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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泥小酒九     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txt下载     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二章 双人曲

    蓝鲸号起飞一个小时后,顶层的某个套间里传出阵阵美妙的音乐。

    男子修长的手指落在洁白的琴键上,一个轻点,琴键颤栗地吐出一个高音,在接连滑落的指尖婉转,逐渐低沉,被男子的几次重击阻塞,凝滞成了断断续续的呢喃。

    迪昂的手指在琴键上如流水一般拂过,乐声复又变得高亢,被一下下槌击的丝弦在光洁的外壳里紧绷、滚烫,发出一阵悲鸣,美妙得仿佛灵魂的呐喊。

    既是琴声,又是呐喊,男子的磁性嗓音也加入了这组乐章,混着天鹅绒一般的女子低吟,听从手指的起落与力度,演奏着最朴实无华的人类之歌。

    一高一低的双人合唱像是融化的巧克力,甜腻流过皮肤,丝滑轻触唇角,渗透在喉间点点,燃尽滴滴汗水,抹平了两人的思绪,只留下一小团光怪陆离的空白。

    迪昂坐直了身体,任由鼻尖的汗水滴落,双手随意地继续轻敲,为他所谱写的乐章收尾。

    “i really like your fingers, and how them workme.(我喜欢你的这双手和它们所展示出来的技巧。)”卡莉斯特慵懒地伸开弓着的身子,像是一只优雅的猫咪。

    “they always makefeel great.(你的双手有一种令人愉快的魔力。)”

    “the pleasure belongsme, your majesty.(你的夸奖是我的荣幸,殿下。)”迪昂被卡莉斯特的赞扬鼓励,有些疲劳的手指依然用心地敲击在每一个准确的音节上。

    “no. the pleasure belongsus.(这是我们共同的荣幸。)”

    卡莉斯特再次陶醉在这美妙的旋律之中,微闭着眼睛,比羽毛还轻柔的话语飘落在迪昂大理石般的肌肤上。

    迪昂笑了笑,放松了身体向后仰去,倚靠在柔软的丝绒软垫上,享受着片刻的舒畅。

    “you are different, different from other guys.(你很与众不同,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卡莉斯特低着头,轻声说道。

    “how different?(哪里不同?)”迪昂揉着她的头发,怜爱地问着。

    “like you are born for this, and for me.(就像你是为此而生,为我而生一样。)”卡莉斯特歪着脑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吐息清甜。

    “today ionly for you.(今天,我只为你而生。)”迪昂用笑容回应。

    “only today?(仅仅是今天?)”卡莉斯特手指一紧,期待地问道。

    “and the next two weeks.(还有接下来的十五天。)”迪昂直视着卡莉斯特琥珀色的眼睛,回道。

    “you are a jerk.(你是个浑蛋。)”卡莉斯特报复似地露出两颗虎牙,在手下的蜜棕色上磨了磨。

    “ia player.(我是个玩家。)”迪昂点了点卡莉斯特的额头,无奈地说道。

    “then tell me, player, what’s your game?(那么你不如告诉告诉我,你在玩些什么游戏?)”卡莉斯特坐起身,上半身向前探去,逼近了迪昂。

    “ijust a player, not the rule-maker.(我只是个玩游戏的人,不是制定游戏的人。)”迪昂依然惬意地半靠着软垫,像是没有看到卡莉斯特眼里的探究。

    “that guy is.(所以,那个男人是制定游戏的人。)”卡莉斯特一个拧身,坐在了精雕细琢的大理石躯体上。

    “yes,is, andalso breaks rules.(没错,只不过他也会破坏游戏规则。)”迪昂伸手扶了扶卡莉斯特的腰,以免她不稳摇晃。

    “sounds like you.(听起来跟你很像。)”卡莉斯特借势摆正了身体。

    “i don’t break rules, i imprison them.(我从不破坏规则,我恪守规则。)”迪昂微微摇着头,句尾的重音告诉卡莉斯特,这并不是一个他喜欢的话题。

    “you also imprisonheart.(你囚禁了我的心,迪昂。)”卡莉斯特乖巧地转移了话题,一双大眼睛盈满爱意。

    “i will neverthat, your majesty.(我不会这么无礼的,尊敬的殿下。)”迪昂恭敬低头,专注地看着一朵盛开的鲜花。

    “see, thatwhy you’redifferent, like all your friends.(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觉得你很特殊,就跟你那些朋友一样。)”卡莉斯特同样注视着那朵花,还轻轻地浇了些水,惹得花瓣绽放得愈加鲜艳。

    “friendsnot the appropriate wordlabel them.(朋友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迪昂轻笑,微微收敛了更多的情绪。

    “then how you call them?(那你叫他们什么?)”卡莉斯特好奇地问道。

    “weirdos.(怪胎。)”迪昂挑眉,看着咯咯笑的卡莉斯特,恶作剧一般地拉了拉她的头发。

    “that’s exactly how i thought.(这就是我之前说的。)”

    一句话断断续续地从卡莉斯特的笑声里漏出,她掩住嘴,灵动的眼睛已经罩上了一层雾气。

    “what about that girl? whather name? cybele?(那你怎么称呼那个女孩?她的名字是叫做cybele?)”

    迪昂整个人突然静止不动,有些严肃地看着卡莉斯特,轻轻地捏了捏她有些僵硬的笑脸。

    “she ithe jewelus.(她不是怪胎,她是我们的宝石。)”

    “now i’ who carries a jewel.(我嫉妒她,一个带着宝物的宝石。)”僵硬的笑容变成了一道刻薄的唇线,卡莉斯特似是在撒娇一般,鼓着双颊瞪向迪昂。

    “you are saying that lunaticus wood? you like it?(你说那个月灵木?你想要?)”迪昂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纵容。

    这一点纵容满足了卡莉斯特的好奇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迪昂,问道:

    “do you know where she got that?(你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月灵木的吗?)”

    迪昂摇头,安慰着顿时失望下来的卡莉斯特:

    “if you want it, i canmy bestsatisf i really don’t know wherego thather individual privacy.(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满足你,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是她的个人**。)”

    “evenyou are team members?(即使你们是队友,你也不知道?)”

    “evenwe are family.(即使我们是家人。)”

第二二三章 探监

    明堂八卦城,高空全景大牢房。

    年年看着祁有枫,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劲爆的东西。

    祁有枫倒是坦然,直视着她的眼睛。

    “感谢你来到这个世界,让我可以遇到这么有趣的你。”

    “谢、谢谢。”

    年年干巴巴地回应,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求助般地看向了离她最近的公子滟。

    公子滟接收到求救信号,原本打算悄悄遁走的他无奈地坐了回去,轻咳了一下,说道:

    “我会、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毕竟你说的这个礼物的意义,呃,真的很有意义,所以我觉得我的礼物应该也挺合适的,毕竟是遇到、你确实很有趣。”

    能把本公子逼到语无伦次的地步,眼前这两个人还真是厉害啊!

    公子滟偷瞄了祁有枫一眼,又与一脸紧张的古羽心领神会了一下,觉得还是溜到天空的另一边比较好天空如此广阔,星夜如此美好,何必在这里发光发热。

    祁有枫轻声笑了一下,听着不太像是生气或者尴尬,倒有一点无奈的意味在里面。

    “别多想,你们都别乱想,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想法而已,我说了,你们听到了,仅此而已。”

    “年年,你也不用想太多,你在收到尼克的礼物的时候,难道还会紧张不成?”

    年年摇头,笑着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点不好意思于自己的自作多情。

    是有人自作多情?还是有人情难自禁?公子滟把这两个问题咽回了肚子里。祁有枫明显还不想让年年困扰,也或许是他本人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公子滟都觉得这种事情,旁人最多也就只能发光发热,而不是越俎代庖。

    除了年年,古羽似乎也已经被祁有枫的坦然给糊弄过去了,很配合地点评了几句这个说法的深刻意义,又非常配合地表示出狱之后一定会把他的礼物奉上。

    “多亏了遇见你,我才懂得了这个游戏的精彩之处,更帮助我挑战了自己的极限。”

    古羽真诚地对着年年说道,倒的确是把祁有枫那句话的冲击性给减弱了不少。

    这是神助攻?还是猪队友?公子滟觉得,今天被自己咽回肚子里的问题似乎有点多,他有点消化不良。

    站起身的公子滟在保镖大叔们的簇拥下四处踱着步,又走到那个挂在半空中的大沙漏前看了看。

    “你们快来看,这个沙漏是不是速度变快了?”

    这一看之下,公子滟连忙招呼大家过来看。

    既然这个大沙漏是用来给他们数数解闷用的,那现在这个加速下落的沙子是搞什么?让他们练嘴皮子的?

    “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刑期缩短了?”

    祁有枫最先起身走了过来,确认了之后猜测道。

    “恭喜你们!答对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有些失真,轰隆隆地像是在打雷。

    “谁?”牢房里的大家瞬间严阵以待,亮出兵器警惕着四面的空气,只有年年皱着眉捂住了耳朵。

    “麻烦这位朋友调低一下音量,我们都听得见。”看到年年的表情,祁有枫很有些不满地回应道。

    “啊?等等等等,”那男子也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这么大,“我说这玩意儿怎么调?哦哦哦,按这个是吧,谢谢啊。”

    片刻后,一面透明光屏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在看到光屏中的人时,年年和祁有枫齐齐地长出了一口气。

    “唐青笠,你是来探监的吗?”

