    “随我来。”

    简单抛下如此三字,杜衡随即返身便走,似是毫不怀疑自己的声音能否在这人声鼎沸的大礼堂中传入对方的双耳。

    不过他也的确不需要怀疑。

    夏枯草苦笑着掏了掏耳朵,看了一眼身边一圈被震得目瞪口呆的同窗,更是发现其中的几位于心神失守之下,当真愣愣地走上前去,很是乖巧的跟在对方身后,直到被一旁的马蔺出手拦住,这才有些讪讪地醒过神来。

    夏枯草失笑地摇了摇头,很是自然地与那位来自依斯鲁得岛的地方贵族擦肩而过,走在了杜衡身后。

    只是同样跟在对方身后的远不止夏枯草一个——

    走在前方的杜衡自脚步声中分辨出了什么,双眉一挑,极为不悦地转过身来,先是看了一眼面带无奈之色的马蔺,随后再度扫了一眼在他眼中的闲杂人等,微一沉默,雷鸣般的声响再度响起——“只有他一个。”

    “你们,去参加你们的开学式。”

    海金沙同样竖起双眉,踏前一步,他自是不能算在新生之列,他也懒得说些什么,便直接以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只是杜衡绝不是马蔺所能媲美,所以眼见情势如此发展,夏枯草赶忙插入两人之间,很是认真地对着海金沙说道:“师兄,相信我,让我一个人去吧。”

    海金沙闻言沉默了许久,直到夏枯草身后的杜衡快要忍耐不住,方才点点头,退回了原点。

    “我在外面等你。”

    夏枯草微笑点头,随后看向子苓。

    不过尴尬的是,他与这位小丫头其实并不如何相熟,所以当夏枯草看向对方,一时间竟是想不出什么言辞,只得歪了歪脑袋,干巴巴地道:“等你苏姐姐来了,让她等着我。”

    杜衡闻言面色微异,只是他虽为极为直接之人,却也决然不蠢,至于场间的其余三人,自然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倒是脸色不变,唯有白石英偷偷地瞧了一眼海金沙,眼见他仍是没有任何表示,略一犹豫,便也保持了沉默。

    随后他上前一步,很是认真地说道:“你应该明白,我之所以入学,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保证这场血誓复仇的公平,而古山龙的事,是我的那位大哥先行越线,你不用谢我。”

    “所以我们之间的约定依然有效。”

    夏枯草自是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他只是微微点头,再度扫了一眼这些他极为喜欢的人儿,便是潇洒利落地一个转身,一马当先,走在了脚下不知通往何处的小道上。

    ……

    杜衡并不在意夏枯草的越位,他只是等到与海金沙等人拉开了距离,确认即使是自己的声音也无法传入他们的耳中,这才轻声开口:“杜副院长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我知道了。”

    杜衡并没有如寻常人一般惊异地问些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的废话,闻言后只是沉默,随后有些感慨地笑了笑,心想那句学院学生许胜不许败,即使要败也定然要逃以慢慢修炼以图后事的话的确有些无耻,不说也罢。

    “说起来,”夏枯草却是突然开口,“我没有参加入学式,严格说来,好像并不能算是学院的学生。”

    “学院从不在意这些虚名,你最好不要如此想。”

    夏枯草回身瞅了一眼杜衡开始变得有些不善的脸,低声赞叹道:“所以这里才是学院,而我……也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了。”

    越来越喜欢,自然不忍轻离,杜衡琢磨出了其中的味道,眼中闪过一道光彩,与海金沙一样,他也无论如何想不出夏枯草的胜机何在——哪怕对方赢过自己。

    ‘希望你能赢,因为我好像也在越来越欣赏你,所以我真不想亲手杀死你……’

    ……

    ……

    一踏入大礼堂侧门之外的某处隐秘之地,夏枯草一眼便瞧见了白砡。

    对方仍是那般一丝不苟的打扮,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耀在他身着的星白长衫上,映射在他极为俊美却是面无表情的脸庞,便如精雕细琢的雕塑一般肃穆冷漠。

    如果白砡真是一尊雕像,那么眼前的这一幕的确很美——所谓肃穆之美。

    可惜白砡不是。

    于是夏枯草便不喜欢。

    因为雕塑只是死物,没有生气,而如果一个人整日地把自己扮成一尊雕像,自然会变得很没有人情味,而用另一句话来解释,便是因其冷漠,故而骄傲。

    这份骄傲与海金沙的那份骄傲截然不同,海金沙并不屑于掩饰自己的骄傲,却也并不刻意展露自己的骄傲,他的骄傲来自于内心的强大,浑然本性而出,丝毫不令人反感抵触。

    白砡的本性却是冷漠,所以他的骄傲,便只是故作淡然的骄傲。

    夏枯草与白砡彼此只见过对方一面,互相之间的交谈更是寥寥数语,但妙的是,就是自那一面过后,他们便开始相看两厌。

    所以夏枯草只是微微瞥了一眼白砡,浑然没有掩饰自己对于对方故作淡然的厌恶乃至反胃。

    冷漠骄傲的白砡这次并没有无视夏枯草的存在,他的双眼终究落在了对方身上,再没有如上次那般仿佛看着极远处的风景,这是一种尊重,但这一尊重完全是为了自己——血誓复仇,由他发起,所以尊重夏枯草,就是尊重自己。

    所以当白砡发现自己的尊重只能换来对方的厌恶甚至是反胃,他便开始沉默,不知该如何言语。

    说到底,扮雕像扮久了,总会有些后遗症,譬如不近人情,又譬如不善言辞?

    白砡啊白砡,你这名字……真是起的很好啊……

    夏枯草很是嘲讽地如此想到。

第七十八章 血誓复仇

    ();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注1)。

    只是也许扮作雕塑一般的白砡还能有几分敬亭山的风貌,夏枯草却决然不是潇洒狂放,浪漫纵情的李白,所以正如诗句所言,不是敬亭山也不是李白的他们二人,便唯有相看两厌。

    白砡看着夏枯草的脸,确认了心头的情绪,袖中的右手微微攥紧。

    他记得夏枯草是谁。

    白砡目前的一生光彩夺目,极少会有被人羞辱的机会,但上次在学院会客厅中,身前的这位学院学生却是接连数次以言语狠狠地羞辱了他——至少在他看来那就是羞辱,所以自那之后,他便对对方留上了心。

    这与夏枯草身上的那本禁典无关,甚至与对方杀死白矾的事实也没有太大的关联。

    因为这份厌恶,事后的他借着血誓复仇之名,光明正大的让下属们调查过夏枯草,只是查出的结果让他微有失望,这名学院学生果然只是个徒逞口舌之利的废物,除了运气不错,身怀禁典,便是连学院学生的身份都有些禁受不住,又哪有资格承受他的厌憎,成为他的对手?

    只是因为他的那份好运气与自己那位三弟的死,他却必须有所表示,所以他给予了对方同等的地位,却没想到夏枯草仍是丝毫的不领情。

    白砡沉默地看着夏枯草的脸,意味难明地笑了笑。

    文字描写只能用笑,但实际上他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便恢复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

    随后他从侍立于身后的柏子仁手中接过一柄小刀,极为庄重地展示于夏枯草面前,随即用刀锋缓缓刺破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开始向着手腕的方向移动。

    他推动刀柄的速度很慢,所以锋利的刀口划开皮肤破开血肉的景象极为醒目,有着一种惊悚的美。

    夏枯草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他的神情依然平静,只是格外专注地看着白砡手中的刀锋。

    血誓复仇,自然先有血誓,后有复仇。

    随后他回身望向杜衡,冲着他微微一笑,微涩说道:“有没有带刀?”

    杜衡默然,行走于学院之内,又有着王族的身份,更是习惯于以双拳对敌,他又如何有可能随身携刀?

    不过杜衡是封印师,还是即将破开实封之境,踏入中阶顶峰领域的强大封印师,所以夏枯草的这一小小要求,自然难不住他。

    凭空具现化出一柄刀具的杜衡将刀锋倒转,递给了夏枯草。

    夏枯草从容接过,嗤的一声,将自己的左手手掌同样割开了一大道血口,与白砡之前极为缓慢的动作相比,显得格外简洁有力。

    “都是大男人,谁没有见过血?难道你认为割得慢一些……便能吓到我?”

    白砡闻言,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流淌着鲜血的左手,目中有血,却是无他。

    眼见血誓复仇将要开始,杜衡已是准备退开,白砡身后的柏子仁却是因杜衡的这幕为夏枯草提供刀具的景象注意到了他,不由微感眼熟,随即他鼻梁上仍时不时泛起的刺痛提醒了他,于是柏子仁骤然生怒,并指如戟,一指杜衡,便是极为怨毒地道:“是你!”

    世人常用口鼻歪斜来描述一人之面貌丑陋,又或是口鼻歪斜之人常给人些病态之感,所以作为原本极为英俊,却被人平白无故打歪了鼻子的骄傲青年,眼见凶手在此,自是极为愤怒。

    他跟着白砡的时间并不算久,而按夏枯草于事后充满恶意的评价,便是仍未养熟,所以此刻的他根本未曾请示,直接上前一步,冲到了杜衡身前,照着对方的鼻梁便是一记狠毒的冲拳。

    挥拳的他极为自信,因为他是教廷骑士,虽在拳脚上的功夫略逊于苏合香修习的神官格斗术,但也总不是偏向于法系职业的封印师能够与之媲美,而在他看来,与夏枯草混在一起的除了海金沙,便再无什么出色人物,所以眼前的杜衡不过只是徒具勇力的莽夫,自己如今率先出手,自是足以回报上次的偷袭之恨。

    ‘胆敢冒犯贵族与教廷的威严,自然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柏子仁很是认真且残忍的如此想到,甚至觉得之前的‘足以’一词,有些不美。

    可惜……他并不知晓自己袭击的对象曾近亲手击败过苏合香。

    他也并不知晓对方的王族身份——因为这件事的确少有人知,而他虽是贵族,混的却是教廷,便从来与法典国王族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所以杜衡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不知何故,忽然向他袭来的年轻人,随后同样出了拳。

