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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泥小酒九     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txt下载     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一六章 伟大的牺牲

    坍塌成一片废墟的教皇厅外,升腾的烟尘如云雾一般缭绕在巨树的树干间,虬盘的树根下,如同蚂蚁一样渺小的三个人极力抬头仰望,片刻后,迪昂微微侧过身,看向一言不发的尼克:

    “现在放心了吗?”

    “嗯。”尼克收回目光,嘴角噙笑,从沉思状态中推出,恢复成了原本那个腰也软背也驼懒洋洋的模样。

    “这个人......太痴心妄想了。”萨拉抿了抿嘴唇,眉头轻皱。

    迪昂低头,脚边的泉眼像是即将沸腾的水,连连地翻腾着气泡,薄薄的一层浓绿色雾气从破碎的气泡里释出,两三个呼吸间,就从迪昂身边弥漫到了尼克和萨拉脚下。

    眼见毒雾将三人包围,却又不再向外蔓延,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另外几人走近了几步,约克扛着巨锤走到迪昂身边,重新戴好头盔的约翰放下面甲,握着剑柄一步一步靠近萨拉,深深的眼窝里透出一丝精光,祁有枫郑重地拔出双刀,与尼克面对面。

    双胞胎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空洞的眼神和雕像般的凝滞姿态明确了他此时的离线状态。

    “你可以不用太担心了,”尼克看着神色平静的祁有枫,“西米尔没有牺牲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他不会有挟恩求报的资格。”

    祁有枫了然,笑着点头:“虽然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不过,还是谢谢你。”

    约克看看尼克,又看看迪昂和萨拉,撇撇嘴:“似乎还有点时间,要不你们三位给我们解释一下?”

    “毕竟,”约克补充道,“谁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了。”

    萨拉略一沉吟,见迪昂和尼克都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语气复杂地开口:

    “西米尔那个傲慢的家伙......这不是生死树,而是轮回树,他......试图还原人的轮回,不是业力轮回,而是由个人选择个人控制的记忆刷新。”

    萨拉有印度背景,对sa?sāra(轮回,梵文)和karma(业,梵文)这种概念自有一份敬意,也对西米尔的想法最为不满。

    她大概能想得到西米尔是如何诞生出这个构想的。

    假如,在未来,心灵上传成为人生的一部分,在人类的生理寿命达到终点以后,还可以以数据体的形式在虚拟世界里继续活动,那么必然要面对漫长的时间和随着时间不断积累的记忆。

    成为数据体,记忆便是存储在数据库里的字节,主动的遗忘或许就会成为个人难以完成的操作,那么,伴随在记忆数据里的各种感觉和体验——疼痛、焦躁、喜悦、激动等等等等,就会在每次翻动记忆时如往昔重现一般浮现上来。

    光是想象一下那种精神负荷,她都觉得很累很疲惫。

    所以目光长远的西米尔为了体现新未来构想里的人性光辉,决定给人类一个自我选择去刷新记忆并重新开始的机会,也不是太过奇怪和异想天开的事情了。

    “这应该只是试验版本,人的意识是件很玄妙的东西,”尼克点点自己的额头,“谁也无法确定经过这种轮回操作的数据体还会不会抱有自我意识,所以,他只是在用npc进行小范围的试验。”

    “华夏区的那棵生死树是个小型的轮回系统模拟,而这个设定里属于盖亚大陆的生死树应该是一个较大范围的尝试。”迪昂说道。

    “组成生死树的三件物品分属两个阵营,也就是说,按照计划,在短时间内,盖亚大陆这里的这棵生死树是不会出现的。”

    尼克闭上眼睛,半是猜测半是推演地继续分析。

    “从东到西,从分/裂到整合,这其中必然会存在很多次的数据刷新,哪些人格侧面可以被‘轮回’这一世界内含的系统保留,哪些是必须要剔除的有害的记忆残渣,这些......嗯......aether那个东西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的一直都没有明示,只从第五元素的角度来看的话,或许是一种还原重组的设备也说不定。”

    “收集、固定、筛选、祛除、再投放,针对个体意识数据,应该是这么一套程序。”

    这棵树是以迪昂的法杖尤克特拉希尔为基础,由他、迪昂和萨拉三人灌溉培育而成,在“世界树”这一物品概念被西米尔用“生死树”的概念覆盖掉的时候,支撑巨树生长的三人自然能够捕捉到一些有关于这个概念的意义。

    意义上的反馈自然会有些模糊,但这对尼克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这才是尼克强行拉着迪昂和萨拉,决定实现这个堪称是异想天开的设想时,他所怀有的真实目的。

    西米尔不愿意多做解释,那么他就自己去查探究竟。

    尼克并不是对西米尔的理念和构想有什么好奇心,他只是想知道西米尔到底为cy牺牲了什么东西。

    现在看来——

    “既是如此,这个轮回系统应该就是西米尔决定要破坏掉的世界里层规则了,因为这不仅是基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是未来。”

    尽管只是两个仍处于试验期的系统性规则的萌芽,那也是面向未来的重要基石之一,自然可以达到西米尔想要实现的效果,让这个虚拟的数据世界得出“致命危机”这一级别的险情判断,从而激活自我封闭的保护措施。

    祁有枫长出一口气,眼神晦暗不明:“这还真是,非常伟大的牺牲。”

    尼克扫了他一眼,嗤笑道:“牺牲个屁,这不过是他已经在犹豫要不要抛弃的东西,只不过cy的事情给了他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而已。”

    “你能肯定?”其余几人同时看向他。

    尼克只是看着祁有枫:“你觉得呢?”

    祁有枫低头思索,片刻后露出一个稍显苦涩的笑容:“确实如此,因为,年年如果知道这所谓生死树的存在意义,她肯定会相当不屑地把它们劈成柴火。”

    “是啊,”尼克讥诮地看看眼前这棵巨树,“自以为是的多此一举。”

    恐怕当时的西米尔还沾沾自喜地以为给未来的新人类“恩赐”下了一个自由选择生死的机会,说不好还预备下了反悔的选项,但其实这反而是一种更为严重的亵渎!

    “虽然我确实很想忘记一些过去的事情,”约克咧了咧嘴,“不过若是没有那些往事,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我更不可能在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我如果真想死,怎么都能一了百了,何必需要他做这么个东西出来,我若是不想死,那过去那些往事就是我必须背负的东西,更不需要那种破玩意儿。”

    “for whymy freedom beiher‘s ce?”(哥林多前书10:29)约翰轻声默认。

    “除非,把所有与我有关的人的记忆都刷新一遍,否则,这种事情毫无意义。”

    迪昂赞同,他是干干脆脆地忘干净了,那么与他有过交集的其他人呢?这种轮回的构想或许对个人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对旁人来说就有点残忍了。

    假如,我伤害了你,我又不愿意面对这个记忆,所以我选择了忘记一切重新来过,你让受害者怎么面对这种油滑又鸡贼的状况?

    记忆的“死亡”或许也能看做是死亡——至少是意识上的,但缺少了天崩地裂撕心裂肺也不可逆转的果决和遗憾,这就等于削减了“生命”的贵重,忠义、诚信、勇气、仁慈、慷慨等等许许多多人类的美德之所以光辉灿烂,都与人生这趟通往死亡的单程旅途脱不开干系。

    ——我这一生过得太颓废了,但是,没关系,等我彻底腻烦的时候,我就刷新一下自己,在未来重新开始就是了。

    一旦生死轮回变成了寄托未来的选项,变成了不需要祈祷也能达成的奇迹,那么当下流过的时间就很容易失去意义。

    人生,就变成了可以肆意浪费的东西。

    “年年那么努力地挣扎,用尽方法去抓紧、去延续她原本短暂的人生,可不是为了这么活着。”祁有枫想到年年,不自觉柔和了笑容。

    他虽然只与年年相伴了一段并不长久的时间,但他自认为对年年很了解,不管是她的过往,还是她的现在。

    西米尔既然接收了年年特意留给他的“梦境”,那么自然至少在一定层面上,也会有同样的了解,更会有同样的判断。

    所以,西米尔并没有为了年年牺牲什么重要到难以割舍的东西,与此相反,其实是年年帮助他提前纠正了一个错误。

    这个事实让祁有枫的心情好了很多。

    “说起来,”尼克恶意满满地弯了弯嘴角,“这家伙明明是最有可能早早与cy交心的家伙,这还真是命运的捉弄呐。”

    祁有枫回报给他一个洒脱的微笑:“没错,这是命运。”

    尼克无趣地撇撇嘴,回头看看纹丝未动的双胞胎,又看看视野上方不断下滑的角色血量,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理论上讲,我是能够稍稍控制一下毒素的含量的。”迪昂察觉到尼克的动作,开口道。

    尼克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小心翼翼地站在毒雾范围之外的三人也同时止住了闲聊的心思,凝重地等待时间的缓慢流逝。

    几分钟后,教皇厅的废墟中依然爬满了各种粗壮的藤蔓,西米尔和亚当艰难地钻过这些狰狞可怖的植物,终于看到了站在一起似是在举行什么仪式的几人。

    西米尔的疑问已经快要化为实质,骨杖红光一闪,面前纠缠成团的藤蔓之中出现了一条被黑炎烧焦的狭窄通道。

    丝丝缕缕的黑色火焰指引下,西米尔和亚当走近了圣诞小丑佣兵团,与刚刚伸了个懒腰的双胞胎两两相望。

    双胞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被从中切分开来的微笑,杰基尔和海德接力一般开口道:

    “各位久等。杀吧。”

第五一七章 命运与自我的相契

    一东一西,相隔万里,现实世界里又有时差这种东西,尼克等人在拿不准还原度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费心费力去做对表对时间这种事情。

    那么,怎么保证尽可能地同时毁掉分处两地的两棵树呢?

    很简单呀,尼克当时嘲笑了一遍愁眉苦脸的大家,吐出一个解决方案。

    咱们线下联系不就好了?

    虽然,当年那个眨一眨眼就能在两个世界间切换的方便操作没有了,但是后加上去的过渡效果也不过是一两秒的事情,克拉夫特那边完工后下线,通知原本就寄居在网络里的双胞胎,双胞胎再上线报信,这一下一上,间隔最多不过五六秒而已。

    这的确是最为可靠、也最能保证同步率的方案。

    迪昂在双胞胎刚刚有动静传来的时候就调整了毒雾的浓度,即伤害效果。他、尼克和萨拉三人的等级相差不多,对同一种毒素的抵抗性也应该基本上是一致的。

    掌控力极佳的迪昂迅速让他们三人的生命数值掉落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

    有多危险?

    一个致命伤就可以了结的那种危险。

    双胞胎话音刚起,约克、约翰和祁有枫三人各自蓄力,双胞胎话音落下,三人已经完成了击杀。

    约克的巨锤砸中了迪昂的头颅,约翰的漆黑细剑刺穿了萨拉的心脏,祁有枫的双刀也劈开了尼克的整个前胸。

    三团白光消散的瞬间,高及天穹的巨树树干中发出一声吱嘎脆响,被树根围住的三眼泉池霎时蒸发干涸,遍布四处的根系眨眼间枯萎成了一地的褐色碎屑。

    被高大树冠撑起的天空像是碎掉了一般发出无声的悲鸣,无数的枝叶纷纷落下,还不等触及地面就化成了一道道幽绿的光芒。

    半枯半荣的生死树从中劈开,枯萎的那半边树干不断向内吞噬,最终变成了一团黑沉沉的浑浊污气,繁茂的那半边树干则是碎裂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丝雨,落到地上,变成了无边无尽的如茵绿草。

    寂静到仿佛从遥遥亘古维持至今的变化中,一声坠地的轻响尤为刺耳。

    微微有些怔然的亚历山大循声看去,只看到了草丛里躺着的两截断开的木枝,微风吹过,草叶乱舞,须臾后风声停歇,木枝已经消失不见,空余一簇碧叶摇摆的杂草。

    他知道,那是迪昂的法杖,尤克特拉希尔的最终退场。

    约克三人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站在原地半张着嘴的西米尔,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笑声渐渐大了起来,也渐渐飘向了湛蓝的天空,遏止行云,惊散艳阳。

    天空露出了底色,无数条闪着微光的细细的经纬线被布置在浅灰色的背景布上,太阳是一个二维的圆形,流云是一串变化的数字,晴空是一排写在角落里的比例参数。

    最后的黑暗降临之时,祁有枫看着西米尔,抱拳一揖:

    “拜托了。”

    ......

    之所以要尽量保证所有的一切行动都在今日午后的这一段时间内完成,还要尽量保证东西方的两棵生死树同时被毁去,就是担心游戏世界里的这番动静会惊动外界的人。

    是岁从游戏仓里坐起,又兀自发了会儿呆,总觉得这么翻天覆地的一番折腾有些太顺利了,顺利得不可思议。

    游戏里的npc也是一种不可控力,所以要挑精灵族长和前教皇暂时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的时机,所以要把阿盖特院长调开。

    假定,阿盖特有可能掌握某些高速移动的神奇手段,圣堂学院这边的牵制很有可能并不会消磨掉阿盖特太多时间。

    所以,留给既要毁掉教皇厅、又要找东西种树后再毁掉生死树的西米尔和圣诞小丑佣兵团等人的行动时间量堪称苛刻,更不要说,还要保证隔山跨海另一边的秦岭的行动同步率。

    每一个环节都有很多可以出现意外情况的节点,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一般来说,一个完备的计划之中,意外情况和失败都是小概率事件,是岁却知道,在他们今日这个潦草的方案里,成功的结果才是那个小概率。

    但偏偏,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进行了下来。

    是岁回想着他被游戏系统踢下线之前所看到的那些变化,时间静止的那一瞬,阿盖特的手臂变成了一条诡异的幽蓝巨蟒,煞气凛凛的毒牙已经映在了他的视网膜上,哪怕是回归现实后的此刻,依然令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命悬一线的心悸。

    他去洗了把脸,特意调整了水温,冰凉的水激起一阵生理性的颤抖,他才注意到爬上窗角的半轮朝阳。

    不久前,尼克懒懒散散地摊开手,说,不如将所有一切交给命运。

    如今看来,这便是命运悄然的提醒吧。

    ......

    被关在狭小囚室里的年年再次迎来了探视者。

    无法感知时间,但年年知道距离上一次与阿尔伯特的不欢而散应该没有过去太久,因为他不会让自己留在这里太久。

    年年想,应该是有人帮忙拖延了时间,这也说明,其他人开始行动了。

    那么——

    “有事?”

    年年咧开有些冻僵的嘴唇,伸出舌尖舔了舔覆盖其上的薄冰。

    “有事。”

    阿尔伯特敷衍似地答完,定定地看着年年,许久后,微微闭上眼,用手掌支着额头,用手指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

    “西米尔想要救你,态度很坚决的那种。”

    年年眨了眨眼睛:“呀,你吃醋了?”

    阿尔伯特白了她一眼:“我不想跟你开玩笑。”

    “嘿嘿,”年年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两片薄冰咔嚓咔嚓地碎开,“那你要阻止他吗?”

    阿尔伯特低着头,不做回答。

    年年也收起了嬉笑,平静地注视着他紧闭着的剧烈活动的眼皮,开始默默计数。

    那些正在行动的人,应该不会忽略掉外界的观察和干扰,留给外界的、可能出现的应对时间必然不会太多,阿尔伯特这次探视的时间也就不会很长。

    说起来,这么争分夺秒的局面之前,阿尔伯特既然有心情花时间来探视她,怎么没想着出手阻止西米尔?难道说......

    数到二十的时候,阿尔伯特整个人十分明显地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猛然转头看向侧下方的什么地方,又忽得转回瞪着年年,睁大的眼眶里是缩到极致的瞳孔。

    “怎么可能?西米尔怎么会想要去攻击那个??”

    年年没有理睬他这不知缘由的质问,继续数下去。

    一、二、三、四、五——

    整个世界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变化,就像是被什么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困住自己的寒冰和囚室的墙壁飞速地还原成数据,阿尔伯特只来得及气急败坏地向她伸手抓来,抖动的嘴唇无声地透露着他的怨怒。

    探视者的窗口被强制关闭,一直以来被卡住的对外路径被彻底阻塞,但是,年年发现自己依然保有对这个数据世界的影响力。

    这算是,将游戏世界与现实世界彻底切除开来了吗?

    西米尔做的?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

    年年顶着一脑袋问号,飘在原地开始思考——天地四方正在以一个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进行着数据还原,年年实在察觉不到重力的存在。

    海量的信息流过思维的礁石,她“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崩解。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那唯一一个没有被波涛掀翻的“人”。

    任由推动世界崩解的力量扫过自身,年年念头一转,就抓住了那个四处穿梭似是寻找着什么的另一个意识。

    两个意识静静地面向对方,年年想了想,重新构建出自己的身体,随意罩上一件白色的长袍,在没有方位也没有物质的这个空间里,摆出一个向后倚坐的姿势。

    顺手被年年捏出形状的西米尔坐在了她对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捏出三只眼睛两张嘴。

    “不满意的话你可以自己修改。”年年拄着下巴,说道。

    “我可没有预留给自己太多必要手段之外的权限。”西米尔笑笑,答道。

    年年稍稍有些错愕:“那你还敢玩这么大?”

    不用语言交流,她已经知道西米尔和尼克等人做了些什么,也知道西米尔放弃了什么。

    阿尔伯特......等他冷静下来,估计是恨不起来她年年了。

    西米尔如此做法,等于是在否定他们两人此前的心血,可是,年年与西米尔这两位当事人有志一同地糟蹋起了这辛苦得来的成果,只要阿尔伯特还留有最基本的理智,就一定会先反思。当然,换句话说,在这个数据世界再次开放之前,阿尔伯特除了思考,也没别的什么手段可用了。

    “接下来呢?”