    年年用手拄着下巴,歪着脑袋问道。

    “当然啊,不过看起来你那里很热闹啊,估计不会太无聊了。”

    唐青笠在光屏里转了一圈,把牢房里的所有人尽收眼底,啧啧称奇。

    他们八卦城的这个牢房,今天应该还是第一次这么拥挤。

    “啊,古羽!你果然在这里,你们会长很担心你,你等等啊,我现在就发个消息给他。”

    唐青笠曾经在洛阳见过古羽,此时立刻就认了出来。

    “原来是唐青笠兄弟,”古羽也认出了这个江女侠的徒弟,有些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跟我们会长说一声,我这里再有五天就能出去了。”

    “不是五天吧,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刑期缩短了吗?花了多少钱?缩短了多少?”公子滟发现这是个他不认识的人,但是既然狱友们都很熟悉,那也就是自己人了,问起话毫不客气。

    “花钱?”唐青笠一愣,抬头反问。

    “不是花钱赎人吗?”富家大少公子滟也反问。

    “赎什么人啊?你当我们明堂是什么地方了?”唐青笠无语,又加了一句:

    “再说了,你们可是跑到我们明堂的外交部去捅了三个朝廷的外宾,这个罪名,谁敢让人来赎你们出去?”

    “那你刚才说什么恭喜我们猜对了?”年年不解地问道。

    “这个嘛,先让你再见一个人。”唐青笠向旁边一让,半个身子退出了光屏的范围,另一个人影被投射到了这片夜空。

    “江、江女侠?”

    “师父?”

    年年和古羽同时认出了这个人,脱口而出道。

    “年年,古羽,好久不见。”江锦瑟向着二人微笑,目光一扫其他人,在祁有枫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位想必就是来自囚龙寨的祁有枫吧?”

    江锦瑟看着那两把弯刀,又看了看此人站在年年身后那明显是在保护的姿态,戏谑地对年年眨了眨眼睛,结果只收到年年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就是我,之前还听唐青笠讲过不少他师父的事情,现在一见,确实是如他所说。”祁有枫大方地对上了江锦瑟探究的眼神,温和地笑了笑。

    “是吗?我估计这小子应该没说过什么好话吧?”江锦瑟笑道,无视了一旁唐青笠的大声辩白,礼貌地对着公子滟点头:

    “这位是,怡红公子滟?”

    公子滟早就整理好了发型和配饰,又取出一把素雅的翠竹纸扇,配着他身上那身精致考究的白衣,倒也真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正是在下,久闻江女侠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此等飒爽英姿,若不是某身陷囹圄,当为女侠牵马洗剑,方可一抒某胸中倾慕之情。”

    “他在说啥?”年年向后退了一步,凑到祁有枫耳边悄悄地问道。

    “他在撩人。”祁有枫感受着左耳传来的微痒,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要命了?”年年连忙抬眼去看光屏,唐青笠已经脸色铁青地挤进了屏幕,抬起手不知道点了什么,江锦瑟的人影瞬间变得模糊,只能看出一个轮廓。

    “青笠。”江锦瑟的声音有些无奈。

    “那小子从本人名字到行会名字都透着一股恶臭,师父你还是不要跟这种人多说话。”唐青笠瞪着公子滟,毫不客气地说道。

    公子滟心知这是踢到了鲜花外的铁板,有些遗憾地看了年年一眼,在收到祁有枫同样毫不客气的瞪视之后,默默地退到一边疗伤去了。

    “咳咳,说正事,师父,您来。”唐青笠见这小子识趣,就复又一副乖巧的样子,把江锦瑟请到了光屏中央。

    江锦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年年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能折腾,如果只是折腾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还把自己给折腾进这里了?”

    原本低头等着挨训的年年瞬间抬头。她还以为江锦瑟要狠狠地批评几句她之前的胡闹,没想到江锦瑟的重点不是她给别人带来了什么麻烦,而是她自己没能安全脱身?

    “不过你这次在明堂的所作所为,也带来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结果,从朝廷的角度来看,你这次可能还算,有功无过。”江锦瑟收起了微笑,斟酌着字句说道。

    “但是对明堂而言,你也没有什么过错,反而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年年听得云里雾里,还不待她多问,江锦瑟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虽然你这次被立刻抓了上来,但是,你是在走出天火楼之后才被抓的,之后也没有经过玄水岛的审判,而是直接被送到了这里。”

    年年看看左右,古羽同样一脸茫然,祁有枫还在沉思,只有公子滟一副了然的模样。

    公子滟察觉到年年有话要问,却只是用扇子竖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又指了指那个光屏,让她继续听。

    “结果就是,你的刑期原本就只有短短的五天,而此后又被缩短,现在只有一天了。”

    “真的?”年年惊喜,这最后的好消息她可是听懂了。

    “只不过,又在另外一些人的运作之下,你这个一天的刑期只是对留在牢里的你们而言,而不是对我们其他人而言。”

第二二四章 三件事

    “什么意思?”年年又掉进了迷茫的大坑。

    “时间流速不一样?”祁有枫猜测道。

    “对。”江锦瑟赞许地点头,看起来这个祁有枫的头脑还不错,并不是空有一身武力,只不过这个人似乎不在正途上,而是去当了土匪山贼。

    “对关在这里的我们而言,我们只被关了一天,但是在外面那些人看来,我们是被关了五天?”年年也理解了,问道。

    “嗯,这样的话,就能保证你从这个,”江锦瑟环视了一圈年年四周的环境,“天牢里出去之后,八卦城里绝对不会再有什么人在等着找你寻仇了。”

    “本来也啥人找我麻烦了吧?那个国师的限胡令不是把所有人都给弄走了吗?”年年问道。

    “限胡令弄走的只是外国人,想找你麻烦的可不止那些人。而且其中不少人被限海令愈加激发了怨气,怨气叠加的后果可是很可怕的。”

    江锦瑟看年年还是没想到,干脆地提醒:”别忘了,你之前在战场里做了什么。”

    年年一拍脑门,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她可是坑了好多好多人的战场cd来着。

    “所以相对于你这个五天的刑期来讲,他们那24小时的等待时间也就不那么漫长了,大家,”江锦瑟又有点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了。

    “大家都在奔走相告弹冠相庆,直夸明堂为民除害,某人恶有恶报罪有应得。”唐青笠的声音从光屏边框外响起,给江锦瑟做了补充。

    江锦瑟也只能点头,因为确实就是这样的。

    年年被抓走的同时,八卦城里的通天楼就恢复营业了,涌进去的第一批玩家众筹发布了一条世界信息,把这个充满了正能量的消息滚动宣告给了全游戏的玩家,据说此后明堂的名声大涨,不少人看明堂玩家的目光都亲切了一些。

    “啧,我怎么觉得,我这个仇恨值不降反升了?”年年摸了摸鼻子,自己要是再走出去,那算不算是魔头重生?

    “同时呢,还有一件大事,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精力,等你出去之后,估计那些关于你的流言也已经平息了。”江锦瑟神秘地一笑。

    “忘了说,在我们看来,你已经被关了两天了。”唐青笠的画外音再次响起。

    “这两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中一件,”江锦瑟看向了古羽,“天工坊和行天下正式合作,并且已经确认由行天下主导陆路,由天工坊主导海路,两边同时出发,一起完成世界任务。”

    “那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古羽有点着急,他可不想错过这个大事。

    “别急,要先等行天下完成送亲任务,大概需要十天吧,然后行天下从关外直接向西,天工坊这边也需要再熟悉一下船只的操作,同时准备一些海上必须的物资。”

    “送亲任务?”年年举手提问,“这个任务和世界任务有啥关系?”

    “这就是第二件事了,青笠,你来说吧。”江锦瑟退出了光屏范围。

    “年年,你还记得我们当时在秦岭从是岁手里接到的任务吧?那个寻找鹿角的任务。”

    唐青笠的人还没出现,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

    “记得。”年年点头,这实在是一段很难忘的冒险。

    “在那之前,不知道你留意过没有,通天楼里一直都有公主拒绝和亲各种闹腾的消息。”

    年年略一回想,确实有,她记得当时在长安城的通天楼里见到过,当时好像是说那位公主在绝食。

    “然后几天前,就是我们离开秦岭之后,公主就同意和亲了。”

    年年再次点头,这是她在八卦城通天楼里见到的。

    “所以说,让公主同意和亲的条件,就是那对鹿角?”年年也发现了这其中的联系。

    “对,第二件事,就是行天下公布了这个任务的前因后果,并且明确表示他们将要作为御用商队随同送亲,送亲任务结束之后,行天下就会成为唯一一个拥有出关权的商会。”

    “那我们天工坊是怎么”

    “其他人若是想出关,暂时只有两个途径,一是作为行天下的一员,二是作为合作伙伴,但是这个合作伙伴的名额,只有一个。”

    “啧啧,我已经可以预见到外边是什么情况了。”公子滟又开始卖弄他那把扇子。

    “这个合作伙伴不用说,肯定是天工坊了。行天下商会的人数上限是六百吧?我记得原来他们只有不到四百人,这下子可是要被迅速填满了。”祁有枫说道。

    而且这次新进人员的质量恐怕也会很高。

    “我们天工坊的人数上限也才四百,而且已经满了。”

    古羽的脑子也加了速,明白这会是两家行会间一个很长时间都难于逾越的差距。

    “而且,”公子滟踱着步子走到众人面前,“原本大家会埋怨行天下吃独食,但是现在,大家只会争夺加入行天下的名额,好一手四两拨千斤啊。”

    唐青笠赏了公子滟一个正眼,说起了第三件事。

    “第三件事不是什么世界级新闻,知道的人也还不多。”

    但是很明显,这第三件事才是这次探监谈话的重点,江锦瑟和唐青笠两个人小声交流了一下之后,还是由唐青笠继续讲道:

    “我们新上任了一位国师,这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吧?”