    因为不清楚对方出手的缘由,也不清楚对方身具的斤两,所以杜衡的这一出拳,使出了全力。

    迎接柏子仁的只是一个拳头。

    但那却是一个比海碗还要大的拳头。

    这个拳头远比柏子仁的冲拳来的光明正大,充溢着金石之气,破风击出,全无阴诡的味道,却是极为霸道,霸道的似是要将身前的空气也都一齐挤压过去。

    于是柏子仁惊骇的意识到哪怕不是偷袭,自己也决然不是这个胖子的对手。

    一拳击出,柏子仁不敢贸然对拳,只得于中途猝然变招为架,只是既然杜衡使出了全力,那么他所做的努力便全为虚妄。

    杜衡的这一拳摧枯拉朽地挡开了所有阻拦于拳路之上的防御,极为简单的一击击在了柏子仁的下巴上,只听咔擦一声脆响,柏子仁于空中便是干净利落的晕了过去,落地后还如死狗一般滚了两滚。

    夏枯草有些不忍地看着对方碎裂的下巴,心想口鼻歪斜,您老这也算是占了个齐全。

    杜衡微感异样,全然没想过这位袭击者竟会如此无能,所以一怔之后的他,便是如此评价——“废物。”

    似是觉得有些不过瘾,一顿之后,他又是骂道:“干李良的。”

    夏枯草闻言好笑地看着他,随即极为认真地说道:“此情此景,用上‘傻B’一词,会显得更好。”

    杜衡欣然受教,退了下去,却是留下了一句话——

    “白砡,你欠我个交待。”

    侍从官一般的人物却在自己未曾首肯之前悍然出手,惹上了杜衡,自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不过更麻烦的是,柏子仁的这一晕,那么有关这场血誓复仇的内容,便只能由他自己来说。

    所以当白砡微一沉默,便算是回应了杜衡之后,他便转而看向了夏枯草,一指身后的一座石台,格外冷淡地开口:“去那儿。”

    夏枯草一直认为白砡之所以会将血誓复仇安排在大礼堂,是想借着当众击败自己,好好地落落学院的面子。

    只是对方所指的那处石台看似极为普通,也同样坐落于这处隐秘之地,而此时场间除了杜衡与昏迷的柏子仁,便再无第三位观战者,只是这里的确仍在大礼堂的范围之内,所以夏枯草的心情不由很是不错,认为白砡的算盘已是打破,眼下也不知正于心中如何懊恼。

    但当他随着白砡踏上那座石台,只是迈了一阶,良好的心情便是从此而断。

    夏枯草微微眯眼,感受着周边的环境变化,心中不由起了好大的警惕。

    白砡啊白砡,算计至此,就雕像而言,你只怕真是其中最为聪明的一个。

    (注1:原句不是‘唯有敬亭山’而是‘只有敬亭山’,但第二段的打头我用的是‘只是’,所以用原句便在短短几个字数之间出现了两次‘只’,看着别扭,所以我把原句改了。)

第七十九章 拾阶而上

    ();    右脚刚刚踏上比斗台的阶梯,夏枯草的双眼便是微微眯起,感受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压力正自他脚下踩着的台阶之上凭空泛起,压在了肩头。

    只是现在的夏枯草可不是一个月前的那个他,这与生物学无关(注1),纯粹只是眼界的关系,所以很快,他便分辨出了这股压力的由来。

    ‘限界基石……’夏枯草默念着自书本上看来的这一名字,随即抬眼看向白砡,却见对方正仿若无事般的缓缓拾阶而上,显得无比悠然。

    ‘还是只会对实封境界以下封印师产生影响的高级货……’

    以境界论,白砡早已是稳稳迈入中阶封印师行列的实封真境,而他却是足足低于对方一个大境外加一个小境的醒魂幻境,所以夏枯草自是一早就做好了白砡以境界优势压制自己的准备。

    只是他却从未想过,对方能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竟是连这座比斗台,都已下足了功夫!

    此时的白砡已登上了这块限界基石,转过了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夏枯草。

    好整以暇便是不急不躁,而白砡也的确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一味地看着他。

    夏枯草见状心念急转,自一旁杜衡的表情,他确认这块限界基石绝不是学院的物品,所以只是瞬息之间,他便猜到了对方的打算。

    “让我猜一猜。”夏枯草开口,由于他十分确认白砡绝不会于此时对他出手,所以他的言辞之间毫无敬畏,更是没有半分身陷不胜之地的沮丧。

    “你一早就料到学院可能会使些手段,让你苦心安排的血誓复仇不被人所知,所以在刻意传播消息,搞得人尽皆知外,你还准备了这块限界基石。”

    白砡的神情一如往昔,仍是那般的清淡冷漠,夏枯草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而以这块限界基石的特性,我很难接触到你,那么只要你不出手,这场血誓复仇就能无限的僵持下去。”

    “不是很难,而是根本不可能。”白砡面无表情地插口。

    夏枯草闻言意味不明地一笑,却没有加以反驳,只是有些自嘲地道:“你也算是摸准了我的心思,知道这种不战而败的结果,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接受,所以封印上一块限界基石,便能堵上我认输自裁的可能。”

    “而只要我不认输,你不取胜,这场血誓复仇便能一直持续下去。”

    夏枯草定定地看着白砡,脸上的表情渐渐转为冷肃。

    “但学院不会接受这一结果。”

    “只是院方同样无法干涉血誓复仇,所以他们只能代我向你认输。”

    “但这依然不是你的目的。”

    夏枯草忽然皱了皱眉,修正道:“不,应该说是——让这所天下近一的封印师学院不得不向你低头,只是你的附带目的。”

    “你真正的目的,是在那之后,依然表示拒绝,从而引出仲裁会的干涉。”

    夏枯草微讽一笑,说道:“就像你对海金沙做的那样。”

    “于是事情闹大,你白砡之名必然响彻大陆,至于学院的名誉损失,只怕比你直接杀了我,杀了一位封印师学院不过一年级的新生,来得更为惨重。”

    说到这,夏枯草自顾自地鼓起了掌,赞叹道:“真是极好的算计!”

    “知道了,又如何?”夏枯草掌声未绝,白砡却已开了口,淡淡地道:“难道你真会自裁?”

    “为这所入学不过一月,甚至从未接受过正式教导的学院,牺牲上自己的性命?”

    白砡摇了摇头,毫无一丝情绪地说道:“你不会。”

    “我的确不会。”夏枯草有些复杂地笑了笑,随即说道:“所以我准备这样——”

    话音刚落,便是一步迈出!

    方才夏枯草踏上第一阶时所承受的压力只能算是警告,而随着他此时又一步的落下,夏枯草的眉头就是骤然一紧,脸色瞬间变得如雪般苍白,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再次自他踩着台阶的脚掌,上袭至脑海!

    突如其来的痛楚,令夏枯草双腿一软险些跌倒,但他强行用手撑住了地面,闷哼一声,便是极为强悍地重新站起,准备继续前行。

    “这与自杀无异,甚至自杀还痛快些。”白砡极为冷淡地瞥了一眼夏枯草,袖中的双手却是微不可查地握紧——正如夏枯草所言,他的目的不是夏枯草的命,而是对学院声誉的打击,所以即使夏枯草同样得死,却也该死得有所价值。

    “这是我的命,与你何干?”

    夏枯草死死地盯着白砡,试图用这种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他说话的声音虽仍是清晰可辨,却已有丝丝颤抖。

    夏枯草从未经受过这种痛楚,就像无数把滚烫的小刀,正在自己的脑袋上肆意切割,痛得他恨不得效仿刑天,也是因为这份痛楚,此时的他脸色格外苍白,额头之上的汗珠更是像黄豆一般滚滚而落。

    但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时往往不能清晰觉察到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人撕心裂肺,所以一想到只要自己停下脚步,便会遂了白砡的心愿,夏枯草心头的那股狠劲便又浮现了出来。

    他看着自己踩在台阶上的脚,忽地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腰腹用力,身体前倾,便把自己落在后方的另一只脚也抬了起来,狠狠地,挑衅一般地踩了下去。

    他的这一脚真的踩得很重很用力,仿佛要把坚实的石头踩穿。

    于是他的这一动作所付出代价便也极为惨烈——

    无数把火热的刀自脚底探出,如切开黄油一般破开了他的**,清晰地传入脑海——

    夏枯草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但他原先紧蹙着的眉头却是渐渐展开,先是有些急促地呼吸了几下,随后却像是享受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

    看到这一幕,白砡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随即却道:“还有十阶。”

    别说十阶,就是十阶的一半,旁观这一切的杜衡也不认为夏枯草能够迈得过去,而且更麻烦的是……杜衡回想了一番夏枯草先前做出的假设,悄然握紧了背负于后的双手,心想若事态当真发展到那一地步,自己便也只能出手……将夏枯草杀死。

    这里暂且不提杜衡于心中的纠结,只说场间——

    场间的夏枯草根本没去理会白砡的话,只是艰难地再度抬起右脚。

    一阶,两阶,三阶……

    虽然每过一阶,夏枯草的身体都会颤抖的更为厉害,行走的速度更是慢了又慢,但很奇妙的,场外的杜衡与台上的白砡,却仿佛能感觉到他走的越来越稳,似乎每一步都要深深地体会一番遭受的痛苦,他才愿意迈出第二步!

    白砡已不再试图遮掩脸上的阴沉,至于杜衡,虽仍是不相信夏枯草能够走满十阶,却也渐渐动摇了原本五阶的判断,感到先前有丝压抑的心情松动了些,更是泛起好一阵的欣赏乃至于骄傲!

    ‘如此之狠,不过……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答案是第九步。

    在最后一阶前,夏枯草停了下来,咧嘴喘了会儿气,随后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看着脸色阴沉的似能滴下水来的白砡,极不正经地问道:“急不急?”

    随后他摆了摆手,很是随意地说道:“别急,等我歇会儿,我想你差不多也该憋到极限了,已经很想出手,将我打落下去。”

    随着这番话语落下,一本泛着紫色微光的封印之书出现于他身侧,夏枯草抹了把汗,微笑说道:“你大可以试试。”

    (注1:生物学上细胞的更新换代,严格而言,每一天的你都与过去一天的你不太一样。

    PS:这章的内容即使以我自己的眼光,也觉得写得很不咋滴,有空必须改,改完后标题会多个‘修’字。)

第八十章 傀儡无名

    ();    倾听着对方的话语,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仍在不时颤抖着的身躯,白砡的眼中泛起一抹怜悯与嘲讽混杂的情绪,随即双眼骤然明亮,右手探出,松开五指,便于春风中轻轻一抚。

    ——有书现于身侧,有牌闪于指间。

    这里的‘闪’,是一闪而逝的闪。

    随着卡牌的解封,破风之声大作,不是衣袂翻飞卷起的气流,而是生机勃勃的春景被某种力量撕裂开来的声响,随即就是一道火浪骤然现身,于夏枯草跟前化为一道火墙——熊熊燃烧。

    夏枯草额前的发梢被炙热的空气烘烤的微微卷起,他却始终没有动弹,只是静静地看着身前的这道火墙。

    火墙的存在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意义,既然夏枯草能够登上台阶,自是可以迈步绕开,而在白砡的控制下,这道火墙既然没有直接将其烧成灰烬,便说明了对方的这一声势依然只是警告。

    于是随着白砡的下一个心念,火墙又如出现之时那般毫无征兆的消失,只余地上的一道焦痕,证明它的曾经存在。

    夏枯草有些心疼地看着这道焦痕,心想如此巨大的限界基石……只怕比自己的这条命还要珍贵,你也下得去手?