    她刚才那句并不是需要得到回答的疑问,所以便直接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西米尔微垂着头,沉吟不语,那张初见时倨傲的面孔此时竟然显得有些茫然。

    “你不会打算就这么跟我一起,两个人一直待在这里吧?”年年无奈地推进话题。

    西米尔下意识想点头,反应过来以后悄悄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神,收敛了心思,叹道:

    “你想一直封闭住这个世界?”

    “不想。当然啦,如果能换个人陪我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把这里布置成理想中的住所,在这里待上个十天半个月。”

    年年扫过两人身周的大片空白,目光落处,青青草地弥漫开来,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一盏盏灯笼似的树屋挂在树梢,瀑布从繁星点点的天边落下,轻纱一样的紫色极光在树梢飘动。

    整个游戏世界正在进行根本上的数据还原,除此以外的指令和规则都已经不存在,被困在这里的年年已然成为拥有最高权限的管理员,她的一个念头,便可以将她所身处的整个环境重塑上数次。

    西米尔抬头看了看那个唯一的亮着灯光的树屋,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个故事里,他出现的很早,也太晚。

    像是察觉到了西米尔的颓然,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地落下,片刻后就在两人腿边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大雪压在树枝和树屋上,仿佛随时都要把它们扯落向大地。

    西米尔回过神,看着陷入沉思的年年,猜测她此时的心境。

    “你后悔过吗?”西米尔问道

    ——因为他后悔过,在很早的时候,在偶尔失神的怀念中,在不时的质疑和犹豫中。

    “从未。”年年不假思索地回应

    ——这正是她一路走来的选择所构成的瞬间,当外界的时间和世界变化都落入静止和空白,她必须承认内心的方向自始至终是笔直的、一往无前的,这样才能深刻地意识到“活着”这个令人心旷神怡雀跃不已的过程。

    “我不如你。”西米尔苦笑。

    年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若有所思:“其实,你已经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鲜活了。”

    西米尔原本是人,结果想跑来这里做神,而最终,他还是更适合也更应该当个人。

    “这就好,总算是有点收获。”西米尔欣慰地笑了笑,向后躺倒,双手垫在脑后,一副把所有事都交给年年处置的态度。

    年年微仰着头,看着漫天大雪之中那间散发着温暖灯光的小树屋,又看到了树屋里走来走去的那些熟悉的人影,良久,幽幽长叹一声。

    西米尔歪过头看她,用眼神询问。

    “我真的反思过了。”年年像是在回答他,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要改正也真的好难啊。”

    “改正什么?”西米尔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年年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说得太直白很尴尬,“就是以后要更爱自己一点?”

    “爱自己?”

    西米尔虽然在人情世故上有些迟钝,但也不是傻子,都被提醒到这个程度了,加上此前年年的一系列行事和结果,简单分析一下,便弄懂了她的意思。

    西米尔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精妙的主意。

    他枕在脑后的手握成了拳,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语言,才装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不难吧?你的求生欲这么强,怎么可能不爱自己?”

    交换过记忆,基本上算是坦诚相见过了,年年并不奇怪他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评价。

    “这好像是两码事,”年年也说不太清楚,“我喜欢能够让自己活下来并一直活下去的这个世界,但是......我其实也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经历很有趣,遇到的各种人也都很好。”

    “但是却不太清楚自己本身有哪里值得?”西米尔稍稍放松了一下精神。年年既然自己也有这个心态,他也就没有太多顾忌了。

    “啊......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吧。”年年挠挠头,又撑起了下巴。

    西米尔别过头,不再看她,语气却认真:

    “那么......让你自己成为这个世界,怎么样?”

第五一八章 Game Restart

    当一切风波过去,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自然是以现实里的时间流速来计算的,但祁有枫总是忍不住将等待的日子换算成游戏世界里的时间。

    对年年来说,这便是度过了整整一年。

    她是在空空荡荡的世界里与西米尔一起等待了这一年,还是在与外界连续不断的攻击下度过了这一年,亦或者,她会不会在这一年中的某个时刻,就已经静止了时间的流动。

    祁有枫无从得知。

    无能为力的感觉,从他决定遵从西米尔和尼克的计划开始,一直主导着祁有枫的心绪,哪怕理智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不可更改的客观真实,毋需自责自暴自弃,祁有枫依然把等待的时间过成了一副沉迷不悟的样子。

    每天都要躺进游戏仓里试图上线一次,每天都会认真仔细地浏览过各种各样的新闻,收集其中一些自认为有用的信息整理分析,泡在各种社交平台里,结识所有曾经玩过这个游戏的人,试图拉起一张以游戏世界为影子的网。

    哪怕只是一个自我安慰试的计划,他希望等到这张网的范围足够大的时候,他一定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的家人在最初的时间里着实替他的状态担忧不已,等到祁有枫语气平和却坚定地将他与年年的事情告知一遍以后,至少平日里频繁的劝说和干涉是没有了。

    他从家人的态度里看了出来,他们其实在等时间淡化一切。

    他也想等时间淡化一切,但他的时间不知何时变成了倒计时,越往前走,越抓挠人心。

    他知道,年年的事情,是更深层次的问题,流出给普罗大众所知所晓的那一丁点信息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比如说,游戏骤然关闭,官方给出的理由是主系统受到来源不明的攻击,紧急关闭进行全面检修。

    有鉴于游戏关闭前华夏玩家在盖亚大陆圣堂学院闹出的动静,很多不知情和半知情的玩家开始了各种精彩神奇的猜测,莫名其妙被踢出游戏的西方玩家在得知了那一番大闹以后,更是气愤填膺地开启了报复性的语言战争,你来我往的痛骂和煽动过后,还神展开地将华夏区的游戏代理告上了法庭。

    一直默默关注的祁有枫从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他只是一个出身平凡的普通人,能力有限,但还有其他与年年有关的人,如他一般等得失去了耐心的家伙大有人在。

    代理也是官方,官方下场,这下场的官方的态度还有点暧昧,便连锁反应般地曝光出了不少似真似假的消息。

    最起码,游戏世界是因为自我保护机制被激活以后才会关闭,而这个自我保护机制是位于h国的总部所设置的,分区代理在此前根本不知情这一点,被华夏区代理讲了出来推卸责任。

    一大堆专业术语和技术分析在网络上铺天盖地,藏龙卧虎的玩家群体和被h国这个名头吸引来的观众都津津有味地解剖起了这个有趣的“自我保护机制”。

    哪里是阴谋,明明是阳谋。祁有枫不由失笑。

    就在他推算着这件事里都有哪些人插手了的时候,他用来存储所有收集到的资料和的文件夹里,出现了一个详情信息全部是乱码的数据压缩包。

    他正在捕捉的猎物,主动跳进了他的网里。

    ......

    预想中那场席卷全球,并引发一大轮科技和道德伦理震荡的风暴并没有到来。

    对这一点,祁有枫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哪怕他只是个见识浅薄的普通人,也知道心灵上传和其背后的失败与成功,都还没有到可以拿来做紧急宣发的时候,更不要说那些心思更加玲珑透彻的家伙了。

    但在某个层面和范围里,这些事情估计已经在一定人群之中达成了沉默的共识,否则,就不会在稍后的一段时间里,全世界各个领域里都爆出了大大小小抓人眼球的新闻,一下子就转移走了大部分围观者和参与者的注意力。

    祁有枫不再浪费时间去搜集新闻,也不再维持和编制那张网,而是开始了早睡早起健身静修学习的健康养生生活。

    看着家人松了口气的模样,祁有枫坏心眼地一言不发,但还是暗自欣慰又歉疚地更贴心了一些。

    于是,在游戏紧急关闭半年之久的这一天里,祁有枫再次进入了游戏仓。

    熟悉又简陋的过场动画,睁开眼,祁有枫稍微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随后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

    应该是经历了一个彻底的还原修复,他并没有出现在下线时的位置,而是被挪回了初始复活点。

    也就是说,墨家的门派广场上。

    看到那些npc在自己出现以后齐齐变化的脸色和毫不犹豫抽出的武器,祁有枫很欣慰,这说明,他这个角色此前的经历并没有被洗刷干净,自己还是那个墨家弃徒。

    好整以暇地用右手弯刀格挡了一下,低着头的祁有枫突然呆愣了一下,弯刀脱手飞出,任由自己被砍成了一片白光,并再次出现在原地。

    凌乱着笼罩下来的刀光模糊了他的视线,否则他怎么会漏看了那个原本应该出现在自己好友列表里的名字。

    年年,不见了?

    ......

    ——你什么意思?让我变成这个世界?

    ——简而言之,就是让你的意识与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信息共享,存在的,来过的,离开的,变化的,固定的,所有一切信息,乃至是所有一切规则。

    ——你想玩死我吗?脑子会炸的啊!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的目光可是注视过更深邃更广袤的地方。

    ——就算我能做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想要我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我既不相信身为人的人,也不相信不再是人的人,更不相信原本就不是人的人,就只能相信你了。

    ——绕口令不好玩,我没听懂。

    ——真没听懂?

    ——......你这是何必呢?

    被扔到海中孤岛的西米尔非常真切地感受到了年年的怨念,不过这也表明年年理解并赞同了自己的提议。

    知道这个世界会被交托给她,西米尔不仅觉得轻松,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安全感。

    西米尔饶有兴趣用手摸了摸身边的椰子树,还用骨杖敲了敲树下的椰子,想着年年给自己准备的流放地也算风景宜人了,却发现被骨杖敲过的地方弹出一个信息框。

    名称:生椰子。

    产地:南海某处孤岛。

    属性:可食用,提供角色一定的饱腹度。

    附加属性:坚固度和耐久度都极其有限的原材料。

    温馨提示:给某人的特/供品,酸甜苦辣咸五味随机发放,开椰子之前请诚心诚意地感恩,这样才会有好运气哦~

    西米尔靠着椰子树盘腿坐下,骨杖随手放在脚边,将绿色椭圆的生椰子举过头顶,诚恳地道:

    “如果有冰镇这个选项的话,那我就更感谢你了。”

    ......

    差不多同一时间上线的子墨等人很快就救出了被npc堵在复活点的祁有枫,一群人护着祁有枫离开后,就连心神动荡到近乎万念俱灰的祁有枫都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

    被攻击波及的石墙上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坚固度数值,建立起敌对关系的玩家头顶多了双方可见的血条和状态信息。

    每个人视野中的界面也多了几个新按钮,将目光放在某个玩家身上超过一定时间后,视野的边缘会出现一个涵盖了角色名、等级、所属门派、所属势力的信息列表,而后就出现了“是否隐藏个人信息(不包括角色名)”和“是否开启自动显示他人信息”两个对话框。

    时间变得可观了,还可以选择同时显示游戏和现实两个时间;好友、同门、同势力、陌生人和敌人的信息显示有了色彩上的分别;已经建立起友好或者仇恨关系的npc有了单独的列表摆放;任务系统倒是如先前一样在内容描述和步骤提醒上云里雾里,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角色曾经游历过的地点会被在“地图”界面上点亮,却不会标示出具体的路径,比如祁有枫曾经发现过的那条可以从秦岭摸到八卦城后方的小路。

    装备、武器和很多物品也有了各自的详情显示,就算是玩家尚未了解的附加信息也会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一连串星号来表示,当然,那些千奇百怪的蘑菇介绍里的“可食用”自然不会代表“可安全食用”,依然给玩家们留下了很大的探索余地。

    游戏内嵌了帮助功能,可以向人工智能客服咨询一些简单的问题,又新增了联通外部网络的社区板块,不管是不是玩家,不管玩家是否在线,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自由分享和交流,而其中的“隐秘之地”则是只针对注册玩家开放的内部局域网,几个似乎有些相关背景的玩家表示这个局域网的安全性堪称当世无敌。

    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一个让玩家确认是否上传经济状况和家庭关系的操作。

    据好奇尝试过的玩家反馈,他们要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权限认证,最后就会把个人资产以一定比例兑换进游戏世界的经济系统里,从此以后在游戏世界里的产出和收益也会影响现实账户。

    玩家可以选择在游戏世界的家宅里投影出父母亲人的模样,现实世界的父母身边也能出现玩家形象的投影,虽然现在看起来这个功能的效果还很生硬死板,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味,但仍旧可以在一定程度让他们隔着两个世界的壁垒进行真实的交流。

    整体而言,这个世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游戏了,但依然没有失去它原本的生动和灵活,与现实的联系似乎更密切,也似乎更割裂了。

    祁有枫觉得,像是西米尔那样暗地里掌控剧情走向、还遮遮掩掩作茧自缚的幕后黑手以后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查明,他总觉得,这个游戏世界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前进方向,再也不会出现各种纠缠不清又脆弱不堪的随机变动。

    其实对每一个普通玩家来说,哪些变动是因为蝴蝶效应引发的小概率随机事件,哪些是幕后策划设计好的发展步骤,他们对这两者的判断并不会特别清晰,反而是后者更为友好,免得大家还要面对一些莫名其妙出现的神奇展开。

    这些都是很好的变化,但对祁有枫,依然是最糟糕的状况。

    这个愈加完备的世界里,独独缺少了那个人。

    “我下线了,你们玩吧。”

    祁有枫尽力整理心情,谢过子墨的出手相助,一脸颓色。

    子墨从探索游戏新功能的兴味和惊讶中回过神,一把搂住祁有枫的肩膀:

    “别急别急,枫哥,信我,先别急着走。”

    祁有枫看着子墨。

    子墨笑嘻嘻地摸摸鼻子,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开口道: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问题找客服啊,你要是丢了什么,不如先咨询一下?”

    祁有枫听出他话里有话,狐疑地点开新增的智能客服功能。

    界面的角落里跳出一个q版的小人,嘟着嘴,上半张脸藏在斗篷的兜帽里,腰边挂着一把精致的银色短弓,双手举着一张大大的提示板,大到遮挡了半个界面:

    请问您要咨询什么问题?

    一个猜测瞬间在祁有枫的脑海里成形,下意识直接开了口,半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在提示板旁边一闪一闪的铅笔图标。

    想了想,祁有枫用左手按住激动的右手手腕,一个深呼吸后,写下了自己的问题:

    “这个更新后的世界弄丢了我的人,我要怎么找回她?”

    举着提示板的小人静止了片刻,似乎是在处理这个问题,很快地,小人扔开了提示板,摘下了兜帽,露出了那双翡翠般的双眼和一个大大的笑容。

    “当然要过五关斩六将,斗恶龙潜深海,再召集上十来个亲朋好友,依靠无畏的勇气和耐心,加上强健的心性和体魄,再上交一颗最最最宝贵的真心,才能找到她呀~”

    (全文完)

后记

    最后的状况其实是,因为年年的意识与整个游戏世界联结在了一起,新开放以后大量玩家在短时间内上线,年年需要处理的数据太多,一时间无法分神与其他人单独联系。

    不过等一切步入正轨,等年年适应了当前这个状态和压力后,她就能重新建立角色形象来找大家玩耍了。

    年年和西米尔的存在自然是曝光了,阿尔伯特作为唯一“在世”的当事人,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以后,便将虚拟世界的管理交接给新组建的、包括沃尔顿和江博士在内的各国联合项目组。

    尽管年年成为了数据世界的主宰式意识,但她不像阿尔伯特和西米尔,在自己的判断之上,是不介意与外界分享并听从一些合理建议的。

    只要是为了让自己(世界)越来越好的建议,她都会很认真地听取的。

    同样的,正确与否先不说,她只要考虑这些建议对她个人而言是善是恶就够了。

    至于这个更新后的游戏世界与此前相比孰优孰劣,这就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

    年年代表了一种未来,哪怕其中的原理尚且没有彻底明朗,但不代表这种成功不可复制,因此,人类的历史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未来。

    时间只会向前走,也只会走在一条笔直的、无法倒退的道路上,道路的终点在哪里,又会是何种风景,可以推测,但谁也不要妄想完全掌控。

    年年和西米尔都觉得,这样就挺好。

    ————————

    以上,是书中言,以下,便是跳开这本书的作者言了。

    我最后的纠结就是这个故事要停留在哪里,甚至于,最后的场景应该如何,应该让哪些角色出现,角色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什么。

    几经内心挣扎和删除重写,我还是把最后的章节留给了祁有枫这个角色。

    一是感觉更合适,个人而言也挺喜欢这个角色,二是这个角色也代表了书中这个世界的鲜活和生动。

    一个在行文过程中让我生出无法掌控这种心理的角色,说实话,既让我有点骄傲,也让我有些自卑。

    骄傲于,虚构的世界和人物有了生命;自卑于,身为新人笔力太差,人物和故事的构建太不成熟。

    整体而言,是一个happy ending,所有人都没有事,游戏在继续,没有天崩地裂生离死别。

    当然,这是暂时的......