    看到所有人点头,唐青笠踌躇了一下,才说道:

    “这位国师的名字,叫做亚当。”

第二二五章 国师其人

    “亚当?那头狼王?”

    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唯有年年一脸震惊。

    “准确地说,是占据了狼王身体的那个亚当。”唐青笠纠正道。狼王被夺舍的过程虽然不清楚,但是此前此后的一切都是江锦瑟亲眼所见,应当不会是狼王在演戏蒙混过关。

    “他是怎么当上国师的?他不是妖怪吗?”

    饶是年年这个历史学得不好的人,也知道国师这个名号是个很大很大的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一只妖怪给占了。

    “不清楚,这也不是重点,”唐青笠挑眉,“重点是,这位亚当到底是谁?”

    “难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年年好奇地问道。

    这位国师的两条限令不单单是惹来全游戏的风起云涌,还间接地为年年解了围,年年其实还蛮感谢这个人的。

    “没有什么发现,但是有个猜测。”

    “按照师父所转述的藏花谷情况,有一点很巧合,那就是亚当出现的时候,刚好是我们这边杀死九色登仙鹿的时候。”

    听到唐青笠的猜测,年年更加难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亚当就是九色登仙鹿?这怎么可能?”

    “所以只是猜测而已。”唐青笠无奈地说。其实说起来,这不过是个直觉,是那位听了前因后果后的藏九的直觉。

    不过大家都觉得这个直觉十分接近真相。

    “就算是猜测,也得有个依据吧?”年年追问道,她实在难以相信。

    “因为同时,还有另一个猜测,或许这两者之间是有关联的。你看这个,这是我一直收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前几天才无意中发现的东西。”

    唐青笠也不卖关子,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本子,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朵夹在当中的粉色小花。

    “这是什么?”年年突然皱了皱眉,“好像有点眼熟。”

    “我说这个东西能放大不?还是......能送进去?好了好了,谢谢啊兄弟!”

    唐青笠一边扭头说话,一边在光屏底下的什么东西上按了几下,没一会儿这朵粉色小花就从天牢半空中飘落,年年连忙站起来接住,低头一看

    “这不是那个!这是虞桃给我的那种花瓣!”

    一模一样的花瓣,年年曾经拿着那片花瓣仔细描摹过它每一个细节,每一点色彩,而此时她手里的这一朵花,每一瓣都与虞桃的那瓣一模一样。

    “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年年抬头,看到唐青笠正按着眉心,似乎是在努力地回想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个东西的,好像这一段记忆被谁给取走了一样。”

    “青笠。”江锦瑟担忧的声音传入了天牢众人耳中。

    唐青笠立刻眉开眼笑地向着他身侧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虽然具体细节想不起来,不过我确实知道是哪一段记忆出了问题。”

    “是你在秦岭里的时候?”年年只能这样猜测。

    “对,准确地讲,是三尺水我们三人进入鹿溪山洞之后,我们都记得自己是被强制下线了,但是下线之前见到过什么,却没有人记得。”

    唐青笠叹气:“我问了三尺水和是岁,他们也有同样的记忆缺失,但是不像我有这么强的违和感,如果我没有问起他们,他们甚至都没意识到有问题。”

    “关于这一点,我想应该是唐青笠把这朵花收在了储物空间里的原因,玩家们的储物空间就像是一个被加密过的虚拟移动硬盘,内里储存的数据很难被从外部精准定位或者修改,但是就因为这一点被储存下的数据,唐青笠与之相关的些微记忆数据也被保留了,所以他才会有非常明确的违和感。”

    江锦瑟解释道,引来唐青笠一阵猛点头,也引来天牢里众人一阵钦佩的目光。

    “也就是说,这朵花很可能是你从鹿溪里得到的?而且有‘人’特意把这一段记忆给删掉了?”

    年年似是在向别人提问,也似是在询问自己。

    “鹿溪......九色登仙鹿......虞桃......狼王......亚当......”

    年年也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她好像隐约间找到了把这几个词连在一起的思路。

    但是,如果真的能连在一起的话,那么是不是说明.....虞桃是被九色登仙鹿给利用了?而虞桃把这片花瓣交给她,难道也是因为九色登仙鹿的指示?

    “根据当时狼王与小青对峙时的只言片语,虞桃确实是在圈养小青那些花妖,而且她应当是从哪里得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强大到足以设立一个覆盖整个藏花谷的结界。”

    江锦瑟刻意放柔的声音响起,却没有平复年年此时烦乱不宁的心绪。

    难道说,虞桃所拥有的知识,那些吞噬花妖壮大自身的知识,那些设立结界圈养花妖的知识,都与九色登仙鹿有关?

    “我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年年踏出一步,却忘记了现在的地面十分松软,脚踩在地上猛地一歪,一直关注着她的祁有枫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年年,我们现在手里的信息毕竟还不完整,所以你不用自己去钻牛角尖,等到以后事态清晰了,我们大家一起想,一起梳理,总会把事情弄清楚的。”

    光屏里的唐青笠也迈出了一步,结果只接触到一片空气。

    “假如那片花瓣真的是九色登仙鹿给虞桃的,而后又通过你被狼王得到,狼王因此变成了亚当,那么我想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过去发生了什么,而是将来会发生些什么。”

    唐青笠冷静地分析,平稳坚定的声线顿时把年年的思绪从秦岭拉回了这间牢房。

    “九色登仙鹿的智商有多高,我想你是最清楚不过的,现在它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能力加上权力,这个破坏力可是翻倍的。”

    “它应该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它应该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年年想到了阵营问题,九色登仙鹿身为一方阵营执掌者,肯定是为了己方的阵营发展在行动。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唐青笠也知道阵营的存在,自然懂得年年的意思。

    “怎么说?”

    “从游戏的角度来讲,平衡和持久是两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未来会出现的阵营虽然现在还不明确具体设定一定应该是两方实力相对平衡,这样才有可玩性,才会有玩家参与,这是游戏生命力的体现。”

    所有人点头,公子滟的脸色却有点难看。

    “但是现在,我们这里未来的阵营平衡被颠覆性地影响了不说,而且很有可能,整个华夏区的游戏进程都已经陷入混乱了。”

第二二六章 被破坏的网

    听到唐青笠的话,牢内众人有片刻的沉默,直到古羽小心翼翼地问:

    “难道说,外边已经世界大战了?”

    他们好像只是蹲了五天天牢,这外边世界的变化有这么快吗?

    “不是这种混乱,”唐青笠有点无语,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是游戏进程可能无法顺利地按照原定计划发展下去的那种混乱。”

    “你怎么知道游戏进程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年年问道,还看了一眼公子滟。

    难道说唐青笠家其实跟公子滟一样,也是这个游戏的老板之一?

    “猜的,”唐青笠摊手,“是基于某些线索的合理猜测。”

    “这个猜测的起因是三尺水从八卦城通天楼主管福帝那里套来的一些内幕,我们最近也住在通天楼。”唐青笠说。

    “等会儿,”年年举手,“三尺水能从福帝那里套出话?”

    “这个嘛,过程我也不清楚,”唐青笠说,“反正结果就是,三尺水自认为他从福帝那里套出来一些消息。”

    “根据福帝所说,原本这个世界任务光是前期准备就需要至少三个月,实际参与到商路开通的玩家人数应当在五千到六千之间,而间接参与其中的玩家将会是全华夏区玩家人数的八成。”

    “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唐青笠打断了年年几人快要脱口而出的惊讶,继续道,“我们探监的时间有限,我先说。”

    “既然年年你留意到那位公主和亲的进展,那么可能你还记得前几天通天楼发布的另一个消息。”

    “我们云笈剑宗的某位长老在西方发现了魔族的活动痕迹,”江锦瑟接过了唐青笠的解说工作,“我昨天特意回门派找那位长老求证过,这个西方指的是华夏往西北方的某处雪山附近。”

    年年睁大了眼睛,雪山?东西方之间的那座雪山?

    “那位长老已经向门派报备了这个消息,并且提请掌门派人前往西方仔细探查,同时与其他门派互通消息,一边在华夏境内留意是否有偷潜进来的魔族,一边与各门派组成联合探查小队,分批前往那座雪山。”

    不用江锦瑟多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不起眼的消息与世界任务的联系。

    这原本应当是一个先期探路任务,为商队的最终成行提供情报。

    而且,假如当真在雪山附近发现魔族踪迹的话现在看来是百分百会发现的那么那里就可能成为一个各门派联合驻扎的据点,不仅可以为往来的商队提供安全保障,还可以作为一个固定的补给点。

    而提到补给的话……

    “神农谷!”年年惊呼,“神农谷最新培育的那什么耐寒耐暑的草药!刚好是用在沙漠雪山沿线的!”