    还只是为了警告?

    看来自己的这条命,果然极有价值……

    “划地为线,越线者死?”夏枯草半晌后抬起了头,颇有些玩味地评价道:“老套。”

    话音未落,他便迈开了步子,坚定地越过了那条线,便也真正地登上了最后一阶。

    白砡脸上闪过除冷漠与阴沉之外的第三种情绪——愤怒。

    这份怒意只是一闪而过,但夏枯草的确成功挑起了他的情绪,也破坏了他的计划。

    白砡随即皱眉闭眼,而再度睁开双眸的他,便是一片肃杀。

    但凡自认优秀之人,总会在杀伐果断方面下些功夫,白砡为人如何暂且不论,但就心性而言,在白氏一族合力培养下的他的确极为优秀,所以眼见计划遭到破坏,他便摒弃了所有杂念,一心只想让夏枯草死。

    大礼堂侧门之外的院墙生长着一处小小的竹林,被风卷动的竹叶随着白砡的心绪骤然一静,随即惊恐地四处散开,投射至这处石坪的阳光也是微微扭曲——时间于此刻,仿佛变缓了许多。

    随后火光之色再现——漫天的金焰之火仿佛将焦灼的元素疆域带到了此处,翻滚咆哮着悍然袭来。

    只是夏枯草既然敢迈出那一步,自对局势有所预判,他此时行动不便,又身在阶梯之顶,后无退路,便是死地,只是死地……却也代表着只有一处的方向会遭受攻击。

    ——起码白砡此番下意识的攻击,的确是从正面而来。

    夏枯草微微一笑,指间闪过两张准备了多时的卡牌。

    而随着他小世界气息的稍后展现,被笼罩于内的那道火焰于空中微不可查的一顿,现出了身形,只是对于水火这类极为寻常的世界认知,白砡与夏枯草自是不会存有太大的分歧,所以在那一顿之后,这股火焰便再次化为炙热的浪潮,向着夏枯草席卷而去。

    于是后者解封了第一张卡牌——冰霜之鸣,第五弦。

    感知到这股气息,场外的杜衡自是有些感慨,只是夏枯草的境界太低,第五弦度的力量并不足以消弭更高弦度的炙热,而且不同于曾经的他,白砡没有将那道气息——也就是同为五鸣之一的炽焰龙鸣化为实体,那么如此直接的法则相抗,无疑会有些不小的问题。

    问题便是七响,五鸣七响九弦中的七响。

    封印师不是魔法师——虽然两者展现而出的对战手段极为相似,但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本质,相较于崇尚元素之道的法师,封印师利用的却是各自小世界中的法则,只是这些法则之线一现于世便会引动代表自身的异象,表现出各自的姿态,便看似与那些法术毫无差别。

    所以当五鸣之二彼此相抗对峙,它们各自引动的异象在如元素魔法一般彼此湮灭消弭外,法则本身的对立却是引发了极为剧烈的冲突,无数切开空气的赤芒银光于空中彼此纠缠,四散的气浪如烟花一般卷回,仿佛于场间盛开了一朵黄灿灿的菊花。

    然后——就是猛烈的爆炸。

    五鸣的彼此混合,产生的这一爆炸便为七响,因为这些爆炸的声响真的很响,但五鸣的一一组合有着十种,七响顾名思义却只有七,其中缘由,便是因为其中的三种法则组合过于对立,根本不能稳定地加以利用。

    水火不容,自是其中的一种。

    杜衡悄然握紧了拳,很是担忧距离极为接近的夏枯草会不会有些问题。

    漫天烟尘之中,一抹身影悄然而现。

    却不是夏枯草——

    而是他手中第二张魔纹卡牌封印着的近战傀儡。

    那具杜衡以马蔺的名义,奉送于他的近战傀儡。

    出自王族之手,自是上等货色。

    这具不知名的金属傀儡如狼一般奔行于地,强行穿掠爆炸的余波,于是满身夹带着烟火之色,但仍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双拳却是微微虚握,随着惯性极为自然地从两侧摆动向身体后方,双腿斜掠身躯前倾,显得极为自然协调,其动作就像是一只鸟儿正在滑行那般美妙,而它身后背负着的刀柄,也快要插入它握成空心的金属掌中。

    跃过场间的空地时,这具金属傀儡无情的眸子始终紧盯着自己的目标,它的目光自是不会存有任何的杂念,专注冷静到了极致,便有几分人类的从容平静。

    ——没有情绪的平静于人而言代表着强大与自信,专注则代表着意志与决心,它是天生的战斗机器,夏枯草给予他的指令也不是马蔺运用战争傀儡般的发泄,所以制造者赋予它的天赋本能就此启动,它自行判断出了最佳的时机,发出了最为狠厉的攻击。

    这具傀儡于眨眼之间便抵达了白砡身侧,它的脚步未停,因为它方才表现出的模样虽是极为似人,但它毕竟不是人,而是金属的造物,所以如若白砡反应不及,它并不会在意将其踩成肉饼又或是撞成喷吐着鲜血的人肉麻袋。

    长刀自肩后闪电拔出,如风雨般挥洒了过去,砍向它所认为目标最有可能闪躲的方向,其刀势劲风过处,便是死神的领域。

    ——只是白砡并未闪躲,而只是抬头看了它一眼。

    (上传前小修了一下,所以有些晚,见谅。)

第八十一章 逆境

    ();    看一眼便是看上一眼,但目光没有破坏力,也无助于改变现下的局势。

    ——如若不是那具金属傀儡浑身光溜溜的毫无一丝毛发,对于白砡的‘看一眼’,这里必然会有一句‘毫发无伤’的存在。

    只是夏枯草身具冰霜之鸣并不是什么秘密,而白砡虽与对方相交极少,但他却是个格外注重情报之人,便从未放松过对夏枯草情报的收集。

    所以当他解封炽热龙鸣第六弦,自是能够料想夏枯草会以冰霜之鸣应对,甚至连对方利用七响的特性,以烟尘遮掩解封近战傀儡的战术动作,他都做足了准备。

    因为他是白砡,是个注重情报之人,所以对那具由杜衡亲手改造送出,这一他无法掌握的近战傀儡,他从来都是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他的看上一眼,不过是为了确认傀儡的模样弱点,以做出稍后的战术应对。

    那么——

    “赛尔的圣戒——逆境庇护所。”

    一层纯白的光盾忽然出现于白砡身前,薄薄的光盾并不是看起来的只有一层,而是无数面光盾的叠加。

    随即这些光盾的集合便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挡在了奔行中的傀儡身前。

    钢铁傀儡没有贸然踩下,而是身形一动,如被劲风扫过一般,腰身微扭,下半身便荡了出去。

    它的这一荡看起来有些匆忙无措,显得极为别扭,却以妙到毫巅的角度闪过了挡在脚前的光盾——更难得的是,它的这一动作,只影响了其下半身。

    于是它上身双手紧握的长刀便依然如风雨一般挥洒了过去,斩向了白砡的头颅。

    但正如方才所言,赛尔的圣戒——逆境庇护所形成的光盾并非单一的一面,而是多层的复合体,而挡在它脚下的那层光盾虽看似足够厚实,足够抵挡它的前行,却依旧并非是它的全部。

    所以又是一面面纯白光盾忽然显现,每一面都恰好挡在钢铁傀儡斩下的刀锋之前,每一面都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将那刀锋所指之处微微偏折,就像一只柔和的手缓缓抚过这柄锋利长刀……并将其引导至另一处。

    刀锋擦过了白砡的身形,重重地砸在一旁。

    于是一刀无功,反击开始——

    “炽焰龙鸣!”

    炽焰龙鸣,依然只是炽焰龙鸣。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的相斗,比的就是双方谁具有的底牌更多,那么如今夏枯草已经展现了两张卡牌,而白砡却依然只以一张相应。

    情势好像反了过来,明明拥有更多卡牌位的他,却在展示自己攻击的手段方面,表现的更为吝啬。

    但那已是足够——

    场外的杜衡感到天空似乎微微一暗,但那只是瞳孔为了适应强光收缩而产生的错觉,之后一个明亮至极的小太阳从限界基石之上冉冉升起,与之相比,自己送予夏枯草的那具金属傀儡却好像失去了颜色,变得有些轮廓不清。

    灼热的冲击波席卷大地,空中飘洒的春雨于一瞬之间便被蒸发。

    杜衡深吸口气,沉下了脸。

    他确认了一个事实。

    ——白砡……隐藏了境界。

    这一炽焰龙鸣远比之前袭向夏枯草的那道强,虽仍未突破第六弦的弦度,却已无限地接近第七弦,而杜衡自己便是无限接近第七境的封印师,自是能察觉其中的差别。

    实封实境。

    只是——有着如此的实力,却为何不在方才使用,而是留到现在……去对付一具再强也局限于青铜级的近战傀儡?