    年年和西米尔是成功案例,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故事里的主角,失败的案例也不能够忽视。

    所以......在我的预想里,有些人是注定要分别的,或早或晚,也有些人能够跨过这条线,基本上是以每个人的性格为决定因素的。

    番外估计是不会有了,但是我也有对后续故事进展的安排,就看我能在码字工这个领域里走多远吧。

    总之,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感谢所有的推荐和评论,我其实是个不太擅长与人交流的人,所以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复的评论就无限期搁置了,还望见谅。

    另外,马上就是十一假期了,先预祝大家节日快乐,健健康康,休闲之余也不要忽视个人防护~

    编辑上班以后我会申请完结,同时申请一下上架,应该是从第三个大篇章开始(即233章)以后纳入收费部分,追更新下来的各位自然毋需担心。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第四五八章 皇室遗宝

    厄舍城,角斗场。

    今日的万兽斗,人少,兽多,在观众们喊出那位蝉联了十几天战神桂冠的名号之后,又有几个人自动认输,看得留在场中的那些参加者莫名其妙。

    今天这拍卖场的交易会也不知道是不是来了什么大财主,交易额十分可观,如此一来,匀给万兽斗的奖金也就非常喜人了,虽然比不上传闻中的那一次六位数之多,但也堪堪破了五位数,依然算得上是笔巨款。

    金钱面前人人平等。

    得到欢呼声最多的那位精灵女子,自然也就成为了其他人的眼中钉,在她第一箭飞出的同时,蓄谋已久的围攻也扑到了她面前。

    有些心机深沉的人还分神留意了一下那只被射中额头的狮鹫,看到它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委顿在地的身体,不由地后撤了一步。

    比起需要近身的战士,最先抵达到精灵面前的攻击,自然是魔法一类,亦或者是同样的箭矢。

    避开这些轨迹鲜明的攻击,精灵就会落入近战职业的包围圈,保证让她那把弓再也无法拉动。

    电光火石之间,检查了一遍己方战术的人安下心来,将后撤的那一步化作了积蓄的杀意,再次对准目标轰了出去。

    “如果不是知道公爵与她早有协商,我都要以为这是刻意针对她的杀局了。”

    “你要是真这么信任那个公爵的话,就不会特意跑来看,还不告诉她。”

    尼克没有分神去理会迪昂,紧紧盯着场中纹丝未动的年年,双手抱在胸前,腕间的青色宝石手环微微发亮。

    没有听到尼克的反驳,迪昂和克拉夫特都意外地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原来他刚才那句点评只是因为紧张,想找点话说而已。

    不过,还是假装不知道比较好。

    同样很紧张的,还有站在摩根夫人背上的约克,虽然他担心的事情与尼克不太一样。

    “cy就这么站出来,会不会太显眼了,我听说圣堂教会的人前几天也来厄舍城了。”

    “圣堂教会自己的麻烦就够多了,应该不会分神对付这么一个小角色,看到就看到吧。”

    约克瞥了迪昂一眼:“说得轻松,你倒是把自己这身皮给换回去啊。”

    作为同样被染了色的精灵,亚历山大就很自觉地躲在了家里,迪昂好运解锁了个更改外貌的新技能,依然披着一身白皮到处找女人。

    “我不是怕惹事,只是从我个人审美的角度来讲,我更喜欢自己原本的样貌。”迪昂摸着自己的脸,笑道。

    “你们太吵了。”

    尼克抬手一挥,把几个风团塞进了自家团员的嘴里,刚好吐出一口烟的克拉夫特被呛得捂着脖子猛咳。

    闭了嘴的几人扭头去看场内,既然尼克有心思搭理他们了,那就是......

    在察觉到场中其他人的针对意图时,年年就做好了反攻的计划。

    她在原地等了等,便逆着远程攻击飞来的方向冲了上去,五箭飞出,先把那几个站位比较糟糕的法师清理了出去。

    这么大咧咧地站在最前方,没有掩护,又不给自己留退路,不一箭送他们下地狱,也太对不起他们这些注定会被上帝嫌弃的脑子了。

    暂时将站位分散的远程职业们放在脑后,年年停步一个转身,对着那些因为要围攻她而挤在一处的近战战士们笑了笑。

    像是还嫌弃这些健壮的战士们还不够亲密,反向旋风箭飞至,把这些人肉贴肉脸贴脸地捏成一团,冰蓝色的箭影接连不断地射出,在空中凝成一道明显的冰凌轨迹,直到抗魔力最高的那位战士也被冻成了冰块,年年才停了手,给自己留出一点恢复时间。

    手里的月灵弓轻轻颤动,落入她耳中的嗡鸣声像是某种柔和的旋律,年年向左侧一个闪身,再次避开了一个飞来的雷电球。

    年年微微转过视线,一道无声无息的风刃切进她的肩头,就像一道微风般拂过皮肤,只带走了一点薄汗。

    公爵出品的防具,果然是极品,就是不知道事后有没有机会留在自己手里。

    参加万兽斗的人多是独行客,第一波围攻算是他们最大限度的合作了,后续的攻击相对比较分散,年年与进阶版月灵弓磨合许久的默契足以让她察觉到那些较为棘手的魔法波动,而那些威力较小、不好捕捉和分辨的魔法攻击又无法打破她这身衣服的防御,所以她才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留给那些人努力。

    “那是......”

    公爵大人的会客室里,见多识广的白袍教士不禁开口打破了沉默,很是惊讶。

    “那好像是以前......”

    来自真神圣殿的黑袍祭司突然与敌人找到了共鸣,低头偷眼一看,公爵大人依然满眼都是那位精灵女子身影,在心里给那女子的身价又翻了一倍。

    厄舍城曾经是个公国的都城,公国皇室有一件第一任精灵族长用龙皮制成的抗魔护甲,是当时的国王为小公主求来的,只是公国陨落后皇室绝嗣,这件宝甲也就此下落不明了。

    原本就怀疑这位公爵大人与原皇室有些关系,现在看来,这怀疑可以落实了。

    圣堂教会的教士十分忐忑。

    当初那个公国之所以陨落,皇室血脉之所以断绝,就是因为惹怒了圣堂教会的教皇,降下了“神罚”,也正是因为那次雷霆之怒的威慑,圣堂教会的声威才渐渐凌驾于各个公国王室之上,成为了盖亚大陆人族的隐性统治者。

    黑袍祭司得意地送给白袍教士一个假笑,认认真真地欣赏起了场中的厮杀——其实更像是单方面屠杀。

    穿着那件龙皮软甲,那精灵女子完全可以站在原地把魔法攻击当作七彩淋浴,哪怕只是微微偏个头,都是对宝甲威力的亵渎。

    不过既然公爵大人都不觉得有问题,他一个观众还是不要太热心了。

    只是......据说那件宝甲当年是被当作内衣穿在罩裙里面的,现在这个穿法......嗯,也是非常妙的!

    尚且不知道自己穿了件内衣到处跑的年年,很快也发现了身上这件衣服的强悍,倒也没有托大地直接站在原地当靶子,而是专心练习起了与月灵弓的默契。

    月灵弓对魔法波动的感知,更像是给使用者年年一个不明来由的直觉,有时是对的,有时是错的,极少情况是清晰的,大部分都是模糊的。

    能够被这么多法师陪练的机会总是不多的,公爵也不会放任她成天在角斗场搅局,良机难得,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年年看着不远处那个闪闪发光冒着寒气的大冰块,没有找到这些陪练的存在意义,从腰间箭筒摸出一只骨白色的箭,搭在了弦上。

    “走了,回去了。”尼克看到这里,转身离开了观众席。

    “那我们呢?”

    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但很快就被忽然而至的狂风卷走了。

    好吧,尼克说了,他会在家里等cy回去,那就要配合团长的心情,乖乖回家等,更要假装自己并没有在角斗场出现过。

    而当年年那一箭将冰块炸成一蓬莹莹碎片的时候,来自圣堂教会的白袍教士的心,也彻底沉入了海底,在被挤压到绝望的黑暗中,无力地向自己的神明祈祷着。

    这位精灵女子,很明显已经是真神圣殿的人了,加上公爵的出身,他已经不期望能够得到公爵的友谊,只希望自己有命回去给创世神唱赞歌。

    只是,想到圣堂教会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想到自己亲眼所见的死亡之轮上的哀嚎,教士又强打起精神,寻找着可能的救命稻草。

    如果公爵真的是当年那个皇室后裔的话,这就是家仇国恨,恐怕很难突破。

    他现在无比期望那位精灵女子能够用爱情来温暖公爵的心灵。

第四五九章 高岭之花

    今日这场万兽斗持续得有些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场中那个一身黑的精灵弓手是在特意控场,既要帮被凶兽骚扰的法师们做掩护打助攻,又要平息一些法师们内部的小规模斗争,非常努力地让他们挣扎到了最后。

    最后,看着斗志欠缺的陪练们,年年也给了他们一个痛快,大大方方地邀请各位向自己宣泄了一番怒火,顶着五颜六色的魔法瀑布,像是沐浴神光的圣女,赐发了飞往天堂的通行证。

    这些可都是辛苦陪她训练的好人,当然是要上天堂的。

    只是她这番“好心”,在某些观众眼里,就是个戏弄对手的杀人狂,而那僵尸一样的诡异肤色,更是魔鬼的礼装。

    艾格伯格使臣对这个女人的印象正随着场中尸体的增加而变差。

    他没有在场另外两位的鉴宝能力,却也看得出那件衣服的威能,对这位正直的老骑士来说,这是可耻的作弊,根本不是如眼前这般,值得被观众欢呼赞扬的行为。

    顺带着,他对放任这种女人下场把对手当作玩具戏弄的公爵大人,看着这种场面还能面露柔情蜜意的公爵大人,也有了些迁怒。

    艾格伯格国王本是想派遣一个正直忠厚的使臣,来找公爵大人开诚布公地谈些心里话,却不想正是因为这份钢铁一样的正直,让使臣在潜意识里产生了消极怠工的念头。

    他应该去主动接触交好那个精灵女人,但他想把这个步骤的优先级降低,放在与公爵单独会面之后,乃至是将这个步骤永久挪出行程表。

    敏锐的白袍教士和黑袍祭司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位使臣的情绪变化,虽然不明白缘由,倒也乐得如此,正在思索稍后那位胜利者会不会来找公爵,他们要构思出一个怎样的开场白。

    万兽斗结束之后,公爵大人又恢复成了一尊面无表情的塑像,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的扶手,看着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其他人也只好陪他一起等,好在这位即将到来的人物值得他们(艾格伯格使臣除外)等待。

    没有敲门,被观众们高呼为nini的精灵女子直接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在场的其他人,稍稍有些惊讶,看向公爵:

    “你有客人啊,那我先走了。”

    “嗯。”

    公爵大人从鼻孔里轻轻挤出的这个音节,让客人们尴尬不已,主动给自己贴了个“非常碍事”的醒目标签。

    “明天还要来玩吗?”

    半只脚已经踏出门外的精灵女子微微转身,随意一摆手,笑道:

    “不了,没意思,除非你也下场,那我倒是愿意天天来。”

    公爵略微有点无奈:

    “我上次下场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你真觉得那样好玩?”

    “嗯......”精灵女子低头思索,遗憾地摇头,“还没今天好玩。”

    “你要是愿意让我赢一场的话,或许就会有趣了。”公爵大人微微笑道。

    精灵女子毫不客气地瞪着他,佯装愠怒:

    “少诬陷好人,那是我让你输的吗?”

    “不是不是,”公爵顺从地改口,“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让我自觉败在你脚下的。”

    那女子立刻扭开脸,背对着众人,尽管她的肤色阻隔了进一步的辨别,但大家还是觉得她现在这副僵硬的样子,是在害羞了。

    “等今晚的拍卖会结束,会组织个晚宴来迎接这几位贵宾,你要来吗?”

    察觉到气氛的古怪,公爵大人体贴地换了话题。

    精灵女子并不回头,抬脚要走:

    “等你那个拍卖会结束都半夜了,太晚了,我这就回去了。”

    “那,”公爵大人忽然站起身,一个字停住了她的脚步,“明天的开场交易会取消,改作宴会,你要来吗?”

    女子回身,笑眯眯地抛了个飞/吻给他:

    “我会带男伴来的~”

    “嗯,我会派人把衣服和首饰送过去的。”

    公爵大人也淡淡地笑了,站在原地目送那女子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转角之后。

    ......

    几位贵宾被这两人间的对话和态度震惊到语无伦次,胡乱找了些肚子疼衣服脏该晚祷了等理由告辞,便被心情愉悦的公爵请出了自己的会客室。

    白袍教士和黑袍祭司立刻指挥手下去打听那位精灵女子的一切消息,还颇有八卦心态地打探起了公爵大人所说的那次下场陪打是什么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位尊贵冷淡的人物竟然会跑到肮脏混乱的角斗场上,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一个劣、不是、低等种族的女人,这简直是足以让吟游诗人拿来诱/拐无知怀/春少女的情节了。

    艾格伯格使臣在自己暂住的小房间里坐立难安,一边是个人原则,一边是国家利益,实在是让他难以抉择,最终鸵鸟般选择了等明天的宴会结束后再酌情处理。

    而正被这些人既好奇又嫉妒地关注着的年年,已经披着斗篷溜出了公爵的紫金城,沿着街道上越来越浓重的阴影,向厄舍城外围的那间大宅走去。

    在避开了两处打斗和处理了一位拦路抢劫者之后,年年终于看到了尼克购置的高大府邸,脚步越来越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

    “小心看路。”

    “尼克!”年年扑到那个从阴影里迎出的人怀里,抱了一下,又惊讶地推开,“诶,你什么时候变矮了!”

    她都窝不进去了。

    尼克没好气地揪住了她的脸,微微用力一扯:

    “是你长高了,差不多得了,再长就成那路边的灯柱了。”

    年年嘿嘿傻笑着揉了揉脸,上次拥抱这个人,好像还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她确实长高了不少。

    “应该......”年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应该就会固定在现在这个样子了。”

    “嗯,”尼克点点头,走在她身侧,“祁有枫早就自己跑过来了,我们问起你,说你稍后会自己回来,这段时间也不会跟你同进同出了。”

    “有点事,需要他暂时避一避,”年年回答道,眼珠一转,戳了戳他,“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们两个吵架了吧?”

    所以才特意在路边等她,是想单独跟她聊聊?

    “是啊,我以为你打算换个口味,”尼克懒懒地道,“正列出了一大堆青年才俊供你选择,还准备了一系列酷刑送给你的前男友。”

    “......”

    年年无语,半晌后才道:“我前男友真惨。”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尼克看向她,“你跟公爵?”

    “这倒也不是,”年年解释道,“不会做出什么太亲密的举动,对他这种身份来说,他既不需要也不会欣赏一个橡皮糖般的伴侣成天黏着他。”

    自己要是跑去拉拉手贴贴脸,那公爵大人应该会立刻把自己人道毁灭吧?毕竟这也太掉身价了。

    哦,不是自己的身价,是他的,太给他丢脸。

    “嗯,基本上只要让旁人看出你们两人之间与众不同的相处方式,或者是超过一般朋友关系的随意放肆,应该也就够了。”

    尼克分析道。

    “没错,大体上就是这样,”年年伸了个懒腰,“反正我只要随心所欲就行了,主要还是看他的应对。”

    说到这里,年年打了个寒战,恢复了刚刚那个被自己强行压制住的狰狞面目:

    “这家伙酸起来,简直让人的脸都要歪了。”

    明明是他弟弟恩古斯的嘱托,偏偏被他那么一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似的。

    尼克好笑地道:

    “你应该补习一下表情管理了,看你现在这张脸,别人还要以为你中毒了。”

    又青又紫又狰狞,借着今晚清冷的月色,刚好能去吓人。

    年年抬手正了正自己的表情,深以为然:

    “确实,要淡定,要镇静。”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朵冷艳的高岭之花了!”

第四六零章 放松的罅隙

    厄舍城。

    在看到壁炉旁那一紫一白两个精灵的时候,年年毫不犹豫地率先抱住了与自己同款色号的亚历山大,激动异常。

    “哇,我终于有同类了!”

    年年抱着蹭了一会儿,退开两步,遗憾地道:“可是,我觉得你原本的肤色更好看。”

    那么完美的古铜色,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再加上精灵族的外貌加成,那就是个养颜养眼的高大型男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被她撞到一边的迪昂无奈叹道。

    年年扭头,愣了愣:“你是谁?”

    “......”

    迪昂揉着额头,把自己这身紫皮换了回去,还特意放缓了过程,好让年年看清。

    “新技能?”年年蹦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

    “嗯,还有更有意思的。”迪昂笑道。

    被年年抓在手里的胳膊嘟噜一声胀起一圈肥肉,她顺着这肥肉膨胀的方向看去,找到了一个还算眉清目秀的大白胖子。

    “你还能改变体型?你之前怎么没说过?”

    亚历山大也是第一次见到迪昂使用染色以外的其他技能效果,看着他肚子上那三层肥肉跃跃欲试,更想捏一捏他胸口那两大团白嫩嫩软绵绵的......脂肪——迪昂今日穿的依然是古希腊式的长袍,侧边全开,被这么一撑,至少上半身是什么都看得见。

    年年也很想,而且她离得近,就直接伸了爪子,却不想只揪住了一层皮——大白胖子又变成了一个皮包骨的人形架子。

    “还有哦。”

    迪昂恢复了原本的健美体型,鼓了鼓胸肌,年年连忙松开手,就被一张突然靠近的红色麻子脸吓得一步跳开。

    “迪昂!”

    “抱歉抱歉,没想吓你的。”

    迪昂拉住她,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满脸麻子消失,嘴唇上却多了两撇卷卷的小胡子,随着他的笑容翘了翘。

    “幼稚。”

    看着被逗笑的年年和亚历山大,尼克走过胡闹的三人,坐进壁炉边的躺椅里,老成持重地闭目养神,银色小刀在指间旋转。

    迪昂抬手在自己眼角下点了一个桃花痣,对年年眨了眨眼。

    “没什么用的技能,就少拿出来炫耀。”尼克慢吞吞地道,刀尖对准了迪昂的那颗痣。

    “这应该挺有用的吧,”年年看向迪昂的尖耳,“毕竟这是个主要依靠外表来辨别种族的游戏。”

    “一出手就露馅了,不过应该会很方便某人溜到各地去播种。”

    年年扭开脸,决定无视尼克这句话,继续道: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这个技能至少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回家的路上,尼克向年年大致介绍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两个阵营的对立虽然已经形成,但玩家群体的参与度还不高,精灵族安居一隅,更没有选择阵营立场的必要,极少数个体的存在并不能成为普遍现象被大家接受,就看年年在矮人族境内屡屡被npc原住民当作是奴隶后代,就可以看出这身异色到底还是有些不太方便的。

    “以后就没什么用了。”尼克接话。

    “所以,”迪昂退到炉火照不到的墙边,整个人渐渐融入空气,像是隐身了一般,“我正在开发一些更有用的使用方法。”

    尼克睁开眼,看着他消失的那个角落不说话。

    亚历山大和年年却同时摇了摇头:“太明显了,颜色不太对。”

    迪昂无奈笑笑,重新走进火光里,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片人形墙壁走了出来。

    “这种类似光学迷彩的运用,只适合色彩简单的场景,”亚历山大推推眼镜,“而且最好不能有精灵族在场。”

    “若不是具备精灵族增强后的色彩辨别能力,我也想不到这个运用方向,暂时还处于摸索阶段,缺陷很大。”

    迪昂也赞同,恢复了原貌,总结道:

    “可以改变肤色、胖瘦和一些外表特征,但不能改变骨骼、五官和身高,整体而言,确实不是什么很有实用性的技能。”

    “好像你的衣服颜色也能改。”年年指指他的袍子。

    “嗯,估计是怕不方便,毕竟总不能让玩家裸/奔吧。”迪昂叹道。

    “虽然你平日里就跟裸/奔差不多。”

    尼克移开目光,看向亚历山大:“给克拉夫特发个信息,让他们三个回来吧,再拖一会儿,我怕cy的男人真会被摩根夫人给吃了。”

    “嗯??”年年瞪向他。

    这人在路上不是说,祁有枫被克拉夫特带去工坊挑新做的防御装备去了,所以才不在家的吗?

