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禁典封印TXT下载禁典封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禁典封印全文阅读

作者:短信喵     禁典封印txt下载     禁典封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非人

    当这股至强的气息于场间升起,夏枯草一方为之侧目,而另一方围拢于四面八方的袭击者更是心旌摇曳、神为所夺。

    于是场间的所有人都于此时怔怔出神,瞪大了双眼半是恐惧半是期望地等待着即将显现的光景并于随后纷纷屏住了呼吸。

    一时沉寂之后——

    傲冬凌忽一轻吟——当然这所谓的轻吟只是在夏枯草一方听来,在袭击者耳中却是十足十的尖啸长嚎,随即他那总显得过于白皙便是异常苍白的额头之上忽然显现出道道血红印记,更是只在眨眼之间便已爬满了脸庞。

    如海金沙所料,果然潜伏于夏枯草身旁一侧一处林荫之内的白石英此刻正将匕首缓缓抽回——他是场间少数能守得心神不失的人物之一,只是纵然如此,场内发生了如此动静自能引得他的回首相看,于是一眼之后,一声极为轻微,却满含着惊诧与震怖的语音就此响起——

    “神印?!”

    白石英极为少见的有些失态——但那不过瞬息之事,只稍一瞬,他便已足下一动,再度隐身于树木阴影之下。

    徒留一句若有似无的感叹声回荡于林地之间——

    “真是好大的收获呢……”

    ……

    ……

    场内——

    傲冬凌气势再变,因轻吟而聚再而环绕于身的风,与因大气的急速流动所引致的刺耳风鸣声骤然一停,便与他的人影复又变为原本的捉摸不定。

    夏枯草豁然抬首,惊讶地看着身前人影——这道人影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似是只在倏忽之间便已超脱于尘世之上,抵达了另一处不知名的所在。

    但他对此并不陌生——

    因为那位自称为‘拉’的男子于现世之初时,便已给予了他相同感受。

    在他与他飞舞于九天之上时——

    那么这是法则之界?

    不——也许还要更高。

    伴着如此想法,傲冬凌极为悦耳的嗓音忽自他心间响起——

    ……

    ……

    “为何同样生而为人,彼此间的力量强弱却会如此的相差悬殊?”

    “因为彼此间的境界不同。”

    “对——却也不对”傲冬凌模棱两可,随后继续说道:“境界的高下、职业的生克,抛去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人类本身其实无比弱小,无论**抑或精神,这一世界都有着太多生物远超凡俗,生而就处‘非人’之地。”

    “但拥有着‘非人’之力的它们也许强大也许弱小,但本族之内,它们彼此之间的力量却大多大同小异,绝难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但人类不同。”

    “因为在本身的力量之外,人类还学会了如何去获得原本并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亦即是‘非人’——的力量。”

    “剑士、魔法师、封印师——这三个分别代表着人类向着不同领域获取非人力量的职业之道,运用的都不是人类本身的力量——剑士不是单凭**战斗,魔法师运用的战斗根本乃是魔力,至于封印师则更为明显——全凭封印之书,所以追根溯源,人与人之间的力量强弱只是彼此间对于非人力量的掌控幅度,而为了给这一幅度加以分级,才有了境界的说法。”

    “但这不对——”

    “不对?”夏枯草忍不住在心中问道:“生而为人不可更改,但人类太过弱小,而为了不再弱小于是去寻求非人之力……又哪有什么不对?”

    “因为太慢——为了获取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其间艰辛挫折、道路崎岖自是不用赘言,当然——世人心比天高,也总有应运之人待时而出,将这条荆棘遍地的小径走的有如阳光大道——但他们却是忘了——这些原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即使被他们成功获取,也依然不是他们的力量——”

    夏枯草微微一怔,脑中闪过学院书馆中的藏书与那些字里行间中先辈封印师们几是不约而同的于卷末处统一留下的叹息——他们的力量都来自于各自封印之书中的小世界,但也许封印师尤为特殊——这些力量总因教导之道中的禁忌难以传达,便是人死如灯灭的因他们的死亡彻底消散。

    ——甚至封印师教导之道中的禁忌,那些因彼此对于世界理念认知的偏差所导致的力量倒退乃至境界崩溃,不也说明这股非人的力量毕竟不属己身,才无法对其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但想将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加以掌控运用就已是如此艰难,想彻底的化二为一,又哪是如此简单?

    夏枯草一念至此,忽而想起一人。

    ——石决明。

    那位副院长在与拉的战斗中……从未动用过魔纹卡牌!

    他是怎么做到的?

    “抛却人类之身,化为‘非人’——而只有非人的存在,才能真正地获得非人的力量。”傲冬凌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于此时响起,轻描淡写地抛下一语。

    但此语不足解惑——于是夏枯草又忍不住问道:“前辈,生而为人却要抛却为人……这其中的道德伦理暂且不论——只是想获得非人之力已然极难,至于化为非人……又如何可能?”

    “如何不能?——想想之前的你是如何战胜的幻想种。”

    “那是在我的小世界——”

    不等夏枯草将话说完,傲冬凌已是出声打断,随后说了段极有诱惑力的话——

    “既然身在小世界的你可以掌握非人之力更是非人如神,那么在小世界的源头——真实的世界……你又为何不能?”

    傲冬凌偏偏能在心念间的对话中传达出几分嘲讽不屑,缓缓说道:“世间庸才大多如此——非是不能,而是从未去想。”

    “你本就是光凭心念思绪便能获取非人之力的封印师,又为何仍局限于封印师的过往之路?给自己的思绪套上桎梏?”

    “殊不知——你们封印师就是因彼此教导之道中的禁忌方才始终停步不前,皆因每一代的封印师都是故步自封的自己认知随后破境,而只要一朝死去,另一朝的封印师们便只能从头再来,于是如此反复——其间毫无积累毫无传承,若不是封印师之道自有神妙,你们一脉早已断绝,又如何能与剑士与魔法师这类始终在缓慢进步的职业媲美?”

    夏枯草直接将傲冬凌后半段有关于封印师的评价忽略过耳,只是极为直接地道:“怎么做?”

    他有如此一问并不代表如今的他已被说服,而是体验过小世界中有如神一般力量的他……便很难阻止自己的往那去想,更难以阻止自己对其中希望的渴求。

    傲冬凌仿佛能体会到这份渴求,所以他回答的语速极快——却也极简。

    “去想。”

    他简单的总结,随后才详加叙述道:“思想有其力量,只是这一力量都被花费于封印之书中,殊不知封印之书虽是人类的第五肢但毕竟不是第五肢,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用心念的力量去影响大世界,至于小世界的作用——那只是你体悟该如何去影响大世界的实验田而非前提,而你也只有逐步的脱离魔纹卡牌与封印之书的桎梏,才能于现实中化为非人——”

    “这很难,但这可以做到——而且做到之后的你,便等若学会了我的断肢重生。”

    “因为那时的你,早已无所不能。”

    “至于其间的道德伦理——你若觉得化为非人不甚好听,也可学我一般的自称。”

    “自称?自称为何?”

    傲冬凌傲然一笑,于现实中吐出一字——

    “神!”

    (PS1:嗯……标题不用在意,‘上’之后未必是‘中’也可能是‘下’,更有可能毫无关联,但下一章或下下一章中总有一章会以‘中’或‘下’为名。

    PS2:好吧我承认是我章节名没起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信赖,与信赖之后的分享

    “行了,你与我之间的第一堂课就到此为止,之后的你是选择随我一道化为非人,还是回转踏上早已有无数先人走过的路,都是由得你选,不过……”

    “不过什么?”

    回着这话的夏枯草难免心下踹踹,心想如此情势下的‘不过’,之后最可能接上的便是‘保密’——要不然他又何必煞费苦心的于心念中对自己授课?

    不过世间最好——也许也是最为安全的保密者……似乎只有死人?

    “不过……也许是你上一关取巧的关系,这一关的敌人……哼……该用‘人’,来形容它们么?——总之,你待会一看便知。”

    事实证明夏枯草想得有些多,傲冬凌只不过有些突兀的将口中话题从虚幻的理论转到眼下的实际,所以闻言后的夏枯草不由微微一愣,便是反应不及。

    而对方于心念间传来的最后一句话也于此时响起——

    “夏枯草——小心你们之中最早与我打交道的人。”

    一言落下,心念断绝,而当夏枯草再度抬首,傲冬凌早已手持三尺青锋,随后手指一划一按,仿若呢喃般的自语声便已脱口而出——

    “天月之间、无尘之国——吾不从之神降临此间,凡引骚乱者,莫不引颈、凡吾目下者,莫不臣服,其间一切污秽壁障、污浊隔阂,皆因吾之所斩——随之而决!”

    ……

    ……

    战场清点很快结束——真是不快不行,只因场间没能留下任何的俘虏,林间也无一丝的撤退痕迹——至于死尸……所有来袭者都已化为尘土——包括在那之前就已死亡的尸体,而造成这一切的只是傲冬凌的一声呢喃,之后的他没有蓄势没有动静,场间也没有任何的法则变动又或能量生成,仿若那些袭击者的根本存在已随着那声呢喃从这一世界生生斩灭,而如若不是林间仍留有一些袭击者遗落的刀枪剑戟,只怕夏枯草真会以为先前的自己不过只在发梦。

    面对如此场景,众人都未表现的太过惊讶——即使有,也不过只在瞥见散落于兵器一侧的尘土时有过刹那的一闪而逝,毕竟傲冬凌的强大即使只是管中窥豹却也足够深入人心,而有了断肢重生的事例在前,单纯的杀敌——即使敌人的死状再奇再诡,似也不能使众人的表情更为讶异?

    但那不过表象——

    夏枯草自家人知自家事——因为那番对话,也因为先前于小世界中的他一念生出便有世界相随,他才是场间唯一那个真正对傲冬凌手段有所认知的人——纵然如此,他依然心惊。

    所以其余人——如他们不过寻常人物,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倒也罢了,但无论是出身名门的海金沙抑或白石英,还是自小饱受严苛教育又或活得够久便见得够多的苏合香与古山龙,他们四人也许远不如傲冬凌强大,但绝非有眼无珠之辈,又如何能看不出傲冬凌的这番手段到底代表着何种意味?

    一念至此,夏枯草随即想起傲冬凌于心念间留下的最后那句话,不由心下一沉。

    于是他抬头,看了眼四周围拢而来的人,随后开口说道:“我们两人一组,稍微分散并搜索一下四周吧。”

    不等众人反应,他便直接看向仿佛局外人一般的傲冬凌,很是严肃地拜托道:“前辈,您就不用动了,请您在中心处照料四方。”

    傲冬凌看他一眼,随后笑眯眯地点头。

    于是夏枯草一手拉住想要往海金沙处走的白石英,轻声说道:“我们去后面的教堂看一看。”

    白石英眸光一动。

    而众人同样微微一愣。

    海金沙眯起双眼,目光在前两者身上微一打转,随后具现化出自己的那两具近战傀儡,也没打招呼,随便找了个方向便已自行走开。

    与此同时,古山龙也走向了苏合香,随后温和地将其拉走。

    ……

    ……

    白石英在跨入教堂陈旧的木门后只是冲着周围瞅了两眼便已向门后一拐,随即一脚支墙,在懒洋洋地伸起懒腰的同时笑眯眯地道:“有话要说?”。

    夏枯草叹了口气,随即凑上前去,同样支起一脚靠起墙壁,点了点头。

    白石英向外挪了挪身子——夏枯草直接有半个身体靠的就不是墙而是他,随后他微微侧首看了身旁友人一眼,忍不住微笑着感慨道:“我们认识后没多久我就提醒过你要注意言语间的意味,不要因此暴露太多的讯息,原以为你在实力提升的同时也已纠正了过来,没想到你仍是那般的直白粗放?”

    白石英抬手往后一指,评价道:“有什么话想和我单独说也得找个好点的借口,搞得众所周知又是何必?需不需要我事后找苏合香解释解释?”

    夏枯草没理会白石英的调笑,只是抬眼望向天花板,有些严肃地道:“刚才傲冬凌跟我说了三件事。”

    白石英微微眯眼,没有做声。

    “第一件事与封印师有关,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详说,第二件与我们的境遇有关——根据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关的敌人有些不对。”

    “嗯,是不对。”白石英点点头,神情略显凝重,“那些袭击者……都不是人。”

    随后他瞥了眼身旁显得有些神思不属的友人,忽而正色道:“你说有三件事,而按理而言最重要的事一定放在最后,所以这第二件事暂且缓下,你先说完。”

    “第三件事,他说要我小心与他打交道的第一个人。”

    夏枯草收回目光,并未侧首而只是向着前方看去,同时口中说道:“他没有说名字,就是不知道那人姓名,但龙叔与小香与他相处已久,而从先前的表现看,他显然起码是知道龙叔姓名的。”

    “至于苏合香,她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女性,如果要你小心的是她,也只要直接说‘小心女人’就好,对不对?”白石英大半个脸庞都在阴影之下,夏枯草无从查知对方的表情,更无法从对方毫无情绪起伏的语调中得出任何讯息。

    所以他只能接过对方话头,很是直接地坦白道:“对,所以我认为,他让我小心的人,是你。”

    “你认为的没错,的确应该是我——那么,你现在算是在怀疑我?”