    烟尘散去,傀儡身躯微红,胸肩处的甲胄已在高温中融化,露出内里被灼烧的一片焦黑的中枢,随即这处中枢爆出一大片火苗,白光迸发烟尘大作,承受不住仍肆虐于体内看不见之处的炽热,渐渐扭曲,便有雾……如血一般的渗出。

    然后才是真正的安静。

    金属傀儡胸甲下方火花四溅,内在不知名的液体喷涂在白色的限界基石之上,随即双腿曲膝,缓缓跪下,看上去就像迟暮的武士,只能依靠手中仍把持着的长刀强行支撑。

    随后它忽然颤了颤,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着地面倒去。

    傀儡无口,自是难言。

    唯有通过其眼中闪耀的光芒波动,方能窥伺它的情绪——虽然那只是人类自以为是的情绪。

    但如今那道光芒已然消逝,便代表着傀儡已垮,垮在了烟尘之中,垮在了白砡身前。

    以半跪匍匐的姿势。

    ……

    白砡面无表情的收回光盾,指间有一枚闪烁着银光的戒指微微一暗,碎裂开来。

    他看了一眼匍匐于脚下的钢铁傀儡,心中没什么得意的情绪,随后微一摇头,看向了阶梯的顶部。

    夏枯草正站在那,身前仍有一具傀儡。

    白砡目光一凝,随即开口。

    “那具为你挡挡炽热龙鸣的余波还行,但要用来交手,不行。”

    “嗯,我知道。”

    “不过你能想到封印两具近战傀儡,找到封印师对战的盲点,一具掩护,一具攻击,已经很是不错。”

    夏枯草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意外于白砡竟会说如此之多的话。

    “投降吧,你没有机会。”

    原来如此……

    夏枯草眼中浓重的嘲弄之色一闪而过,心想雕塑扮得多了,脑子果然有些不好使,这又不是小说,何况即使是,那也必然以我为主角,收小弟这种事,又几时轮得到你?

    于是属于他的小世界气息猛然扩散,指间卡牌若隐若现,随即轻声说道:“再来。”

    白砡皱了皱眉,心知对方的十张魔纹卡牌中一者已废一者无用,还有一道冰霜之鸣也已暴露,底牌十去其三,而余下之七中应再无那具钢铁傀儡一般的超阶极品,那么夏枯草的底气……又是从何而来?

    但他不会就此裹足不前,因为无论境界卡牌还是装备资源,有着整个白氏艾尔贝塔侯爵连带着一部分教廷支持的他……都无疑更为强大。

    所以闻言后的他只是微一沉默,指间便又有一张卡牌闪过,随后解封——

    一具紫色的钢铁傀儡出现于场上——

    “它叫紫。”白砡面无表情地介绍:“白银阶近战傀儡。”

    “而在限界基石的压制下,你很难再动,身边的傀儡又只是普通的青铜级。”

    “所以你随时可以投降。”

    言毕——属于白砡的‘紫’,便身化残影,向着夏枯草,绝尘而来。

第八十二章 平手?本来就是平手

    ();    眼看着白砡的‘紫’……化为了一道流光,夏枯草准备怎么做?

    他自然只能命令身侧同为近战傀儡的近战傀儡迎上前去。(注1)

    ——这就是封印师这类职业者经常面临的情景,没有人——哪怕那一人同样也是封印师,会愿意与一位以整个小世界作为后盾的对手打上一场持久的消耗战,作为对手,他们总会不由自主地想些一击致命的方法,去直接击倒封印师本人。

    所以在找到合适的近侍之前,封印师都会选择一款与自己心意相通的近战傀儡,用以应对可能的近身搏杀。

    ——这里的近战傀儡不包括战争傀儡,相较于力量,封印师们更为注重机动,因为只有拥有足够的机动能力,这些近战傀儡才能及时地出现,或保护自己,或将自己的敌人迅速剪除。

    这一现状造就了一个奇妙的现象,那就是如若两位封印师彼此对敌,在双方境界均不是极为高妙的前提下,谁的近战傀儡更为优秀,谁就最有可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而白砡先前说过,如今夏枯草身侧的那尊青铜级近战傀儡,用来挡挡能量余波也许足够,但想用来对付他……却是决然不够!

    紫色钢铁傀儡沉重的金属腿极为快速的于地面之上点动,化作一片残影,以不可想象的速度于瞬息之间便完成了欺近的战术动作,随即它的合金右手狠狠伸出,捏住了属于夏枯草的那具近战傀儡的脖颈,同时合金左手再如闪电般探出,狠厉地抵住袭来的巨剑。

    瑰丽的火光闪现——它的左手难以避免地受到一丝创伤,但白银级与青铜级于各方面的差距均是极大,所以在起始动能不足的情况下,那柄巨剑无法刺穿对方的护甲,只是深深地嵌了进去,而夏枯草派遣的这一看似更为巨大的近战傀儡,更是在‘紫’的手中笨拙的如同喝醉了酒的大汉,完全无法摆脱对方的控制。

    更别提抽出手中的剑——事实上,在夏枯草的命令下,它也的确没进行相关的尝试。

    面对手中对手的挣扎,紫色的身影骤然一静,双臂一撑,在震开对方的同时,摆出了一个动作——

    一个人类近战职业者在发动近身格斗前,都会摆出的蓄力动作。

    随即它便动了——一动便是雷霆万钧势若疯虎,凌厉至极地在对方某处护甲链接处连续轰出了十三拳(注2),而以幕后指挥者白砡那看上一眼便能找到傀儡中枢的能力,这些沉重的打击,绝对可以保证这具属于夏枯草的近战傀儡再无起身的机会。

    忽然间,‘紫’的右合金手臂猛然向前一探,抓住了已经无力反抗的对手,随即狠狠地向着右前方扔去!

    这副画面很是怪异,就像一个体型稍小的女子猛然间将另一位体型较大的男子提了起来,掂了掂份量,便当作沙包一般扔开。

    更怪异的是,飞在半空中的那具钢铁傀儡……于半道便好似碰到了什么,身躯之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寒霜……

    踢开了碍事的石头,躲过了袭来的暗箭,紫色的近战傀儡沉默地站起,调整了方向,极为安静地看向夏枯草。

    它没有动作,自是因为白砡有话想说。

    “想法不错,只是傀儡虽为死物,无从感知冰霜之鸣的存在,我却不同。”

    白砡上前数步,接近了自己的近战傀儡,随即挺胸抬头,身形便显得极为挺拔,他的脸上仍是冷漠的没有任何表情,但其负在身后的双手却是握得极紧,指关节隐隐发白,可见方才的那一指令虽已被事实证明了绝对及时,却也令他有些紧张。

    因为这份紧张,他甚至向前走了几步,直到确认自己已被纳入了近战傀儡的保护范围,他才好整以暇地点评并准备说些什么。

    ——似乎每对夏枯草造成一些打击,白砡都会说些什么,也许旁人会以为他与杜衡一样,对夏枯草起了几分欣赏之意招揽之心,但他自己却是知道,他与夏枯草相看两厌,自是不会有什么惺惺相惜。

    之所以如此做,却是因为他陪着这个小人物玩了许久,给了对方一个月的时间,是为了一场浩大的计划能有一个良好的开始,而这一开始又是极为重要,所以在夏枯草登上台后的此时,他便必须想些法子弥补,而他之所以静静地站立许久,表面上看来自是在与夏枯草进行决斗以完成血誓复仇,暗地里却是在思索着一切的可能。

    只是所有的方法都绕不开夏枯草的存在,所以他需要对方失去战意臣服于他,不然以他实封实境的实力去解决不过醒魂境的对手,又哪会费上如此之多的时间?

    去问问场边的杜衡,如若是他,想要收拾现在的夏枯草,又需要几秒?

    当然……在对方初踏台顶之时,他的确有些愤怒,想要将夏枯草直接杀死,但他忍住了,那么夏枯草便不应辜负自己的这份忍耐。

    于是他再次开口——甚至为了夏枯草的心情,他没有提上一字半句的投降又或是认输。

    “算作平手如何?”

    夏枯草微微一惊,豁然抬首,看着身前一脸认真的白砡,随即嘲讽一笑,轻声说道:“目前为止,的确是平手。”

    白砡闻言双眉一皱,随即感应到了什么,不由脸色一变——

    晚了——

    心念的速度的确很快,但心念之间的速度却是相差仿佛,所以当夏枯草提前动了心念,白砡的心念便没有了接收的对象。

    之前嵌入‘紫’左手臂中的巨剑剑柄前端微微一亮,一抹熟悉的冰寒气息骤然绽放,这股在那‘暗箭’的掩护之下已是隐藏了许久的气息并不如何猛烈,不过那只是因为大部分的它已顺着剑柄抵达剑身,随即自插入对方体内的剑尖进入了内部的关系。

    自内部破坏,便能绕过外部护甲上铭刻着的抵抗符文,便也更容易找到与众不同的中枢。

    白砡缓缓回头,心知自己的‘紫’已是完蛋大吉,想到自己送上门去的‘平手’协议,脸上微热,心头极怒。。

    夏枯草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再次轻声说道——

    “再来?”

    (注1:这句‘他自然只能命令身侧同为近战傀儡的近战傀儡迎上前去。’无疑有着更为简单直接的写法,完全用不着重复‘近战傀儡’四字,不过我觉得那种写法不够酷,所以还是选择了你们看到的这种写法,并且此刻正无耻地承认我就是要水,水上几个字都会开心的思绪——更无耻的是,我希望你们认同我的想法。

    注2:连续轰出十三拳,为什么是十三拳?没有原因,硬要解释,那就是因为十三的意味比较特殊,所以我想替夏枯草送给白砡,至于13像某个字母所以有些不雅的事实,绝不是我的本意,不然我会写213拳,你们信我啊~)

第八十三章 法则之界

    耳闻夏枯草再次调侃意味十足的说出‘再来’二字,白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潮,眼中……更是厉色大作。

    ——他可以容忍夏枯草简单地抛下一句‘老套’的评价便轻松自如地迈过他给对方划下的生死线,也可以接受之后的自己从容化解攻势,夏枯草却冥顽不灵的说声‘再来’,因为那时的他处于无可争议的优势,所以他的那份‘容忍’以及‘接受’,便带着一抹居高临下的自矜——正如他先前表现而出的怜悯与嘲讽一样。

    而所谓的权势又或是实力,就是想要你死,你便要死,而想要你活,我便能宽恕你的意思。

    但现在——却是不同!

    白砡深深地吸了口气,脸庞的轮廓线条开始变得无比刚硬,仿佛当真成为了一块白玉石,凛冽的意味由此散发,随后寒声问道:“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降?”