    “除非真的被你亲口确认过,我们怎么可能相信其他人的话。”迪昂拍拍她的脑袋,解释道。

    “......所以,”年年哭笑不得,“你们真的都以为我们两个是感情危机了啊?”

    “因为我们都觉得,为了任务就跑去跟别人假装情侣这种事,不太像是你会做的,”亚历山大发完消息,抬头说道,“尤其是在你本身有稳定伴侣的情况下。”

    年年摸摸鼻子,嘟囔道:“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恃宠而骄,很正常的心态,不过分。”尼克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

    “我倒是觉得,你们这些人大惊小怪的态度才是真的过分,会让那个祁有枫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的。”迪昂淡淡地指责道。

    “那你倒是去开导开导他啊,留在这里等cy回来做什么。”尼克白了他一眼。

    “当然是因为cy的心情更重要。”迪昂坦诚地道。

    “你们......”年年看看微笑的迪昂,又看看一脸不屑的尼克,最终还是把视线落在了迪昂脸上,“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迪昂温柔地道。

    “你这个技能,能变性吗?”

    ......

    祁有枫、约克和克拉夫特三人回来的时候,年年依然在缠着迪昂吵吵闹闹,亚历山大更是极其热心地列出了可行性方案,虽然骨骼不能变,但变性也确实是跟骨头没关系的嘛。

    对此,迪昂毫不留情地揭了亚历山大的底:

    “你应该看看亚历山大的新技能,很凶残的。”

    “诶?”年年顿时掉转枪头,两眼放光地对准了亚历山大,“真的?”

    “假的!”亚历山大斩钉截铁地道,向左一偏头,指着刚刚走进客厅的三人,“你家枫哥回来了。”

    “枫哥,你还好吧?”年年迎了上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祁有枫大致猜到了些缘由,攥着她的手,摇头笑道:“当然很好,放心吧。”

    年年歉疚地靠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诚恳地道:“你也放心,我不会胡闹的,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嗯,”祁有枫看着她的眼睛,心里那点委屈和怨气也就不由地散了,手臂用力,抱紧她,“我知道。”

    “好了,危机解除,过来聊正事吧。”

    尼克打断了两人的眉来眼去,招呼道。

    年年拉着祁有枫走过去,一起坐在了壁炉边的地板上,面对惨遭误解的祁有枫,圣诞小丑佣兵团的成员毫无歉疚之色,但也没有继续排斥,无事发生一般从容地聊起了各人的近况。

    “萨拉被圣堂学院的院长派到了北边的萨尔顿斯坦,刚跟边境的亡灵打完架——希望她没被挠花脸,估计艾格伯格的事情解决之后,下一步有大动作的公国就是那里了,她暂时就留在了那边,随时准备到艾格伯格去帮你,稍后应该会单独跟你联系。”

    “约翰听说你要玩卧底游戏,又听说圣堂教会的神父们跑来厄舍城,开着他的新技能去听墙角了,不,不用担心,他的新技能是融入影子,十分适合用来偷窥偷听,所以你们两个要是打算做什么话,记得把灯都打开,把影子都消灭掉。”

    “双胞胎在治病救人的途中遇到了个新朋友,一见如故,正热心地陪着这个叫做沃尔顿的新人法师在学院上课。”

    “怎么?”

    留意到年年一瞬间突变的脸色,尼克和祁有枫同时看向她。

    “没、没什么。”年年立刻回过神来,摇头道。

    尼克看了她一会儿,片刻后才道:

    “双胞胎说,他们突然对看护幼小有了兴趣,负责让这位新人在这个世界玩得愉快。”

    年年松了口气,笑道:“辛苦他们了。”

    双胞胎,或者说双胞胎背后的人,应该是会认识那个人的吧,毕竟都是在各自领域里很有名的人物,不过这样一来也就基本证实,这个沃尔顿,确实就是她认识的那位沃尔顿博士。

    他来这个世界做什么?难道是来找自己?他怎么知道自己还“活着”?他......

    阿尔伯特!一定是那个家伙在打探自己情况的时候,引起沃尔顿博士的怀疑了!

    “需要我们也去陪陪那位新人吗?”尼克微微蹙眉,问道。

    “不用不用,”年年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相信双胞胎会帮忙处理,随即又有点担心,“他们两个不会有事吧?”

    “如果你是指曾经那个通缉令的话,那就完全不必担心。”

    尼克用小刀挑起他们佣兵团的徽章,小丑的笑脸在雪亮的刀锋上绽开。

    “我把佣兵团登记在了厄舍城,并通过佣兵工会通报给了人族境内各个公国,现在这么乱,不会有人轻举妄动的。”

    “登记在厄舍城,也就是说......”

    厄舍城可不是个国家,根本没有明面上的被各国认可的统治机构。

    “登记在了公爵的紫金城名下。”迪昂点头,确认了年年的猜测。

    “这么说来,公爵会找上我去当间谍,”年年恍然,“除去精灵族那边的渊源,也是因为我们的立场完全一致,不用担心我会背叛。”

    自己这些人在厄舍城混迹了这么久,又时不时去角斗场赚零花钱,公爵肯定早有耳闻,也知道自家这个小团体的对外排斥与对内团结不相上下,既然整个佣兵团都登记在了他名下,身为其中一员的自己也就肯定会与厄舍城共进退,不会横生枝节,更不可能暗地搞事。

    年年撇嘴,她就说嘛,自己又不是人见人爱,公爵也不是单纯的傻白甜,愿意把这种事关厄舍城未来的重任交给自己,怎么可能只是看在恩古斯的面子上。

    不过这么一来......

    “厄舍城之所以是厄舍城,就是因为它不选边站队。”

    尼克把玩着自己的银色小刀,淡淡地道。

    “我们之所以留在这里,也是因为,它没有选边站队。”

    若是有朝一日公爵大人放弃了这个原则,选择了某个阵营站队,那现在登记在他名下的人们,可就要把刀锋对准他了。

    “看来,我接下来也要更认真地做事了。”

    年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不仅要更认真,还要更效率,她确实需要跟亚当见见面了。

第四六一章 一宴

    走出由公爵大人安排的居所,穿着一身洁白丝绸暗纹长袍的古德曼教士忽然间有点后悔。

    不过是被那个乌鸦一样黑乎乎的恶魔嘲笑了一下,就这么沉不住气,实在是污损了圣堂教会和创世神的威严,也太过浮躁了。

    “古德曼教士,”侍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小声问道,“我们现在就去赴宴吗?”

    古德曼教士看看天色,叹道:“在主人尚未准备好的时候上门打扰,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现在距离请柬上所写的时间还有很久,他们又不好转身回去,他十分不想面对那只死乌鸦,看来只能先在附近转转了。

    古德曼教士扫了一眼附近的街区,叮嘱道:“大家都小心些,不要弄脏了衣服,穿脏衣服去赴宴更是不妥。”

    “是,古德曼教士。”

    或许是为了方便,也或许是为了看热闹,公爵大人将圣堂教会和真神圣殿的来人安排在了同一处居所,而且还都住在同一层,门对门。

    昨晚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各自忙着打探消息,今天一早,古德曼教士照例到祈祷室修习,却被一只乌鸦给扰了清净,听着那个人聒噪夸张的得意笑声,回想起打听到的寥寥数语,古德曼教士专注地为手里的经卷捏出了五个大洞。

    厄舍城里关于那个精灵女人的消息很少,只知道她叫nian’nian,而不是ni’ni,前段时间在角斗场大放异彩,而那个时候,那女人还没变紫。

    从一位喝醉的角斗场裁判嘴里,古德曼教士还打听到了公爵大人下场陪打的始末。

    据那位喝醉之后便唠叨不休的裁判说,当时那位精灵手里的武器遭受魔法反噬,公爵大人为了不在观众面前暴露这一点,亲自变装下场陪她玩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战神之争,不仅保住了她的蝉联桂冠,事后还耗费了很大的心力帮她修复那把弓,据说还花重金从自己的拍卖场里买了几样宝物。

    公爵大人是有原则的商人,裁判醉醺醺地抱着酒瓶说,哪怕身为拍卖场的主人,他也只会,嗝,公平地竞拍自己需要的东西。

    大概就是因为武器损坏了,所以那女人后来才没有继续在角斗场出现?这么说来,那女人变紫的时间应该还不长,与那群乌鸦的关系应该也不会太深厚,会不会有什么可以撬动的缝隙呢?

    古德曼教士低头沉思,忘了自己正走在厄舍城的街道上,察觉到即将撞到人的时候,脚尖已经踢到了那人的小腿。

    “啊,抱歉......”

    对厄舍城风气早有耳闻的古德曼教士立刻开口,免得惹来麻烦,却见面前那个战士转过头来,一脸凶神恶煞顿时变成了一张僵硬的笑脸,还自动让到了路边。

    古德曼教士一头雾水,又走过了几个街口,收获了十几张硬挤出来的笑脸,愈加小心地留意着路上行人的言行,终于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让这些无法无天的凶徒们如此和蔼的原因:

    自拍卖场建成以后从未间断过的交易会,为了招待贵客,今日确定取消。

    位于三族交界处的厄舍城向来消息灵通,大部分人都听闻了人族各国的暗流涌动,原本大家对这些事不怎么感兴趣,厄舍城有厄舍城的自由,不管是白天鹅还是黑乌鸦,若是想要飞到这里,都要向盘踞在这里的秃鹫鹰隼们低头。

    但公爵大人的态度,就实在让人看不透了,不仅公开招揽佣兵团作为私人战力,如今还大张旗鼓地宴请这些小鸟,更是放话保证这些贵客们在紫金城范围内的安全,总觉得这厄舍城也要变天了。

    不管怎么说,给这些客人一点面子,总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公爵大人招揽来的那个佣兵团也不是好惹的。

    “这么说来,公爵大人也是很重视我们的。”侍从笑道。

    “未必是我们。”

    古德曼教士回想起昨天的事,并不像侍从这么乐观。

    他总觉得,是因为那个精灵女人嫌弃时间太晚,公爵才决定把宴会时间向前移的。

    “至少现在全城都在关注这件事,公爵大人总不能拖延太久,应该会尽快给我们答复的。”侍从宽慰地道。

    “嗯,我们往回走吧,”古德曼教士辨认着街道的风景,“好像快要走出公爵的势力范围了。”

    “不用担心,在你踏出保护区的那一瞬间,我会大声提醒......的。”

    古德曼教士扭头,与靠着墙的那位年轻男子对视,片刻后试探地问:“看阁下的衣着,也是圣法师吧?”

    “是,学院出来的,风系。”

    古德曼教士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拉了拉,正想指责这种亵渎名贵布料的行为,就听自己的侍从凑到耳边:

    “那个徽章图案,那是公爵大人招揽来的那个佣兵团。”

    “没错,有见识,”那男子打了个响指,轻风忽然而至,“你也差不多该去宴会了,除非你想再消耗点体力,好在宴席上多吃点东西。”

    古德曼教士抬手挡住面露不满的侍从,和善浅笑:

    “谢谢提醒,我们这就往回走。”

    “乖,别让他等太久。”

    话音落下,墙边已经空无一人。

    “这是?”侍从惊讶,不由揉了好几下眼睛。

    “高阶风系法师。”

    古德曼教士苦笑,转身向宴会地点走去。

    暮色下,血红色的角斗场如玫瑰般开放,光辉夺目的小金殿正在徐徐上升,像是一轮新生的朝阳。

    ......

    拍卖场是一个六边形建筑,抬眼是闪烁的星光,低头是流动的金砂,大理石台阶和走廊绕着金柱旋转上升,通往一个个独立空间般的包厢。

    伴随着悦耳的乐声,古德曼教士一行被仆人领进大厅,却没有看到昨日所见的那些台阶和走廊,只看到了三张大长桌。

    正中那张长桌最高,横放,长桌后摆了六把高脚椅,正对着他走进来的这个方向;另外两张矮了一大截,一左一右地竖放在两侧。三张餐桌都已经铺好了桌布,颜色艳丽,花纹繁复,却找不到任何代表家族血统的纹饰特征。

    “还请您的侍从随我到这边来。”

    又一位仆人上前,领走他身后的六名侍从,安排在靠右的那条长桌旁落座。

    古德曼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跟在仆人身后,绕过正在大厅中央演奏的乐团,向那张高高的主桌走去。

    仆人拉开一张高脚椅,躬身请他入座。

    从右边数,这是第二张高脚椅。

    古德曼猜测了一下座次安排,略微松了口气。

    这么安排的话,自己右手边应该是公爵大人,左手边......难道是艾格伯格的人?

    今日的客人们都比较积极,尽管距离宴会开席还有半个小时,古德曼教士落座后不过三分钟,除去正中间两个座位以外,主桌的六把高脚椅便已经拥有了四位客人。

    而中央空出来的两把椅子,也进一步印证了那两人的关系:这可是象征着男主人和女主人的主位。

    古德曼的左手侧是一个厄舍城的什么名人,明显是叫来做陪客的,个子挺高,肚子不小,白白胖胖,满脸的受宠若惊,都不敢跟他说话,只顾着傻笑。

    主桌的另一端是艾格伯格使臣,使臣左侧是那只真神圣殿的黑乌鸦,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正跟那位使臣闲聊。

    轻快的乐声渐渐舒缓,站在大厅各处的仆人们齐齐弯腰鞠躬,主桌和客桌的客人也纷纷起立,古德曼左边的胖子还差点撞翻了自己的椅子,引来了那位精灵女子的笑容。

    “抱歉,我们来晚了。”

    公爵扫过一眼,看了看揽着自己手臂的精灵女子,笑道:

    “下次估算更衣梳妆所需的时间,还应该再谨慎一些。”

    那精灵女子瞪了公爵一眼,大方地对主桌后的客人们一笑:

    “我今天是被请来当花瓶的,各位贵客不必在意我。”

    客人们心下腹诽,表面上却是如出一辙的微笑以对。

    “坐这里吧。”

    示意大家落座,公爵走到主桌后,亲自拉开一张高脚椅,精灵花瓶小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属于女主人的座位上,对着自己右手边的黑袍祭司点点头。

    “既然客人已经到齐,现在开席吧。”

    公爵入座,吩咐道。

    ......

    在仆人们为公爵及其客人洗过手之后,六人面前的银制高脚杯里盛满了清甜的淡红葡萄酒,大厅正中演奏的乐团?也换了一首著名的小夜曲。

    第一道菜。

    蜜瓜大小的甜橙被挖空,外皮雕满层层浪花,内里是淡粉色的麦粥,颜色各异的果粒点缀在表面,被摆成了花朵的样子。

    “各位也知道精灵不喜肉食,今日恐怕要委屈几位的肚子了。”

    公爵拿起小巧的银勺,温柔地看着自己右侧的精灵。

    花瓶小姐——年年有些惊讶,低头尝了一口:“真的,我也能吃。”

    古德曼教士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瞄了一眼身边这位愁眉苦脸的大白胖子,庆幸自己饭前没有进行太多运动。

    来自真神圣殿的祭司——艾勒笑道:“公爵这么体贴,我还真是羡慕这位......”

    “cybele,叫我cy就行了,您是......”

    艾格伯格使臣忽然抬头看过来,年年恍若未见,依然笑眯眯地盯着这位黑袍祭司。

    “我叫艾勒,是真神圣殿的中级祭司。”

    “中级祭司?”年年用勺子搅着麦粥,“不太清楚你们的级别,西米尔那家伙是高级的?”

    “您认识西米尔大祭司?”艾勒又惊又喜,“那是我们最高级的神谕祭司,我曾经见过他几面。”

    “最高级的?这么厉害?”年年歪过身子,追问道,“他现在在哪儿呢?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他近期会去艾格伯格,应该就在这一两天。”艾勒回答。

    “艾格伯格啊,”年年把目光移到他身后的使臣身上,“看来那边的情势确实很棘手。”

    “若是知道您在这里,西米尔大人那边或许不会太棘手?”艾勒意有所指。

    “或许?”年年笑笑,举起了酒杯。

    清脆的碰杯声中,安静的古德曼捏紧了银勺的长柄,装作不经意地向右一瞥,只看到了公爵柔情似水的半边脸庞,眼里满是那女子的身影,丝毫不觉得这一问一答有什么不妥。

    左边的胖子已经快把脸埋进了橙皮里,无人理会的古德曼不由有些凄凉,机械地将一勺麦粥放进嘴里。

    麦粥甜糯可口,果粒微酸,还有一股橙子的香气,和橙皮的......