    “扯淡!”夏枯草恼火的摆摆手,“我如果怀疑你,现在就该装作没事人一般的和小香在一起在外寻找情报又或与师兄在一起商量对策——而总不会是在这陪你靠墙!”

    “我放弃这么些又合理又能查探同样有些不对劲的小香的机会来找你聊天,还搞得大家都发现我们之间的不对劲,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解决这事!”

    随后他转过脑袋,扭着白石英的头让他转向自己,于是在四目相对之下,夏枯草无比认真地道:“我知道你有秘密,也许也有问题——其实这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感觉到了。”

    “只不过我原以为这一秘密不过与你的身世有关,所以不过数日之后,那一感觉便已渐渐散去,但如今想来……你不合常理的地方太多,所以……你还有秘密对不对?”

    白石英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直到好半晌过去,他才收起笑声,拍开对方按在他脑袋上的手,脸庞渐渐泛起一丝复杂之色,于沉默片刻后决定违反一些组织守则,对着夏枯草轻声说道:“不错,我有秘密。”

    夏枯草将头转回,同样直到好半晌过去,才有一声极为轻微的语音传来——

    “说来听听?”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石英的邀请

    从外界的天光判断,此时大约已是时近饭点的中午十一点,不过也许是夏枯草的心知肚明——他眼前的这片光景不过是由裁决竞技场幻化而成,所以他并没有感到腹中饥饿,而是在头顶破旧的教堂穹顶于隔绝阳光再而洒下的阴影中感到了几分困倦,不由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他不会承认他之所以会有如此感受是与身旁的友人有关——虽然远远望去的他们仿佛彼此依偎更仿佛彼此取暖,但即使如此,他也至多只承认自己只不过因过于靠近对方便染上了对方的懒散,而不是因某些信赖与信赖之后的分享心生暖意,更不是因这份暖意与自对方口中吐出的那个‘好’字便已心神松懈,逐泛起不可避免的疲倦。

    ——因为那样太过文艺太过矫情,便不适用于他们彼此之间。

    ……

    ……

    夏枯草身侧的白石英在做出那一决定后沉默了许久,随后说道:“我这边的事很复杂,而鉴于某些极为俗套的理由,我也不能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所以你先等我一等。”

    说着这话的白石英脸上渐趋浮现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他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很多发生于久远之前的往事,只是这些往事太过伤悲又或太过戏剧性于是他便根本不想详加回忆,所以直到又是好半晌过去,他才有些模糊地开口自问道:“几年了?”

    “对……五年了。”白石英抬手比了个五字,随后继续说道:“在我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白石英这番话说得极为含糊,但夏枯草没有追问,因为那件事虽同样是秘密,却更是深埋于心的**,与人无涉与他无关,便是不值一提、不值一问。

    所以白石英直接跳过了那段,继而说道:“在那事之后,我对很多事都丧失了希望,譬如我的族人又譬如我那时结交的朋友,但除此之外,我更对我自己的无能与易于放弃产生了厌恶。”

    “我出身于蓝血贵族,所以我的父辈母辈都与寻常人家极为不同,十二岁的我没法获得太多关爱,而他们也认为当时的抉择毫无错谬,于是一阵过后,我便自我放逐于家族之外。”

    白石英双眼平静的直视着脚下阴影,往昔那双惯带笑意更不知迷死了多少少女少妇的桃花眼显得无比阴郁,随即他悠然一笑,评价道:“现在想来,这真是有些不够。”

    “当时我的家族放任我的离去——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又能去到哪里?只可惜他们不了解一个看待事物总是以感性为主的孩子到底会在感性的驱使下有多倔强,所以即使当时的我明知只要稍一低头,族里就会毫无芥蒂的将我重纳入怀,我却偏偏在外流浪了好些日子。”

    “然后……我遇见了一个人。”

    白石英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夏枯草,用无比认真与严肃的语气说道:“一个无论境界、智谋、胆识抑或担当……都是那般出色的人。”

    夏枯草极为认真地看回去,评价道:“那样很好。”

    “是啊……这样真的很好。”

    白石英缓缓回头,忽而微微一笑——笑的无比黯淡。

    “可惜他死了。”

    夏枯草能看出友人眼中的沉重与伤感,却只能半晌无言。

    “我在与他相见的第一面时就已意识到了他的不凡,而随后照料起我的他也的确在我面前展现了许多东西,他兴致勃勃且毫不忌惮的在我这蓝血贵族前畅谈了心中蓝图与好一些的大逆不道,甚至不顾当时的我只有十二岁,便执意邀请我加入他所继承的组织。”

    “很不可思议吧。”白石英表情平静,心里却是极有感触,不由淡笑着说道:“贵族间的确很有龌龊,其中的酒囊饭袋也的确为数不少,不过作为蓝血贵族之后,即使只有十二岁,那时的我也已初现峥嵘,只不过当时的我毕竟只有十二岁,仍是个孩子,就连性格都是将定未定,他却敢拉着我这个阶级之敌加入他的组织,更远远没有将我所处的阶级与地位看在眼里,一门心思的只想去掀翻站在更高的大人物。”

    “只可惜他敢这么想,也敢这么做,但我……却是不敢。”

    白石英自嘲一笑,再而说道:“当时的我虽然自我厌恶自我放逐更是有些自毁倾向,但毕竟年龄幼小,只不过稍稍有些冷淡厌世,又哪敢像现在这样真正毫无疑虑地破门而出,向自己的根基之地做出些事?”

    “没有——即使在我最混沌最迷惘的日子,我也只是厌世而从未有过如他那般大胆的想法。”

    “所以我不敢,所以我拒绝了他,所以当他死后,当我获知他的死因,我就极为后悔。”

    “你要知道那时的我虽不过自我放逐于家族之外,但的确已是与过去斩断了联系,所以在我离开他之后到我耳闻他死讯之前的那段日子里,我过的极为清苦,更是没能结交到任何朋友。”

    “而他虽是未能将我拉拢入伙,我也从未待他以长,但他的话……多少还是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影子。”

    “于是离开他之后的我开始验证他所说过的那些话,开始查探当初发生在我身上的破事到底出自于何——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当时的我就连活下去都已很是艰难,又能查到些什么?”

    白石英轻轻抽了抽鼻子,随即一脸平静地摇摇头,“没错,当时的我什么也查不到,但查不到的只是证据——我是蓝血贵族——便知道许多奇闻异事,知识的掌握与过去身在族中于零碎巧合间获取的情报导致当时的我远不是与我同一年纪的普通人便可媲美——而我又知道他想做的事,而我既然知道,就能自各地的异常中嗅出一些味道,所以哪怕当时的我什么也无法确保,心底却已有了淡淡的想法。”

    “只是将这些想法化为行动仍需一些支持,而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两条——回归家族,或是回他身边。”

    “我选了第二条。”略微一顿,白石英如此说道,随即他轻声一笑,叹息道:“可惜仍未等我动身,他就已经死了。”

    “我说过,当时的我断绝了与过去的往来,也没结交到任何朋友,所以当时的我于家族之外所真正关心的半个朋友以及半个长辈……便是只他一人,而正是因为我朋友很少,那就一个也不能少。”

    “但我偏偏少了……所以在获知他死讯之后,我没有回到族里去验证心头的想法,而是先回了组织,想去弄清楚他的死因。”

    “我很快找到了组织——很不可思议吧?那家伙对我口出妄言、描绘些心中蓝图倒也罢了,谁想到他还将组织的秘密据点当作逗乐的玩具般告知于我没有打过半分折扣——可惜当时的组织成员同样对此不可思议,所以我的贸然上门,结局自然不怎么好。”

    “只是既然现在的我能与你说上些话,当时的我自然并未死成——组织首领新丧,为了提升士气又或搞些哀兵必胜的道道,组织内部对于首领不时更新的遗书倒是执行的极为到位,而幸运的是,我的名字也在那张信纸之上。”

    “于是那些组织成员即使再为不解,也只得照着遗书中的内容向我述说了一番首领死亡的原因,更是在那之后心有不甘地放任我自行离开。”

    “但我没有走。”

    白石英微微一笑,说道:“虽然这很难,你也可能不理解,但在我思索了几天后,我选择了留下来。”

    ……

    ……

    夏枯草有些沉默地揉了揉脸——白石英的话语已然停歇,而在他的故事里其实并未透露出太多东西,没有具体的人名以及组织名,也没有具体的这事又或那事,更没有对傲冬凌提醒夏枯草对他加以小心一事给予解释,但纵然如此,他也依然透露出许多。

    能高于蓝血贵族存在的大人物在整个法典国乃至整块大陆都不会存在几人,而有能力针对那些大人物的组织同样也会有不小的来头,只是夏枯草从未关心过时政局势便是无法判断——如若换成海金沙,想必他就能猜测一二。

    但夏枯草并不在意,其实早在白石英愿意与他分享的同时,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已宣告结束,而后面的话语无论内容为何都已不再重要——除了最后的那一段话。

    “我之所以将这些事从头说起而不是简单的一言带过,不是想影响你什么,而是比起那些更为实际的理由与解释,这些模糊且由带有感**彩的言辞无疑更为适合我之所以选择与你分享秘密的理由,而我能向你透露的也就如此,至于我立场转换的原因以及思索的那几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我的立场转换——其中缘由,除非你加入我们,不然我不能告诉你。”

    “最后——我知道你对贵族毫无好感,但与你举过的例子不同,据我所知的这处世界没有金字塔,我也不想去管你是从何听来的如此一词,但身处底层饱受压榨的不止于平民,贵族——即使是蓝血贵族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我只是有幸发现导致如此的畸点,而作为那些畸点下的牺牲品,我决意做上些事去改变些什么,至于你我之间,我无法保证会有些冲突与问题发生——所以,为了加以避免,你要不要干脆加入我们?”

第一百三十八章 穿越者的自曝

    看着身旁友人那总显得过于诚恳与朴实的眉眼,白石英一脸的欲言又止。

    而看着他的如此表情,夏枯草忽而微微一笑——他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但此刻的他并未去想那一问题,而只是想着另一件有些意思的事。

    “我说你们这处世界的人,在拉拢他人以及要求他人选择立场时,是不是总这么随便?”

    白石英微一凝眉——他承认私底下的自己有些随便,而且随便起来很不是人,但……什么叫‘你们这处世界的人’?

    另一边——夏枯草并未注意到自己的错口,便只是摇晃着脑袋继续说道:“一月之前,当我刚踏入学院,院长他老人家就不加任何考量的将我收归入学,完全不顾一位蓝血贵族的死亡。”

    “在那之后,小香……苏合香她也是这样随意的向我发出邀请,要我向教廷靠拢。”

    “那么再算上之前的傲前辈与现在的你……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真有些儿戏?说上一段话就想指望他人改变原先的立场?”

    夏枯草极为无辜地摊了摊手,脸庞之上无比清晰地浮现出一抹疑惑之意,随即便以略带恼怒的语气问道:“还有难道我当真便有几分抢手货的潜质?怎么人人都想把我纳入怀中?”

    问着这话的夏枯草,其语言、动作乃至于神态都是刻意地表现出了几分夸张,所以之后的白石英不由稍稍沉默——他知道对方之所以用这种开玩笑的语气问出这话只是为了凑趣又或打岔,而他的那番表现其实也已隐隐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只是出于某些莫可名状的危机感,他并不想配合对方,于是再之后的他,便回答的极为认真。

    “虽然他在招收我时的确表现的有些随意甚至是有如儿戏,而我也的确在那之后拒绝了他,不过无论是你口中的学院、苏合香的教廷、还是我身后的组织甚至勉强算上外面那位显然来头不小的神秘人,我们四者之中,可都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势力。”

    “实际上,邀请你加入我们并非我的一时兴起——我已向我的老师透露过几分意思。”

    “至于那什么特质还有怀里——”白石英再度看了眼夏枯草,目光在对方的圆脸上停留了一瞬,不由讥诮道:“抛却感情因素,我们的确或多或少的是出于你身上的那份特质才向你发出邀请,不过那和抢手货之类的断然无关,所以你不要以为你这张脸有些圆,看着有些和善可亲、诚恳温和,我们这些摆明来历不凡的势力就会像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妈一样把你按在怀里疼爱亲热。”

    白石英这番话有些毒,所以夏枯草微感尴尬——当然他尴尬的主要原因还是他发现白石英虽在最后平淡了语气,乃至用了些不甚恰当的比喻,但他回答的极为认真,便是没给他任何蒙混过关的台阶。

    于是之后的他真的有些恼——他身上的确有些特质,可这些特质与他所怀的最大秘密有关,更关键的是这一秘密即使说出口去也绝难取信于人,所以现在的他便很有些有口难言的恼怒,总感觉白石英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些令他敏感的味道。

    不过朋友之所以是朋友,就在于他们之间可以分享彼此的秘密,而夏枯草也的确很是期待甚至时常意淫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曝光后所可能引致的反应,于是之后的他将心一横,倒是想起了之前的错口,转而一脸面无表情地道:“我是穿越者。”

    白石英双眼微微一转,掏了掏双耳,方才同样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回应道:“哈?”

    “我说,我是穿越者。”夏枯草有些无奈的重复,感觉自身气势一泻千里。

    “嗯……我听见了,不过那是什么职业?”