    江锦瑟赞许地点点头。

    “青花茯苓说,她们神农谷自一个多月前就出现了大量与这些新品种培育的相关任务,前几天最终成功后,也在筹划人手和物资,想要响应云笈剑宗的号召,一边去探查,一边实际到雪山附近栽种这些新品种。”

    “南方沿海也已经出现了海盗的踪迹,不少玩家已经亲自与侵袭沿海渔村的海盗交过手,而天工坊派去记录潮汐变化的人还搭救了一船受到海盗袭击的幸存者,这些人全部来自某个游戏里尚未发现的沿海国家。”

    “他们这些幸存者先是抵达了洛阳,因‘无意间’流出的异国释教经典,引发了华夏本土佛教各宗派的争议,各宗已经提议派选弟子一同出海去西方寻找佛典真经,并邀请少林寺派一些武僧随行保护,当然,这些武僧需要经过挑选,同时还可能得到几位少林宿老的亲自指点。”

    “这些人也提供了不少海上的信息,尤其还画出了他们船只的结构图,只不过当时木本尊和丁壬都在秦岭里,天工坊其他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人本身的重要性,在欣喜地得到这些信息之后,就让这些人自行离开了。”

    “而后,他们就去了长安,不知道利用了什么途径,竟然面见了当今圣上,其中一人更是不可思议地获得了皇家信任,成为了我们的国师。”

    说到这里,江锦瑟叹气:

    “除去明显出现问题的最后一步,加上我们了解到的其他蛛丝马迹,这所有线索连在一起,都表明了这个世界任务本就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个玩家行会可以独揽的,而是一张联结了整个华夏区所有门派势力的大网。”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任务只有我们华夏区才有,现在你们应该也能找到答案了吧?”

    确实,答案也已经很明显了。

    盖亚大陆和华夏,两个游戏的开放时间相差整整一年,以游戏内时间来计算的话,就是两年的差距。

    不管是玩家的个人实力,还是玩家势力的规模,华夏区都远不及盖亚大陆。

    同样都是各自游戏区的顶尖玩家势力,行天下才不过有六百人上限,而蔷薇骑士团的人数上限足有两千。

    而这个可以基本让全民参与的世界任务,尤其是前期准备工作所衍生出的大量子任务,完全可以让所有参与玩家的实力得到一次大幅度的提升。

    之后那需要五千人集结成行的商路开拓,应当是提供给玩家势力的加强,最起码要让华夏区的几个顶级行会追上盖亚大陆的同级水平。

    参与不了商路开拓的玩家也不用担心没事做,那位云笈剑宗的长老不是还建议大家在华夏境内寻找魔族踪迹吗?想来这又是一系列衍生任务。

    天牢里又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在大家意识到这个世界任务架构的复杂和内涵时,他们也同时意识到了国师那两条限令的破坏力。

    限海令干脆禁出关出海,而限胡令则是拉响了朝廷与修真势力间的警报,不管是亲近朝廷的门派,还是素来受朝廷忌惮的门派,此时恐怕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要说联合起来做事了。

    “这才是四两拨千斤啊……”公子滟喃喃地说道,手里举着扇子,却半天也没有摇动一下。

    “影响还不仅仅是这些,”江锦瑟苦笑,不得已打断了天牢里众人的震惊失语,“还有”

    她的话刚出口,就好像是被什么人打断了一样,江锦瑟转过身点了点头,复又看向年年等人。

    “我们该走了,剩下的我们见面再聊。”

    “年年,我从矮人族的玩家那里了解过,不管上限是多少,你们盖亚大陆的佣兵团规模却鲜有超过一千人的,你不妨从这个角度来想想。”

    “抱歉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坏消息,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能聊一点高兴的事情,明堂的牢房,和人,都很有趣,你们不如稍后耐心地梳理一下思路,交流一下感情,或许脚下这座八卦城能给你们一些灵感呢!”

    江锦瑟眨眨眼,笑着对众人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了这座牢房的空气中。

    目送江锦瑟离开的众人面面相觑,公子滟又摇起了他的扇子,眼珠转了转,摸着下巴。

    “本公子现在倒是真的好奇一件事。”公子滟说。

    “这些npc到底能把我们的对话理解到何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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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 立场与是非

    刑满释放。

    从入狱到出狱,天牢里这一群人就没有见到过其他活人出现探监的唐青笠和江锦瑟除外。

    明堂还是一贯的善解人意,改邪归正的年年等人被直接传送到了公子滟的那间别院门口。

    众人落地后向四处张望,视线无意间扫过身边一个大牌子,公子滟便黑着脸举着扇子指向了天空,“你你你”了半天才把嗓子里那口气给吐出来。

    前天公子滟才把那间别院送人,今天新主人已经雷厉风行地给别院换了招牌和大门,还特意在门口立了一个一米多高的牌子,红底黑字地写上了一排大字:

    “请原主人怡红公子滟及其朋友勿要擅闯,否则乱棍伺候。”

    大家再仔细一看,又在下边发现了一行小字:

    “敬告原主人,弃留藏品因有伤风化,已全被封存处理,万望勿念。”

    公子滟很巧地被扔在了这个牌子跟前。

    公子滟夸张地捂着被扎的心口,一边快步离开这个地方,一边吐槽:

    “明堂绝对是故意的!这是报复!幼稚!无聊!”

    心情本有些低沉的另外几人顿时忍俊不禁。

    之前飘浮在云端的时候,尽管大家交流的话题有些沉重,但也有一些失重状态下的失真感。

    从蓝天白云落回到黄土青砖,脚踏实地的众人也随之感受到了降落回他们心头的思绪,四周的高墙窄巷也似乎有了促进偏头痛的功效。

    现在看到一向注重形象的公子滟也有哇哇乱叫的时候,那一点引发偏头痛的神经波动就变成了大家挂在脸上的笑意,古羽更是难得地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谁让你刚刚扎了明堂的心,现在人家反扎回来也是正常。”

    形象既然已经摔碎,那不妨再踩几脚,“啪”地一下,一把铁骨扇拍在了公子滟的手心,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我那是友善的提醒,是殷殷关切,是逆耳忠言!”

    年年抿嘴一笑,刚好与看向她的祁有枫对视,祁有枫微勾的唇角抹去了不少他脸上的焦虑,也让年年的担忧略略回落了几分。

    江锦瑟最后的提醒实在是太明显了,大家也就听话地在天牢里开起了茶话会,佐谈的则是凭空出现的几壶好茶和几盘水果。

    年年首先介绍了盖亚大陆佣兵团人数的玄机。

    尽管盖亚大陆已经有几个人数上限已达两千的大佣兵团,但是这些佣兵团的实际人数都在一千上下,与其他的佣兵团规模相差无几。

    因为在游戏过程中,大家都渐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人数规模在超过某一个界限之后,佣兵团可以承接的任务数量反而会有小幅度的下降,而他们在盖亚大陆上的通行却会受到更加严格的限制。

    很快就有“头脑清醒”的人发现,造成这一个奇怪现象的原因,正是盖亚大陆的政治格局。

    矮人族和精灵族都是以部落的形式散居在领地之中,而盖亚大陆的人族领地中则是大小公国林立。

    这些部落和公国有大有小,常驻人口从几十万到几万不等,而那些人口不过十万的部落和公国就占了总数的四成。

    人口不多,其中可以充当武装保障力量的人口就更少了。因此那些没有政治归属、又流动性极强的大型武装势力,即佣兵团,在成员超过一定数量以后就极易引起小公国的忌惮。它们不仅会尽量避免佣兵团入境做任务,还会警惕佣兵团在大陆上的行踪和落脚点。

    那么干脆用武力拿下这些小公国如何?

    很尴尬的是,这个两千的人数上限决定了他们只会成为威胁,而不是威慑。

    而在这个玩家普遍实力无法与大环境抗衡的时期,胆敢这样做的人只怕会先被玩家给消灭掉。

    如此一来,佣兵团们既然暂时找不到突破人数上限的方法,又不想引起无端的猜忌,那不如把人数压到警戒线以下,这样管理起来还方便一些。

    这个世界可没有团队界面这种东西,管理佣兵团也不可能只是动动鼠标键盘,那些十来人的小团队都尚且有各种纠纷,换成千百人的大团体,其人际关系和利益关系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在这里生活的人都会以环境为基础来思考问题,而你们却只会愚蠢地寄希望于外界的野蛮操控,这与那些只会祈祷上天眷顾的人有什么区别?”

    据尼克说,这是那位“头脑清醒”的人最后所做的总结,而他深以为然。

    年年转述的这句话顿时引发了连片的沉默,而公子滟则是反应很快地接上了话:

    “啧啧,那些小公国也太小气了,不过一两千人就怕成这样了,看看我们,估计就算哪个行会人数突破五千,朝廷恐怕也不会放在眼里,又不是那种桃李满天下门徒走四方的大~势力~”

    说到这儿,公子滟还装模作样地问了些问题:

    “你们说,我们华夏区的总人口和玩、修真人口的比例是多少?对了对了,这些门派给不给朝廷缴税啊?诶,明堂现在有多少弟子了?你们做好人口规划了没有啊?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名词?可持续发展,听说过没?”

    公子滟最后这几句话是对着天空问的,而他们也很快得到了回复。

    年年看着自己的右手,她才啃了两口的一个苹果就这样消失了。

    同样说了不少话的公子滟刚想倒杯茶,一低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茶盘。

    “你惹到人家了。”年年舔了舔手指,好歹还给她剩下一点果汁。

    “我只是说了一点实话,提醒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真相而已。”公子滟叹气。

    只不过从玩家的角度来看,门派的兴衰命运,远远不及自身以及自家行会的发展空间来得重要罢了。

    华夏王朝确实不会小气到去忌惮个几百几千人的小行会,但是之后呢?