    夏枯草闻言心头一凛,于战斗中挑拨对方的心绪使之愤怒是他的习惯与风格,但这无疑是在玩火——尤其是在对手远远强过他的此刻,所以眼见白砡已是出离的愤怒,那么目的达成之下,无谓的撩拨便真的很是无谓,于是他便不再如此,只是极为认真地说道:“不错。”

    “好……好、好!”白砡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翻手一指,属于他的小世界气息便于身侧翻滚咆哮,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夏枯草的气息彻底压制——

    他已明了了夏枯草的意思,又想起了对方登台时的眼神,于是他的心下一片冷然,决心不再给对方半分机会。

    下一刻——白砡的气势骤然提升,环绕于其身侧的小世界气息一下子变得凝实地有若实质,道道法则之线就此显现,而这些原本应为金色的存在也渐渐随着白砡不断提升着的境界气势升华至白金之色,其上焰光重重。

    夏枯草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蓝血贵族,因为他忽然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就好像白砡的神魂气息已前往了另一个世界。

    不,应该说是不存在于这个界限之上。

    而是法则之界——

    同时——白砡开口,内容无比简单。

    “那么,死吧。”

    ……

    限界基石之外的杜衡几在同一瞬间注意到了白砡的变化,属于他的封印之书不由自主地闪现于侧,他微一犹豫,随后将自己的气息蔓延,将昏迷于地的柏子仁纳入了掌控。

    杜衡自是不屑于对柏子仁做些什么,他的这番动作,只是一种保护。

    ‘果然是实封实境。’杜衡心知此时的白砡已是真正地展现出自己的境界,而这份境界又是与自己如此地接近,不由心生感慨,不知夏枯草又会如何面对。

    白砡的眸子已成亮银之色,极为冷漠地看着夏枯草。

    而后者也分毫不让的与其对视。

    天地之间自有一股磅礴的气势铺展而开,仿若无穷的力量沿着双方的四方延伸,转瞬之间,天与地……便再无界限。

    一片灰白。

    夏枯草第二次感到惊讶,他的境界远不如杜衡,自是无法自白砡先前的两次攻击中清晰地把握其境界,所以他始终认为白砡只是如情报中描述的那样,不过实封真境。

    但眼下——他被对方拉入了法则之界,虽然这片法则之界只是一片灰白的空无一物,显然只是对方法则最大化后的虚拟之界,但虚拟的法则之界也是法则之界,便是半步踏入封印师第七境的表现。

    但白砡才二十多岁!

    封印师九境的修炼,每过一境,都会有着显著的实力提升,譬如虚实到空明,又譬如空明到醒魂,而九境之名,自也不是随意而取,而是有着各自的意义。

    譬如第一境的启封,又譬如需将空明二字拆开理解的空明,至于他所处的醒魂,就更是如此。

    醒魂,便是苏醒人魂的意思,但这里的苏醒人魂自不是为了屠绝鬼气(注1),而是如启封之时再度真正睁开双眼,看一眼这处世界真实的模样。

    封印师,是以各式法则为主要攻击手段的职业,但真正的杀伤能力,却依然只是依靠法则展现于世时所引发的异象,比如炽焰龙鸣的炽热之炎又比如冰霜之鸣的冰寒冷意。

    就连七响,也只不过是法则之间彼此对立引发的爆炸。

    但既然这个世界的确存有法则,那么那些法则便必然有着一个去处,这一去处与主世界无限地接近,却从来不会真正地融合于一起。

    是为法则之界。

    而如果说醒魂之境的他能够看上一眼法则之界的存在,那么下一境界的实封,便能接近那一地域,实在地目睹一切法则的源头,至于再之后的逍遥,便如字面所述,可自由往来于两界,逍遥天地,再无拘束。

    夏枯草忍不住感叹,白砡将他拉入法则之界,这片世界虽不存在主客之争,但他未入实封,那么按理而言,他的小世界便不曾具有法则之线,他的所有手段都会被留在外界,只有本身便是法则具现化的封印之书能随他步入此间。

    只是未入起码实封境界的封印之书于法则之界内并无半分作用,因为法则之界只会容许单纯法则的存在,而寻常的醒魂境封印师,可没有这种手段。

    可惜……夏枯草微微一笑,挪揄地想着自己的确不是寻常的封印师,至于自己的那本禁典……也不是常理上的禁典。

    但事情依旧很麻烦,他仍有胜机,却必须把握机会。

    所以夏枯草只是不动声色,脸沉似水地等待着对方的行动。

    而白砡也没有让他等上太久——

    他的身边红芒一闪——那依然是炽热龙鸣,只是在法则之界,炽热龙鸣便只是一道法则,不会引发火焰熊熊的异象,但也正因异象的不存,游走于这一灰白世界的红芒便是那样的微不可查,速度更是极快!

    白砡没什么恶趣味,也不屑于干些折辱的事,所以他所引动的炽热龙鸣只是极为直接的冲着夏枯草而来。

    而只要这下击中实处,他便会毫无争议的死去。

    夏枯草双眉一皱,限界基石无法于法则之界中持续影响到他,他已是可以行动,但那也是徒然,因为他的身体跟不上炽热龙鸣的运动,眼中更是只能瞧见一点红芒的闪动。

    此时此刻,他更希望白砡能有些恶趣味,而不是如此直接地想将他杀死。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可以迟些翻开底牌。

    ——那张让自己在三天之内蹿升至醒魂之境的底牌。

    只是现在——他却必须得动。

    夏枯草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白砡面无表情地看着夏枯草的即将死去,随即微微一怔,看向天际。

    有东西介入——

    (注1:屠绝鬼气,苏醒人魂。出自游戏《古剑奇谭》男主角,百里屠苏之名。)

第八十四章 荣耀基石

    这里是白砡将自身小世界最大化后,于现实之中铸就的通往法则之界的桥梁,虽是立于现世之中,却更为接近法则之界,便带上了一丝后者的特性。

    所以除非身具法则之线又或是远比他强,便不存在任何的物与人,能够突入此间。

    白砡抬首望天——也许描述为天有些不妥,这处朦胧的灰色世界并没有天与地的界限,但既然能够脚踏实地,便姑且将头顶之上的那片空间称之为天。

    抬首望天的白砡,第一个反应是杜衡出了手,但随即,他便瞪大了眼——

    一股较他而言,白金之色更为浓郁的气息破空而至,只是在初始的片刻有着微微的停顿,却随即找到了目标,向着夏枯草疾驰而去。

    于是两者合一——

    夏枯草猝不及防,同样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只是下一秒,他便低下了头,极为愕然地感受到自己小世界的气息。

    而眼中的红芒也已近在眼前——

    夏枯草指间刚刚泛起一张卡牌的影子准备应对,一道光晕却是极为突然的出现于前,于轻描淡写间,便将那道袭来的红芒偏转开来,随即这层光晕渐趋稳定,不容于此的表象渐褪而去,夏枯草……便发现自己身在了一张巨网之中。

    白砡不可思议地看着炽焰龙鸣的本质——那道红芒不断往来于夏枯草身周,却愣是无从下口,即使偶有尖啸着发起袭击,也在那张巨网之前败下阵来,心中不由泛起好大的荒谬感。

    他知道那张巨网是什么——哪怕它在法则之界的模样与现世并不相同。

    但偏转攻击,无疑与微光酒馆外,当白矾的手下护卫对夏枯草举剑相迎时,同样将他们拨到一边的大气之盾极为相似。

    ——只是即使如此,以夏枯草实封之下的境界,又怎可能拦得住自己发出的炽焰龙鸣?

    白砡的脸色灰蒙蒙的,虽仍是面无表情,却已极为难看。

    “这、不、可、能——”

    白砡一字一顿,几是咬牙切齿的如此说道。

    “你未入实封,法则未显,不可能带着小世界进入法则之界!”

    夏枯草闻言嘴角一咧,随即保持了沉默,他也的确不解——这张巨网不是他的底牌,但白砡心情有多坏,此刻的他……心情便有多好。

    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中,白砡随即又是开口问道:“何况即使破了实封,你的小世界……又怎会现在才来?”

    这位蓝血贵族抬起头,望着同样一脸疑惑之色的夏枯草,不知是问着他还是问着自己,但随即他的眼角余光便瞥到了对方悬浮于空中的禁典,脑中想起一事,不由心底一震,猜到了一个可能。

    于是连珠炮般的提问接连响起——

    “你禁典里的卡牌呢?”

    “你将它们投入了小世界?”

    “你怎么敢?!”

    “又怎么成功的?!”

    白砡用一种哲学家般的口吻,紧锁双眉,紧握双拳,提出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正如湖心岛上的那些学生一样,他此刻心中的疑思与震惊简直不可遏制,所以他宁肯暂缓手中的动作,也要问出声来。

    而先前的夏枯草的确不解其因,但白砡的这番话却无疑提醒了他,他不由望了一眼身侧的禁典,想起这本如今的禁典只怕已是称不上禁典,因为禁典中的神赋魔纹卡牌,早已转移到了他的世界之中——虽然那也不是由他主动投入。

    但他自是不会向白砡解释些什么,因为即使排除敌我之别,他也的确说不上原因,所以在沉默了片刻后,夏枯草望向对方,极为诚恳地说道:“也许这就像赌博,而我乱赌了一把,只是运气不错,于是就赌赢了?”

    白砡表情沉郁地回望向他,微讽说道:“这话谁信?”

    随即他有些怨念嗓音轻声响起:“至于运气……你的确很是不错。”

    夏枯草没有听清对方的后半段话,而对于前半段,他也只能无言以对,心想自己总不能在你面前翩翩起舞,然后召唤出那条小青龙,大唱‘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吧?(注1)

    不过未来得及翻开底牌,便有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牌从天而降,落在己身,这一意外之喜自然让现在的夏枯草心情很是不错,然而看着白砡隐有血丝的双眼,想到对方此时的心情,夏枯草谨慎的保持了克制,未曾显得太过开怀。

    “算了。”

    良久,还是白砡自己走出了情绪,脸色如铁,凝重无比地道:“这只能坚定我杀死你的决心。”

    “而你终究不过实封之下,便依然没有胜机。”

    但夏枯草等的正是对方重拾信心的此刻——不重拾信心,他又如何奉上第二份惊喜……以再度打击对方?

    于是随着他的心念一动,白砡又感应到了什么,心头方才压下的荒谬之感复又再起,他望向天空,很有几分不合性情的想着有完没完?

    而夏枯草的底牌也已出现——

    一座白金色的石碑自天际显化,不同于之前的那道气息,石碑身具实体,所以随之带起的破风之声便极为猛烈。

    一座身具法则的石碑。

    白金石碑重重落下,立于灰暗的大地之上,磅礴的圣辉从中不断渗出,方圆百米空间,死气沉沉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满是光明的味道。

    这次的白砡再也无法遮掩脸上的表情,极为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这!荣耀基石!”

    他不可思议的高喊道:“你!你是教廷的人!”

    “不,”夏枯草摇了摇头,“我不是。”

    “去死!”