    “那不是职业,”夏枯草伸手比划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比划些什么,随后继续道:“就是从一个世界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旅人——我,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白石英极为显眼的一愣,想了想后展颜笑道:“欢迎。”

    随后他笑容一敛,问道:“那请问你来此……有何贵干?”

    “没有贵也没有干。”夏枯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门,随即坦白道:“这只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这是一场说走就走,而且再也难回的旅行。”

    白石英瞪大双眼——即使以他于女人堆中周旋所练就的甜言蜜语与能言善道,在这一刻的他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去接,所以直到半晌过后,他才有些勉强地开口道:“原来你做事这么没有计划……看来我得好好考虑要不要邀请你……”

    “请不要开些无聊的玩笑,这和计划不计划的没有关系,事发突然,我是非自愿,更是没有一丝准备的便来到了这里。”

    然而白石英认为夏枯草才是开玩笑的那个,所以他难免心情郁闷,于是不悦地皱了皱眉。

    ‘啧,果然不信么……’

    夏枯草叹了口气,随后定神思索了一阵,方才继续说道:“不管你信或不信,我身上的这份特质就是因此而现——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所以那些调查过我的势力——譬如海师兄,都不可能追溯到我久远的过去,我也才能时不时地说出些你感到新鲜的话——却对这处世界的常识不甚了解,只可惜拥有这份特质的我在我原本的世界中只是混迹于街头巷尾的混混,就是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所以如你们认为我身上有些秘密,那么仅限于此的这些秘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世上多了名本不应存在的人而已。”

    “那你的封印师……”

    “我在封印师一道上的特殊只与这一职业的特性有关。”不等白石英将话说完,夏枯草就已直接打断,继而说到:“我原先所处的世界文明程度远比这高,所以我对世界的认知是超越时代的认知。”

    “顺带一提,我身上的这本禁典也是别人的——我们那世界的人都没这玩意儿。”

    白石英目瞪口呆——他在心里极快过滤了一遍自己手中有关于对方的情报,再将这些情报与夏枯草的话语两相印证,随后得出个极为不可思议的结论。

    “这信息量有点大……你容我缓缓。”

    夏枯草含笑不语,保持着沉默,心里却是着实有几分欢畅——白石英表现而出的惊讶与愕然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那句话——一个藏有秘密的人难免会有几分孤单寂寞,但只要稍加分享,便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所以此刻的夏枯草便是无比愉悦。

    但他仍未忘记白石英对他发出的邀请,所以他并没有给对方缓缓的时间,只是微微一顿,便是趁热打铁地道:“所以你对我的邀请……”

    “仍然作数。”白石英按了按发涨的脑门,摆了摆手后开口说道:“先前的我不知道你的来历,却仍敢邀请,而我如今已然得知——虽然这一来历没谱了些,不过总比先前要好,又为何要取消?”

    “不过你也不用急着做出决定——就像当年的我同样拒绝了他,所以我只希望将来的你不要像过去的我,一样感到无比后悔。”

    “顺带一提,也许没有必要,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的这份来历,我会保密。”

    “嗯,我也是。”夏枯草松了口气,随后笑眯眯地道:“那我们去做主线?”

    白石英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用我们这的说法。”

    “……就是做正事的意思。”

    白石英用行动表示自己的赞同,他站起身,随后用略带好奇的语气轻声说道:“改天找个时间,你……说些你们那儿够劲道的故事给我听听呗?——比如恶魔?”

    “我说……你们其实都听见了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二关?(下)

    经由彼此间三两句的调侃打趣,夏枯草与白石英二人总算收敛了心神,开始认认真真的探查起自身所处的环境。

    他们如今所处的这一破旧教堂显然早已衰败——其间的长椅烛台,乃至于供人膜拜的圣像都已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只不过夏枯草二人仍能自其所占的面积与陈设于内的物品残骸中想象到过去的这里曾经有过的神圣与华美,只可惜场间的二人都不是宗教界人士,也没有一丝对于宗教的信仰又或崇敬之心,便很难生出那份惋惜之意——就这点而言,也许苏合香才是此间最为合适的勘探者。

    ——虽然白石英掌握的宗教知识其实远在前者之上。

    夏枯草抬手抹了抹脸——四下翻腾的灰尘余波将他的脸庞肌肤刺激的微微发痒,随后他才看见可谓是‘一尘不染’的白石英,正一脸嫌恶的站在极远处看着他,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喂……偷懒也要有个限度呐……”

    “当然有限度——大堂弄完了?”

    “嗯,可惜……”夏枯草指了指自己花猫般的脸,示意除此之外毫无收获。

    “应该的——这里是信众往来最密的地方,也就是公共区域,所以反而最难留下线索。”

    夏枯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白石英打了个哈哈,随后腆着脸道:“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只不过不例外的时候更多。那么……我们去后院看看。”

    夏枯草无奈跟上——他没有建议两人分散行动——虽然那是有效遏止白石英偷懒的方法,但现在的夏枯草一身本事已去九分,便是连具现化些清水洗洗脸都做不到,又哪敢如对方这般懒散自若有如寻常,而且比起身旁友人的谈笑不羁,此刻的夏枯草却仍是一头的雾水。

    “我说,虽然是我提议的收集情报,不过……我们到底该注意些什么?”跟在白石英身后的夏枯草喃喃地道:“说到底,这里仍是裁决竞技场,可比起上一关的目标明确,怎么这第二关这么没头没脑,连一个提示也没?”

    “因为这很可能不是第二关。”白石英跨出前殿,一步迈入连接着后院的庭园,站直了一瞬将目光扫向四面八方,同时口中不停:“几人几关,这是碑上的原文不会有错,但我们的理解可能有错。”

    夏枯草低头想了想,随后摇头道:“我不知道哪里有错。”

    “我也不知道哪里有错——可你无法否认这两关之间的差别存在。”白石英伸手摘了片身边树叶,揉捻了几下说道:“你看看这处庭园的景致,再想想上一关——说到底,上一关除了那块石台还有囚禁着我们的囚笼是真,其余都不过幻景。”

    “但现在——其余人都没有回来,便说明他们的探索仍未及底,没有探到边境所在,甚至也没有遇上任何敌人,至于我们这边——前殿飞扬的尘土与朽木无比真实,那么如此广阔辅以真实的空间,便远不是上关可比。”

    “所以如若这里只是第二关,我便很难想象之后的三四五六是不是我们这等凡俗之人就能应付的来,而你要知道这里是裁决竞技场却不是屠宰场,便没有道理安排些我们绝对应付不来的场面。”

    “除此之外,我也很介怀其中的‘裁决’二字。”白石英眼神略显迷离,在沉默了一瞬后悄然开口:“裁决就是判决,我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这里,也不知道那些设计者能有多大的本事与心智,能单凭几个关卡便想裁决入场的我们,但既然这里名为裁决,那么很可能我们在每一关所做的举动都会影响些别的东西,所以碑上的几人几关就应有些别的意思,而不是单纯的要求我们一一闯过。”

    夏枯草闻言若有所感、若有所思,但他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难免有些惘然失措,而白石英看着身旁表情疑惑的他,忽然大声笑道:“好在有外面那位神秘人——你说他叫傲冬凌?他好像对你感觉不错?那么只要我们紧跟着他,以他的实力,总也不用担心些什么。”

    “而且我可没忘你在血誓复仇前一直挂在嘴边的话。”白石英的眼睛眯了起来,懒散意味依旧十足,却于其中隐藏着别样的浓厚信心,笑着说道:“就是那句‘船到桥头自然直’?这话很有道理,所以现在的我们只需去做好本职工作即可。”

    “虽然这本职工作真有点多……”

    一言落下,白石英又一起步,便已当先迈入了后院之中。

    ……

    ……

    “啧,果然有收获。”

    一踏入后院,白石英就已脚步一顿,眯着眼睛说了如此一句。

    夏枯草没有出言去问,因为只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眼前的地面多了些什么。

    这处就规模而言比之教堂前殿小了许多的后院中散落着一地的武器铠甲,其中武器暂且不论——冷兵器自古以来虽是时有改进,却始终大同小异不外乎刀枪剑戟,不是专业的鉴定者根本没法自那之中发现太多的问题,但铠甲不同——尤其是宗教所属的教廷武装,为了弘扬信仰、吸纳信众,宗教首脑总会在自身武力组织的铠甲上下足功夫,所以当夏枯草与白石英一眼瞅见散落于地的甲胄之上,那与这个时代乃至于人类这一种族的审美格格不入的图案纹章时,他们便都已意识到他们如今所处的这一地域恐怕并不为历史所知。

    于是下一秒的夏枯草立刻偏过脑袋看向身侧的友人——他对这一世界所知不多,便自知自己的这一结论极为苍白,但白石英是蓝血贵族,又加入了一个神秘的组织,便必然对大陆的各方势力有所了解。

    可惜他同样脸现茫然。

    白石英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先是从怀中取出一副手套戴上,随后蹲下身拾起一枚遗落于外的甲叶,上下掂了掂。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刚才的那些袭击者并不是人?”白石英将甲片搁置一旁,随后一指身侧另一具比较完整的胸甲——那上面正描绘着一副与人类模样相似,却在头颅之上长有奇形骨板与长角的生物。

    而对方正仰天咆哮,较之人类更为粗壮的上身双臂把持着一把只需用眼去看,便能感到无比锋锐与沉重的战斧。

    ——问题在于除了这些与人类稍有不同的细节差异外,这副图案中的主角还背身双翼——只是其中之一不知为何做了虚化处理,看着便像折翼又或生来只有片翼的天使。

    ——如若对方的表情不是如此狰狞的话。

    “就是这个?”

    “不。”白石英答道:“但它们也有翅膀——一片翅膀。”

第一百四十章 暴露

    眼见之后的夏枯草只顾在那盯着那些纹章图案怔怔出神,一旁的白石英在又等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出言问道:“你知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我?”夏枯草不免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不由苦笑道:“我的确是来自另一世界的不错,不过那只意味着我对这处世界的所知甚少,又怎么可能知道连你也不曾了解的东西……”

    按理而言,夏枯草的这番话自然极有道理,可惜白石英不为所动——他甚至在那之后极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毫不动摇的反驳道:“可你知道恶魔。”

    “第一,上一关的那尊恶魔雕像未必就是恶魔——也许只是看着像。”夏枯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门,于心下组织着语言力求使自己的解释更易为人所理解,“第二,”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继续说道:“即使那就是,但以我对恶魔的认知,与你所以为的‘我对它们的认知’,其实也并不是一回事。”

    “还有第三——”夏枯草看向已转回头继续打量起散落于地的那些武器装备的白石英,缓缓竖起自己的无名指,极为认真地反问道:“白公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是恶魔?啧……难道它们真的存在?”

    “不,我不知道。”白石英的目光穿过手中的盔甲缝隙看向地上的尘土,他似已发现些异样——不由微微蹙眉,所以之后的回答便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只是淡淡地道:“至于恶魔存不存在——这么说吧,要不是当时的我注意到当你吐出那两字时神秘人的反应有所异常,以及之后的我用读唇之术旁听了你与他之间的谈话,我根本不会知道这两个并不陌生的字眼彼此一加组合,原来还会有些别的意思。”

    “事实上——”他收回望向地面尘土的目光,微笑说道:“别看我一口一个恶魔,其实我连这一词汇的词性都不能完全确定——想来应是一个名词?”

    能于细枝末节中察觉异常,进而跟进并把握到其中的关键所在,夏枯草在震惊于白石英的情报能力时便没有注意到先前的对方在望向那些尘土时所先后浮现的微表情,所以眼见那抹莫名的微笑绽放于前,夏枯草虽是稍感异样却是并未在意。

    于是他只是轻轻点头,补充道:“确切的说,那是一个种族。”

    “种族?……这一种族能令他都有所失态,想来一定无比强大。”白石英稍稍感慨,随即又是问道:“不过你又问我恶魔是不是真的存在……难道在你们的世界,它们其实并不存在?”

    夏枯草只得再度惊叹于对方的敏锐,随即点头应道:“不错,在我的世界,那只是幻想中的生物。”

    “幻想中的生物?”白石英双眉一轩,沉声问道:“幻想种?”

    “不,”夏枯草赶忙摆手,“是真正的幻想——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生物,就好比神。”

    “神?”白石英又一扬眉,有些迷糊地道:“可神确实存在——等等!难道你的世界没有神?!”

    前者有些费解地点了点头——对他这种无神论者,这处明明与地球无比相似的世界竟然会有神明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只是既然这处世界已有神明……那么有些恶魔甚至天使的存在——虽然那只是片翼的狰狞天使,就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之事?

    只是夏枯草想是这么想,却仍忍不住微一哆嗦。

    相较于他,白石英的反应便显得极为古怪。

    只见他在获知这一答案后沉默了许久,随后突然露出一个好大的笑容,便用满是羡慕与憧憬的语气连声说道:“不错……真是不错……那可真是个不错的世界!”

    “的确是个不错的世界——不过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你的世界’以及……‘我的世界’?”一道极为悦耳动听的嗓音却于此时恰到好处的传来,而当夏枯草回首望去,便只见傲冬凌正笑意吟吟地站立于后,随即又是恰到好处的一伸手,便将一跃而起的白石英牢牢拿住,继而微微侧首,再度问道:“除此之外,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脑中的恶魔知识,原来只来自于什么虚无缥缈的幻想?”