    玩家们的行会也不仅仅是一堆人聚在一起,我叫你声会长,你喊我声兄弟,拿义气当饭吃这么简单。

    囚龙寨基本是以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为经济来源;行天下的玩家人数不多,但是手底下掌握的产业却是不少;天工坊以技术立足,不仅有矿业在手,还揽住了不少好工匠;玉熙宫则是与不少大戏班关系密切,这些人虽然社会地位不高,但也有些与高门内宅的交际,实际影响力也不可小视。

    当前的这些大行会,都不是可以简单拿人数来衡量实力的江湖帮会。

    也因此,谁也不知道这些行会什么时候就会碍了眼,挡了路,进入发展的瓶颈期。

    大环境的稳定在初期是好事,但稳定也是一潭死水。

    倒也不需要王朝倾覆这样的大混乱,内外的一点刺激总是必要的。

    尤其是来自外部的刺激,有交流才会发现差异,有差异就会有争端,争端既是激励,也是启发。

    而那位国师很明显不太喜欢混乱,他没有愚蠢到截流出一处死水,只是在拦河建坝,既保证了内部的相对稳定,又留下了流动的活水。

    从这个世界原住民的角度来看,国师做了一个非常英明的决策,给了他们日后的安居乐业。

    但是对玩家而言,他们自进入这个世界开始,立场就已经固定。他们想要升级,想要娱乐,想要成就感,想要酣畅淋漓的战斗,想要精彩的游戏体验,就只能拆掉那道堤坝。

    这也是公子滟几人有些情绪低落乃至失态的原因。

    此事竟无是非对错之分,只有无奈的立场之别而已。

第二二八章 送行

    “枫哥,你现在就要走吗?”

    带着由保镖大叔们组成的尾巴,公子滟、古羽、祁有枫和年年四人离开了原公子别院所在的这条街道,几人略微商量了一下,决定前往通天楼,而祁有枫刚好顺路从八卦城的山门离开。

    年年他们进来时的那个“后门”似乎只是单向的,毕竟谁也没听说过有人走着走着就瞬移到了悬崖边,所以祁有枫也只能无奈地选择从明堂坐船沿河向上,找个合适的站点下船,再重入秦岭。

    “对,我给子墨发了消息,他那边暂时还忙着建寨的事情,虽然对外界的消息也知道一些,但明显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复杂关联,我总要回去一趟,如果,”祁有枫顿了顿,叹气,“如果真的要出事,我们这些兄弟也要一起面对。”

    囚龙寨的危机,这也是他们刚刚推算出的问题之一。

    原本年年是打算转移一下话题,略略地讲起了她在秦岭山中与九色登仙鹿之间的几次接触,希望公子滟这个聪明人能提出些建议,比如九色登仙鹿是否真的会摇身一变成了一国国师,又要与全世界玩家为敌。

    讲着讲着,年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扭头看向了祁有枫:

    “枫哥,你们囚龙寨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要去找九色登仙鹿?”

    是岁等人的任务是为了鹿角,并不需要取它的性命,更像是要取得九色登仙鹿的信任和协助,但子墨那些人却是实打实地要杀它,这是因为什么?

    “这一系列任务都是子墨接的,具体的内容我也没有在意,只知道要杀掉它。”祁有枫说到这里,神色也有些凝重,“当时我们还觉得奇怪,这个建寨系列任务的前边所有环节都是劫掠行人百姓、袭击镖局队伍,还有抢夺官府的税金税粮这种,突然最后一个最关键的环节竟然是去杀一只鹿,怎么看都觉得不搭调,那时候关云还嚷嚷着是不是子墨搞错了任务。”

    “等等等等!”

    公子滟突然一扇子拍在了祁有枫背上。

    “你那还真是一个土匪寨啊?!”

    以公子滟从牛大壮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他本以为这帮人就是一些偏好打架杀人的玩家凑在一起行凶,但本质上还都是散人玩家。

    “你们这是游戏官方‘认证’的土匪寨??”公子滟又重复了一遍,不等祁有枫回答,又问道,“你们是第一个明确要与朝廷做对的玩家组织?”

    虽然都是疑问句,但其中震惊的意思远比疑问要强烈,这也是年年突然之间想到的问题:

    “其他的玩家组织暂且不说,但是你们囚龙寨的处境恐怕不妙。”

    “何止不妙啊?”公子滟瞪着眼睛,哗啦啦摇起了扇子,“你们原本恐怕是会被引导着参与到这个世界任务中的。不!你们必须要成为这个世界任务网络中的一部分!不管是随同商队出行,还是趁华夏境内纷乱暗中发展,你们必须要参与进来!提高实力,积攒财富,壮大队伍,与其他行会或门派交好,你们必须要这么做!否则你们根本存活不下去!”

    说到这里,公子滟不由地吐槽:

    “看看你们建寨的那个位置!秦岭!离帝都长安才多远??再看看你们那个名字!囚龙!我要是皇帝,自打知道你们这个名字那一秒起,我就得派兵灭了你们!”

    祁有枫苦笑,这名字是子墨起的,当时他们都觉得挺威风,却忘了在这个游戏背景之下,这是个多么大逆不道的名字,而之所以建在秦岭里,那自然是因为秦岭是玩家们最常出入的野外区域,这里“生意”多啊!

    如果不是这几日与年年等人的相处,又好运地因为年年的关系接触到了如此多的“内幕消息”,他恐怕和子墨那些人一样,自始至终都想不到要以另一种身份来思考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现在只希望我们那位国师不是个‘攘外必先安内’的人物。”

    祁有枫苦中作乐地开起了玩笑,他现在人在天牢,与外界消息不通,就算现在真有大军压境去剿匪,他也无能为力。

    “这你倒是不用太担心,”公子滟毫不客气地指出,“相对于其他需要国师大人动脑解决的问题,你们不过就是个小虾米,而且要解决你们也简单,直接武力镇压就行,我估计他暂时还是会把全部精力放在即将要出行的那两个商队身上。”

    “希望如此吧,我出去以后会立刻发消息给子墨,提醒他继续当个安静的小虾米,”祁有枫赞同地点点头,看向了年年,“不过我也不能一直置身事外,不管是被剿灭,还是要寻找其他的应对方法,我肯定要在。”

    “所以,”祁有枫看着年年眼神里的担忧,笑容轻松,仿佛漫不经心,“我恐怕要对你说一声再见了。”

    再见,那就是一定会再见面。

    八卦城里,顺路给祁有枫送行的队伍已经走到了通天楼所在巽字区的街口,祁有枫停住脚步,看了看那座隐约可见的木楼,觉得自己前几日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在里面,有些怅然,有些牵挂,有些话想说,但又有些踌躇。

    “枫哥,我们来加个好友啊,”年年笑眯眯地递过她的传讯水晶,“这几天天天跟你在一起,竟然都忘记了要加个好友。”

    “是啊,”祁有枫笑着转头,看向年年,“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也忘记了。”

    传讯水晶投影出一片翠绿色的小叶子,清晰地印在祁有枫手里的传讯玉符上,留下了年年的名字。

    “枫哥,有什么事情千万记得给我发消息。”

    “我这边如果得到什么消息,也会立刻通知你的,你可要随身带着传讯符。”

    “还有,你们千万小心,最近最好别太引人注意了,之前就是有人上报给了官府,是岁他们才会进山去探查的。”

    “还有还有,你们要不要再去探探藏花谷和鹿溪,尤其是鹿溪,说不好能有什么发现呢?藏花谷那里其实挺适合藏身的,你们要是真的出事了可以去那里躲躲,额,不过我也不确定小青会不会愿意让你们进去。”

    年年每说一句话,祁有枫就点一下头,虽然一言未发,目光却始终没从年年的脸上移开。

    看到年年自己越说越纠结,最后还在考虑要怎么让子墨和小青握手言和,直想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祁有枫笑道:

    “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会小心的,倒是你,别”

    祁有枫一顿,继续说道:

    “别忘了试试那件斗篷,还有,有空的话去趟虹缂小店,老板娘还有额外惊喜给你。”

    “惊喜?”年年眉头一展,好奇地看向他。

    “你去了就知道了。”祁有枫故作神秘地一笑,笑容落在年年发间的发卡上,心跳有一瞬间的跃动,好像退回到了之前的某一个瞬间。

    “好了,我得走了。”祁有枫连忙收回目光,对着年年和其他人挥挥手,“你们赶紧去通天楼吧,唐青笠和他那位师父估计快要等急了。”

    “真不用我们送你去码头吗?”年年觉得这好像不太合适。

    “喂喂喂,不用搞得这么客气吧?”祁有枫哭笑不得,“不用这么麻烦,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又碰到了。”

    “也是,估计我没什么事的话,就跑去秦岭里看看了。”年年摸摸鼻子,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尼克他们再有十天就要到长安了,自己这一段时间也不好跑得太远,估计也就是在长安附近活动,秦岭倒是个好去处,她也想再回去找趟小青。

    “欢迎欢迎,子墨可是一直想招揽你的。”祁有枫笑道。

    “当土匪好像也蛮有意思的。”年年也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事业的前途。

    “很有意思的,你应该会喜欢的。”祁有枫很真切地邀请道。

    “咳咳!”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公子滟无奈地出声提醒,古羽早就一个人往通天楼溜达了。

    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打声招呼就完了,跟上下线打招呼根本没什么区别。

    公子滟查收着成功收到的两份注目礼,目光从有些懵懂的年年移到了祁有枫脸上,挑眉问道:

    “你不打算再说点什么?”