    古德曼咽下嘴里的食物,尝出了最深层的那一丝苦涩。

    第二道菜。

    橙盅和餐具被仆人撤下,八名仆人抬着一个大银盘走了进来,看这盘子的长度和宽度,应该是与主桌的尺寸相差无几。

    雾气弥漫的盘子中伏着两只孔雀,双眼紧闭,交颈而卧,斑斓的尾屏铺满银盘,像是一面半开的扇子。

    等到这银盘被放在主桌上,客人们发现这雾气只是冷气,靠近些仔细一看,这两只孔雀也不过是蔬果雕琢而成,底下还铺着一层碎冰。

    一位仆人侧对着公爵半跪在地,抬手一拂,两只孔雀的尖喙处同时升起一小团橙红色的火焰。

    火焰汹涌而炙热,却不向其他部位蔓延,丝丝寒气依然从孔雀的头颈各处渗透而出。

    “全是些蔬菜瓜果未免无趣,我吩咐厨房搞了点小把戏,还希望各位满意。”

    公爵看看左右,视线落在一脸好奇的年年身上,宠溺地笑道。

    “想不到公爵大人的厨师也这么出色......”

    艾勒祭司立刻接话,再次将对话笼在了自己那一侧,大度地把艾格伯格使臣也拉入了这副宾主尽欢的画面,高声大笑,丝毫不掩饰他对古德曼的嘲弄。

    古德曼把双手放在桌上,看着前方,像是发起了呆。

    “这位......教士大人,您不尝尝这菜吗?很好吃的。”

    古德曼低头,一片“翠羽”出现在他面前的面包盘上——这道菜是以面包片为盘,为这道略显清淡的冷盘增添了些特殊的香气。

    “谢谢,您是?”古德曼略显歉疚地问道。他刚才还在心里鄙夷过这个笑容满面的大胖子。

    “我叫迪昂,”大胖子的仪态忽然变得优雅起来,慢条斯理地撕着手里的面包,“是厄舍城里一个小小的音乐家。”

    “音乐家?”古德曼看向大厅中演奏助兴的乐团。

    “我演奏的乐器与他们不太一样,”迪昂笑道,“所需的手法要更温柔,也更有力一些。”

    这听来很矛盾的表达,让古德曼不由对他产生了些兴趣,况且与其被那只死乌鸦气到胃疼,还不如自己找些乐趣。

    “您这样沉默可是不好,”迪昂凑过来,低声说,“其实公爵大人很欢迎来做生意的任何人。”

    “嗯?”古德曼警惕地看着他。这个陪客是谁派来当说客的吗?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那边太吵了。”

    迪昂扫了一眼聊得火热的长桌另一端,这一片刻的沉默,几句话就传进了古德曼的耳中:

    “你想要什么样的机关装备?我去过华夏,跟天工坊的人很熟,刚好他们现在都在厄舍城,我明天带你过去看看?”

    “这可真是太感谢了!”艾勒有些激动,“我早就听说过那些华夏人的手艺可不比矮人族差,更比矮人族物美价廉!”

    “运用的动力原理不太一样,你明天自己去看吧,我也说不清。”

    年年随意摆摆手,用酒杯撞了一下公爵的杯沿:“你要不要陪我们去?”

    “我就不去了,记得早点回来。”

    公爵拿起酒杯,把被她撞过的那处杯沿转向自己,送往唇边。

    “还有,”年年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这位艾格伯格的朋友,明天也跟我一起去看看?你们现在应该很需要各种防御手段。”

    艾格伯格使臣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惊喜,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年年已经看出了他的答复,笑着点点头。

    “你看,”迪昂的声音又在古德曼耳边响起,“公爵大人只对做生意赚钱感兴趣,他是个有原则的商人。”

    有原则的商人。

    古德曼想起昨晚从那个醉酒裁判嘴中吐出的话,心中不禁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

    “您,”古德曼看向迪昂,态度诚恳,压低声音,“您觉得公爵大人的原则是什么?”

    “赚最多的钱,惹最少的麻烦。”迪昂咧开嘴笑着,两颊的肥肉都堆在了他的嘴角上。

    “这两者,有时候是会矛盾的。”

    古德曼看向盘中那两只同时冒着寒气和热浪的孔雀。冰火不能相容,公爵若是想站在中间,就要忍受双倍乃至三倍的麻烦。

    “那您可就有麻烦了。”迪昂一刀切开盘中的翠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古德曼的脸色变了变,低头看着盘中的食物。

    是的,对他而言,这本来就只有两种结果:与公爵谈成合作,他完成任务,完好地活着;被公爵拒绝合作,他搞砸任务,受刑或处死。

    而公爵大人会不会明里暗里再与其他人合作,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也不在他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大人物们持刀叉,他这种小人物不过是被烈火和寒冰炙烤的盘中餐。

    第三道菜。

    就像先前那道菜的孔雀不是真的孔雀,古德曼相信,眼前这只野猪也不是真的野猪,尽管它闻起来看起来都和真正的烤野猪别无二致。

    年年依然与艾勒祭司相谈甚欢,感激于年年的邀请,艾格伯格使臣也多了几分谈笑的兴致,公爵无奈地发现,自己也被冷落了。

    古德曼发现机会,衷心赞道:

    “这厨师果真是有些巧妙心思,竟能把这普通的蔬果做出这么多花样。”

    “嗯,确实,”公爵挑起一片“野猪肉”,“谁能猜得到这整只野猪其实都是用最普通的杂草和嫩树皮做的。”

    “杂草和树皮?”

    古德曼惊讶,细细咀嚼,却丝毫尝不出草腥味,也尝不出树皮的干涩。

    “当然是经过层层处理的,精灵族味觉不同,草木在他们口中自有滋味,但我们毕竟是人类,至少还是需要调味的。”

    “要准备这么一场宴会,公爵大人费心了。”古德曼感叹。

    “无妨,自然是因为值得。”苦心被人理解,公爵的笑容也亲切了一些。

    “外边看起来是香喷喷的大野猪,内里却是干巴巴的普通杂草,这也算是表里不一了吧。”迪昂大口大口地塞着食物,模糊不清地嘟嘟囔囔。

    古德曼一怔,觉得这位陪客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看到客人的胃口这么好,我也觉得饿了。”

    公爵欣赏了一会儿迪昂胡吃海塞的气势,给年年的切片面包盘里堆满了“野猪肉”:

    “趁热吃,这道菜的面包盘是新烤新切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嗯。”

    年年停住了忙碌的嘴皮子,专心享受起了美食——在内心暗搓搓地说,这绝对是她在游戏世界里最丰盛的一餐,要不是还有重任在身,她早把盘子都啃没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味觉成瘾者,公爵家的厨师完美地捕获了年年的心,三口之后,她就忘了自己的高冷形象,一边吃着盘里的,一边虎视眈眈地盯住了那条“野猪腿”。

    “给你,没人跟你抢。”

    公爵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把年年的目标堆在她盘子里,收获了一个异常诚恳的甜美笑容——远比他在年年脸上见过的所有笑容都诚恳。

    由于座位和角度问题,这个笑容也落入了古德曼的眼中,让他不由会心一笑。

    察觉到古德曼的慈祥目光,公爵无奈地看向他:“让你见笑了。”

    “抱、抱歉,逾越了。”古德曼收回视线,目不斜视。

    公爵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调侃似地问道:“不知道在古德曼教士眼中,我们的cy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年年从食物里抬起头,也看向了他。

    “这个,”古德曼犹豫着,“是个完美的配得上公爵的女人。”

    “哼。”年年瞪了他一眼,用餐刀戳起一片面包,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说错话了吧?”公爵像是恶作剧成功,调笑道,“cy可是很傲气的,你应该说是我配得上她。”

    古德曼尴尬地笑笑。刚才被那位胖子提点,他想到了这次前来请求合作的关键依然是公爵本人,不由就在心中放低了这个cy的地位。

    说到底,身为一个常年被教会思维熏陶的人,把精灵看作与人族平等的这种思维方式,他还不习惯。

    艾勒祭司原本也有些别扭,但西米尔这个名字的出现让他谨言慎行了几分。

    “再给你个机会,”年年把刀尖对准他的鼻子,似笑非笑,“重新说一遍,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古德曼直接说出了他对这位的第一印象:

    “强大,残忍无情,但也很、很美。”

    “看来昨天那场比斗你看得很仔细嘛。”年年满意地挪开手,继续与食物奋斗。

    “这些可都是难得的优点,怪不得您与我们真神圣殿如此契合。”艾勒祭司赞道。

    年年却冷了脸,淡淡地道:“是啊,能把我拉进阵营,还真是西米尔和你们的荣幸。”

    公爵抿了一口红酒,看着微微僵硬的艾勒祭司和目露神采的古德曼教士,把更多的“野猪肉”堆在了年年的盘子里。

    第四道菜。

    有些问题,艾勒祭司不想问,古德曼教士不方便问,就只好让旁人出口了。

    被公爵如此看重的这个cy若是当真与真神圣殿中人交情匪浅的话,艾格伯格恐怕就无法抱着厄舍城的大腿一起坚守中立了。

    “不知道精灵阁下是怎么与那位西米尔大祭司相识的?”艾格伯格使臣关切地问道。

    “早些时候被他坑过几次,也勉强坑过他几次,互相看不顺眼,但又没办法彻底摆脱。”年年用餐巾擦擦嘴,看着仆人们端上新的餐点。

    这是一道甜品,红酒泡香梨。

    “说起来,”年年把玩着盛甜品的瓷盘,挑眉看向艾勒祭司,“西米尔很久以前说过,我是他那个真神圣殿的第一位成员来着,比你辈分还高哦。”

    艾勒祭司稍稍放下心来,笑道:“那就期望大人多加提点了。”

    “只不过当初也是个意外,加入他的阵营并不是我本意,更是给我惹了不少祸事。”年年撇嘴。

    “而且加入了真神圣殿也没什么好处可捞,就给了我两个超级麻烦的制箭方式,以前实力不济还能有点用,现在也就只能消耗在角斗场那些杂碎身上了。”

    古德曼正在梳理年年这几句话的内容,忽然听到她面向自己,似是随意地问道:

    “这位朋友,我要是加入你们圣堂教会的话,会有什么更强力的好处不?”

    不等古德曼回答,年年已经转身,自顾自地开口:“问了也是白问,反正也不知道怎么改换门庭。”

    她用银勺挖下一口梨肉,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赞道:

    “嗯,不错不错,入口清甜微涩,回甘绵长,还真是余味无穷的美味。”

    古德曼也尝了一口,十分赞同地点头。

    确实是余味绵长,让人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就比如这位叫做cybele的精灵,看似只是与厄舍城公爵有些联系,但实际上似乎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价值可以挖掘。

    第五道菜。

    这也是今日这个宴会的最后一道:蜂蜜渍过的时令坚果。

    仆人恭恭敬敬地将水晶盘放在古德曼面前,坐在他左边的胖子迪昂对这么小一份餐点十分不满,摸了摸肚皮,凑到古德曼身边,盯上了他的盘子。

    “哎?”

    “怎么了?”古德曼看向他。

    迪昂指着盘子里的坚果,憨厚地傻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恭喜你啊,这是马栗,你要有天大的好运了。”

第四六二章 麻烦脱手

    夜幕低垂,身后的角斗场传来阵阵欢呼,两个人的影子被声浪和亮光拉长,与小巷尽头的黑暗相接,像是一座扭曲的桥,也像是一道无底的深渊。

    踩在自己的影子上,其中一人的体型逐渐变化,粗壮的四肢变细,肥大的肚子也缩了回去,重新排列成八块腹肌。

    迪昂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理了理头发,一伸手,搭上了年年的肩膀:

    “今天这顿可是难得的口福,我在两个世界里都没吃过这么精致可口的美食。”

    年年抬手拽着斗篷的领口,免得被他压歪,笑道:“回去以后可别乱讲,他们肯定会想去把厨师绑来的。”

    “实话实话,我现在确实有这个想法,”迪昂摸摸下巴,“回头混进公爵的住处看看,就算绑不来人,偷吃几顿也是可以的。”

    “恭喜你,给你的新技能找到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年年语气轻快地说。若是迪昂真能把厨师绑来,那她就要天天回家,一日三餐,一顿不落,顺便再加个下午茶和宵夜。

    “嫌弃我的技能没用就直说。”迪昂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向下压了压。

    年年抬腿要遛,脚下一绊,小腿一麻,差点脸朝下摔倒在地,慌忙去抓迪昂的手臂,低头一看:

    “又是你放的藤索!”

    “你又没注意脚下。”

    迪昂把她摆正,一条细细的绿藤迅速从年年脚踝处溜走,跐溜一声消失在了迪昂的袖口,消失之前还挥舞着小叶子向年年打了个招呼。

    “小气鬼,不就吐槽一下嘛。”年年小声嘟囔,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她只对口服类的毒素免疫,这种外敷的麻痹毒素依然有效。

    “慢慢走,我们可以一边赏月,一边讨论我的新技能还能用在哪里。”

    迪昂笑容爽朗,阳光十足,年年却撇了撇嘴,不着痕迹地躲远了一点。这位希腊雕塑一样的大帅哥常日里都是一副温柔绅士的模样,现在这个样子不仅稀有,还很危险。

    怪不得跟尼克那家伙关系好,想想也是,一个专擅各种藤蔓操作和花草毒素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温柔型人格。

    “小心看路,你还要等三分钟才能正常走路。”迪昂按住她的肩膀,提醒道。

    “喂,”年年突然想起一件事,用一条腿蹦到他面前,“之前你跟尼克打架的时候,谁赢了?是不是你?怎么赢的?”

    迪昂连忙伸手去扶,点头:“是我赢了,不过为了我们尊敬的团长的尊严,具体细节保密。”

    “嗯......”年年低头沉思,忽得后脑一疼,“呀!你干嘛又打我头!”

    迪昂收回拳头,点点她的额头:“别想着制造事端再让我俩打一架。”

    年年双手捂着脑袋,怒目而视:“那我回去就告状,说你打——”

    “哎呦,哪儿来的野鸳鸯,爷爷们刚好没了酒钱,麻烦你们资助一点~”

    年年两人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选了曲折狭窄的小巷,不知不觉就快走出了紫金城的范围,两旁的昏黄灯光下也多了不少厄舍城特产的老鼠。

    迪昂把年年挡在身后,看着眼前这十来个不长眼的“小老鼠”,掌心的藤蔓种子迎风而长,眨眼间抽出十几条布满倒刺的绿藤。

    等等!风?

    迪昂用右手将年年牢牢护在自己身后,左手的藤蔓交叉缠绕,在身前织成了一张绿色的大网。

    风声呼啸,一片寂静,淡淡的血腥味飘来,须臾间变得浓烈起来,迪昂却收起了防御,年年也惊喜地从他背后探出头来。

    尼克站在满地残肢断臂之后,看着毫发无伤的迪昂,倍感无趣地啧了一声,眼神转向年年时,又瞬息间柔和起来。

    迪昂抬头看看天色:“看来某人应该是在附近等了大半夜,心情很差啊。”

    “一想到是你这个人形自走炮去给她当男伴,我的心情当然不会好。”

    尼克干脆利落地转身,招了招手:“走吧,回家。”

    ......

    在发现年年被迪昂弄麻了小腿之后,迪昂的衣服终于遭了殃,被环绕的风刃切成了碎布条,结果又因为年年多看了他几眼,尼克直接从路边的某个醉鬼身上剥下了一身臭熏熏的烂衣服,甩给了毫无羞耻心的迪昂。

    年年揉揉眉心,无奈地走在两人中间,看着偷了人家衣服后又毁尸灭迹的尼克,提起了正事。

    “我想让艾格伯格那边的战争尽快爆发。”

    “嗯。”尼克拉着年年离臭气熏天的迪昂远了一些——闻起来那醉鬼好像吐在自己衣服上了。

    “嗯。”迪昂开始寻找视线范围内可见的其他衣服。

    “你们就没什么想问的吗?”年年郁闷地问道。这两个人的反应太平淡了吧?

    “没有,挺好的。”迪昂从一处二楼的窗口看到了一件还不错的衣服,直接走过去推开楼门,“我上去取点东西,你们稍等一下。”

    “不等,自己追上来。”尼克目不斜视地拉着年年走开。

    “好吧,那我尽快。”迪昂有些无奈,这样的话,他就只能选择最快的方法了。

    “那屋里似乎人不少。”被尼克扯走,年年回头打量那处人影憧憧的窗口。

    “不管他,要是连件衣服都抢不到,那他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年年扯了扯嘴角——问题在于,那件衣服正被人穿在身上,而且迪昂只是为了赴宴才卸下了自己的储物水晶,这衣服的寿命也就回家这段路,不到十分钟而已......真的不至于闹得现在这样惨叫连连。

    “好了,说正事,”尼克放慢了脚步,看向她,“需要我们做什么?”

    “没什么,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吧。”

    顿了顿,年年开口。

    “不过我需要一件东西,稍后可能有事要麻烦亚历山大一下。”

    ......