    夏枯草被震骇的一时难言,不由手足冰凉无言以对,直到好半晌后方才鼓起勇气,极为艰难地点了点头。

    ——也幸亏平常状态的傲冬凌不但毫无疯意反倒耐心颇佳,便没有如当初对待苏合香一般直接痛下杀手。

    等等——

    夏枯草脑中忽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如此说来,那么当时的他,又为何表现的如此杀伐果断?

    傲冬凌与苏合香,这两者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也罢——虽有些失望,不过总好过一无所获。至于你——”傲冬凌转而望向另一侧的白石英,微微一愣后赞赏道:“不错的眼神。”

    随后他笑眯眯地看着手中犹如鸡崽般的对方,悠然道:“如果你现在就想挣扎一下,与我打上一场,那我会很乐意放开你并给予你优先出手的机会——吉芬城治安署的军士长大人。”

    对方话语中调侃意味十足,于是白石英不由自嘲一笑,耸了耸肩,随即他好看的双眉有如愁闷的山峰一般微微拱起,薄唇微挑,便同样笑眯眯地道:“说了出去再打就是出去再打,我这人虽然很是随便,不过在守诺方面一向很不随便。”

    “前辈……”夏枯草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不过傲冬凌制止了他——

    他看着手中的白石英,眼中眸光无比清澈,似是要将对方看个通透、看个对穿。

    而也许是白石英笑眯眯回望他的表情与他太过神似,也笑的太过从容不迫、磊落光明,于是傲冬凌在不知转过什么念头后忽然松开了手,任由对方从自己的掌间滑落。

    他甚至没再纠缠原本的问题,反倒解释了两句。

    “我没有偷听的癖好,只不过你们在我的感知域中先是向前——却又在那之后迟迟不动,我才进来查看一二——撞破了一些秘密,不要见怪。”

    “还有也许没有交待的必要,不过我还是要说——我会保密,你们可以放心。”

    “当然——其实我也没听到几句。”

    说到这,傲冬凌忽一拍手,扫了一眼散落于地的武器甲胄,随即微笑着看着身前的两人,一派轻松地道:“那么——有什么收获?”

    ……

    ……

    听了一遍身前二人有些默契的情报传达,傲冬凌的眼角余光再度于地面上微一打转,随后一脸赞赏地看着身前的白石英,回应道:“不错,这些尘土就是尸骸——我很欣慰你没有试图在我眼前隐瞒些什么。”

    夏枯草面无表情地看了某人一眼。

    某人赔笑一声,小声道:“有原因。”

    “行了,你也不用怪他。”傲冬凌挥一挥手,言语之间笃定之意十足,“先前说错了,这家伙有些像我——便总不会害你。”

    ‘这也算是理由?’夏枯草心下嘀咕,不过他原本就没生出多大的气,如今更是转眼即忘,但他仍是蹙起眉,老老实实地请教道:“前辈,你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能。”傲冬凌点头,随即漫不经心地伸手朝上。

    “不过我懒得再说第二遍,所以——”

    一道极为突兀的璀璨剑光忽自他掌间升起——而在这一刺目的光芒下,傲冬凌嘴角含笑,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等我先召回所有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流离与失所

    剑光入云——于是云破天开。

    傲冬凌不过信手轻挥,便有如此一剑自掌升起,极尽耀眼醒目之能事。

    原本收敛于内的极致锋锐尽数被他化为了外在,而扶摇直上的其中威势,更是一剑之下,虽未裁天,却已散云。

    一剑令天高、一剑使云淡——这如此的一幕自然无比瑰丽,于是探索在外的另三人无从忽略,便在目睹、并驻足了片刻后纷纷回身,调转返回。

    只是他搞出的这一动静实在太大,便在引领其余人回返的同时,也不知惊动了多少黑暗中的目光……

    ……

    ……

    “好了,人都到齐了。”倚在墙角处的白石英笑眯眯的一指最后归来的海金沙,后者看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于场间微一打转,便看见了那些散落于地的武器装备与描绘其上的图案纹章,不由微微一愣,面上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我能看到。”傲冬凌先是一脸笑意,随即却于转瞬间化为肃然——其间转变之突兀,直教人心下一寒。

    “好了,无论你们在外发现了什么,都放到之后再说。”

    “现在,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们。”说着这话的傲冬凌于同时放下手臂,便收回了那道剑光,随即他好似很是满意于场间没有不知所谓的人物跳出来指责他方才的大动干戈,不由笑容又起,神色间极为和蔼。

    “第一,”他笑意吟吟地道:“这里与上一关一样,仍是克雷斯特汉姆古城……的一角——当然,这一次的一角要大上许多。”

    “不用绞尽脑汁的去回忆。”他嘲讽地看了一眼场中诸人,随即继续说道:“克雷斯特汉姆古城是失名之城,它不为历史所记,而只是由世间强者口口相传,而你们……太过弱小。”

    人群有些躁动——不是傲冬凌评价他们的太过弱小,而是他们心惊于这座城市的历史被历史本身所抛弃——他们都很清楚要做到这点极为不易。

    在又欣赏了一会儿众人的表情,傲冬凌再度抛下另一枚炸弹:“第二,克雷斯特汉姆古城的原住民——都不是人类,对,不要露出‘我有没有听错的表情’,你没有听错。”充满恶趣味的调侃声继续响起:“我知道你们都认为人类才是世界的主导,而这处世界也只有人类这一智慧种族的存在,不过——这其实并不正确。”

    “起码并不完全正确。”

    “至于第三——”他忽然面容一肃,一指脚下大地,“这所教堂不对。”

    “哪里不对?”白石英与夏枯草是场间唯二的并未太过震惊的人,而他们两人中前者的反应更快,便在此时接上了口。

    傲冬凌凝眉,解释道:“我没去过克雷斯特汉姆古城,不过据我所知,那座城市的原住民都没有信仰,而我也不认为会有哪个宗教敢到那里传教,所以这所教堂不对——”

    “这里是裁决竞技场,不是什么古城。”夏枯草忽然打断道:“所以这不是问题。”

    “不,这还是问题。”却是白石英接口,说道:“即使是幻境,也没必要幻化出不必要之物——就如上一场的过关只是战斗,幻化的场地就也只是竞技场。所以确认这所教堂到底是不是克雷斯特汉姆古城的原有建筑很有必要——这很可能是这一关的突破口。”

    于是众人极为自然地看向场间一直有些沉默的苏合香——他们都不能辨认出这所教堂的宗教所属,但他们不能不代表出身于圣辉教廷,便应知晓一些宗教史的战争修女同样不能。

    可惜苏合香仍是不能。

    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认知,向外探索的苏合香与古山龙都不敢太过深入,虽没有偷懒放松,却也探查的极为缓慢,步步为印步步为营,所以他们花费在回途的时间便比海金沙少上许多,于是先一步回归的他们便在多余的时间内好好地打量了一番教堂前殿——却没有一丝收获。

    “你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傲冬凌是场间唯一没看向苏合香的人——他似乎对他所对话的人更有信心。

    白石英摇摇头,面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只是一脸遗憾地道:“不知道——无论是教徽还是圣坛之上的圣像,都是不在我认知中的东西——我本以为这是古城特产。”

    随后他眉梢一皱,反问道:“前辈,你没去过古城,那么只凭你的臆想推断,是不是有些武断?”

    “不会。”傲冬凌并未在意他人的质疑,更是回答的无比肯定——武不武的不知道,断倒是下得十足十。

    “其中道理与人的气质差上不多。”他解释道:“为什么拥有历史底蕴的东西总有股说不上的味道?为什么有些人即使面目平凡却叫人一见难忘?这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实的‘气息’作祟。”

    白石英闻言未置可否,在沉默了一瞬后再而问道:“那么只有这所教堂的气息不对?”

    “还有周围的墓地——确切地说,是这处小山丘全部不对,都散发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

    “那好办。”白石英拍板,“我们挖坟。”

    “我反对!”苏合香极为愤怒地看他一眼——遑论宗教,即使民间也对玷污死者的行为有着很大的忌讳,没有人想流离失所,而这里的没有人,也包括死人。

    “不错,是个好主意。”傲冬凌理也没理出言发对的前者,赞赏道:“原住民相似于人却终不是人,那么即使这些鸟人的翅膀没有骨骼,但在其余细节处也总能看出一些。”

    “我反对!”

    夏枯草叹息一声,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都是幻象。”

    身边的女孩儿抬起头来,有些意外,又有些愤怒地瞪他一眼,随即身躯微僵,似已被那理由说服,便又有气无力地低下螓首,重归于沉默。

    白石英将这一切看在眼内,于心底同样微有叹息——却是叹得苏合香。

    不分场合,不知进退——便是不知所谓。

    鉴于内心深处反感于苏合香引诱夏枯草的加入教廷,他的这番评价自然有些过火,这也是先前的他同样无视那声反对的最大原因。

    “那就这么决定了。”

    ……

    ……

    教堂前殿——

    苏合香呆呆的坐在长椅之上,面无表情地往着圣坛之上蒙尘的塑像,她没有或幼稚或狂热的对其顶礼膜拜又或干脆的将其摧毁——圣辉教廷对其余宗教可不如何友善,而只是呆呆地看着粘附其上的灰尘。

    虽不知外界时间,但她知道晚礼时间已过。

    但她无心参礼。

    自从她被驱逐,乃至是被原先视之为家的教廷追杀之日起,她就再未进行过早晚之礼。

    因为她已没有资格去做。

    这使她极为痛苦,而这也才是方才的她如此轻易的便告屈服的原因。

    夏枯草默然相随默然相看,随后再度一叹。

    “我没有亲手参与,不知道这个事实能不能让你高兴一些。”他来到对方身边,于坐下的同时悄声说道。

    随后他等了一等,又是继续说道:“看来是不会。”

    “其实我知道的,即使没有亲手参与,但我予以默认,也没有加以阻止,便是一样的恶行。”

    “更糟糕的是,其实我并不反对。”

    夏枯草看着身侧少女,第三次叹息道:“即使排除幻象的因素,即使这一切是真,我也不会反对。”

    “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苏合香表情压抑,却仍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因为我要救你。”夏枯草很是认真地说道:“虽然发生在这的事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裁决竞技场里困上多久,但我没忘选择来此的理由。”

    “而就像孕妇的人权比什么人都大——因为二永远大于一,我认为活人的人权也比死人大——因为虽说有句话叫生不如死,但那词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词,所以我们要反着来理解。”

    “从我们再次见面,”夏枯草斟酌着措辞款款说道:“我没有问过你任何为题,因为你说你不想说。”

    “所以如果这里单就你我,即使反对,我不会反对你的反对,因为你说了反对。”

    他这番话有些绕,但苏合香还是懂得了他的意思。

    “可这里不止你我。”夏枯草继续道:“海师兄、白公公,这两人也许有他们自己的目的,但他们的确是陪着我来找你,所以我不能单为了你的反对去反对他们的赞成。”

    “嗯。”苏合香小小声地应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来将眼中的晶莹强自压下,倔强地笑着说道:“其实我没有在意那些。”

    夏枯草看着她。

    “所以我的信仰是不是不够真挚?”

    “所以他们才不要我对不对?”

    苏合香怔怔地回过头去看着蒙尘的圣像,眼中泪光再起——随即顺着脸颊划过优美的弧线。

    “我没有家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死者复苏(上)

    “我亲爱的夏同学——”

    正在此时,白石英自一处拐角的阴影下缓缓步出——似乎比起阳关大道,夏枯草的这位友人总是更为偏爱于驻足在墙角的阴影下,他靠着身后的墙壁,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再一次转过头去的苏合香,同时口中说道:“我们那儿差不多了,傲前辈认为你应该过去一下。”

    夏枯草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随后伸手在苏合香灰蒙蒙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揉,没有作声,便回身向着来路走去。

    ……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海师兄总对她没什么怜惜之心——虽然现在的我已能猜出一些。”当夏枯草与白石英彼此擦身,他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极为认真地道:“不过也许你们各有各的目的,但我也有我的想法,而如你们的目的与我有关,就一定要尊重我的想法。”

    夏枯草没有再说些别的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对方的眼眸,面容平静中透着股决心已定的味道。

    “那么这一次与上一次就算了,但不要再有下一次。”

    白石英嘴角向下微微一斜,脸上惯常带有的笑容便难看了几分——就像被霜打过了的叶子,但他依旧维持着笑容,没有去承认也没有去否认,心里却是极有感触,心想这番话有些耳熟,而自己的这位朋友也果然依旧如昔,仍是那般的敏锐坚定,而自己也终究瞒不过对方。

    ……

    ……

    夏枯草等人身处的这所教堂修建于众人传送所致的位置之后,便同样坐落于这处小山丘,于是周围的地形自然有些起伏不平,而在教堂之前,有着一条连接着山上山下的蜿蜒小径,小径两侧,则竖立着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墓碑,彼此稀稀落落以教堂为圆心,围拢为墓地。

    墓地之中的那些坟墓造型并不如何奇特——矗立的墓碑与身处其下的半圆形墓体不但与这处世界的安葬规格别无二致,更与夏枯草原先所处的世界并无不同——除了墓体稍大了一些。

    不同的只是掩埋于下的尸骨——

    先前的夏枯草还有些担心——担心他们挖出只有骨灰一捧,不过也许是这处世界的人口远未爆炸,便有足够的土地安置一具具完整的尸体,于是白石英等人起出的,便是一口完整的棺椁而不是小小的骨灰盒。

    但接着的一幕便不在任何人的想象之中——

    只见安葬于内的死者面色红润、栩栩如生——便是宛若生时。与此相比,这具男尸的全身**不着片缕,就好像不那么令人奇怪。

    夏枯草不免感到有几分不可思议——他们的确挑选了一处最大的墓碑向下挖掘,而套在内馆之外的外椁也的确精美华贵便能彰显棺中主人的身前财富,不过这里毕竟是群体墓地,那么其中就不会有些真正有身份的人——譬如贵族,那么区区一口棺椁,又如何能保得其中的尸首不腐?