    看着这个人磨磨蹭蹭遮遮掩掩的样子,公子滟都有点急,又想多嘴管闲事了。

    “现在不是好时候,等等吧。”祁有枫也没有装傻。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年轻人~”公子滟老气横秋地吟诗作答,手里的扇面也换成了美人折花图。

    “这样说的话,”祁有枫笑笑,“那我就更要等等了,把花摘下来容易,但是摘下来之后呢?”

    看着正莫名其妙地回望他的年年,祁有枫目光柔和,说道:

    “我能保证被我摘下来的那朵花依然能像以前那样盛开吗?”

    摇动的纸扇一顿,公子滟认真地听完了祁有枫接下来的话:

    “我不能这么自私,仅仅是因为自己想要,就不负责任地去让她枯萎,所以我想再慎重一些,再做些准备,让她能够永远永远地鲜活美丽。”

    “唉,你真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公子滟沉默片刻,有些怅然。

    “如果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么想,那么一定会少很多很多的不甘和怨恨,也会少很多很多的悲剧。”

    祁有枫轻笑,他曾经对公子滟的那些厌恶和不屑,早已烟消云散,他也很感激公子滟一直的“多管闲事”和“不管闲事”。

    这是一个很热心的人,与年年相识不过几天,就能为了她随手送出去两处房产,又陪着进了大牢;身为一个志在风月享受的玩家,明明不会被影响,却费心地帮他们分析着当前的复杂局势,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而刚刚也是真切地在担心他们囚龙寨的处境。

    这也是一个很澄澈的人,头脑不差,却从未有过猥琐的算计,嘴上胡言乱语,看向年年和江锦瑟的眼神里却只有单纯的欣赏,所以当时江锦瑟和唐青笠才没有真的生气。

    或许之前的那些传言,真的是有些误会吧!

    祁有枫正想抬手拍拍公子滟的肩旁,留意到他动作的公子滟却身手矫捷地向旁边一跃,躲过了他落下的手掌。

    公子滟惊魂未定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嫌弃地说:

    “朋友,你又不是软妹子,不要动手动脚的好不好?”说罢,公子滟还往年年身边凑了凑。

    祁有枫瞥了他一眼,又觉得这人讨厌了。

    “说正事,”接收到祁有枫的眼刀,公子滟轻咳了一下,严肃地提议,“我建议你们往巴蜀方向移动,最好是把山寨建在蜀地,至于原因,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祁有枫点头。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公子滟挑眉。

    像是对暗号一样的两人相视一笑,看得年年一脸不明所以。

    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再一次捡起了去补个古文课的想法。

    要不......我去玉皇书院当个插班生?学费是多少哇?贫困生补助有没有!

第二二九章 补课的可能性

    送走祁有枫的年年并没有进入通天楼。

    虽然被关了五天,但是年年的余威尚在,为了楼中无辜群众的小心脏,她在离通天楼大门一百米的地方就被拦了下来。

    拦住她的是折返而回的古羽,古羽身后是笑盈盈的江锦瑟、幸灾乐祸的唐青笠,和激动的苏泽。

    好久没见的苏泽果然拉着年年重申了一遍要给她画画的事情,在看到年年点头之后,就蹦到了公子滟身边,像是等待表扬的小孩子一样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年年是不是很漂亮?”

    公子滟手里的扇子又换了一幅扇面,这次是鲜艳的海棠春睡图。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画完之后别忘了给我留一张啊!要正面大特写那种!”

    这两位果然是同一个型号的。

    年年看着公子滟和苏泽,默默地在心里点评道。

    不仅脸上那红扑扑的笑容一模一样,就连放光的双眼和飞扬的音调都在同一个频道上,莫名其妙地就让年年想到了狼狈为奸这个词。

    ……有空还真是去补个课吧,这个词似乎不太好。

    年年顺势问起了玉皇书院插班生的事情,江锦瑟好笑地表示她可以当远程私人家教,唐青笠吐槽她是不是太无聊了,古羽倒是提出了一个有用的建议:

    “城里应该有私塾,毕竟老百姓家的小孩子也有要上学的,你可以去旁听一下。”

    “私塾?学校!那我要去看看!”

    年年雀跃,凑到古羽面前仔细地询问私塾的位置。

    年年对学校的好奇心倒是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这种好奇心很多玩家都有,跑去实地参观私塾教学的人也有过不少。

    没办法,传统学校和课堂这种已经快要消失的东西难免会有几分引人探究的魅力。

    人工智能进入教育领域的时间已逾百年。这些“教师”学识渊博,从不犯错,既熟知教育心理学,又不会失去耐心,管理成本也比较低,很快就被应用在各种初等教育机构,并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逐渐占领了中等和高等教育领域。

    就连各种综合性研究学府里,真正的人类教授也只会在进阶性课程中出现,所做的也不过是理论和思想的引导,而不是知识灌输。

    与教师同时被淘汰的就是教室和校园。

    足不出户就能学习,课程安排科学高效,还能享受单对单定制内容和教学方式,真正的获得个性化的全面素质教育,那何必还要受风吹日晒去学校,何必要去忍受那些填鸭式无趣又单调的课堂教学呢?

    在这样的现实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玩家们,自然会对游戏里复古的集体教学充满好奇。

    只不过也就是好奇而已,并不会真的有人会去体验一下这种东西,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些老先生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念书本的时候。

    “还是有的,因为不能不去啊,”年年听到唐青笠吐槽那些“复读机”,古羽也表示不懂这种老师的价值在哪里,出声说道,“我们盖亚大陆的圣堂学院啊,那是个大学校。”

    他们已经坐到了一家酒楼的包厢里,公子滟和苏泽两人的气场叠加太过强大,这一间包厢装不下,所以那两位带着保镖队伍单独跑到一楼大堂去交流艺术了。

    “啧啧啧,可怜呐!”唐青笠表示同情。

    “那应该会先进一点吧?不然玩家怎么受得了?”古羽也好奇,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反正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只会复读课本,据说还挺有意思的,他们还有宿舍哦~双人间,你们没见过吧?”

    年年得意洋洋,宿舍这东西据说只有历史书上才有,估计全世界(现实加虚拟)也就只有圣堂学校的人还能体验一把集体宿舍的生活。

    “没有。”唐青笠和古羽老实地摇头,就连江锦瑟也略有些好奇地看向她,等着她介绍更多。

    “而且啊~还是那种上下两个床摞在一起的那种双人宿舍哦~还有宿舍管理员,每天还会查房的那种~”

    “你别是胡编的吧?这种东西,玩家怎么可能会接受?”

    脑内想象了一下,唐青笠觉得这个有点难以置信,住在一起就算了,怎么还没有隔间?上下床?那有个人睡觉还要爬上爬下?难道说两个人轮流爬到上边睡觉?

    “真的啊!我亲眼见过!”年年信誓旦旦地说,却更让人怀疑了。

    “少来,你不是说你们那边种族矛盾尖锐吗?你一个精灵跑去人族学校参观宿舍?”

    “当然是偷溜进去的啊!”年年嘿嘿一笑,摆弄着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许喝酒。”江锦瑟一瞪眼,唐青笠倒酒的动作也一停,老老实实地端起了茶杯。

    “唉~”年年认命地放下酒杯,正襟危坐,乖乖地听江锦瑟临时给她补课。

    她刚才问了问那个“蜀道难”是什么东西。

    大家告诉她,这个不是什么东西,是篇古文。江锦瑟更是干脆逐字逐句地给她讲起了课。

    虽然听得昏昏欲睡,年年也明白了公子滟刚才给祁有枫的提议是什么,又找唐青笠等人求证了通天楼里最近没有剿匪的风声传出,稍稍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话说到这里,气氛自然就不再轻松,古羽从江锦瑟那里了解到天工坊的动向,打算和江锦瑟结伴向南,十天后一起出海。

    江锦瑟已经正式加入天工坊,此次也要随同出海,唐青笠自然是要紧跟师父的脚步,他们三人陪年年吃完这顿接风宴就要出发。

    谁都知道这次出海一定是困难重重,正式出发前也肯定会有诸多纷乱,但是却没有人打算放弃。

    困难来自于暴跌的参与人数,既然原定千人出行,那么沿途所遇危险也会是千人级别的难度,他们这几百人大概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更不要说他们还被剥夺了积攒经验提高等级的时间。

    不能指望游戏公司调低难度说不定游戏公司还希望这一批人出海就死,好拖延一下时间但他们也估计国师还会有动作,所以打算视情况而定,边走边看。

    “说起来,如果不是行天下提早发现了那个悬赏任务的玄机,估计这个世界任务就要被朝廷独揽了。”唐青笠感叹。

    “可是,如果你们不去寻找鹿角,九色登仙鹿就不会被放出来吧?那可能就不会有国师了。”古羽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觉得这个因果有点奇妙。

    “我们不去也有别人啊,别忘了枫哥的那个山寨。”年年提醒。

    除了子墨,西米尔也一定会想办法把那只鹿放出来的,所以还是要夸一下行天下的好运气。

    想到西米尔,年年突然很想去查查他的行踪,按理说这位应该也要有动作了,否则他这个阵营在华夏区恐怕就要被玩死了。

    啊,妈蛋,我好像跟西米尔同一个阵营的,年年随即想到这里,有点郁闷。

    己方阵营老大好像有点弱,又不能打,又不够聪明,手底下的势力……已知的除了囚龙寨,似乎就她年年一个人。

    这位是不是有点玩忽职守?