    白砡的脸都白了,他所在的白氏与教廷相交甚密,但教廷之中派系林立,虽不至于彼此敌对,却也总有些偷偷摸摸的鬼祟之举,而白氏即使再为长袖善舞,也无法与这些派系各自保持极佳的关系。

    所以白砡此时的脑海已是一片混乱,心惊于荣耀基石的出现还在其次,更心慌的是——教廷之中,竟会有人派出夏枯草这等人物来阻挠自己的计划?

    不可饶恕!

    白砡极怒,于是手中卡牌接连泛起,数之不尽的法则之线各自泛起不同的光芒,随后齐齐一转,便向着夏枯草破空而去!

    但他随即便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夏枯草只不过迈了一步,便躲在了石碑之后。

    而他明了这一动作的意思。

    根本用不着那张巨网起些作用,白金石碑本身散发出的海量圣辉便是当头迎上,将那些光芒一一湮灭。

    “这不可能——!”白砡几乎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荣耀基石竟然主动护主?他到底是教廷的什么人?

    “你究竟是谁?!”

    “我是夏枯草。”夏枯草自石碑后走出,极为认真地说道:“一个小人物。”

    随即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白金石碑,想到得到对方的缘由,不由心生感慨地拍了拍身侧晶莹的碑身,补充道:“一个运气不错的小人物。”

    “撒谎!”白砡脖颈青筋闪现,双手搅在一起负于身后,握得极紧。

    “荣耀基石,整个教廷只有三百二十一座。”白砡恨恨地看了一眼矗立于眼前的白金石碑,说道:“不是极为重要之人,根本不可能拥有!”

    “何况这根荣耀基石……还会主动护你。”

    白砡将目光转回,语气格外的阴沉。

    “这说明你与它之间早已建立了联系——还是极为密切的联系。”说到这,白砡心头一动,想起了一个情报。

    “是那个‘三天’?……那个你用来破入醒魂的三天?你依靠荣耀基石将自己的小世界建成了圣辉神国?!”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亵渎!”

    “你这个异端!”

    (注1:《我是一条小青龙》的歌词,唔,我年幼时的回忆。

    PS:最近这些天的上传时间都有些晚,主要原因是几天前准备上传时发现了一个bug,于是在写完新章节后回头想要上传时都得花大工夫改,这是个非常杀时间的事,因为不能与后面的剧情产生冲突,自我感觉这比重写还烦……)

第八十五章 血色飞扬,狠厉非常(上)

    “亵渎……?异端?”夏枯草闻言,忍不住向后扬了扬身体,心想这又是从何说起?还有你这下结论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想是如此想,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了几分慌张——也不知当下宇宙中哪一个微小的常量发生了变化,他所穿越而至的新地球,较之他所熟悉的那个,有着一个根本性质的不同。

    这个世界,有神。

    而有神,自然便有神罚。

    ——虽然神明极少那么干。

    但这句话本身就是神明可以这么干而且早已干过的证明,那么类似于‘亵渎’与‘异端’之类的称呼便是这处世界的人类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因为你很难保证,今天会不会有个闲的蛋疼无聊的神明很是随便的找个无信者便是一道神罚落下,而想来那时劈下的闪电,总不会将自己劈得再次穿越,而只会成为一具焦尸。

    夏枯草很有些不敬的如此想道。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他的荣耀基石的确来路不正——虽然那只是他的无心之失,不过当他发现此物的存在时,他也的确没在第一时间泛起归还教廷的念头,毕竟来自白砡与海金沙的压力无时无刻的不在压迫着他,是他肩头的两座大山,而即使不去考虑子苓的因素,他也很不想死……因为这处世界已有了许多他很喜欢的人儿。

    所以他只能于心头对那位小小圣女说了声抱歉,便暂且替对方保管了那枚圣女之戒。

    只是他不清楚,自己的如此行径外加贸然对荣耀基石所做的事,是不是就算当真的亵渎,便是一个异端?

    但白砡已是彻底失去了与他谈话的兴致,在那声呵斥之后,指间牌影一显,随即手中便握上了一把寒光森森的长剑——

    只是这柄卖相颇佳的长剑在具现化后的下一刻便是骤然一黯,随即干净利落地断成数截,未等落地,其残骸便化为了粉末随风散去。

    白砡一愣,这才想起这里乃是法则之界,自小世界随便具现化的武器自是不被允许存在,而也许是夏枯草给予的几次惊喜太过惊喜,眼见如此,他竟是极为反常的原地跺了跺脚,显得极为气恼。

    夏枯草见状微微一笑,心里好不得意。

    但这一情况却也无疑提醒了白砡——

    于是下一瞬,夏枯草眼中一花,便感到一抹极为熟悉的压力复又攀上了肩头——

    杜衡惊讶地看着呆立不动的白、夏二人回复了神采,随即更是极为震惊地看着白砡脸沉似水地提剑在手,搞不明白在那处法则之界中发生了什么,这白砡……竟是要亲手打上一场近身战?

    其实白砡也不想——

    只是荣耀基石已能护主——虽然护主一词并不是它的本意,它只是本能地吸收乃至改变自身影响范围内所有非圣辉形态的能量与法则而已,至于敌我之分——它自是不会去动那些与自己一般,同样归于夏枯草麾下的同僚而已。

    荣耀基石的这一特性并非无从撼动,但能撼动的人之中也不包括现在的白砡,所以即使回归了现实,夏枯草仍未将其祭出,他也极为果断的直接具现化出另一柄长剑,当下便朝着夏枯草冲来。

    只见白砡足下一点,地表就是一阵微颤,一缕轻烟随身而起,便如自崖上飞扑而下的猛虎一般于瞬息之间拉近了与夏枯草的距离。

    后者心中警铃大作。

    自家海师兄给予的那份情报中从未提及白砡的武技,虽然这根本不用提——白氏艾尔贝塔侯爵的第一公子,又岂会不擅武技?

    只是白砡出手极少且战无不胜,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他年不过二十余便已是实封真境的事实,便下意识的忽略了他所可能具备的身手。

    冬末初春,白砡踏叶而来,似缓实快地越过了与夏枯草之间的短短距离,随即力量迸发,其身躯便如一根箭矢一般击碎了飘洒于空中的雨滴,向着夏枯草举剑相刺。

    这下只怕真要糟糕……

    夏枯草面上凝重,心下苦笑。

    ……

    有风起于限界基石,白砡阴沉着脸,一出手便是最为简单直接的正冲直击。

    夏枯草的眼中只有那柄袭来的剑与握着剑柄的手,他所身具的武技固然只有街头小混混的水平,但他与海金沙及白石英二人的相交时间已是不短,总也被同为蓝血贵族的他们所影响,也曾琢磨过一些武技的事。

    所以他的身手虽仍是一如往常的差,眼力却是高明了不少,知道自己该看哪里,才能预判对方的出手轨迹。

    夏枯草双眼微眯,任由凄厉的破风声扑面而来,直到确定两者间的距离已是近到对方不能变招,这才有些狼狈的向左翻滚,只是脚下一动,便又是一阵痛入骨髓的疼痛刺入脑海。

    ‘这怎么打!’夏枯草极为恼火地想起限界基石的存在,这个同样带有基石字眼的东西就和自己的那块荣耀基石一样,是个极为麻烦的限制手段,只是白砡可以自由往来于虚拟的法则之界,他却没办法摆脱限界基石的困扰。

    白砡毫不在意夏枯草的闪躲,他的确精于武技,甚至自认不会比杜衡差上太多,只是对方天生的体魄太过强大,便很难是杜衡的对手。

    但用来对付夏枯草,却已是绰绰有余。

    白砡足下又是一点,左手于轻描淡写间竖掌一翻,便格住了夏枯草伸出的腿,随即脚下连进三步,弃剑不用,章缘、指尖、手腕与肘尖便像是雨点一般喷了出去,如同打鼓——打在了夏枯草不及回复平衡的身躯之上。

    他的这番动作极快,所以夏枯草无从闪躲,唯有护胸后退,只是每退上一步,他脑中的痛楚便会加剧一分,而所谓久守必失,在他闷哼后退之际,白砡又是忽地收手提剑,如闪电一般,刺向了已是有些神志模糊的夏枯草。

    夏枯草此刻全部的心神都集中于对方的拳与自己的脑,哪又能想到白砡就如之前的弃剑不用时又在现在的此刻忽然使起了剑,而当他脱离了法则之境,原本将其笼罩于内的大气之盾便回到了他的小世界再次成为了一抹背景,不愿听从他的调遣。

    于是剑中,血飙。

    夏枯草就像电影镜头中常出现的人物那样,只能在最后的关头微微侧身,避过穿心之祸,却仍是难以避免的被剑尖贯穿于左臂肩下,白砡眼中微嘲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握剑之手反手上提。

    ——人的血肉组织极有力量,按理而言,剑刺之后便是将剑拔出都需要极大的力量,更不用提白砡想要在上提归剑的同时自下而上的卸掉夏枯草的一只臂膀,但他既然能一剑刺穿夏枯草的前心后背,自有那个力量。

    电光火石间,夏枯草心头一狠,一股极为辛辣倔强的火气便被激了出来,随即向前狠狠一步,原本仅自背后透出的一截剑尖便探出了头,露出了一段剑身,如此力矩改变之下,白砡先前使出的力量便有些不够。

    而夏枯草也不会给他蓄力再起的机会——

    他又是踏前一步,此番两步之下,原本只是剑尖透体而过的伤口却仿佛吃下了一整柄剑!