    “噢~有些妙哦?”白石英淡笑着上前,双眼微微眯起,细细打量起棺中的男尸,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不过这不是坏事——起码不会太过惊悚,我们也能看到更多,不是么?”

    说着这话的他便已戴上了手套,挽起了袖子活动起手指,他看着棺中尸体,仿佛报告一般的自语道:“约莫三十多岁的年轻男性,死状安详,体表没有缝合的痕迹——起码身前的一面没有。”

    略微一顿,他补充道:“大概不是死于外伤。”

    “除此之外……”白石英一指棺中景象,微微蹙眉说道:“没有翅膀,四肢头颅也没有任何异常——大概也只是普通人类。”

    “可能只是偶然,”古山龙插言,随后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眼身后并为上前的傲冬凌,问道:“需不需要再挖几具?”

    “有必要。”白石英淡淡开口,傲冬凌一耸肩头,没有反对。

    “不过不是现在——先等我好好检查一下。”

    海金沙冷漠地看着白石英向下探出的双手,随后抬眼看向四周的青丘与青丘之下的破落城镇,眸中忽有抹极为浓重的不耐一闪而过。

    所以他冷冷地看向场间众人——包括傲冬凌,便是开口问道:“这有什么意义?”

    “即使挖遍墓穴,即使确认这所教堂乃至于整座山丘都不属于这里,这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过关。”

    夏枯草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十分疑惑于自己这位师兄的忽然发难——说句实话,自踏入裁决竞技场以来,他对海金沙的关注最少,因为场间唯有他的身份最为透明,也因为场间似乎也只有他没什么秘密。

    “你很担心?”白石英继续忙碌着手中的活计并未停下,他甚至没有回头,却能一针见血地道出原因——即使他吐出的四字极为模糊。

    因为海金沙回以了沉默。

    他是蓝血贵族,却是**型的蓝血贵族,他不喜欢贵族间的游戏,便不喜欢其间的权谋手段以及最为常见的妥协退让,他有玩弄这些的资格,却没有玩弄这些的想法,所以如此成长的他只知提升实力一往无前,便对如今慢节奏的调查探索甚为不喜,更无法如寻常贵族一般冷漠自私,视跟在身后由他亲手引来的后续援军为消耗品。

    这是一种很好的品质,也是夏枯草之所以欣赏并与其为友的理由之一,然而这个世界的确只在乎实力,但现在的他却没有那个实力在此一往无前,于是认知到这点的他渐趋不耐,更于此时见不到任何前进方向的第二关中爆发了出来。

    夏枯草的眼睛眯了起来,诚如白石英所想,他是一个在感情方面极为敏感的人,所以先前的他能注意到后者隐藏于不作为下的情绪,也能于此时只经某人稍一提醒便精准把握到自家师兄的心绪变化,只是由于场间傲冬凌的存在,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法说上太多。

    但有时言语不及拍肩一笑,便如将幻想种让予对方的夏枯草同样没对对方说过些什么。

    于是当他正想上前——却在跨过挡在两者之间的一处坟墓时忽感脚下一紧。

    一只有些苍白的手自地伸出,抓住了脚踝。

    另一边——

    几在同时,似是对自己的**身躯被另一位年轻男性如此随便的拿捏感到万分恼火,原本安静仰躺于棺木之内的男尸忽而微微抽动。

    随即睁开了眼。“我亲爱的夏同学——”

    正在此时,白石英自一处拐角的阴影下缓缓步出——似乎比起阳关大道,夏枯草的这位友人总是更为偏爱于驻足在墙角的阴影下,他靠着身后的墙壁,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再一次转过头去的苏合香,同时口中说道:“我们那儿差不多了,傲前辈认为你应该过去一下。”

    夏枯草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随后伸手在苏合香灰蒙蒙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揉,没有作声,便回身向着来路走去。

    ……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海师兄总对她没什么怜惜之心——虽然现在的我已能猜出一些。”当夏枯草与白石英彼此擦身,他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极为认真地道:“不过也许你们各有各的目的,但我也有我的想法,而如你们的目的与我有关,就一定要尊重我的想法。”

    夏枯草没有再说些别的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对方的眼眸,面容平静中透着股决心已定的味道。

    “那么这一次与上一次就算了,但不要再有下一次。”

    白石英嘴角向下微微一斜,脸上惯常带有的笑容便难看了几分——就像被霜打过了的叶子,但他依旧维持着笑容,没有去承认也没有去否认,心里却是极有感触,心想这番话有些耳熟,而自己的这位朋友也果然依旧如昔,仍是那般的敏锐坚定,而自己也终究瞒不过对方。

    ……

    ……

    夏枯草等人身处的这所教堂修建于众人传送所致的位置之后,便同样坐落于这处小山丘,于是周围的地形自然有些起伏不平,而在教堂之前,有着一条连接着山上山下的蜿蜒小径,小径两侧,则竖立着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墓碑,彼此稀稀落落以教堂为圆心,围拢为墓地。

    墓地之中的那些坟墓造型并不如何奇特——矗立的墓碑与身处其下的半圆形墓体不但与这处世界的安葬规格别无二致,更与夏枯草原先所处的世界并无不同——除了墓体稍大了一些。

    不同的只是掩埋于下的尸骨——

    先前的夏枯草还有些担心——担心他们挖出只有骨灰一捧,不过也许是这处世界的人口远未爆炸,便有足够的土地安置一具具完整的尸体,于是白石英等人起出的,便是一口完整的棺椁而不是小小的骨灰盒。

    但接着的一幕便不在任何人的想象之中——

    只见安葬于内的死者面色红润、栩栩如生——便是宛若生时。与此相比,这具男尸的全身**不着片缕,就好像不那么令人奇怪。

    夏枯草不免感到有几分不可思议——他们的确挑选了一处最大的墓碑向下挖掘,而套在内馆之外的外椁也的确精美华贵便能彰显棺中主人的身前财富,不过这里毕竟是群体墓地,那么其中就不会有些真正有身份的人——譬如贵族,那么区区一口棺椁,又如何能保得其中的尸首不腐?

    “噢~有些妙哦?”白石英淡笑着上前,双眼微微眯起,细细打量起棺中的男尸,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不过这不是坏事——起码不会太过惊悚,我们也能看到更多,不是么?”

    说着这话的他便已戴上了手套,挽起了袖子活动起手指,他看着棺中尸体,仿佛报告一般的自语道:“约莫三十多岁的年轻男性,死状安详,体表没有缝合的痕迹——起码身前的一面没有。”

    略微一顿,他补充道:“大概不是死于外伤。”

    “除此之外……”白石英一指棺中景象,微微蹙眉说道:“没有翅膀,四肢头颅也没有任何异常——大概也只是普通人类。”

    “可能只是偶然,”古山龙插言,随后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眼身后并为上前的傲冬凌,问道:“需不需要再挖几具?”

    “有必要。”白石英淡淡开口,傲冬凌一耸肩头,没有反对。

    “不过不是现在——先等我好好检查一下。”

    海金沙冷漠地看着白石英向下探出的双手,随后抬眼看向四周的青丘与青丘之下的破落城镇,眸中忽有抹极为浓重的不耐一闪而过。

    所以他冷冷地看向场间众人——包括傲冬凌,便是开口问道:“这有什么意义?”

    “即使挖遍墓穴,即使确认这所教堂乃至于整座山丘都不属于这里,这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过关。”

    夏枯草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十分疑惑于自己这位师兄的忽然发难——说句实话,自踏入裁决竞技场以来,他对海金沙的关注最少,因为场间唯有他的身份最为透明,也因为场间似乎也只有他没什么秘密。

    “你很担心?”白石英继续忙碌着手中的活计并未停下,他甚至没有回头,却能一针见血地道出原因——即使他吐出的四字极为模糊。

    因为海金沙回以了沉默。

    他是蓝血贵族,却是**型的蓝血贵族,他不喜欢贵族间的游戏,便不喜欢其间的权谋手段以及最为常见的妥协退让,他有玩弄这些的资格,却没有玩弄这些的想法,所以如此成长的他只知提升实力一往无前,便对如今慢节奏的调查探索甚为不喜,更无法如寻常贵族一般冷漠自私,视跟在身后由他亲手引来的后续援军为消耗品。

    这是一种很好的品质,也是夏枯草之所以欣赏并与其为友的理由之一,然而这个世界的确只在乎实力,但现在的他却没有那个实力在此一往无前,于是认知到这点的他渐趋不耐,更于此时见不到任何前进方向的第二关中爆发了出来。

    夏枯草的眼睛眯了起来,诚如白石英所想,他是一个在感情方面极为敏感的人,所以先前的他能注意到后者隐藏于不作为下的情绪,也能于此时只经某人稍一提醒便精准把握到自家师兄的心绪变化,只是由于场间傲冬凌的存在,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法说上太多。

    但有时言语不及拍肩一笑,便如将幻想种让予对方的夏枯草同样没对对方说过些什么。

    于是当他正想上前——却在跨过挡在两者之间的一处坟墓时忽感脚下一紧。

    一只有些苍白的手自地伸出,抓住了脚踝。

    另一边——

    几在同时,似是对自己的**身躯被另一位年轻男性如此随便的拿捏感到万分恼火,原本安静仰躺于棺木之内的男尸忽而微微抽动。

    随即睁开了眼。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死者复苏(下)

    自己的脚踝被一只手紧紧握住,而那只苍白之手的主人身在地下、身处墓中——这如此的一幕自然能引得好一些不妙的联想。

    于是夏枯草眼瞳剧缩,脸色渐白再而化青——正所谓无知者方能无谓,但他并不无知,也的确发自内心的认为死者复苏不过妄言,但眼下事实如此,便由不得他不往那处去想,而过往世界残留于脑海的影视画面却也于此时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中旋转翻腾——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倏忽一空。

    仿佛绷紧的神经骤然断裂,夏枯草脑袋空空,便是一时无措。

    或者用更简单的说法——就是懵了。

    懵了的他没有惊叫出声——其实他并没有太过害怕,只因此时的他已不及去怕。

    夏枯草曾在吉芬城内的那处白家据点体验过血腥,也在这一路之上经历了好些险境挫折乃至亲自下场的与敌厮杀,但那些他曾与之为敌的东西即使超出了想象,也终为活物,便不能将他真个吓倒。

    真正能将人吓得心胆俱裂的东西往往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因为唯有想象本身才能往深里挖掘那些想象之人心中最为惧怕的东西,所以夏枯草此时的表现并不是惊怖于那只苍白之手又或脚下土地中的东西,而是身陷于自身内心的梦魇。

    这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却实是水到渠成——便与营啸的原因差上不多,要知道夏枯草原本就因牵连白、海二人身陷险境而隐有愧疚,又在自身博得神秘人傲冬凌的兴趣后费尽心思的试图去维系那份好感,却还得在同时注意场间其余人等的心绪变化,于是他不免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许多压力,而海金沙的失态与来自地下的苍白之手不过契机,但契机之下,他却能依稀感到脑中那根原就差不多崩到了极限的神经彻底断裂,只差一步,便会彻底地陷入疯狂。

    所幸那一事件并未发生——

    海金沙很快注意到自家师弟的呆愣与引发这一切的手,而之后的他也反应极速,近战傀儡现身于侧,随后便是一剑砍来。

    剑光掠过,尸手分离,其间断口不见鲜血,唯有几滴黑色的粘稠液体滚滚而下,浸入泥土消失不见。

    “发什么傻!还不快把那只手拿开!”海金沙轻轻蹙眉,随后似是发现不妥,忽于夏枯草背上猛力一拍。

    重病还需猛药治,海金沙这一拍自然算不得猛药,可夏枯草同样不过初陷魇境,于是经此一拍便告神智一清,而当他再度垂首,眼中的那只断掌便已不再可怕。

    “多谢师兄。”夏枯草擦了擦鬓角冷汗,强忍着恶心处理掉那只断掌,随即轻声说过,“不过师兄,我更担心你。”

    海金沙原本一脸冷肃,却在听到这句话后极为嘲讽地看他一眼,心想一脸惨白的你竟还有功夫担心别人,真是得好好剩剩。

    但正当他这样想的同时却也不免想到了自己,便意识到他原本的担心似也有些多余——后方的援兵虽不及神秘人强大,却远比他可控,那么与其担心他们,不如担心自己的这位小师弟。

    一念至此,他原本沉甸甸的心便轻松了不少,不由微微点头,颇有几分豁然开朗之感。

    与此同时,另一边——

    白石英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棺中男尸的睁眼,却在那时注意到了抽搐——而他也很快确认到这一尸体的抽搐不是出自自己的手笔。