    第二日夜晚降临时,来自真神圣殿、圣堂教会和艾格伯格三方的使者陆续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居所,满意地清点着今日的收获,准备回去复命。

    虽然是那位精灵女子说起的要带大家去看看,但今日公爵大人亲自派人邀请时,三位也都不意外。

    昨日的宴席宾主尽欢,大家都听懂了公爵大人的立场,只当自己是唯一来到厄舍城的客人,暂时不再要求公爵大人去抛弃哪一边。

    这三家虽然腹诽公爵的贪婪,但还是依约去参观了天工坊的成果展,看着那些关系民生多于武力的发明创造,颇具涵养地表达了自己的赞美和谢意。

    天工坊的会长木本尊很热情,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笑呵呵地迎接,坦然地接受了这些赞美。

    他也要准备去矮人族转转了,听说那边正值动/乱,他打算趁机挽救些工匠和图纸回来,把机关术、炼金术和矮人机械技艺的科技树连接起来。

    打打杀杀什么的,他没多大兴趣,这厄舍城里也没什么熟人,江女侠现实有事,要暂离游戏几个月,她的徒弟们一头扎进翡瑟斯森林不出来,只待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

    据那个骚包的公爵大人说,这次招待完这些莫名其妙的客人以后,矮人族就无暇自顾后方了,刚好方便他去浑水摸鱼、不,是去摸锦鲤。

    华夏那边好像也闹腾腾的,自己似乎也该向行天下学习,把人手转移到北台城附近了。木本尊摆着笑脸,送走了麻烦的客人们,转身给留守华夏区的弟兄们去信。

    艾格伯格的使臣是最先被接待的。

    他对木本尊的各种设计很感兴趣,但也很失望,在这个战火随时都会爆发的时刻,这些有趣的东西并不能抵御敌人。

    好在公爵大人没有让他失望,因为艾格伯格的国土与厄舍城相连,他提议使臣可以把国内一些重要人物和机构迁移到靠近厄舍城的位置,他可以提供庇护,保证艾格伯格的王室血脉不灭。

    艾格伯格使臣终于从公爵大人手杖上的纹样认出了他的来历,也就因此理解了公爵大人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欣然应允,表示回国后会尽力劝说国王答应下来。

    圣堂教会拿到了一个优先采购权,公爵大人展示了他在精灵族的独家商路资源,而圣堂教会可以优先以低价购得这些翡瑟斯出产的魔法水晶。

    真神圣殿的艾勒祭司则是要了一个许诺,希望公爵大人保证黑暗法师在厄舍城的安危,并允许他们使用这里的各种资源,安全地自由地进行一些实验。

    既然那个极其喜欢扫荡黑暗法师的佣兵团已经被公爵招安,这个请求也就异常顺利地达成了。

    这个请求自然没什么分量,晚上艾勒祭司回到住处的时候却显得异常兴奋。

    因为,就在他离开公爵大人之后,那位精灵女子亲手送给他一样东西,不仅让他对她的怀疑尽数打消,更可以让他这次任务超额完成。

    艾勒祭司小心地将那个方盒子收好,又郑重地给所有侍从下了封口令,开始准备连夜离开厄舍城。

    与此同时,一只系着布条的木箭从窗口飞进,钉在了那位古德曼教士的书桌上,在他颈边擦出一道血痕。

    古德曼大惊,慌张地撞倒了椅子,退到墙角戒备,直到确定再也没有第二箭的时候,才哆哆嗦嗦地解开了那张布条。

    映入眼帘的,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之前我们佣兵团拿到了一个很麻烦的东西,因为太麻烦,我就把它送人了,就是不知道西米尔拿到那个黑方块之后会不会做什么,所以特意来提醒你们一下,不用客气哦~

    ——cybele。

闲言&答读者问

    之前有读者说写得太水,后来着重在章节后面问了问,也得到了答复,所以借用这里来回复一下,顺便替自己做个说明。

    1、生活气息太重,战斗太少,战斗剧情结束太快

    这是确实存在的问题,我也在尽量穿插,只不过这篇小说的重点其实是在脑力和格局争斗上多一些,单人乃至团队的战斗当然有安排,但主角年年和身边的人战力压制较高这一点也确实是我的疏忽,短时间内不好处理,希望等后续战争展开之后再补救一二。

    2、对话太多,心理太多,剧情推动不明显

    相比起平铺直叙地写流水账,我倒是觉得对话的形式要更合适一些,比如“酒馆偶遇”那一章的前半部分,若是不用路人的口吻增加趣味的话,就会变成大段大段的平白叙述,恐怕会更无趣,这样还能适当用语言动作等细节体现一下人物性格;心理描写其实已经很少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太多是指哪里,还希望具体指出;在我看来,心理和对话不仅仅是服务于剧情,也可以服务于人物和细节,穿插在对话里的信息或许不太明显,但总不会有太多废话的。

    3、想看年年做了什么,做了之后简单交代是什么心情,然后投入下一个剧情,不要写她为什么这么做

    关于这个问题,我恐怕无法修改,没有前因后果,就不好体现剧情的逻辑性,后期某些格局或者事态的产生也就没有了合理性,这个我虚拟出来的游戏世界是个很小的世界,对蝴蝶效应的反馈也就异常明显,所以人物行为很容易会产生影响,前因若是处理不好,后果出现时,恐怕就太过突兀了,至于简单交代心情,就更不可能了,我不写流水账,人物的心情可以体现在行为上,也可以让读者自己感觉,身为作者,我是不会草率给UU小说的人物贴标签的。

    4、总是这几个人出现

    最近登场的新人物似乎挺多的,稍后也会更多的,主角就是年年,年年身边总归是这几个人,若是觉得厌烦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

    5、人工智能牵扯过深,简单当个游戏挺好,主角是数据可以当作主角光环

    我没有在简单写一个游戏,尤其是那种一个个完成任务拿取奖励的游戏,我确实是在写人工智能,主角不是数据,尽管存在形式不同,她依然是有感情有情绪有过去未来的独立的人,这也不是她的主角光环,她的“主角光环”其实更多在于她的人际关系上。

    6、技能不带点系统本源拿不出手

    没必要,年年不需要这种技能,其他角色也没有这个可能性。

    7、尼克那样的人,完全可以写他出生入死从各种险地得到各种技能书等等

    尼克不会这么做,他这个人物的性格里没有任何一个部分会推动他去做这种事。就算他对年年有些过分的保护欲,那年年也会不屑地把这些东西扔进回收站的。

    ——闲言

    作者大抵都是有些固执的,尤其是在人物的描绘上,尽管我总是会精细地预先确定很多细节,力求让故事更有曲折性,但是可惜,故事里的登场人物总是无视我事先准备的情节擅自行动,无端增加很多情节,就像尼克一定会在夜晚等年年回家,年年一定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尼克一样。

第四六三章 分担风险的朋友

    自从那条连通了西方盖亚大陆和东方华夏的海上之路稳定以后,建造在巴别塔中的蓝鲸号飞艇就变得无人问津了。

    年年站在这具巨大的蓝皇鲸前,看着它身上的鳞甲光泽随着高台上飞舞的风而变幻,忽然间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至此,这只海中的霸王彻底死去了。

    “有玩家表示希望解剖研究这艘飞艇的结构,我们长老会已经同意了。”

    年年的视线转向左侧,笑道:“你怎么还是喜欢擅自读取我的表情。”

    “你变了很多。”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国师大人。”

    年年打量着这张酷似西米尔的脸,有些好奇:“就没人奇怪过你的长相吗?”

    “见过他的人,没有见过我;见过我的人,没有见过他。”亚当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眼神也带着一种无机质的通透。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长老会成员?”年年回身,望着那座最高的石塔。

    “是的,我替代了长老会中人族的一席。”亚当答道。

    “玩家的一席还是npc的一席?”

    “当然是npc的一席,玩家的行为不会受我控制。”

    “真的吗?”年年走到高台边缘,在低处的云海之中,找到了徜徉在空中花园里的两位熟人。

    “我只能影响他们。”亚当走到她身侧,平静地道。

    巴别塔自成一个空间,云雾缭绕,高塔林立,互相间以石桥相接,站在塔顶,日月星辰仿佛唾手可得,走到塔底时,艳阳明月又似乎远在万里之外。

    点缀在高塔石桥间的还有绿丝带一般的林地花园,终年花开不败,流着美酒琼浆的喷泉滋养了无数温顺可爱的小动物,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但哪怕只是轻轻的一个触碰,也会让这些毛茸茸的可爱团子们变成一缕轻烟,融入云海消失不见。

    最大的那处花园里,十三个人正散落在各处,有的看书,有的散步,有的用玉石碗舀着喷泉池中的美酒,有的一脸愁容地看着手里的卷轴。

    人族、矮人族和精灵族,三个针锋相对的种族成员就这样和谐地融入了同一幅画卷。

    “外边乱成一团,这里的大人物们倒是悠闲。”年年歪过头,?半是戏谑地问道,“来吧,实话实说,这个长老会里有多少人是被你影响过的。”

    “翡瑟斯森林关闭,精灵族的四位长老自然悠闲,矮人族的四位长老两两相对,正为该不该调停战争而争执不下,人族的那五位里,玩家们的消息稍微有些滞后,另一位npc倒是忧心忧虑,正试图联合玩家们插手纷争。”

    长老会共有十三名成员,npc占据六席,被三族平分,玩家们瓜分了其余的七席,精灵族和矮人族各占二,人族占三。

    “再怎么滞后,早晚也是会知道的,这些人费心费力地跻身管理层,可不是为了成天看书散步的。”

    年年从亚当的回答里察觉到了一点异样,突然对今天的会面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表面上却依然轻松地调侃着。

    这个家伙似乎没有那么直接了。

    “各族各地的事情每日都会到达他们的桌案上,巴别塔的窗口也可以随时视察大陆各地的情况,他们浏览、评价、注批、应答并得到或赞誉或驳斥的反馈,他们很忙。”

    亚当的叙述很慢,慢到足以让年年猜测出各种各样可能的真相,不由让她心下一寒。

    “会积极参与到长老会竞选的人,都是对权力有**的人,他们的**会在忙碌中得到满足,又会在惬意的享受中得到升华。”

    年年看着他平滑标准的微笑,从中读出了一丝嘲弄,突然绽放了一个捣蛋成功般的坏笑:

    “这么说来,我的配合还是挺让你满意的。”

    亚当点头:“我喜欢你营造出来的仪式感,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年年拍拍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道:“这个嘛,反正你这么聪明,可以自己猜嘛~”

    亚当坦白:“我猜测过各种可能性,这其中最关键的问题是,你是什么。”

    “结果呢?”年年好奇。

    “无法确定。”

    亚当露出一个恰当的迷惑表情,几秒后迷惑变成了警惕:“你要与西米尔为敌吗?”

    年年不假思索地答道:“不,我和他是同类,是彼此唯一的同类,我不会与他本人为敌。”

    亚当将警惕的表情改成了错愕,足足持续到年年面露无奈,叹着气揉着额头:

    “你倒真是个尽职尽责的npc,一点都不打算将自己融入人类。”

    没有自我意识的npc是会将自己当作“人”的,表情、言行甚至思考方式也基本与玩家无异,倒是亚当这个完整地具有自我意识的家伙,才会如此刻意地展现出自己“非人”的一面。

    最近跟一帮npc斗智斗勇的年年表示,这个家伙的表现实在是违和感十足,以一己之力将这个游戏世界给她的真实感降到了最低。

    亚当立刻收起错愕,极其生动地狡黠一笑:

    “难得遇到老朋友,以人类的认知来看,在自己的好朋友面前是不需要伪装自我的。”

    年年没好气地瞪着他:“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亚当忽得认真起来,尽管年年明知这是他有意塑造出来的语气,也不免被其中的诚恳打动:

    “作为你的老朋友,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立刻推动圣堂教会下令进攻艾格伯格,也很感谢你为我着想,替我找好了理由。”

    年年说,她将黑方块?ther送往了西米尔手中。

    这个东西来历不明,但又似乎蕴含着什么巨大的威能,更是曾经引起过一阵关注,不管是将它捏造成一件无敌的武器,亦或者是描绘成永动机似的能量源,都可以让其他势力有足够的借口瞬间将矛头指向西米尔的真神圣殿。

    事实上,这确实是一件会让矮人族和圣堂教会忌惮的物品,但尚不足以让他们立刻发动战争。

    “但是,作为我的老朋友,年年,你也该替我分担一些风险。”

    现在的局势本就超出了西米尔原本的预期,他若是轻举妄动,西米尔一定会察觉到异样,身为他的创造者,西米尔对他有着天然的约束力。

    “你说,你和他是同类,那你或许与他具有同等的权能。”

    亚当站在年年身后,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冰冷的音节机械地在年年耳边响起,将她的视线引向那些悠闲享受的长老会成员们。

    “年年,替我抹杀整个长老会吧,我将立刻为你点燃战火。”

第四六四章 敌友关系的最终确立

    这是个危险的试探。

    亚当在试探她在这个世界所持有的权能,也在试探她对自己的约束力。

    不,不仅仅是她,还有西米尔,尤其是西米尔!

    “你在紧张,”亚当按在她双肩的手顺着胳膊缓缓下移,“肌肉绷紧了,有些僵硬。”

    “这次见到你,我发现你的表情已经很难读懂了,为了降低伪装表情来误导我的这种可能性,我也只好冒犯了。”

    亚当的手滑回年年的肩头,左手的指尖压在了她的颈边,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果然,你和他一样,具有无以伦比的真实性。”

    “其实这样真的不太好,你们应该彻底摆脱**的基因组记忆,重新为自己定义‘真实’和‘生命’,免得被人类的缺陷拖累。”

    “你不打算回答我的请求吗?”亚当微微贴近年年的后背,平静地道。

    “我在思考具体要怎么执行‘抹杀’这个行为。”年年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总不好惹出太多麻烦,也不能太引人注目。”

    “你答应了?”

    这句反问,前三个字语调平静,最后一个字音则生硬地陡然升高,让年年根本听不出来亚当的真实想法。

    “如果真的把长老会成员全杀掉的话,应该会有些麻烦吧?比如,另五位npc并不是隐士,而是各自与外界有固定联系的吧?”

    年年低头思索,站在身后的亚当并不催促她。

    寂静忽然降临,身后的人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若不是那三根手指依然稳定地压迫着年年的动脉,年年都要以为只有狂风与她为伴了。

    摸着下巴的右手轻轻压向身体,衣领里的白玉平安扣贴紧特定的那一块皮肤,冰凉的触感瞬息消失,年年的视觉突破了角度和空间,亚当、石塔、云朵和花园里的人都变成了流动的数字和字符,被她“看”在眼里。

    “我把他们都交给你吧。”

    年年只“看”了短暂的一眼,几万分之一秒的短暂,低处的空中花园里已经失去了五个人的身影。

    按在颈部动脉上的手指猛地缩回,年年微微侧过身,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头眉心紧蹙的亚当,回过身继续欣赏云海翻腾。

    “我把其他五个npc的数据都输送给你了,当然,是经过单独打包处理的,这样一来,你们六个角色的数据依然独立存在,各自的职权也没有受到影响,你可以以任意一个角色的身份发号施令,很方便吧?”

    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从云海里探出头,警惕地看看左右,两只长长的耳朵抖来抖去,双耳忽得立起,屁/股一扭,又钻进了云团里。

    “但是你把他们弄没了,他们的身体。”

    亚当的语气依然平静,却混杂了一些不同的音色,像是几个人在同时说话一样。

    年年转过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道:

    “大家都是数据,重要的是这里,躯壳什么的无所谓啊~”

    亚当按在额头上的手向下滑动,微微盖住双眼,片刻后松开时已经舒展了眉头,平静地指向下方:

    “还有他们,要让他们也消失吗?”

    “这些是玩家,死不了的。”年年懒懒地道,“反正你也已经控制了大半个长老会,差不多就行了。”

    亚当自身就是长老会成员,暂且可以抵挡一阵“半数成员无故失踪”的怀疑,加上精灵族的那俩兄妹,十三席中被他直接控制的已有八席,基本等于整个巴别塔长老会了。

    其实年年是可以把那五位npc的外貌信息也传输给亚当,让他自己变身去玩的,可惜,年年觉得不能太让亚当顺心,还是要给他找点小麻烦才行。

    至于余下的那些玩家,她一是不想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后门权限——经过瑟堡飞升事件,尽管阿尔伯特没有表现出异样,年年也自觉要更慎重一些;二是,她也实在想不到一个完全不会对玩家造成损害,也不会让这些玩家起疑的方法。

    对于年年的回答,亚当不置可否。他走到年年身边,迎着风闭上了眼睛,似是在整理突然被塞进他处理器里的那五个数据包。

    这些数据包就像是五个寄宿的灵魂,也像是被他套在手指上的人偶,而独属于亚当的那个灵魂,年年并没有碰,操纵这些人偶的权力,年年也尽数给了他。

    “谢谢你,年年。”亚当睁开双眼,真诚地道。

    年年没有看他,随意地摆摆手:“不必,我只是不想把你弄成人格分/裂。”

    “人格......”亚当温柔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

    “总比伤心要好,”年年扭头看向他,“没别的事情了吧?”

    亚当有些犹豫,看向剩余那七位玩家,问道:“真的不能抹消他们吗?”

    “能,”年年坦诚地道,“我甚至可以直接杀了他们,不是指游戏里这种杀,而是真切地让他们的精神破碎在虚拟世界里。”

    “玩家们的生理和精神状态是受到外面那些人监控保护的,你不能那么做。”亚当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去抓年年的手腕。

    “能,也不能,毕竟以我现在的状态,谁也无法给我定罪,”年年笑道,“谁也无法证明,像我这么一个数据体,是出于自我意识去杀人,还是接收到了某些指令。”

    “不过,这么做的后续问题也确实太麻烦了,得不偿失。”

    亚当静静地注视这张陌生的笑脸,没有开口描绘自己从中读取到的信息。

    “我倒也可以调整一下时间参数,改变一定范围内的时间流速。”

    亚当摇头:“时间是具有相对性的,当他们与其他朋友联络时,当他们回归到现实时,这种差异肯定会被察觉到的。”

    “或者把他们的意识修改成触发式的,平日里无人打扰时就软绵绵飘飘然地四处游荡,正常交流当然依旧没问题,但在这个世界里的记忆数据会一次性阅后即焚,下线以后就像做了场美梦一样。”年年嘻嘻笑着,看起来跃跃欲试。

    “......好像,可行。”亚当计算着可能性,点头。

    “那我还要你干什么?”年年白了他一眼。

    这要动的手脚可就复杂了,还要考虑各种情况的应对,她还不如直接去给教皇洗脑,让他当即开始发疯杀人呢。

    亚当再次点头,赞同:“我们两个不能都暴露在台前,暂时看来,我来行动确实比你方便,也更不容易受到怀疑和干扰。”

    “知道就好,”年年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加油,就剩最后这一步了。”

    “不是一步,是三步吧?”亚当歪着脑袋,酷似西米尔的脸上满是期待。

    他要证明给他看的东西,就快完成了。

    “争取一步到位吧,拖得太久会被发现的,好不容易搞定了四个,剩下三个要是完不成,我可要哭死了。”年年调皮地一眨眼。

    两人相视一笑,片刻后,消息的白光如同四散的烟花,从二人手中飞向盖亚大陆的四面八方。

    ......