    下次再见到西米尔,我一定要严肃地教育批评他!

第二三零章 画骨

    八卦城里有座酒楼,名叫甘醴坊。

    这原本只是家酿米酒的小作坊,店家酿酒的手艺好,还会根据季节和客人的需求调整口味,善饮者喜欢他家的香酒醇厚,妇女小孩喜欢他家的甜酒甘洌,老人家也喜欢用他家的米酒煮汤滋补,生意越来越好,就慢慢地扩了门脸,请来附近村镇几位擅作家常野味的老师傅,又加盖了两层楼,如今已经是一座精致的三层酒楼。

    一层还是老柜台和条凳长桌,方便客人打酒,也供路人歇脚小酌,门外转角楼梯向上到二层大堂,才到了正经点菜吃饭的地方,三层就是些酒楼惯有的包厢。

    自打酒楼开门后就闹哄哄的二层大堂此时寂静无声,小二们蹑手蹑脚地躲到柜台里放下手里的大铜茶壶,刚刚噼里啪啦打算盘的老掌柜把手掌按在串珠上,稳稳地不漏出一点声音。

    已经吃了一半的客人放下了筷子,端着茶水却没有往嘴边送,只是悬在空中;刚刚等到饭菜上桌的人正想拿起筷子,木筷与白瓷盘轻擦,引来同桌其他人的怒目,举着筷子的这位连忙把筷子分开攥在手心里;已经结过账要走的一桌五人又坐了回去,抻着脖子看大堂中央的那两个人。

    尽管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落在大堂中央的那两个人身上,却没有一个人讨嫌地凑到他们身边,相反地,原本离得近的那几桌人还悄悄地起身向后退了退,生怕自己这近距离的注视亵渎了那两个专注作画的人,也亵渎了他们两人UU小说隐有仙气四溢的画。

    有些见多识广的客人已经认出了这二人的师承来历,心内狂喜,感叹自己今日一定是烧了高香,才能随便来吃个饭就遇到山色画堂的两位仙人,还亲眼目睹了仙人作画,果然是落笔活色,银钩生香,寥寥几笔就有缱绻深情蔓生,让人不忍又不舍。

    作画的二人自然是苏泽和公子滟。

    而他们所画的内容主题也都是一样的。

    他们画的是同一个人,年年。

    苏泽所画的年年是山间的精灵。

    她懒散地坐在树枝上,金灿灿的阳光落下,给整幅画镀上了一层浅黄,让人想起了儿时母亲手里那一碗蛋花汤的颜色,从手掌到心头都是暖暖的。

    公子滟所画的年年是繁星的女神。

    那是他们曾经在明堂天牢见过的银河,璀璨夺目的星光都成了衬托,那一个持弓而立的少女好像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隆隆的雷声被她踩在脚下,如长矛般的紫色电光在她的指尖凝结。她在笑,恣意、张狂、又有点疯癫。她的眼睛是林海一样的绿色,那是生命的颜色,也是时光的颜色,浓重墨绿的色彩是北国寒风里屹立的雪松针叶,也是挥洒在极地天空的绚丽极光。

    “还是你画的好。”两人同时放下了画笔,绕到对方的画案前一看,苏泽落寞地说道。

    “毕竟最近接触得多,她的各色神情我也都见过,画起来人物更真,不像你,只能用背景色彩渲染情绪,肯定是要差很多的。”公子滟也看完了苏泽的作品,毫不谦虚地答道。

    “唉~”苏泽也知道这个道理,在长安一见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年年了,平日倒是听来不少关于她的消息,可惜那些消息的内容纷乱不堪,只让他觉得烦躁,根本感受不到美感,也琢磨不出情绪。

    “我觉得苏泽的画也挺好呀!”

    两人正围在公子滟的画案前赏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在对面响起。

    苏泽和公子滟抬头,看到年年正站在苏泽的那幅画跟前,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好什么好,那是你没见到我的!来来来,过来看这个。”公子滟扇子一扬,扇面上的洛神临水飘逸,顾盼生辉。

    “想不到你还会画画啊,我一直以为你平时只会闲逛来着。”年年听话地绕过来看画。

    公子滟本想翻个白眼,但立刻就反应过来现场还有很多观众,最终只是高冷地哼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让年年凑近一点看画,

    “这是我?”一眼惊艳,年年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然还能是谁?”

    “怎么觉得这个年年比我的年纪要大一些呢?”年年仔细一看,发现画中人不管是身形还是神态都与现在的她不同,感觉更像是五年后的她。

    “你现在还是太嫩了,女神这个形象需要成熟点。”公子滟挑眉,比划了一下年年的身高。

    年年可就没有顾忌了,毫无风度地送给公子滟一个大大的白眼。

    “年年,你最近是不是没别的事啊?”苏泽凑到年年身边,讨好似地问道,“我能不能跟着你?”

    “可以啊,师父和唐青笠已经走了,他们临走之前让我看顾你一下。”

    江锦瑟陪年年稍坐了半日,仔细地把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年年,又反复地叮嘱她让她小心,最后和唐青笠、古羽一起离开了甘醴坊,直奔南边的船港,打算一边用前置任务稍作积累,一边等待接下来的风起云涌。

    苏泽也不意外,看起来江锦瑟早就和他交流过,知道他暂时还不够资格去掺合世界任务的事情。

    “那我就跟着你了,保证三天内给你画一幅比公子滟更好的画!”苏泽啪啪地拍着胸脯。

    “真的?!那你可得让我现场观摩一下!”公子滟比年年激动多了,立刻接话,满脸期待和钦佩。

    原本还以为公子滟会傲气地表示不信不服,年年的眼睛滴溜溜地盯住了他,却发现他绝对不是在奉承作假。

    “你在想什么?”公子滟发现了年年的眼神,没好气地说道。

    “没什么。”年年摇头,

    “别以为我猜不出来。”公子滟说,“你这是不知道苏泽的才华,他说三天内能画出一张更好的,那就一定能做到。”

    “这么厉害?”年年扭头,看着不好意思挠头的苏泽,问道。

    “也没有多厉害,”苏泽的脸有点红,似乎是被夸奖得有点害羞,“只要让我多观察观察你就行了,如果能让我摸摸就更好了。”

    “摸、摸摸?”年年瞪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能摸,”公子滟懒洋洋地搭腔,“有人会剁你手,两把刀一起剁。”

    “哦。”苏泽有点失望,没再坚持。

    “啥情况?”年年突然想起了苏泽的成名领域,小心翼翼地悄声问公子滟。

    “别误会,这孩子没有坏心思。”公子滟安抚道,“他是想了解一下你的骨架结构,毕竟这个东西在游戏里基本上是固定不变的。”

    “了解这个做什么?”年年问苏泽。

    “为了画得更像啊,而且这样的话,我就能画出更多的你了。”

    “更多的我?”年年一头雾水。

    “人说画皮难画骨,但是苏泽就能画皮又画骨,”提供解释的依然是公子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画,“他不仅能画出五年后的你,还能画出五十年后的你,年老的你,年幼的你,圆润丰满的你,骨瘦如柴的你,保证每一个都是你,每一个都如他亲眼所见般真实。”

    “这就是苏泽的独家天赋,任何人都学不来的啊。”公子滟感叹。

    他曾经让苏泽为他画过千面图,用时十天,千人千面,千人都是他,千面却各不相同,拿到成品的他就好像正在看着宇宙间无数平行世界中的自己,尽管其中有些已经没有了“人”的形态,他依然认得出,那就是自己。

    “年年,”公子滟突然出声提议,“让苏泽给你画千面图吧,让你感受一下生命的无限可能,最起码让你能够亲眼见见自己的一生,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从出生到死亡的一生。”

第二三一章 认错的牛大壮

    公子滟的提议瞬间引起了年年的兴趣,在仔细打听过什么叫千面图之后,年年兴致勃勃地拉着公子滟和苏泽讨论到底要画些什么样的自己。

    “......再画一个生病的我吧,比现在年纪小一点,躺在一个船舱里,好亮好亮的一个船舱。”

    公子滟正在和苏泽讲生老病死几个大主题,年年仿佛灵光乍现,也仿佛漫不经心地提了一个建议。

    “船舱?”公子滟一时间没听清,一扭头却见年年已经百无聊赖地拿桌子上的毛笔指指戳戳,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苏泽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找到了合适的表达:

    “或许是那种常年不见天光的感觉吧?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也可能是疗养仓,仓内是白色常亮的灯,所有的色彩都被白色吞没,但是却不觉得有光,有一种被看不见的黑暗吞没、惶惶无所适从的感觉。”

    年年手里的毛笔一顿,抬起头略微想了一下,才道:“有人上来了。”

    这一层大堂里刚刚被苏泽二人压下的喧闹还没回升,虽然自年年出现后食客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就没有停过,但也多是悄声耳语。年年稍微留意听了听,大多都是好奇且善意的交流,有几个人在声色并茂地小声讲述她的光辉事迹,比如触发了八卦城最大规模的空对地警戒,堪称千年等一回。

    因此其实不用年年说,大堂里所有人都听到了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有十来个人正在楼梯上奔跑。

    公子滟叹气,一撩衣摆坐回画案前,端起了茶杯。

    “你知道是什么人?”年年一看公子滟这副模样,也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她刚刚坐好,机灵的店小二已经到门口迎进了三个大汉,轰隆隆的说话声顿时充满了整层大堂。

    “少爷!”牛大壮那粗重的声音在桌椅碗筷间回响,一下子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牛大壮和另外两人快步走到了公子滟面前,年年皱着眉侧了侧身,不想把自己的正脸摆在这位牛大壮的眼前。

    谁承想,牛大壮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公子滟面前,低着头粗声粗气地说道:“公子,我老牛对不住你,没能留住其他兄弟们,也没能帮公子抢回别院,是我老牛废物!”