    所以他仍在第一时间提起了防备,便躲过了随后的一抓,没有如夏枯草一般被对方抓个正着。

    “有些意思。”

    遭逢变故,白石英极为自然地抬眼,便与对方不余瞳孔于是便是一片惨白的眼眸对上,这处世界也有诈尸又或尸变的说法,但白石英同样不信,更没有将心中的惊讶化为恐惧,反倒升起了不小的兴趣。

    棺中男尸面容呆滞,由于不存瞳孔,白石英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而对方的身体仿佛因适才苏醒之故很有些不受控制,不时的左摇右摆,两侧的双手软绵绵地想要撑棺而起,却因不甚协调的原因看起来极为别扭更是久久不得要领,便在棺中闹出了好大动静。

    但这一幕只短短的持续了一段时间。

    无力攀挠着什么的手掌前端,那五根不时伸曲的手指忽而渐渐并拢,并随之化为弯月形状的坚硬甲刃,透着抹灰的指甲之上,闪烁起一层若有似无的黑气。

    随着货真价实的手刀的逐步形成,死尸的双臂已变得一片漆黑,肘际部分也呈现出诡异的扁平形状,裹附其上的血肉皮肤正在缓慢地融化,直到将整条臂膀都已化为一整把略带弯曲的刃形利器,这番诡异的变化才告终止——却仍在其余部位延续。

    “有些意思……”白石英仍然在笑,但语气却已冷了下来,因为他忽然发现如给眼前这一仍在身体的其余部位异化着的男尸安上一片翅膀,便与先前的袭击者极为相似。

    已变得一片漆黑更是身材消瘦得失去比例的棺中男尸忽而站起——不再如方才那般勉强,斜拖着的长长骨刃与棺木一经接触,便在后者之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阳光洒下,男尸在地面之上留下一道令人心悸的诡异投影。

    “有些意思。”白石英退后一步,止住想要上前的古山龙,摆出了战斗姿势。

    “我来试试。”

    但夏枯草的遭遇已证明此间的异变不止于它,而想必棺中的异变体也不会有什么骑士精神与白石英来一场公平的对抗。

    于是——

    湿滑的泥地之下,棺木之中,伴随着‘哗啦’一声,便有无数只漆黑的手臂破土而出。

    这处墓地的墓碑不多,但掩埋其下的亡者少说也是数以百计,而几于同时苏醒的它们又几于同时向上伸手,便营造了场间这一极为惊悚可怖的一幕。

    “糟糕!”夏枯草看了眼安之若素的傲冬凌,确认对方没有出手的意思,不由心下一沉。

    傲冬凌不出手,他们便无法轻易获胜,夏枯草并不畏战,却很畏惧于另一事的发生。

    因为此刻的场间少了一人。

    ——苏合香。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女人花

    白石英眼中的苏合香……大概只是名面目姣好、明媚可人的天真小丫头,除此之外便再无一丝可取之处,而鉴于他对自身更年少时的阴影回忆,他便总对这种不谙世事、纯洁的如同小白兔一般的年轻女孩儿份外厌恶——因为这些从未经历过世间苦难与不幸的人们总是表现的太过单纯太过幸福——且他们往往并不自知,便极易引起如他这般已身在黑暗之中的人的妒恨,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化为更深层次的厌憎与不屑。

    这无疑是一种病态,而白石英也对自己的这份病态心知肚明——却倔强坚持的只想去控制而不想去更改,所以他这位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的看似惜花之人其实并不惜花——起码并不珍惜苏合香这朵青莲之花。

    但他却是忘了——忘了他这番出自于病态下的评价绝不中肯,而濯清涟而不妖的莲,也往往出自于淤泥之中。

    ……

    ……

    教堂之外的另一侧,苏合香正梳理着自己灰蒙蒙的青丝,随着她的手指拂动,黑色的秀发犹如涓涓细流,划过指头淌过肩头,她眼眸里的明亮就像是秋天里的湖泊,只不过如今的这片湖泊中蕴藏着太多情绪,便是稍有黯淡。

    作为在圣辉教廷中成长长大的战争修女,苏合香也许的确如白石英所想的那般不谙世事,但她既然能通过教廷的层层选拔成为那位小圣女殿下的随身近侍,自是有些在别的地方极为了不起的地方而不是一无是处,而她的那份天真纯洁与有些小可爱的倔强坚持如在某些有些病态的人看来是为罪恶,那这也是世界的问题而不是她或他的错。

    这句话略有中二,但苏合香与依稀猜到一些的夏枯草都是如此认为,而如若未来的历史宣判此言有错,那么想必届时的他们也依然死不悔改。

    四周的墓地一片静寂,苏合香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即双手合拢做起了祷告——她不想参与其余人打扰死者的行径,却仍因自己的旁观不安于心,便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踱步至此,想要给这些逃过一劫的亡者们寄予些祷词以作弥补,但一路之上的她在下意识的如此行为的同时却也在继续着自己的思考。

    但这些问题光靠想根本没法想个明白,于是正如上文所述——她是一个很有些执呦认真更在某些方面极为了不起的姑娘,而她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符合教廷对她判决的行为,那么其中就必然有错,而既然错的不是自己,就必然是教廷的问题,那么她身为教廷修女,就有义务找出那处错谬并加以矫正。

    只是似乎有许多人不想给她那个机会——

    先前的苏合香一直闭目祷告又或思索,便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泥土下的动静,因此直到那一刻到来,她才略有些疑惑的睁开双眼。

    一眼之下——泥土翻滚,一只只黑瘦的手臂破土而出。

    疑惑之色转为震惊,少女仿佛有些畏寒地紧了紧身子,合拢于一处的双手微微僵硬,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小香!有危险!向我这里靠拢!”

    正当她有些惊骇茫然,却有一道焦躁意味十足的嗓音响起于后——其音略有变形,传到此处时更是余音渐止难以听清,但声音的主人她很熟悉,而她又信任那人更不相信对方会害自己,便很快展开了行动。

    只是那依然太晚——

    苏合香方一转身,便看到一个浑身漆黑的消瘦人影堵在身后,全身的血肉皮肤仿佛融化一般不时蠕动,极为恶心。

    但苏合香没有皱眉更没有侧首——她不是普通女子而是教廷的前战争修女,便已于日常生活中将那些极为真实的战斗训练化为了本能,胜似新手——便不是新手。

    于是她一脚踏出,踩在了泥地之上。

    一个深深的脚印呈现于地,深的似要嵌入泥土之中,于是脚印四周扬起了半蓬碎泥,与裹着微凉春风的苏合香一起挟势而来。

    黑色人影身躯一动,骤然提速扬起已化为臂刃的右手,随即迎风斩下。

    苏合香轻哼一声,娇俏的鼻音似是在传达轻蔑,却只能令人心生可爱之念,她没有动用武器——因为当代圣女对其不喜,所以她用的就是神官格斗术。

    而那也是她最为擅长的。

    苏合香矮身急进,没有完全躲过对方的劈斩却于瞬息间屈起左臂格在对方的臂刃之末,随即臂膀一横肘尖屈起,便将那股横向而来的巨力导引向上。

    没有任何停顿——左脚跟于地上再度一踏,苏合香的身躯便已极具侵略性的再度前倾,晶莹小巧的鼻翼几是擦着对方蠕动腐化着的胸膛而过,随即彻底蹲身,借着旋转之势以右脚为轴、身躯为螺,同时左脚伸出,便在对方向上扬起的巨力之下横拌于它那双腿脚踝,没有令对方倒下,却也使其向后踉跄一退。

    于是苏合香双手撑地腰摆一挺,便已头下脚上的反向跃起,那双看起来平淡无奇还因先前几踏便沾染上了泥土的黑脏靴子便又裹风带土的破空而至,直接挑在了对方脖颈,继而踢于下颚。

    黑影重重倒下——

    顺势一个空翻起身的苏合香看它一眼,确认自己这一足以引起脑震荡的一脚似乎只能令对方倒下却无从使对方昏迷,但前路已开,她便不再纠缠,直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额上青丝逆风而摆,不曾间断的泥土翻滚声连绵响起,苏合香疾速前行,眼角余光不断扫过身周景象,心头讶异惊愕却也好生焦急——她先前对敌份外利落,更是对不明之敌无半分畏惧之心——这是对自己的自信,因为她是战争修女而且已然很强,但她的强虽已的确超出了年龄的制约却仍在一般的意义之内,便没可能胜过如此之多的怪物,她不知道神秘人为何不曾出手,便很担心出声的夏枯草——因为比起自己,她的那位恋人在拳脚上的功夫却是几等于无。

    而夏枯草也的确遇到了危险——

第一百四十五章 预料之外

    夏枯草的形势不妙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似乎是句废话——又有谁能预料自己的旦夕祸福?

    除非那人主动身陷其中——

    便是夏枯草。

    先前傲冬凌不愿出手也未曾挪步,不过其余人自是懒得管他,只是海金沙与白石英必须堵在那处教堂入口拦截那些围拢而上的死尸边打边退,那么向着里处进发,去寻找苏合香的任务自是只能由他这个如今战力全失的人物负责。

    这一路本应没有危险——自另一侧涌入的死尸应会先行遇见教堂前殿的苏合香,而只要那女孩儿不傻,自会向着他这处靠拢,所以夏枯草先是一喊以做提醒,随即向前接应,便想尽快指引路途与之会合,而只要五人齐备,只要再找一处易守难攻之处,便总能守得一时。

    毕竟白石英已探出这些死尸除了不畏生死有些难缠外便再无其他,并不算强。

    但夏枯草却是没能想到苏合香并不在前殿之内,而是身在教堂另一侧出口之外的墓地之中,而且她先前一路前行一路祷告,便还身处墓地深处而非近在入口之侧,所以此时的苏合香虽已的确成功脱身,却只得游离于外,再难踏入教堂之内。

    于是如此一来的夏枯草便是扑了个空,没能见到苏合香的身影却只能遇见面目狰狞仿佛不断融化着的复苏死尸。

    其实这番意外倒在他的预料之中——傲冬凌不愿出手,但他显然对自己有些兴趣甚至是好感,那么自己的身陷险境,总能逼得他的出手?

    但傲冬凌依然没有——

    幸好出于某些理由,古山龙跟了上来,便刚好将险象环生的夏枯草救了出来。

    ……

    ……

    古山龙脸沉似铁,微微侧首环视了一眼堵在身周的众多黑影,随即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伸向背后斜指向天的刀柄。

    ——他不是苏合香,便不是女人,也不是白石英,便不再年轻。

    其实他的真实年龄要比外表要年轻一些,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当得起夏枯草的一声‘叔’——毕竟人到中年,又因过去的风云华发暗生,腰背渐偻,所以他向后伸出的五根手指并不如何修长白皙,更谈不上苍劲有力。

    但就在这只略显苍老,其上的皱纹几已盖过掌纹,却始终遮掩不下其下老茧的右手与刀柄初一相握,他原先佝偻着的腰背身躯却是骤然一挺,傲然而立,变得杀意凛然起来——

    这一刻的他仿佛成为了另一个人,那个曾在过往岁月中执掌一方地下世界的黑暗皇帝,而他身前的那些黑影仿佛也能感到他的这番变化,依旧沉默却仿佛更为沉默,随即摇晃倾斜起身身躯……便似想要就此避开?

    但那不过错觉——

    正如古山龙随后劈出的猛厉一刀,它们这些再度复苏却已转化为怪物的死者从不会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便是同样的决绝凶厉,一味向前而不知后退。

    古山龙劈出的这一刀很普通,但那股隐于其中的力量很不普通——本就有着弧线的刀身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似又扭曲了几分,随即没有刀刃加身而是刀身一横,便整个砸在冲在最前的黑影胸膛。

    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如击重革、如击败絮,古山龙掌中刀身直接将那胸膛拍的向下凹陷,随即那股力量骤然递出,便将那头怪物拍成了风筝,破空飞起自窗而出,向右掠过无数墓碑,直接摔到了山丘之下。

    “我这辈子杀过很多人,可唯独没杀过死人,不过我想已经死过一次的它们大概很难再死一次,那么把它们直接拍飞,让它们不要再挡我们的道……应该是个不错的想法。”

    夏枯草的目光追随着先前的风筝在天际划过一道极长的弧线,不由有些描述不出的奇妙感受浮现于心。

    ——比起白石英以及他不曾知晓的苏合香,古山龙没有耐着性子去试探身前怪物的弱点,而是选择将它们直接拍飞,这法子很有些粗暴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却能极大的节省与敌接战的时间,更能始终在身前维持有一片空地,便避免被敌一哄而上,从而保护住几无战力可谈的自己。

    只是如此狂猛霸道的战斗方式显然极耗体力,便很难想象是出自于眼前这位有些苍老的人物之手,而那些已死过一次的复苏死尸想来也不会因此惊怖畏缩怯懦不前,那么除非古山龙有那自信能把场间所有敌人全部拍飞,便似乎不应采取这一方式。

    而且比起用刀,如果古山龙本就习惯如此对敌,难道常备的武器就不该是些别的重型兵器?

    夏枯草是这么想,也很想具现一柄趁手的武器给古山龙用,却是无能为力,而且别看古山龙的战斗方式霸道绝伦,但他们身处敌阵被人所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两者一相遇就从彼此本身获知了很多消息,比如身后那侧白石英与海金沙的组合应该压力不大,不然古山龙无法抽身,又比如夏枯草没能找到苏合香,才会被那些怪物四处追杀到处流窜。

    问题是之后的他们怎么办?