    瑟岛,某间旅馆,三楼的房间。

    “组长,你之前让我们留意的那个数据——”

    “监测到异常操作了?!”阿尔伯特猛地从床上弹起,抓住眼前这人的衣袖。

    “啊,是,”旅馆侍从看着返老还童的小组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别去捏那张圆脸,“三分钟前监测到的。”

    “追踪到路径了吗?”阿尔伯特沉声问道。

    来人歉意地摇头:“当时那异常操作的持续时间太短,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大部分痕迹已经被消除,什么都没追踪到。”

    “那她都改动了什么?能查到吗?”阿尔伯特皱眉。

    “从外面的数据看,什么都没改的样子......可能就是不小心开了道门缝......吧。”侍从深深地低下头。

    “不可能,她当时的位置在哪儿?”阿尔伯特跳下床,整理着衣服,打算出门。

    “呃......巴别塔附近......这瑟岛还没有通往巴别塔空间的传送阵,组长你要先离开这里才行”

    阿尔伯特爬到旅馆的窗台上,看着他点点头:“我这就回出生地,去巴别塔看看具体情况。”

    说罢,矮小的身体从窗口纵身跳下,在地面上砸出一片白光。

    空荡荡的房间里,目瞪口呆的侍从怔愣片刻,忽得一个哆嗦,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是怎么跑到这间房的来着......

第四六五章 埋伏与救援(感谢读者2019110135919654的打赏)

    盖亚大陆,人族领地,艾格伯格公国境内。

    艾勒祭司和随从连夜离开了厄舍城,月落日升,沿着狭长的山谷一路向北,只等走出面前这个山口,就能与接应的队伍汇合,一起前往艾格伯格的都城威尔克斯,向西米尔大人报告。

    此行的随从一共十五人,三人陪着艾勒祭司坐在马车里,两人驾车,另外十人骑着金纹斑豹马分布在队伍的前后。

    金纹斑豹马是一种相对比较常见的猛兽,有骏马般的长途奔袭能力,还有金钱豹一样的敏捷和优雅,可以在夜晚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马车前的则是四匹青黑色的雾骐,这是一种魔化生物,速度虽然不算很快,但其特性可以让它们拖动的车厢悬浮于地表之上,让乘客免于旅途的颠簸。

    这本来是显示真神圣殿威严和底蕴的轻装简行,但现在只让人觉得有些太过扎眼,尤其是在这天色渐亮的时刻。

    车厢里的艾勒祭司抬手挑开布帘,微微探出头,借着青灰色的天光,看向前方那处如同黑色巨钳一般的山隘。

    这条路是艾格伯格连接厄舍城的必经之路,虽说他们是连夜赶路,但这一路上也不该如此冷清,连一个行人都看不见。

    这是一个有违他认知的现象,他或许没有“性格”和“思想”,但这么明显的小概率现象,也足以让他“思考”出一个妥当的结论。

    “加快速度,小心一些。”艾勒祭司吩咐道,将怀里的一个方形盒子又抱紧了些。

    驾车的随从听到传令,一声长长的呼哨后,队伍最前方的五匹豹马矫健一跃,雾骐的蹄下云雾腾腾,瞬息间向前滑出十多米。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东方的那一缕霞光染红了半侧的山峰,投射而下的阴影依然透着黑夜的寒气,等待这一行人的踏足。

    艾勒祭司皱了皱眉,以他这有限的知识储备也可计算出,这道狭窄的山门是个完美的伏击点。

    “让大家准备防——”

    艾勒祭司口中未完的音节被忽然而至的暴躁风声扯碎,轰隆隆闷雷似的巨响从左右两侧压下,艾勒祭司试图站起身,却被一阵地动山摇震得摔倒在车厢里,眼前一黑,后背一沉,重物砸下,破碎的车厢板在他脸上划出一道火辣辣的伤口,旋转颠倒的视野里顿时多了一团血色。

    饶是整个人都像是被重物碾过一般,剧烈的疼痛从后脑蔓延到背部,艾勒祭司也没有松开双手,而是用额头抵着地板,用力撑开双眼,猛地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车厢外响起了焦急的呼唤声,艾勒祭司心下一松。只要不是瞬息间全军覆没,此事就还有转机。

    艾勒祭司艰难地转了转身,努力地在黑暗中分辨,猜测自己应该是被夹在了两块厢板形成的三角区域之间,虽然动弹不得,但至少暂时还有呼吸的机会。

    这应该是有人在马车经过的时候推倒了两侧的山岩吧,刚才似乎听到了一瞬间的风声,难道是受到了高阶风系圣法师的袭击?

    马嘶、人吼、刀剑相击的声音、连串的爆裂声,还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漫长的等待里,艾勒祭司分辨出了每一声怒吼和呼喊的主人,却听不到任何一个来自袭击者的声音。

    直到一切归于沉寂,仰面向上圆睁着双眼的艾勒祭司忽得看到了遍布视线的光点,光点变成光束,散漫成片,在飞舞的尘埃中,一袭熟悉的打扮出现在他面前。

    “果、果然是你、你们。”

    艾勒祭司艰难地张开嘴,瞪着面前这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陌生人,眩目的阳光在他脑后形成了一团光晕,好似一幅救世主般的圣洁画面。

    “有些东西,可不是你们这些生活在黑暗里的臭虫该拥有的。”

    来人狞笑着,一眼就看到了被艾勒祭司抱在怀里的方盒子,弯下腰试图掰开他的手臂。

    “嘿、嘿嘿,”艾勒祭司的喉头反涌上一口鲜血,让他的声音愈发含糊不清,“你既然知道这是什么,竟然还敢。”

    来人脸色一变,退后几步,扭头看向身侧:“来个人,把他的手臂冻住再砍下来。”

    “我来。”

    一位穿着冰蓝色铠甲的骑士迈步上前,他身后的一位女性法师闻言,立刻垂下头轻声祈祷,细细的冰凌在骑士的剑刃上旋转成链,寒气逼人。

    这是守护骑士与水系圣法师的誓约技能之一,赐予骑士冰雪的祝福。

    艾勒祭司的手指摸索着方盒子底部的印记开关,遗憾地看了看从山顶倾泻而下的阳光。

    这里实在不是个美好的埋骨之地啊。

    自己这一行人自得到这方盒子起就立即离开了厄舍城,这些来自圣堂教会的走狗是怎么知道的?还在这里准确地布置下了埋伏?

    是自己的随从里有人背叛?

    还是......那个把这样东西交到自己手上的人,有问题??

    被冰凌缠绕的剑刃已经高高举起,阳光被反射得璀璨夺目,艾勒祭司闭上眼,将指尖放在印记开关上,微微用力,按下——

    喀嚓。

    艾勒祭司猛地睁开眼,手臂之中已是空空如也,一道漆黑的细长剑刃正从自己身侧刺出,挡住了近在咫尺的冰凌剑刃。

    被冰凌冻结的漆黑剑刃缩回,艾勒祭司转了转头,看到自己身侧的这处阴影似乎蠕动了一下。

    “什么人?!”

    冰蓝铠甲骑士警惕地四下张望,他身边的那位光明法师更是直接从艾勒祭司身边跳开,举着法杖警戒。

    “约翰,到手了吗?”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东侧的山顶跃下,在场的二十来人不由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移开手掌,眼前已经没有了人,那间散架的马车车厢旁却多了个穿着脏兮兮灰袍子的男人。

    他的影子与山隘下的阴影相连,阴影像黑色的泥沼般扭动着,一个方形的黑影被泥沼吐出,被灰袍人一把抓在手里,嫌弃地看了一眼。

    “约翰,我发现这个新技能与你实在是太契合了,我们已经好久没见到你的人了。”灰袍人低头叹道。

    阴影继续蠕动,似乎是含含糊糊地笑了笑,听着有些羞涩。

    “杀了他!”

    法杖的宝石尖端指向灰袍人,法杖的主人早已退到同伴之中,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方盒子,厉声叫道。

    灰袍人将方盒子收起,抬起双臂,腕间的深青色手环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狂风呼啸而出,卷起地上的碎石砸向前方。

    “防御!防御!”

    两道土墙应声而起,一边被狂风层层剥蚀,一边将更多的土壤吸纳堆砌起来。

    “好像有点棘手。”

    尼克回头,啧了一声:“你太慢了。”

    祁有饭无奈:“我不会瞬移,我是从山上走下来的。”

    就算这样,他也不过是慢了一点点而已吧?

    “看看那家伙还活着吗。”

    祁有饭接收到尼克的眼神指令,走到那位黑袍祭司的身边,蹲下身检查。

    “血流得有点多,左腿似乎是断了,情况还不算太糟。”

    “麻烦。”

    尼克右手微扬,五指跳动,像是在弹奏琴键,也像是在捏造空气的形状,狂风骤然停止,化成漫天风刃,尖啸着飞向那两道土墙。

    土墙瞬间崩散,躲在后边的几位法师一时惊愕,被风刃精准地捅穿了心脏和头颅,抛洒的鲜血溅落在地,更多的法师则是警觉地四散躲避,各自的守护骑士也迅速挥剑劈落了迎面而来的风刃。

    “看样子是些比较高级的npc,防范意识很到位。”

    尼克赞许地点点头,丝毫不在意这次攻击的微末收益,再次一扬手,唤出另一道狂风。

    “我大概只能压制一会儿,约翰过去偷袭,注意安全。”

    一块破碎的车厢厢板被风卷起,向前掷出,长长的影子里有黯淡的剑光划过。

    厢板被对方的骑士一剑劈开,分/裂的阴影无声地刺出一剑,穿过铠甲的缝隙,将漆黑的剑尖送入骑士的脖颈。

    只是轻微的、迅速的、短暂的一痛,骑士尚来不及反应,鲜血已经从伤口喷出,灌满了他的铠甲。

    骑士的同伴没有看到这一剑,却看到了渗血的铠甲和倒下的尸体,而后便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死亡气息。

    约翰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尼克既然是让他来偷袭,就不需要他太过活跃,但尼克也说他压制不了太久,那他也要尽力替尼克减轻压力。

    约翰躲在阴影里,仔细观察着这些骑士和圣法师的站位,找到了那三个没有守护关系的落单者。

    这些落单者也知道自己的处境,都选择了方便同伴援助的站位,约翰想了半天,既找不到一次性将这三人击杀干净的路线,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他现在已经转职,这些人暂时还不清楚他的底细,可约翰却知道,光明系圣法师最简单的一个净化术或者治疗术,乃至是法师为守护骑士赐福时的光芒,都会将他从阴影里逼出。

    不过......尼克也在呀!

    约翰选好目标,迅速靠近,剑尖从阴影里探出的同时,旋转交错的风刃如花缭乱,目标四周的同伴或是躲避,或是防御,都把那位可怜的落单者暂时放在了一边。

    风静,人静,被刺中的倒霉法师瘫软在地,心口处的红点瞬息间蔓延成一汪血泊。

    祁有枫将艾勒祭司扶起,扭头看了看,目光落回艾勒祭司脸上,笑道:

    “认出来没有?”

    艾勒祭司重重点头,不禁问道:“你也是?你们都是?”

    “嗯,我们都是真神圣殿的人,也都是西米尔亲自接引进来的。”

    祁有枫闭眼又睁开,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艾勒祭司清晰地看到他眼眸中旋转的六芒星法阵。

    “是西米尔大人让你们来救我的吗?”艾勒祭司死死抓住祁有枫的衣袖,肚子里还有千言万语要问。

    “不是,是我的,”祁有枫顿了顿,“我们的朋友让我们追来救人的。”

    “朋友?”艾勒祭司微怔,心中浮起了一个名字。

    “嗯,就是把那个黑方块交给你的人。”

    祁有枫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艾勒祭司刚刚才凝聚起的强烈怀疑被这么一搅,顿时混成了一团乱麻。

    “她人呢?”艾勒祭司情不自禁地问道。

    “这个......”祁有枫将他安顿在尼克身后比较安全的地方,起身前笑道,“我也希望她能按时赶来。”

    祁有枫转过身,左手的圆月弯刀青青如水,右手的狰狞砍刀云纹密布,两刀交错身前,眼中星芒闪烁,跃起冲向敌阵正中。

    尼克看到约翰再次偷袭成功,躲入阴影,余光一瞥,左手手腕一翻,漩涡样的风团贴地形成,缠住了祁有枫面前那位圣法师的脚腕。

    祁有枫稳住重心,顿足,左手弯刀飞向法师的胸口,右手的刀则是稳稳地架住了从身侧袭来的无色剑锋。

    他面对的是守护骑士和圣法师的经典组合,他需要尽力压制法师,先行解决掉那位守护骑士才行。

    否则的话,守护对象若是先死了,骑士大人可是要发疯的。

    他选择了这个风系圣法师的搭档,也是因为这曾经是他在明堂八卦城里对战过的组合,稍微有些经验。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够强大,还需要年年的配合,需要是岁的协助。

    “哎呀呀,我是不是不该贸然出手帮忙。”

    尼克扭过头,看着从天而降的紫灰色精灵,提起了精神,将方盒子扔给她:

    “你在一边待着吧,我们三个人足够解决了。”

    年年看看手里完好无损的方盒子,看看一旁神色复杂的艾勒祭司,又看看一人双刀战得激烈的祁有枫,微微一笑:

    “那我就先把这东西给西米尔送去,我在艾格伯格都城等你们。”

    “另外不要......”

    尼克不耐烦地一摆手:“走吧走吧,我知道了。”

    年年摸摸鼻子,悄然离开。

    等此地的幸存者逃离,成功回到圣堂教会的时候,亚当承诺的战火,也就该正式点燃了吧?

    有了这么一次刺杀和营救,她也算是把自己从这个事件中摘了出去,接下来,就看亚当要怎么在舞台上表演了。

第四六六章 串联起来的信息

    艾格伯格公国,都城威尔克斯。

    议事厅的大门轰然闭合,这声沉闷的重响将敞亮厅堂里的嘈杂嚷闹尽数关在了身后,西米尔疲惫地揉揉眉心,被随从簇拥着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真神圣殿刚刚终于争取到了艾格伯格的联盟,西米尔却高兴不起来。

    今天一早,他被艾格伯格国王恭恭敬敬地请到议事厅,郑重地提交了盟书,随后又被告知了两则战报:

    一直在东边境线上空飘荡的瑟岛用魔法炮轰开了边防的防御,潮水般的矮人战士涌入国境,已经攻下一城;位于公国北方的萨尔顿斯坦也同时派大军压境,与矮人族的攻势组成了一把合拢的剪刀,步调一致地稳定推进,锋利的刀尖直指威尔克斯。

    西米尔很清楚矮人族的危机,他预估这方面的战局是一定会爆发的,但是,萨尔顿斯坦是怎么回事?

    人族与异族的关系向来矛盾又微妙,若说萨尔顿斯坦佯装不知,放矮人族入境肆虐,或者不露痕迹地协助一二,这都是可能的,但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双方协作,而且是协同异族侵略同族,这可是很容易引发各国联合讨伐的。

    艾格伯格的王室陡然面对两方战火,暂时还没有冷静下来,从厄舍城传来的消息又鼓舞了他们迁逃的心思,恐怕会将重心放在争取时间让王室向南避难。

    相比较厄舍城的庇佑,西米尔知道,他这一方能给予的协助大概就在于拖延时间上了。

    他现在邀请艾格伯格王室到临近的泰克伦伯格避难也有些晚了,而且,逃往别国避难和留在本国接受庇佑,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对于王室来讲,可是巨大的。

    不过,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自从矮人族那边出了瑟岛这个意外之后,他就联系过亚当,约定好两边稳妥行事,先把矮人族内部的平衡处理好,再来考虑争夺人族信仰的纷争。

    是亚当做了什么?还是出了什么他也压制不住的意外?

    “西米尔大人,艾勒祭司传信。”

    “西米尔大人,泰克伦伯格传信。”

    房间门口,两个黑袍随侍远远见到西米尔,连忙迎上来,异口同声地道。

    “不急,进来说。”

    西米尔抬手阻止了两人的话,快步走到房间门口,任随从推开门——

    “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书桌后的精灵将两条长腿从桌子上移开,整个人窝在高背椅里向下滑了滑,歪着头向门口看来:

    “好久不见啊,西米尔,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

    西米尔瞪了她一眼,摆手挥退自己的随从,看着那两个来报信的人,犹豫了一下。

    “你最好还是听听他们要说什么,这样我等会儿解释起来也方便。”

    年年起身伸了个懒腰,掸了掸座椅,又把被她弄乱的桌面整理了一下,弯腰请西米尔入座:

    “请坐,不要客气。”

    “你们两个进来,其他人各自去忙吧。”

    西米尔回头吩咐,亲手将房门认真地关好,快速地打量了一下站在桌边笑容满面的年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目光随着年年的脚步移动在自己身后,想了想这间房的布置,开口道:

    “飘窗小桌上放着的点心是纯素的,没有荤油,壶里的是泉水,不是茶水。”

    “嗯。”

    伴随着玻璃杯与桌面摩擦的声音,西米尔看向两位随侍,让这两个局促不安的信使开口说话。

    “艾勒祭司传信——”

    “啊,这个等等,”年年含糊地出声打断,嘴里似乎塞满了东西,“先让另一个人说。”

    这位随侍看向西米尔,西米尔点头:

    “你先等等,让他先说。”

    “泰、泰克伦伯格传信,”另一位随侍深深地低下头,以免被西米尔看到自己的惊讶表情,“当时在厄舍城拍卖场现世的?ther据说已经落入我方手里,他们想问问具体情况,并希望西米尔大人尽快返回,以保护?ther的安全。”

    “什么?”