    夏枯草走了两步,伤口很疼,头却更痛,痛得他头疼欲裂怒发欲狂,双眼血色一起,便是一击凶狠的头槌——

    这又是街头小混混的手段,但白砡不是绵羊般的平民,所以他只是松手撤步,向着身旁微微一闪,便闪过了对方在他看来极为愚蠢与鲁莽的攻击,随即一肘击向夏枯草的太阳穴,心想这两者之间,总是我的肘尖更硬一些。

    正在此时——

    一股极为冰寒的气息骤然生出,白砡眉间一皱,不可思议地确认到气息的由来,赶忙避开。

    随即退后一步的他看着满身寒意的夏枯草与对方空空如也的指间,沉默了一会儿后,很是认真地说道:“算你狠。”

    (下周裸奔,嗯……心情不错,又能存稿了。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心情低落,更新的事容我想想,字数真的不少了,要等等数据,不然一本二十多万字的小说点击只有二万,忒惨……)

第八十六章 血色飞扬,狠厉非常(下)修

    将冰霜之鸣作用于己身,未曾伤敌,却已伤己。

    ——充斥其间的两败俱伤乃至两败俱亡之意,的确狠厉非常。

    只是白砡并不是温室中的花朵,他也曾见过真正的铁与血——不管那些血究竟是自何者身上而流,自是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被吓住。

    但他依然有些不解——不解于夏枯草为何能够如此顽强的垂死挣扎,不解于对方每每于绝境之下毅然选择的以命相搏——似是赌性极重,对生死之事毫不在意,却就是不愿俯首去死的心态。

    ——白砡的这份不解其实极好理解,因为他所关注的重点永远只会是夏枯草与杜衡的战斗过程与结果,却从未注意过什么猎狗与兔子的故事。

    不过这些不解无关大局,正如白砡同样不清楚夏枯草几时偷偷具现化的冰霜之鸣,又为何不在自己对他拳脚相加时悍然发动,因为既然对方的打算已被他看破闪过,那么独受冰霜之鸣的对方,便已然伤重垂死。

    想到此处,白砡竟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心生淡淡的疲惫之意,觉得与他之间的这段交手,竟是比之前的对阵海金沙,来的更为劳累。

    ——夏枯草却有异议,虽然现在的他同样疲惫若死又是身负重伤,但他清楚地知道,既然自己仍未死去,那么这场战斗便远远未到结束的那一刻。

    夏枯草微微颤抖着的右手于微寒的春风中轻轻一招,便有牌影现身。

    而随着这张卡牌的渐渐虚化,他的手掌食指之上便升起了一道光芒,这抹光芒是如此的纯白,毫无一丝的杂质,便透出一股神圣的味道。

    是为圣辉,又或圣焰。

    而春雨贵如油——

    于是春风一吹,这抹圣辉便是扶摇直上,虽不至九万里的高度(注1),却也蔓延至夏枯草的其余四指,于是指腹之间生出的那些光芒便将他被冰霜之鸣侵袭成淡青色的肌肤照耀的异常白皙。

    更多的圣辉自夏枯草身上凭空展现,罩住他的身体,随后缓缓合拢,沉默地依偎于侧。

    之后——便是大放光明!

    圣洁而炽烈的光芒从限界基石上泛起,洒向了四面八方,生机勃勃的春日里迎来了一场庄严的日出,显得极为温暖。

    夏枯草周身的圣辉仿佛没有任何火焰的高温与杀伤能力,他的发丝未卷衣物未焦,但那些已成熊熊燃烧之势的圣焰又似乎真在烧些什么,于是夏枯草的脸庞渐趋红润,先前的一抹冰凉已是彻底远去。

    ——只是冰寒虽去,伤势犹在。

    所以夏枯草重重地咳了几声,随后废了老大的力,将仍捅在肩下的长剑拔出,捏在了手上。

    ……

    白砡紧紧地握起负于身后的拳,看着夏枯草的大放光明,被震惊的无法言语,他自是知道既然身负荣耀基石,夏枯草便极有可能能够利用圣辉,却从未料到他所引动的圣辉数量竟会如此之巨,又是如此之强!

    这实在没有道理!

    ——即使教廷专修神国的圣典封印师于迈过虚实天关后一向进展极速,可连破数重境界,但你仍不过醒魂之境,所以破境提升便是往后的事,那么现在的你,又为何能引动如此之巨的圣辉之力?

    没有人能够理解夏枯草此时身上的圣辉——包括场外站着的杜衡,不过他虽是惊讶,却没有试图去理解,因为早在那处湖心岛上,他便发觉了夏枯草的异常,而当时的那份异常虽声势不显,但其中对规则的打破,却尤有过之。

    白砡与杜衡都不清楚夏枯草穿越者的身份,也都不知晓对方小世界的诡异,而对夏枯草而言,他对世界的物理认知远远超越了他所处的时代,只是相较于此,他对魔法一道的法则理解,甚至不及常人,便配不上那份认知。

    而魔法一道又是何其的浩瀚,许多精研一生之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看破其中一二——这原本便是整个人类集体的共同进步,何况夏枯草身具的物理认知也同样出自原先世界的所有人类,根本不是某一位天纵奇才的人物便能企及。

    所以常态而言,夏枯草的一生,都无法将小世界彻底平衡,他的确会比其余封印师更为强大,却远远不能强到越境胜之的地步。

    ——除非他走上神国的道路。

    这处世界的神祗真实的存在——圣辉教廷中的圣典与那三百二十一根荣耀基石均出自于某位神明的手笔。

    而神,之所以为神,便是同样超脱于凡人,领先于时代的存在,自是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与随之而来的对于世界系统的认知,而也许这份认知仍处于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的地步,仍有些及不上某一方面的夏枯草,却已足够神明建立起自己的神国。

    所以当夏枯草发现了荣耀基石,发现了这一神明留存于世,蕴含神国法则的基石并投入到其中,其中的法则便同样融入了他的小世界,而这些法则本就自成系统,远不是夏枯草从书籍或与人谈话中学来的一鳞半爪可以媲美,所以夏枯草便如所有圣典封印师以及有幸获取荣耀基石的那些神官们一样,实力境界进展极速,三日便破了醒魂。

    甚至因他同样超脱于时代的认知,他与神国法则之间的关系,便是相得益彰极为融洽,才能展现出违背常理的力量。

    ——只是这份强大仍被局限于醒魂之境,也就是有量而缺质,所以正如夏枯草被拉入法则之界后所想的那般,他的确存有胜机,却仍需把握机会。

    但白砡却不准备给他任何机会。

    他抬头望向夏枯草被圣辉映照的有些模糊的脸,动作显得格外的沉重,光线将白砡脸上的情绪照耀的清清楚楚,他已然手中无剑,但他是封印师,便又具现化了一把。

    随即长剑出鞘,牌影又现,他却开始后退。

    后退之中,卡牌虚化,白砡随即隔空而斩。

    随着斩落之势,他手中之剑骤然明亮,无数同样泛着圣洁之意的光线便从明亮的剑身之上喷薄而出。

    虽是萤火之辉,却悍然袭向了出云之日。

    ……

    ‘白家的人,果然与教廷相交不浅。’

    场外的杜衡看着白砡剑上喷出的光线,毫不意外的如此想到。

    他能够理解白砡的想法,圣辉有着极其强大的包容力——或者用侵略性描述更为妥当,光芒覆盖之内,便是圣辉吞噬并转化其余法则的领域,而普通封印师从自身小世界具现化而来的那些不完备法则,根本不会是圣辉的对手。

    至于他的后退——杜衡微微眯起了眼,有些不屑——自是想利用身手的灵活与那块限界基石,先立于一个不败之地。

    而白砡的确如此想,甚至他想得更多——

    限界基石在下,鲜血流于其上,外加身负重伤,夏枯草便是想走上几步都难,又何来的胜机?

    夏枯草起先仍在期待对方的攻击——自他上台以来,便从来遵循着防守反击的思想,但眼见白砡越退越远,他虽是重伤在身,却没有伤到脑子,不由看了一眼脚下的限界基石,随即微微一笑,便是狠狠地一步迈出。

    血花于身上不断的闪现,夏枯草自不是任由对方攻击的呆头鹅,只是他的眼力远远跟不上对方的动作,具现化的盾牌不但防不下对方的圣辉,且以他如今的状况,也实在有些使唤不动。

    眼见如此,夏枯草干脆只做不理,只是瞧准了闪过一些足以致命的攻击,便顶着盾牌,裹着一身的圣辉,一路洒落鲜血,狠辣至极的踩着脚下的限界基石,向着白砡笔直逼去。

    ‘幸好这见鬼的石头不算很大。’夏枯草很有些满意地如此想到。

    (注1:出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八十七章 那些你与我的手段(上)

    以决斗场而言,夏枯草脚下的这块‘见鬼的石头’,的确不大。

    但如此大小的限界基石,却已是同类中的巨人,用在此时,更是奥妙非常,虽说夏枯草没让白砡使用这一石台的真正目的达成,但那些直刺入脑的精神痛苦,却令他从来不敢小觑对方的底牌或称手段。

    而夏枯草也不相信,对方的底牌……便只有如此一张。

    有了某位神祗留存于荣耀基石的法则注入,夏枯草原本极不平衡的小世界已是渐渐平衡,便如久旱的田地遇上了天降的甘霖,开始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巧的是,勃勃的生机离不开阳光的照拂,而此时的夏枯草,也的确表现的光芒万丈,声势赫然。

    他与圣辉之间的契合度,由于种种的原因,表现的极为般配,而面对他的这一表现,白砡选择了黯然后退。

    但发起进攻的局势,并不是夏枯草希望看到的。

    因为这样太过张扬,便是无谓的胜势,而非他渴求的胜机。

    正如那块限界基石的存在,夏枯草不会相信实封实境的白砡技止如此,所拥有的底牌及不上不过醒魂之境的自己,所以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于暗中发力一击致命的机会,而不是眼下看似威风赫赫,却致使白砡提升起最大的警戒与防备的此时。

    ‘十张卡牌位,四张机动,六张底牌。’

    夏枯草左手持盾右手握剑,将身躯的大半部分隐藏于某张机动卡牌具现化而出的巨盾之后,他所迈出的每一步都要经受极为巨大的压力与痛楚,而圣辉带来的精神昂扬只是一时之策,无力长久,所以夏枯草情知自己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在自己再也提不动盾持不住剑前,制造出自己所需的胜机。

    ‘六张底牌,其中冰霜之鸣、近战傀儡与圣辉套件都已暴露,那么可供以核心利用的,只剩余一张。’

    夏枯草微微眯眼,又是一步迈出,他对圣辉的运用并不熟练,但以量补质,在他的心念之下,自他身上泛起的圣辉已成漫天之势,将脚下的限界基石一分为二,开始向着白砡缓缓压去。

    ‘只是这一张……又该如何利用呢?’

    ……

    ……

    大礼堂外——

    夏枯草离开之后,仿佛被点醒了的海金沙便冷静了下来,他自是不会去参加什么入学典礼,只是一味冷静地等待于礼堂之外,微阖着双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样没去参加入学典礼的还有白石英——原本这儿还应有位子苓小姐的存在,但那位小丫头一向极有眼色,心知白石英与海金沙二人于夏枯草一事上做了好些文章,必然会在此时有些话谈,而她不清楚自己的贸然介入会不会使这一谈话无疾而终,所以当夏枯草离去之后,她只是又陪了一会儿,便歉然一笑,去往了她所应往之地。

    “你说,那边的情况该是怎样?”