    苏合香不在教堂之内便必然身在教堂之外,可夏枯草没那个能力单身去找——古山龙可能有,但如古山龙去了,夏枯草怎么办?

    那么唯一的解决之道好像就是先送夏枯草回去。

    然而——

    “其他人应该不会允许我们的再次冒险。”

    说着这话的古山龙步下未停——却不是走在回去的路,仿佛正以此暗示自己的决定,他每踏出一步便有一刀挥出,手腕微动之下刀风破空刀身嘶鸣,于是刀身所向,便有具具黑影向后翻飞,所经之路但凡有窗都告化为风筝划破天际,没有窗则以刀刃应敌——将其斩为二断再而四截——与夏枯草认知的不同,这些极似僵尸又或丧尸的怪物并不因头而丧,即使削去头颅捅破心脏仍能爬起再战,所以之后的古山龙每刀之下必然砍腿——于是两人身后便出现了不少改用臂刃匍匐爬行的怪物与自断口处不时流淌出黑色粘稠液体的断肢。

    看着眼前的这副画面,看着身前那人的背影,夏枯草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他知道古山龙的身份,先前也看过对方的出手,便从未认为对方会弱,只是他所认为的对方之强应更多的体现在势力又或是手段上而不是指真正的战斗能力——因为白石英曾评价过古山龙的身手只是一般。

    那么眼前的这一幕……到底是白石英的判断出了问题……还是说做出这种判断的白石英……更强?

    如此思绪持续了一瞬,夏枯草忽而抬头,没有回应对方的判断而是转而问道:“龙叔,你和苏合香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腥风血雨道封印

    “终于看出来了?”

    古山龙脸上名为‘面无表情’的平静第一次有了变化,他窥准一丝空隙回身一探,去看向夏枯草的眉眼,随后摇头说了句:“以小见大、见微知著,你不如他;开朗直接、坦率直爽,他不如你。”

    这句话里有两个人称,而夏枯草只能明白其中的那个‘你’,却不知道其后的那个‘他’。

    “‘他’,指白石英。”

    古山龙微微皱眉——不知是因为提及了这个人名还是厌烦于周遭的怪物,但后者是存在于场间的客观因素,便总有几分恼人之意,于是随着他的不耐,他手中钢刀忽然嗡声作响,以极恐怖的高速震动起来,随即‘咻’的一声化为灰影突兀消失,而当它再度现身,便已身在尸群之中。

    之后的夏枯草只能听见沉闷的噗嗤声接连响起,随即就是噼噼啪啪的肢体落地之音,数不清周围的尸潮中有多少漆黑的怪物在这把看似普通的钢刀之下失去了双腿——它们异质化后犹如犀牛皮一般坚韧的皮肤组织仿佛不再存在,被穿梭其中的刀影逐一划破再而砍入贯穿,一双双未及倒下的腿,就像是冬日里遭受了砍伐的竹林,只能凄惨地露出最为接近地面的一截,随即砸在满是灰尘与粘稠体液的地面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无疑是极为血腥的一幕。

    但夏枯草并未在意——

    他只是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先前的他只是用耳去听,但如今身侧尸群倒下大半,他的眼角余光便捕捉到一抹正在隐去的金线。

    “你是封印师?!”

    “又看出来了?”过去的**皇帝有些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洒然一笑:“这个,他不知道。”

    古山龙似乎一直揪着白石英,可现在的夏枯草根本无心理会——他脑中正充斥着大量的疑问,对方已承认自己是封印师,那么他瞥见的那根金线就的确是法则金线。

    可是魔纹卡牌呢?封印之书呢?

    “我喜欢办事简单直接的家伙。”古山龙微微一笑,并不意外也不介意夏枯草连珠炮般的反问,“比起躲在墙角用眼去看,开口发问可是效率的多。”

    夏枯草双眉一挑——他即使再为迟钝也在此时多少品味出一些意思,对方没有直接开口,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仍是在提醒他小心白石英。

    于是他低头沉默片刻,忽而抬起头来,极为认真地道:“龙叔,您好像也不怎么直接。”

    然而古山龙根本没有理他——就像压根没有听见,他脚下步履始终向前,借着先前余威便已渐要踏足教堂之外。

    “好了,第一个问题——我和苏合香的确有些关系,不过这一关系并不是简单的血缘关系,所以你不用对我有些奇怪的情绪。”他忽然谈起之前的话题,淡然道:“至于其间具体……一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二来,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而三来……没有‘他’的首肯,我不敢说上太多。”

    夏枯草安静地听着,他能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调转矛头重启话题,也能猜到最后那句话里的‘他’,指的是谁。

    ——傲冬凌。

    可这又引来了另一个问题——古山龙谈及苏合香与傲冬凌时的语气极为熟稔——仿佛故交,可他们理应不过初识之人。

    这是先前扯了谎?

    还是其中更有些别的原因?

    “第二个问题。”古山龙没有留下提问的余暇,继续淡然说道:“我是封印师,你也不用奇怪我的封印之书以及魔纹卡牌在哪里,和你们这些学院派不同,我和他走的都是另一条路子——你又何曾发现他也是封印师?”

    “我是不敢往那里去想。”夏枯草一怔之后极为自然地联想到那柄总是突兀出现以及消失的三尺青锋,不由面现复杂之色,感慨道:“其实早就摆在了明处不是么?”

    “不错——那么这是什么?”古山龙忽然将手中之刀向后一递,在夏枯草眼前停留了两三秒后复又抽回,斩在又是渐渐靠拢过来的漆黑死尸。

    夏枯草起先不明所以,随即若有所思,最后徒然一震,眼眸中散发出遮掩不下的震惊之色,吃吃艾艾的向前一指——

    “这是封印之书?!”

    他怔怔地看着身前的人影与对方手中握着的刀,古山龙这把刀样式普通——普通的长度普通的宽度,开锋处也无甚特别,只是当他再往细节里瞧,就能隐约看到刀身上有着许多细纹,而那些细纹并不是钢花纹线,而更像是某些他很熟悉的东西。

    ——譬如魔纹卡牌之上的魔纹。

    “我真的有些吃惊。”

    夏枯草极为老实地道出自身感受,难以想象世间竟能有人能将封印之书变成封印之刀以及封印之剑,便不免回想起傲冬凌先前在他心间所说过的话。

    古山龙没有理会夏枯草渐要丰富起来的面部表情,他停步于教堂入口——身后是一大片的断肢残腿与匍匐于地的黑色怪物,身前则是密密麻麻渐要围拢而上的庞大尸群。

    数量有些多,有些超出预料。

    “这个在你看来匪夷所思,但在我看来不过寻常的问题到此为止——下面来换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比如?”

    夏枯草心底惊讶之极,仍在思索其中缘由,没有往眼前的尸群看上一眼,便难以跟上古山龙骤然变更的谈话节奏。

    “比如我需要你护住我的身后。”

    夏枯草讶异地看他一眼,眼中目光意义明确,随即才注意到门外庞大的尸群。

    “数量太多,地形不利。”

    一夫当关的古山龙看着悠闲自信,但眼见外面的尸潮数量远超预计,而他方才之所以说上如此之多自也有其目的——

    “所以我需要你尽快回复起码的战力,提供些支援。”

    夏枯草苦涩一笑,心想自己的小世界遭受重创,实在不堪一战。

    但他随即醒过神来——小世界的确不行,那么禁典呢?

    他双眼望向古山龙手中所持之刀,渐渐眯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塑形(上)

    所谓相由心生,夏枯草长着张诚恳朴实的脸,性子上自也有几分相应的坦率直接,但坦率直接不代表憨厚可欺,他也许的确比不了白石英的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却也确实的已在许多事上表现出了仿若天生的敏锐知觉,便能注意到许多寻常人极易忽略的东西。

    ——譬如古山龙刻意挑选此时说出这话的原因,以及隐藏于其下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别的味道。

    夏枯草缓缓眯眼——这是他的习惯,常言道每逢大事需静气,只不过静气之法各有不同,比如他就习惯眯起双眼看向某处,似乎深信视野的渐窄与目标的渐晰能帮助他理清思绪,从而做出更为明智的判断,他甚至已成功的将这一习惯传给了许多人,譬如他视之为兄的海金沙,又譬如他视之为友的白石英。

    于是静气之下的他脑中渐渐明晰了许多事——初识也好故交也罢,傲冬凌与古山龙在封印之道的表现的确别无二致——便总有些特殊往来,而他们二人手中的封印之书在他看来匪夷所思,但世上能有如此法门总是有其渊源,他碍于经验不足阅历不够从未想过,但千百年来总会有些别的封印师如此去想如此去做,而他却从未在书馆学院中耳闻目睹,便证明这一法门有其缺陷又或过于离经叛道以致销声匿迹声名不显。

    但他们始终存在,便是自有传承。

    于是就传承到了我的头上?

    一念至此,夏枯草心生一叹,心想你们其中之一已对我有授课之实,其中之二更是借机引诱,端的是一份煞费苦心,其中细节虽是稍有瑕疵,但时机节奏掌握之紧凑,临场大势控制之良好,真是由不得自己不从。

    夏枯草知道自己的决定很有问题——他是天下近一的学院学生,那么当他向那行去,即使那条阳光大道在某人的嘴里已是渐无去路毫无前途,却也有明晰的九境划分,走到深处,总能有一个过去的世界以及一月之前的自己怎样也无法想象的明媚将来——便总好过去走那不知深浅的羊肠小径,

    然而……那样的自己得不到傲冬凌的援手,也许对方仍会在意自己的恶魔知识而留的自己一命,却显然会坐视苏合香的渐入绝境。

    不——也许苏合香不会有事——因为古山龙对她似是有着不下于自己的关心,但白石英与海金沙……夏枯草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苦笑,心想自己的那两位友人大概就没那么好的人缘。

    “说吧,该怎么做。”

    兴许是注意到这一次的夏枯草没有称呼自己为龙叔,古山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先招出封印之书。”

    夏枯草依言为之。

    “心念有其力量,只是大多数封印师只把这股力量用在自身的小世界而非封印之书本身,所以——”

    “所以要把这股力量用在封印之书本身?”夏枯草面无表情地接口——他对古山龙仍有敬意,一是一二是二,对方帮过他,那么即使他现在的作为多少算得上趁人之危,夏枯草仍能维系一分最后的敬意,却已没有了先前的感激。

    于是一来一去,便是两不相欠之局。

    “对。”古山龙面色不变,心下却有几分黯然——黯的不是失去夏枯草的友谊——其实如此作为在他看来并不如何,起码比起他过往筹算过的毒辣之策不知温和绵顺了多少,所以他黯然的是与对方的感同身受——他本已退出纷争不问世事,只想开个小酒馆过活却不想被那绝世疯人寻上门来,同样也是被逼无奈,至于其中的苦楚滋味,又岂是夏枯草能够一一理解?

    只是他身为曾经的**大佬,自不能学那婆娘之态大倒苦水,便是不屑,也是无法述说罢了。

    “具体该怎么做?”

    古山龙这一次的沉默有些久——虽然他仍下意识地挥着刀,于是夏枯草稍等一阵后却是不见下文,不由催促了一句。

    经此一催,古山龙精神一震,定了定神,回首说了一段话。

    “封印之书是法则的具现,这一法则具现在外,便是书本的模样。”

    “但就像魔纹卡牌具现化的法则能在心念的控制下在无形与有形间来回转化,更能分散凝聚加以控制,那么代表封印之书的法则,便也是同一道理”

    “但这很难。”古山龙顿了一顿,看了夏枯草一眼,随后继续说道:“封印之书的法则权限无比之高——这从它能长时间的停留于大世界便能得见一二,所以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用足够的力量,去影响这一至高法则,而也只有你对其成功施加了影响,使其做出回应,你才能感应到这一不在任何人掌控之中的法则,并加以控制。”

    “你还是没说具体的说法。”夏枯草皱眉——封印之书肉眼可见却是无法感应——就像山水石泥,这些寻常的东西在感知域中并不存在,但它们仍代表着法则,只是这一法则太过内敛,便不如封印师具现化的——譬如炽焰龙鸣,那般的活泼躁动,而古山龙的意思,就是用某些东西来影响封印之书的存在,让它躁动并活跃起来,那么控制不控制仍是后话,但起码自己便能对其感应,捕捉到对方在感知域中的迹象。

    “具体的方法?”古山龙微嘲一笑,晃了晃手中钢刀,“自然是用同等级的法则彼此攻击。”

    夏枯草悚然一惊!这才明白怪不得对方迟迟不说实质性的东西而总说些玄而又玄的理论给自己打底,要不然古山龙忽然对他当头一刀,你又叫他躲是不躲?

    “好……”夏枯草稳住心神,退后一步让出位置,让自己的禁典面向对方,继续问道:“第二步呢?”

    “这世上并没有如封印之书般法则高度的攻击手段,所以世间之于封印师,从不会攻击封印师的封印之书,便无法影响其中的小世界。”

    古山龙轻声说道:“但我的攻击可以,便必然会动摇你的小世界。”

    “所以我的小世界必然会毁?”