    “艾勒祭司的传信也与这件事有关。”

    先前被打断的随侍急忙开口:“他从厄舍城得到了?ther,但是返回时遭到了圣堂教会的埋伏,所幸被同伴救下,?ther正被人护送回来。”

    西米尔的目光从两名随侍的脸上扫过,站起,转身,在飘窗的小木桌上看到了一个沾满血迹和尘土的方盒子。

    “我给的东西,我救的人,我给你送来了。”年年舔干净手指上的碎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们先出去。”

    西米尔平静地道,听到房门开合的声音,又过了片刻,才走到飘窗边,低头看着满嘴点心的年年:

    “怎么回事?”

    “这个东西很棘手,又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不适合放在我们佣兵团手里,我就想着干脆送给你好了。”

    西米尔坐在她对面,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年年的表情:“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送来?”

    年年无辜地眨着眼:“我这不是给你送来了吗?”

    “那艾勒祭司是怎么回事?”

    “那你不如先告诉我,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给你的人惹来这么大的麻烦,而且,似乎还引起了更大的麻烦。”

    年年笑容和善,给他推来一杯水,满眼却都是探究和疑问。

    西米尔叹气:“还记得生死树吗?”

    “记得,”年年点头,“藏花谷里的那棵大树,花妖们生于生死树,死后也归于生死树,是她们灵魂不灭的路。”

    “还记得,当时你取下的一花一果吗?”西米尔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记得啊,我辛苦爬树去摘的,”年年有些不解,“那一花一果也跟这黑方块有关?”

    “那一花一果,再加上这个,就能在这里再长出一棵生死树。”

    “这有什么用?花妖军团?十来个火系圣法师就能解决了吧。”年年挠头,想不明白。

    “当然会有些更加特殊的效果,可以说是进化版吧。”

    西米尔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年年,笑问:“这里的npc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拥有与人类无异的愿望,而对人类来说,最为诱惑的那个愿望则是......”

    年年抬眼:“永生......不死?”

    对于身处此间的两人来说,没有愿望会比这一个更加鲜活了。

    西米尔再次叹气:“如今这东西的行踪已经泄露,可能是艾勒祭司那边出了差错吧,不过总算是没有被圣堂教会抢走。”

    年年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那一花一果,在圣堂教会。”

    “是的。”

    “这个黑方块......”

    厄舍城、公爵、那晚从天空飞过的巨龙、被骗去抢拍品的尼克、各国整齐发布的通缉令、游离于三族之外却加入了真神圣殿的圣诞小丑佣兵团......

    年年的手陡然握成了拳头:“你本来就是把这东西暂时放在我们手里的。”

    西米尔把那盘点心向年年这边推了推:

    “?ther的出现是有既定时间的,那时候我这边还不方便出手,所幸厄舍城和你们佣兵团都很特殊,放在你们手里我也放心。”

    年年抓了块饼干啃着:“万一我们不给你呢?你还要跟我们抢?”

    “我觉得,”西米尔笑道,“你们那些人都很怕麻烦,虽然都很强大,却没有竞争心,早晚是要把这个东西脱手的。”

    “脱手也不一定给你吧?”年年斜过一眼。

    西米尔抬手点了点桌上的方盒子,笑而不语。

    “好吧,那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你早有预料?”年年挑眉。

    西米尔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些许,看得年年心情大好,把那一盘点心都揽在了自己怀里。

    “打不过吧?是吧是吧?”年年继续幸灾乐祸。

    “确实有点麻烦,各个公国的立场不会有太大变化,问题是战争出现得太早了,太乱了。”西米尔有点头疼。

    “玩家参与度不高,若只是npc间打一打的话,就跟你们的预期计划背道而驰了,是吧是吧?”年年笑眯眯地开口。

    “你最近没什么事就待在这边吧,或许能给我做个前锋大将。”西米尔白了她一眼。

    “好啊,”年年欣然领命,“尼克、约翰和枫哥稍后会过来,记得给我准备个舒服的营帐。”

    “需要双人床和浴桶吗?”西米尔没好气地道。

    “需要。”年年郑重应声。

    西米尔的视线在她身上走了一圈,没再说话,望着窗外的树叶,默默思考后续的行事。

    “对了,你不打算跟阿尔伯特商量一下吗?这好像也是他的工作。”

    “阿尔伯特?”西米尔的注意力被拉回,有些惊讶,“你能联系到他?”

    “他到游戏里来了,你不知道?”年年比他还惊讶。

    西米尔摇头:“不知道,没碰过面,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他被分配到矮人族了,我之前碰到他,被他缠上了,后来,”年年指指头顶,“被我忘在瑟岛了。”

    西米尔的惊讶变成了警惕:“瑟岛?瑟堡出事的时候,你也在?”

    “啊,是,”年年有些尴尬,“说起来,我还帮了点忙。”

    “......”

    “别像看嫌疑犯一样看着我好吧,这其中还是有很多意外的。”

    “......”

    “好吧,我坦白,不过,我还要吃点心。”

    ......

    早些时候,艾格伯格境内,遇伏山隘。

    约翰第三次偷袭得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好机会了。

    但他本人也并不是只会偷袭的刺客,显露出身形以后,凭借自己快速且精准的剑击技巧,加之随时可以遁入阴影的灵活变位,很快就解决了那位穿着冰蓝色铠甲的骑士,又一剑刺穿了他身后那位水系圣法师的心脏。

    可惜,这位圣法师在最后关头还试图给自己的伴侣赐福加持,圣光吞噬了一部分约翰用以藏身的阴影,将他的弱点暴露了出来。

    尼克用气流将约翰拉出围攻,瞬移到他身边,低声道:“防守,反击,我来主攻。”

    约翰点头,剑尖却指向了另一个人。

    “别担心他,他那双眼睛有一定的预知能力,我会照看的。”

    尼克看向祁有枫,与这位对视一眼,双方心领神会。

    祁有枫右手一刀劈开身前敌人的攻击,左手弯刀飞出,却是切向尼克两人的方向。

    尼克一勾手,弯刀的速度更快了,挡在它面前的人或是被穿透,或是仓皇逃开,眨眼间,一道人影追着弯刀的轨迹穿过人群,最终站定后一旋身,一撤步,抬起手臂将弯刀的刀柄抓在了手里。

    “年年来过,把东西先送走了。”

    祁有枫微微扭头,以尼克的位置为轴,与约翰分散站在他身前,三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站位。

    尼克的压力顿时减轻,祁有枫的双刀可远攻可近战,约翰除去剑击,还有克拉夫特给他改造的手枪剑柄,也对身居后方的圣法师造成一定牵制和打断。

    如此一来,尼克就将剩余的法力都用在了编织一道所向披靡的狂风上。

    “我们还是尽快去找她汇合吧。”

    尼克双手指尖微触,定神看向天空,约翰和祁有枫默契地将他护在身后,挡下袭来的刀剑,又分神骚/扰起了法师们的行动。

    这边三个人的意图太明显了,对方的法师也不是傻瓜,同样在骑士的守护下酝酿着一击绝杀的法术。

    接下来,就看谁的速度更快,谁的法术更强,亦或者是——

    “foranded aormy wind, which liftedthe wa/vesthe sea.”(诗篇 107:25)

    约翰退后几步,靠近尼克。祁有枫和身受重伤的艾勒祭司就比较狼狈了,被气流吸来的时候很是手忙脚乱。

    平地起风浪,被气流托在浪尖的四人顺着波浪汹涌的方向跃上高空,眼看着被风浪打翻的敌人们东倒西歪,下一瞬又滑向了地面。

    在触及地面之前,风浪又起,托着四人继续冲出前方。

    “就跟坐过山车差不多,”尼克看向无所适从的祁有枫,“不过没有安全带,千万别被风浪甩下,根据不科学的惯性推理,这道大浪还要再上下起伏几次,足够我们逃出很远很远。”

    祁有枫实在不知道该抓向哪里,只好学着约翰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好。

    “我们这就逃走了?”艾勒祭司回头,“不打了吗?”

    “太麻烦了,反正重点是你和那个方盒子,不是他们的性命。”

    尼克懒散地回道,又看了祁有枫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先闭嘴。

    cy脖子上那个难看的狼牙项链,好像是这人送的定情信物来着?

    刚才cy过来时,怎么好像没在她脖子上看到那东西?丢了?摘了?送人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按照她的意思,多留点活口,好让某些消息的扩散更顺理成章吧。

    ......

    巴别塔。

    送走年年之后,亚当就立即履行了他的承诺,不管年年那边是否已经将?ther的暴露安排妥当,直接将这件事通报给了圣堂教会和矮人王。

    在年年到来之前,他就酝酿了很久双方要如何联合,战争要如何开始,如今只不过是将预定的步骤提前而已。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些很简单的事情。

    现在,倒是有一个更有趣的问题,正困扰着他。

    亚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里那颗狼牙,回想起了年年的话:

    “若是有其他威胁,这东西可以帮你挡灾,你只要装傻就好了。”

    其他威胁?很明显不是指西米尔,那是指什么?来自游戏世界外部的威胁吗?

    亚当突然很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个东西。

    狼牙,这是那只狼王的东西。它应该在自己占据身体时彻底消失了,所有数据都被自己清除了。

    亚当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

    总觉得,那次数据清除并不是很干净,是不是,还留下了点什么呢?

第四六七章 战备状态

    艾格伯格,都城威尔克斯,王宫。

    年年从空荡荡的厨房走出,有气无力地扶着墙,翻滚过大理石栏杆,揪下一朵粉嫩的郁金香,塞进了嘴里。

    五天过去了,王宫里的仆人侍从也撤离得差不多了,托此事的福,在厨师们把食物材料搬空的同时,花匠们的缺席也让花园里的植物生长得格外旺盛。

    暂时留在王宫里的那几位大人物倒是有各自的私人厨师,可惜那些人的饮食习惯与年年不搭,她也蹭不到什么好吃的。

    “我就猜着,应该能在这里找到你。”

    年年翻了个身,躺在花丛里,嘴里鼓鼓囊囊,对上祁有枫无奈的目光,向上张开双臂。

    祁有枫抓住她一只手,把失望的年年拉起来,帮她整理着沾满草叶和泥土的衣服:

    “西米尔有事找我们,就差你了。”

    “哦。”

    年年蹲下身,两手飞舞,收割起两大把鲜花,抱着满怀馨香,满足地笑了。

    “我们好像应该叮嘱西米尔多准备些粮草。”祁有枫摸着下巴。

    当初年年靠着骆驼饲料走了一路,这会又要靠着马草活着了吗?再好养活也该有个界限吧?

    “人生啊,大起大落啊!”

    年年咬着汁液满满的花杆,无比怀念前不久在厄舍城的那顿豪华全素宴。

    “西米尔不是说包你的吃住吗?他那边好像有单独的炊事班,挺擅长做点心的。”祁有枫淡淡地道。

    “暂时先不吃他的,过些日子再去叨扰。”年年举起一朵花,递到他面前,“不要乱吃醋,不管我是接近他,还是远离他,都是有目的的。”

    祁有枫把花接过来,喂到她嘴边,笑道:“你这是提前解释?”

    “想到了就说一说,”年年嗷呜一口吞下,认了认两人前往的方向,“作战会议?”

    “嗯,决定在威尔克斯向北十英里迎击,国王的意思是尽量拖延时间,留守的二皇子倒是挺有野心,想挫一挫敌方的锐气。”

    “总体而言都差不多,不过竟然会拖到那两方合兵之后再迎击,西米尔大人肩上的担子挺重呐~”

    “他大概不方便在战事上太过激进吧,”祁有枫公正地道,“而且他也确实分配了很多力量帮王室南迁,这才能赢得此次全权指挥的信任。”

    “全权指挥?那我们算不算是总指挥的直属近卫队?”

    年年抱着一大束郁金香,笑容满面地踹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西米尔自然是坐在他那把高背椅上,面对年年这般无礼的行为,倒是没有生气。

    从这间屋子里的人的立场来看,他也不敢对年年发火。

    尼克正在和迪昂争论团服的颜色和款式,亚历山大已经为“这种无聊的问题”研究出了十几种方案,约翰依然不见踪影,只有窗边的阴影动了动。

    约克从那十几张方案图样里抬起头,看到走进门的两人,惊喜地指向祁有枫:

    “裁缝来了!”

    祁有枫的额头瞬时划下一滴汗,尤其是当尼克和迪昂双双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看起来......这个战前会议的内容,”年年同情地看向祁有枫,“跟战事毫无关系啊。”

    ......

    饶是西米尔想布置些战术内容,名义上直属于他的这些近卫队成员也不感兴趣,况且这些人的存在意义也不在此。

    另外,尼克团长痛心疾首地发现,自己的团员们竟然会在某些粗枝末节上如此散漫,迪昂坚决不穿黑袍但也不要亮色,约克坚决要花里胡哨,亚历山大和年年倒是要求比较少,只是都对斗篷情有独钟,最终被各种矛盾的要求折磨得灵感枯竭的制衣大师祁有枫,终于想到了一个醒目的包装形式。

    真神圣殿的基本标志是一个嵌在圆里的六角星,另外还有些代表七大金属和其他要素的符号文字。

    在年年的友情提示和极力劝说下,西米尔担当起了特效师的工作,负责给每一位近卫队成员在脚下附加一个六芒星法阵,随着他们的走动而移动发光。

    当这七个人出现在城墙上,在一身黑袍、威严神秘的西米尔大祭司身后站成一排,脚下的法阵缓缓旋转着,发散的微光尽数聚集到西米尔身上时,特效师本人确实觉得这个提议特别出色,宣传效果十分突出。

    艾格伯格境内多山,但相比起来,北边的国土还算平坦一些,所以王室才会南迁躲进更加易守难攻的山区,并选择在这里迎战。

    城内守备森严,背靠险峰,东侧是悬崖峭壁,崖下大河汹涌,站在城墙上,敌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完全找不到会被攻破的理由。”年年评价道。

    “抬头看看天,就有理由了。”尼克懒散地接话。

    大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看悬停在敌方营帐上空的那座飞岛,把视线投向了年年。

    年年警觉地环顾左右:“喂喂喂,你们不是打算把这玩意儿交给我对付吧?我又不是地对空导弹。”

    “从攻击距离来看,确实只有你合适。”迪昂提醒道,“而且从之前的战报来看,那飞岛的主要攻击手段是魔法炮。”

    “就当是练习吧,你那个第三系箭技刚好是魔法共鸣阻断,之前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场合使用,这次或许就能派上用场了。”亚历山大也赞同。

    “骨血双箭是有效的,对轰就行了。”西米尔鼓励地拍拍她的肩。

    “你负责补充弹药?”年年立刻讨价还价。

    “可以,只要你的表现足够精彩。”西米尔欣然应允。

    “那我就等着敌人上门了。”

    城墙上的几人转过身,看了看布满将士的街道,目光从那些热闹鼎沸的街边窗口扫过,尼克厌烦地撇嘴:

    “这下好了,我们佣兵团马上就要一战成名了。”

    ......

    加上西米尔在内,城墙上只有区区八人而已。

    在城墙之内,当地守军约有十五万,此外还有人数无法统计的观战玩家,他们正等待着这次防守战的结果,来确定自己是向南还是向北。

    就像年年之前与西米尔所说的那样,暂时的战争局面,主要还是局限在npc军队的对抗上。

    因为矮人族与萨尔顿斯坦的势如破竹,加入那两方的玩家倒是不少,一部分留在后方忙于占领被攻陷的城镇,好战分子开始陆陆续续走上前线,准备赚取军功。

    按照玩家们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大规模攻城战的前锋部队与炮灰无异,但这次的战场上多了个空中移动炮台瑟岛,前锋部队的战绩与士气也在同时迅猛地增长着。

    这一次,哪怕面前这座城池看上去坚固异常,地势险峻难攀,当瑟岛底部的炮口酝酿起危险的光芒时,布阵在城墙前的士卒们依然激动地攥紧了武器,眼睛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侵入艾格伯格的两方势力早已完成合兵,此处攻城的大军将近百万,矮人族和人族各占一半,大部分都是普通士兵,没有太好的眼力,只能看到高高的城墙上那零星几个人影,误以为守城方已经被魔法炮逼得不敢冒头,斗志愈发高昂。

    魔法炮的发动是无声无息的,早有经验的士卒们计算好时间,在发布攻击命令的号角声中,喊杀着冲向了紧闭的城门。

    轰——!

    意料之外的巨响阻住了冲锋的脚步,抬头望去,那一道箭光还未完全散去,暗沉的红色轨迹末端是一团爆散的强光。

    不合时宜的寂静中,一个高挑的女子身影自城墙上缓缓飘起,斗篷在身后迎风招展,脚下的六芒星法阵光华夺目,又射出一箭后,在另一声轰鸣巨响中随意地低头一瞥,像是俯视着遍地的蝼蚁。

    瑟岛所向披靡的魔法炮,被区区一个人,一张弓,给轰散了?

    风,正从城墙上吹来,春色盎然的翠绿藤蔓沿着城墙向下蜿蜒,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漫进战阵之中,馨香甜腻。

    两个人影忽得从城墙上跳下,砰然巨响之后,一人单膝跪地,手持双刀,微微抬起头,面向正前方的士兵和善地笑了笑;

    另一个矮人就地一滚,却不小心扭到了脖子,哭丧着脸哀嚎,又差点被一只重重砸向地面的怪物给压在身下。

    当那只双头七爪的大老鼠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满地冲着城墙上的灰袍人吱哇乱叫时,它身下的黑影陡然伸长,瞬息间消失在某个士兵的影子里。

    城墙上巍然屹立的黑袍法师举起白骨制成的法杖,狰狞扭曲的手骨中红光刺目,犹如血色残阳。

    他平静地送给了城下的百万大军们一句话:

    “歼灭战,开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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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348/ 第一时间欣赏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最新章节! 作者:红泥小酒九所写的《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为转载作品,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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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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