    白石英如今的表现却与之前的海金沙有些类似,自夏枯草离去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焦躁,开始难耐的走来走去,此时更是忍受不住这一片冷寂的沉默,忽一抬头,极为紧张地看向海金沙,问了如此一句。

    “不知道。”海金沙张开双眼,很是认真地想了一阵,随即却说了一句极为老实的废话。

    “但既然杜衡没有出现,想必血誓复仇仍未结束,那么夏枯草……至少还活着。”

    白石英无言地点了点头,这些基本的逻辑推断他也有,问上海金沙一句,也只不过是为稍稍缓解心头极为复杂的情绪,并没真指望对方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海金沙认真地看了白石英一眼,终于发现对方脸庞之上夹带着的那抹复杂之意,只是微微一想,便明了了原因。

    “你……在担心谁?”

    看似又是一句废话,却决然不是。

    也是夏枯草的确是白石英的朋友,但白砡……却是对方的亲大哥。

    白石英闻言一怔,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极为复杂地道:“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然不是真的不知道,而是不知如何回答,这位破门而出的蓝血贵族虽已与白氏保持了极远的距离,自破门而出后便极少与自己的那几位兄弟联系,但白氏最为年长的三子之间,其年龄并不相差悬殊,而白石英的破门而出又令某些常发生于豪门贵族中的破事未及发生便已抽离,自是与自己的那位大哥以及三弟没什么利益纠葛。

    只是即使破门之后的他极少再与他们来往,但当年的记忆与血亲之间的关系却在此时缠上了白石英,令其好生纠结。

    海金沙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微一犹豫,有些迟疑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白石英为什么会与夏枯草成为朋友,为什么如此坚定地恪守中立,亲自堵上最有可能伸向夏枯草的黑手,又为什么在白砡对古山龙动手段后将其道破,这里面也许藏着一个极为复杂的故事,但海金沙不想耗费脑力去思考这些多余的问题。

    因为蓝血贵族中兄弟乃至父子相残的一幕实在太多,所以他对白石英此刻的纠结不但不以为杵,甚至有丝羡慕。

    “我还是更担心夏枯草一些。”白石英定了定神,若有所思的倾听着自大礼堂内隐约传来的肃穆声响,随后继续说道:“我大哥的心思我能猜到一些,不过既然专与法典国权贵打交道的杜仲还在台上发言,便说明我大哥的计划没有得到施展。”

    海金沙并不笨,他只是太过骄傲便不愿去想很多事的意义,所以当白石英只是如此简单地说了一句,他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双眉一皱,于此时开口:“所以你认为,既然真的打了起来,却直到现在未分胜负,便极有可能真是相持不下的情况?”

    “也许夏枯草还能占到上风……”白石英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如此补充,随即他的面色却是陡然一沉,强调道:“但我还是担心夏枯草。”

    海金沙看着对方的眉眼,联想到了对方的那位大哥,便难以自禁的再次回忆起不久前的那场惨败与对方的手段,有些难以心安。

    沉默片刻,他忽地开口:“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与曾遭遇过的事全部告诉了夏枯草,所以……他起码不会败在我曾败在的地方。”

    说这话时的海金沙心底微微有些不稳,因为他知道白石英对白砡也有一份担忧,而他却是全然的帮助夏枯草,便很难在对方面前说上一些不利于白砡的话。

    但白石英并未在意,他此刻的心神全在别的地方,于是他闻言之后只是微一摇头,便再一次苦笑道:“我那位大哥……也许不如你一般沉迷修炼,但他的手段……”

    “真的很多……”

    真的很多,便是不止一种,海金沙垂下了头,有些无言。

第八十八章 那些你与我的手段(中)

    裁剪得当的星白长袍于微寒的春风中轻轻摇摆,白砡脸庞微瘦,五官清俊,满头乌黑的长发紧紧地盘起成一束,显得极为干练。

    ——他就以如此的形象静静地停留于原地,淡淡地看向不远处的夏枯草。

    就好像他才是占了上风的那一个。

    但他之所以于此时静静地站立于原地,却是因为自夏枯草身上蔓延而出的圣辉已将他团团包围,于是他无处可去,便只能默立于此。

    场外的杜衡看着石台之上两位相对而立的年轻人,神色凝重,他是王族,便有身份,又是境界高妙的封印师,便有实力,所以他知道很多事——譬如大礼堂外白石英的担心与海金沙的往事共同指向的某些意义,但他此时的存在只是一位见证者,所以即使他极为欣赏夏枯草,却也没法说什么话,只能一味地旁观。

    ……

    兴许是场间的局势已是到了一触即发的决胜前夕,眼见白砡只是一味安静地看着自己,夏枯草便同样没了什么说话的心思,只是极为沉默地期待着对方的攻击。

    但在这场比拼耐心的战斗里,夏枯草却是天然的输家,因为他如今的脏器肺腑之间虽已被圣辉浸润的一片暖意,但建设总比破坏易,于是先前被冰霜之鸣伤到的身体,便不能承受他的拖延。

    夏枯草眉间一挑,确认白砡也已确认到这点,于是侥幸之心尽去,而随着他的心念一起,四周已连成片的圣辉骤然一亮,光明大作的同时,却是借着彼此的遮掩,向场中的对方狂卷而去!

    立于光辉之海中心的白砡微微一笑,似是不想继续隐藏心头的思绪,随即脚下一动。

    只是四面八方前后左右都已是接连成片的圣辉,他的这一动,又能动到哪去?

    答案是——天上。

    白砡踏步上天的动作很是自然流畅,就像是重复了无数遍的修艺一般,令看到这一幕的夏枯草与杜衡,几是下意识地抬起头,便以目光相随。

    白砡的这一跃跳得极高,只是跳得再高也会有落下来的一刻,所以升空之势方起,他的指间便出现了一张卡牌,而随着这张不知名卡牌的渐渐虚化,一股极为晦涩的波动便以他为圆心散向了四面八方,其脚下汇成一片并正同样冉冉升起的圣辉之海首当其冲,被那股波动扫过,竟是微不可查的一颤!

    ——夏枯草清晰察觉到了白砡身上身下气息的变化。

    但他的情绪没有任何的变化——圣辉固然强大,但既然圣辉教廷只能在神圣戒律法典国内具有极为深远的影响,世间便必然存在着某些克制之法,令其仅能局限于此大陆一隅,而白氏艾尔贝塔侯爵一脉作为与教廷关系最为亲密的蓝血贵族,自是了解其中的原因……乃至应对的手段。

    但能克制是一回事,能及时化解又是另一回事——

    夏枯草满是血污尘土的衣衫随风而飘,整个人就如太阳一般燃烧了起来,隐藏于体内镇压冰霜之鸣余韵的最后圣辉自其身上涌现,向着空中无力转向的白砡,便是狠狠扑去。

    白砡双目极亮,的确未曾料到夏枯草竟能如此之狠,又是习惯性的博起了命,但正如对方所想的那样,他的底牌众多——虽然其中的大半在面对圣辉时毫无作用,但他手中仍有数张卡牌……却是单纯的为应对圣辉而生。

    先前的那股晦涩波动是为其一,本质则是不逊于圣辉等级的某道法则的具现,只是在圣辉教廷大行其道的神圣戒律法典国内具现化出那道气息极为不妙——那又是一个极为古老极有劲道的故事,所以白砡暗藏的这股波动便只够拖延脚下的那片圣辉之海,却对扑面而来的二次攻击无计可施。

    但既有其一,自有其二。

    ——甚至其中之二,还是自夏枯草的那位好师兄,海金沙那处得来。

    高跃于空的白砡脚下,是在那微微一颤后显得有些迟缓畏缩的圣辉之海,远远观之,便是一位身影脚踏光明,煌煌然有如神子的景象。

    而白砡也未曾辜负这番极为华美的景象,整个人都被脚下身前的那两股圣辉照耀的无比明亮——便与他手中的那柄剑一样的锋芒毕露。

    击败又或是击杀敌人,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以步骤论,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又无论敌人发生怎样的变化,做出怎样的举动,你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拔出手中的剑,然后想方设法地刺过去。

    白砡不是剑士,但他此时手中有剑,人亦如剑,于是他极为平静地引剑出鞘,虚指夏枯草,便是斜斜一刺——

    剑乃百兵之君,与刀不同,不善劈砍,却可以刺。

    这里的刺,自然指的是直刺。

    便有了几分光明正大的意思。

    这是最简单的一剑。

    却是白砡于场间刺出的最为强大的一剑。

    白砡不是剑士,所以他刺出的这一剑没什么剑意纵横,也不会有剑气又或是飞剑呼啸破空。

    他是封印师,所以他的这一直刺动作,便是以剑御,而不是以剑伤。

    ——原理与先前白砡以剑御使属于他的那份圣辉同理,却又有些不同。

    因为这次,夏枯草未曾看见对方手中曾出现过牌影。

    但剑锋之前的空气却随着白砡的这一刺骤然坍缩,仿佛极为恐惧的四散闪躲,便形成了一道有些真空意味的剑路。

    剑路破空而至,隐然已成风雷,瞬息之间,便掠过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遇上了恰恰于此时冉冉升起的第二道圣辉。

    两相碰撞——圣辉拦腰而断,断得干净利落,断得毫无征兆。

    ——甚至断成两截的上半截仍在遵循着先前的轨迹向前行进扑向白砡,似是完全不知自己的下半身已被斩落。

    白砡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持剑之手微微一倾,于是剑路微斜,没有袭向夏枯草,却袭向了他身边的那本禁典。

    ‘果然……还是走上了与对阵海师兄一样的套路。’

    夏枯草有些漠然地看着这一剑路的突兀转向,脸上没什么异样的表情,不仅如此,对于先前拦腰而断的圣辉,他也没表示出半分的意外。

    因为他的指间,早已暗扣着一张久候的卡牌。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注)

    (注:出自某歌歌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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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典封印介绍:
如果穿越是每一位少年隐藏于心头的梦,那么梦想成真的夏枯草希望他能使这个梦变得更美好一些,所以他想走一条在旁人看来极为荒谬的路。
这条路很难走,但他有一本书,或者称之为典——禁典。
吉凶之忌为禁,五帝之书为典。
只是这世界从来没有过三皇五帝,所以他只能眯起眼,像个傻小子一般高举禁典封印五鸣七响九弦,行走在终点不知在哪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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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版简介:求助,不小心犯了点事,又不想跑路,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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