    “不错——而且想要影响封印之书的外在形态,本就需要其中小世界破灭后崩散而出的能量……方能做到。”

    “所以我的机会只有一次。”

    “不错。”古山龙活动了一番手腕,“至于之后如何去影响以及加以控制,就是心念间的门道,具体的感觉与封印物事差上不多——当然,也会难上不少——这毕竟是远超极限的封印。”

    夏枯草轻声一笑,低头沉吟了半晌,随后回应道:“那正好,我就擅长那个。”

第一百四十八章 塑形(中)

    (厚颜先行上传,年末较忙,本章未曾修改,正改,勿看。)

    夏枯草这番话说得极为自信——超越极限的封印就常人看来自是不可思议,但他自问远非常人,更曾于学院那处湖心岛上进行过相似尝试,自是如此之言方一入耳反倒精神一震,变得自信满满起来。

    他不敢自比于傲冬凌,想来后者也非常人之列,但既然古山龙能够做到,他又为何反倒不能?

    这里倒不是夏枯草小瞧于人,作为**皇帝,古山龙也许势力强大手段狠毒,但他不是封印师,起码在遇上傲冬凌之前不是,便必然身处常人之列,与夏枯草并无不同。

    只可惜那时的古山龙身陷囹圄,之后虽是脱身而出却也始终马不停蹄,便自然没那个功夫收集情报,于是古山龙闻听此言不过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心想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极有心气,未曾战,先断胜,只是思想纵然有其力量,却也不是无谓的自我施压乃至于自我肯定,不过他想是这么想,却也实在不好将这番想法道出口去——世间好意未必就能换得好的结果,大半辈子都在风雨中飘摇的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在心间道了声好运。

    ——不论夏枯草如何想他,古山龙自问没有半分对他不住,只是情势如此,为之奈何?

    一念至此,下一刻的他挥去杂念

    夏枯草说得自信,但古山龙不过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未曾战,先断胜——少年心气,便是如此。

    他理解,并且欣赏——世间心念有其力量,故而信心满满总好过惴惴不安,只要不是自大就好。于是下一刻的他抽身而退,谨慎而老成的放开入口一步,任由教堂外的复苏死尸涌入巷道,依据地形紧守一侧,将防线守得更为严密直教风雨难透,始终维持着身前一尺不曾动摇,直到形势渐稳,他才敛容收刀,于逼退众尸的同时肃然一问:“开始?”

    夏枯草微一凝神,随后点头应是。

    古山龙也不扭捏,返身挥刀——便是一刀斩下!

    刀是好刀——以封印之书塑形而生,恐怕便是世间最为坚固锋锐的物事之一,先前能将那些复苏死尸频频拍飞却于自身丝毫无损便是最好的明证。

    一刀斩落,刀锋及身,夏枯草的那本禁典好似有所感应,微微一颤似是有所戒惧,却奈何不了主人的身姿如松巍然不动,只得无奈受刀。,只是夏枯草的禁典虽仍是书本的模样,但两者本源相似,便是不相上下

    两者僵持一瞬——没有火星四溅,却有地动山摇。

    于是世界随之动摇——

    ……

    ……

    夏枯草的小世界中,有人睁开双眼。

    法则有缺,不存活物,那么唯一的此间活物便是此间主人。

    夏枯草看着夜穹上镶嵌着的亿万颗星星,沉默不语。

    ——他心念的散发自是比挥刀快,所以此刻他的小世界仍是一片安详——如果不去看残留于地的坑坑洼洼的话。

    随后一抹惊悸之意占据身心,夏枯草豁然抬首,望向比夜幕更为黯淡的南方天空,心知那一刀已然于此时到来。

    天空忽有雷鸣响起——

    这道雷鸣轰隆作响,瞬间传遍整个世界,无数山石随之震颤粉碎,无数溪流随之倒卷翻腾。

    便在雷声响起处,夜幕忽然震动起来,没有崩裂,却在天际划开了一道拗口——便是天之痕。

    镶嵌于夜幕上的星星倏忽坠落,随后划破长空,拖着长长的尾巴砸向地面,大地痛苦地**颤抖,溅起的泥土掩过无人居住的湖畔小屋,随后火焰升腾,生生将那碧波湖水蒸腾殆尽,只余下烈焰过后的余烬成灰。

    夏枯草知道这幅画面代表着什么。

    与寻常封印师不同,夏枯草的小世界参照真实宇宙,所以看似镶嵌于天穹之上的星星便不是背景,而是真正的一颗颗星星。

    既然是真正的星星,自不会像纽扣一般随意崩裂滑落,更不会只造成如此破坏,所以这些自苍穹坠落的星星便只是古山龙那一刀中的力量在他的世界中所化为的实体。

    他站在大地之上看着极遥远处与近在咫尺的星星砸向地面所引发的野火,看着地表之上随着星辰的陨落四处开花的恐怖大坑,任由自己的世界渐趋摧毁却没有动念阻挡——因为他已确认到一件事。

    ——即使竭尽全力,只怕古山龙也要花费许久才能彻底地毁去他的世界。

    诚如傲冬凌所言,这处世界的心念有其力量,而决定这股力量强大与否的标杆自是对于世界的认知——无论是用于创造还是毁灭。

    过往的夏枯草一直认为自己在这一方面极有优势,却没能想到优势之外,较之于他,这处世界的所有封印师都还有一处劣势。

    ——想象力。

    古山龙挥刀而劈,于是地动山摇天际开裂,亿万颗陨石自天而降将世间一切化为焦土,便是宛若神罚。

    但也仅止于此——

    甚至不过如此——

    古山龙与他并非生死相斗,但夏枯草相信对方仍会竭尽全力,但正如这里的世界不是天圆地方的世界,天际之上的星辰也非背景画布,夏枯草的世界无比之大,便是远超旁人所想之外,这份想象力无法拖延一处世界的灭亡,但他仍由无数世界,无数星球,而古山龙不过是一名根本不知世界如何之大的中古之人,你又叫他如何去构想一气便将所有世界毁去的方法?

    陨石落地,宛如神罚,便已是他想象的极限,更已是他的竭尽全力。

    只是如此效率,又需花费多久?斩上多少刀?

第一百四十九章 塑形(再中)

    夏枯草起先在笑,但随着他的闭目凝神,在感知域中细细体会其中的变化,他却很快收敛起了笑容。

    ——因为他感应不到丝毫禁典现身的踪迹。

    “奇怪。”夏枯草睁开双眼,看着身前的末日之景,他的世界不存生命——比如树木林地,所以那些自天而降的流星陨石所能引发的熊熊烈焰虽是声势勇猛却是无法持久,便只能在大地之上留下一个个坑坑洼洼的焦热黑洞,依稀有着几分无尽深渊的风采。

    但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如此规模的破坏虽能在范围之内造成水汽蒸腾大气升温,并进一步因空气的流动化为狂风龙卷引发山呼海啸,但距离世界的彻底崩毁,这些手段自然远未够般——甚至论起干净利落还远远比不上先前那头能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化为养料的幻想种。

    ——毕竟前者只是将大地化为焦土,后者却能使大地化归虚无。

    于是夏枯草神色一动,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心想世界的过于稳定似乎在有些时候真不是好事。

    其实其中道理极为简单——他与古山龙并非真正相斗,对方也不是幻想种,便也不是真想毁去他的世界,之所以有之前的一刀斩下世界动摇,也只是想借由封印之刀与封印之书——这两个站在同一高度的同源之物彼此碰撞所引发的动摇,以使后者能在夏枯草的感知域中显示出踪迹罢了。

    但现在动是动了,摇也摇了,只是由于夏枯草小世界异乎寻常的稳定性与古山龙想象力的贫乏,夏枯草的小世界并未遭受太大损伤,所以当此时的夏枯草闭目凝神,他的感知域中便仍是一片空白。

    说空白有些过分——他的感知域中的确有些零零碎碎的纷乱痕迹,但那并不是禁典即将现世的征兆,而是周遭末日之景于感知域中引起的波澜——而这些波澜正在逐步扩大。

    “难道要等?”夏枯草睁开双眼,心知感知域中的波澜泛起代表着古山龙的攻击仍在继续甚至是正在加强,他面对的问题其实并不是问题——充其量只能算作麻烦,因为随着攻击的持续,始终不曾出手的他只要继续旁观,坐视自己的世界所受的伤害逐步加深,那么最不济等到世界破灭,禁典失去小世界的缓冲真正直面古山龙的刀,便总能达成他的目的,在感知域中现行。

    就像一月之前的海金沙,当他的世界破碎,其中的罪魁祸首便会呈现于封印之书——说到底,小世界虽在封印之书内却始终是附着物,遇到什么攻击麻烦,自然是有它优先顶包。

    但夏枯草不想那样——确切的说,他愿意让自己的小世界顶包,却不想因此导致小世界的毁灭。

    他一直知道自己特殊,而他的特殊其实包含两个方面,其一是穿越者的先天优势,其二则是禁典——以及禁典之内先天魔纹卡牌的存在,而只有两者齐备,才能塑造他如今显得格外稳固的小世界。

    夏枯草没有忘记他在虚实之境所遇到的麻烦——将小世界而由虚化实等若一场拔河考试,过关的标准则是两边的‘科学’与‘魔法’的平衡,前者不用担心——他是穿越者,拥有着领先于时代的认知,但正由于这股认知的过于超前与他自身对于‘魔法’一面的频繁,他的拔河考试是一边倒的结局,便远远谈不上平衡。

    而他之所以能够过关,则是禁典中自带的那些魔纹卡牌感应到他科学的一面能够勉强承载它们的存在,便不再以魔纹卡牌的形式停留于禁典之中,而是融入了小世界,便将他的小世界打造的极为稳固,可面临幻想种的入侵而不崩溃,也可在此时的末日之景的打击下支撑更多的时间。

    所以一旦小世界崩溃,即使他成功塑形,但当他下一次重塑世界,他的特质之一依然能够体现,却不会再有第二本禁典以及其中魔纹卡牌的自发融入——便代表他极有可能迈不过虚实之境,无法再拥有这一无比稳固且又特殊的小世界。

    而这是夏枯草不可接受的——

    要知道他虽从未进行过尝试,但吉芬地下之旅幻想种的入侵已经隐隐表明他的世界能够勉强容纳现实造物,这一特性就像是一道门槛,只是这一门槛始终无人可越,而夏枯草是其中最有可能越过的人选之一,而一旦他将其跨过,就能像利滚利的封印更多现实造物甚至直接封印融入来自现实的法则,从而使自己的小世界渐趋完美,甚至完美到能够抵达前无古人的境地——真正的重塑世界!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而且是无比飘渺的可能,但夏枯草已经近在门前,你又叫他如何甘心自己这一即使是自己也无法重塑的小世界毁去?

    “必须得想个办法。”夏枯草自语,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塑形,只是放弃塑形代表着放弃苏合香,而放弃苏合香……先不说夏枯草自己的感受,你叫古山龙又如何看他?

    甚至古山龙也会放弃于他独身去救,那现在毕竟没什么战力可言的夏枯草,岂不是要被那些复苏死尸变成同伴?

    之后的夏枯草脑中闪过很多画面,从一月之前刚踏入学院到古山龙那一刀的斩下,细细回忆了其间来自学院书馆的知识、与海金沙的交流所得乃至于傲冬凌与古山龙有关于另一条封印之道的话,想方设法的试图寻求出解决之道却并无所得,不由焦急了起来。

    此时又有一道惊雷乍起,夏枯草抬眼去看,便见天际又多了一道豁口,心知自己在小世界中的冥思苦想对外界不过一刀之功,而想必古山龙在先前一刀的泥牛入海后想必放心了不少,于是一刀不成,便是又来一刀。

    于是夏枯草就有了个想法。

    他现在最大问题是小世界的动摇幅度并不剧烈,起码没能剧烈到导致禁典在感知域中的现身,而他又无法容忍小世界的动摇幅度渐趋加剧——所以他可以推一把。

    小世界的毁灭与否与禁典现身并无直接关系,这只是种手段——世界消亡,禁典失去顶包之物,于是无奈现身。

    但这种手段不止一种,而且比起被动的付出代价,夏枯草显然也对主动出击更为欣赏。

    至于主动出击的方法……夏枯草微微一笑,眼眸中倒映着天空之上新出现的天之伤痕,很是认真地思考起另一问题——如果说小世界是禁典第一个丢出去顶包的存在,那么除了这一存在之外,禁典之内无疑还有着第二样顶包优先级不那么高的物品。

    ——魔纹卡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36/ 第一时间欣赏禁典封印最新章节! 作者:短信喵所写的《禁典封印》为转载作品,禁典封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禁典封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禁典封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禁典封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禁典封印介绍:
如果穿越是每一位少年隐藏于心头的梦,那么梦想成真的夏枯草希望他能使这个梦变得更美好一些,所以他想走一条在旁人看来极为荒谬的路。
这条路很难走,但他有一本书,或者称之为典——禁典。
吉凶之忌为禁,五帝之书为典。
只是这世界从来没有过三皇五帝,所以他只能眯起眼,像个傻小子一般高举禁典封印五鸣七响九弦,行走在终点不知在哪的远方。
——————————————————————————————————
通俗版简介:求助,不小心犯了点事,又不想跑路,咋办?
RT,老司机们帮帮忙,给个推荐可好?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禁典封印》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禁典封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禁典封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禁典封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