    这一幕惊住了所有人,苏泽怯生生地往年年身后躲了躲,年年也立时扭头去看牛大壮,却看到这人脸上深深刻下的歉疚和懊悔,一时间也顾不上心里的一点点厌恶。

    “就剩你们三个了?”公子滟也没叫牛大壮起来,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

    “是。”牛大壮答道,头更低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人有些无所适从,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我不是因为这一点才叫你过来的,更不是因为这一点生气。”公子滟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扇子点着椅子扶手,哒哒哒的响声有着心跳般的节奏,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话语调也很平缓。

    “......我、我对不起公子!”牛大壮身子一僵,额头顿时布满汗水,低着头闷吼了一声,双手扶在地上,眼看着竟是要磕头的架势。

    年年偷眼看公子滟,公子滟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另一个人影一闪,是那位保镖头领大叔突然出现,直接架起了牛大壮的胳膊,让他站了起来。

    “不过你倒是可以说说出了什么事,怎么那些人突然就不跟着你混了。”公子滟一摆手,保镖大叔又退回了墙边,和另外那些保镖们一起继续充当人形墙纸装饰。

    “公子您还不知道?”牛大壮惊讶地问,“现在全游戏所有人都疯了,好多行会都散了,就连那几个大行会都有人退会,不是往长安扎,就是去北边麒麟军想混个客卿当当。”

    “知道什么?”公子滟皱眉,和年年交换了一个眼神。

    “朝廷要招收玩家参加商路开拓,但必须得是无行会归属的散人,北边麒麟军的玩家和客卿只要达到50级就能直接进商队,所以现在一部分人在长安等着选拔考核,另外还有好多人都在挣贡献分申请当麒麟军的客卿,毕竟所有人都只有十天的时间,十天后商队就要出关,名额有限,时间也很紧迫。”

    牛大壮认认真真地介绍,如果没有刚刚那惊掉下巴的一幕,这人还真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确实是个足够劲爆的消息。

    公子滟和年年对视了一眼,这个可能性他们是讨论过的。

    国师很可能知道商队出关那近四千人的缺口,也应该会采取一些措施来填补这些缺口。只要他不是打算一次性彻底得罪所有玩家,那么他就应该会大方地让出一些位置给玩家们,或者指定一些人参加,或者促使一些人主动申请参加,但是不管是什么方法,主动权和主控权都会被朝廷握在手里。

    但是真正让他们震惊的,不是朝廷那个刻意拆散玩家行会的要求,也不是对麒麟军的特殊优待这是一个玩家可以加入的势力,只不过大部分玩家不会称其为门派,而是“御林军”,因为麒麟军是由朝廷设立在北边守边的,加入其中的玩家既不是修仙的逍遥人,也不是练武的江湖人,而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拥有这样一个特殊背景,公子滟早先也提到过这个游戏“门派”很可能会受到重点关注,但是这样赤/裸裸的偏袒还是让公子滟咂舌不已。

    只不过这一点偏袒与另一件事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唐青笠和他师父都没提这件事?”公子滟侧首问道。

    “没有,确定没有。”年年摇头,表情有些凝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公子滟又去问牛大壮。

    “前天出的朝廷告示。”

    “告示前天就出了?”公子滟看到牛大壮点头,深深地叹气。

    公子滟和年年都想到了那两张限令。它们被张贴在大街上、在衙门口、在城门边,但是却一个字都没有出现在通天楼里,哪怕之后所有玩家都知道了这两张告示的内容,通天楼也没有出现与这两张限令有关的一字一句。

    尽管年年才刚到华夏不久,她也可以想象其他玩家是多么习惯于把通天楼当作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比如心思缜密的江锦瑟都没有想到要走出通天楼去街上看看。

    “再来这么几次的话,通天楼的影响力可是要大打折扣啊!”年年也想叹气。

    “我倒是真心佩服那位国师,咱们可是都知道,通天楼可不仅仅是一个信息集散地,还是官方在游戏里的一个监视和管控机构。”公子滟手里的扇子再次点在了椅子扶手上,杂乱的敲击声像是响应着他此时的混乱思绪。

    “我要下线一趟。”公子滟突然站起身,看向苏泽和年年,“估计要下线一段时间,这个事情必须要跟家里人说了,如果他们已经知道更好,刚好问一问游戏公司打算怎么解决现在这个造反的ai。”

    “还有你,”公子滟盯住了牛大壮,“你也下线吧,下线后直接到老宅来,关于那些女玩家的事情,我要你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既然敢用我的名头骗人,那么你应该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吧?”

第二三二章 倾听

    甘醴坊是个好地方,真的是个好地方,年年想着。

    公子滟走后,她和苏泽也打算离开这里,只不过被一句飘来的闲谈牵绊了一下,年年随即拉着苏泽坐到了一个角落靠窗的小桌前。

    桌子藏在支撑大堂的柱子身后,年年用一块碎金子换来了店小二的殷勤和两块矮屏风,以苏泽这位绘画大师需要在此处采风为由,临时拥有了一个隔绝视线的小空间。

    视线被隔绝了,声音却没有。

    苏泽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年年倚着窗台,闭上了眼睛。

    大堂里重新响起的嗡嗡交谈、店小二的清脆吆喝、木筷与瓷器的碰撞、间或爆发的大笑、酒杯豪爽地砸在桌面,椅子被粗鲁地拉动,最后,年年甚至听到了令人有些不适的咀嚼和咂嘴声。

    年年把她的听觉想象成一面布满开关的墙,每一个开关背后都是一条线路,连通着声音的各种来源。她平时只会打开其中的一个或几个开关,在需要的时候再打开更多的开关,接收更多的声音。

    同时听取不同的声音是一件很考验集中力和意志力的事情。

    集中力自然就是专注于听觉,假想把自己的耳朵放大,或者干脆让自己只剩下一双耳朵。

    意志力则是用来抵挡诱惑。

    同时听取不同的声音时,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半途被其中的某一个声音引走全部的注意力,把其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弱化成模糊的背景。

    此时,就需要意志力牢牢地把人的注意力固定在音源的十字路口,不要让它过于深入某一条街道。

    几乎所有的精灵族玩家都曾经抱怨过这种听力增强后的不便,不仅仅在游戏里头疼耳鸣,年年还听到过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下线以后依然可以感觉到一种用脑过度带来的疲惫。

    不过这些抱怨声并不会持续多久,渐渐适应以后,大家也找到了各自适合的调整听觉的方法。

    那些曾经抱怨过线下头疼的玩家又会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自己从游戏里得到的“超能力”:真正的一心二用,乃至三用,以及超越旁人的集中力,虽然持续时间短暂,但是绝对不假!

    有时候,年年觉得不是身为精灵族的游戏经历给了他们这些“超能力”,而是只有具备这种可能性的玩家才会被系统分配到精灵族的诞生池里。

    至于年年自己,她对多源信息的并行接收和处理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当然,这个“生”指的是游戏里的建号。

    就比如现在,她正一一打开四周声源的开关,仔细听取判断之后,把那些需要留意的线路保留,再把那些无意义的线路关闭。

    这无疑是个很繁复的过程,但年年很快就发现了这样做并不是白费力气,她确实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年年并不了解甘醴坊的历史,也不知道甘醴坊的客源范围有多广,她只觉得这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很有趣,尤其是他们的对话。

    大堂里有几位面容普通的汉子,正在抱怨街角那家酒坊正在盘点清算,过几天就要关门,以后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正宗的关外烈酒来喝。

    同桌的人不胜唏嘘,感叹那位酒坊的老板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他的大儿子年前去关外贩货,原本近几日就该到家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朝廷的限令给挡在了关外,老爷子忧虑成疾,他家小儿子没办法,只能先关了买卖,一边托人北上寻找兄长,一边照顾病倒的父亲。

    另有似乎是才从洛阳回来的人,屁/股刚挨着凳子,就摇头晃脑地赞着八卦城的清静,不像洛阳,官府把各种告示贴了满街满墙,跟狗皮膏药似的,街上也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官兵。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不屑地表示这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洛阳能有多乱?你这是没去长安!那人!塞得大街上连个苍蝇都没有!乱的那个样子呦!我刚进城的时候还以为有人把皇帝老儿给宰了呢!”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只不过这里是明堂八卦城,甘醴坊也没有贴着“莫谈国事”,倒是因此把整个大堂的谈话主题给确定了一下:国师和他的政令。

    年年听了一会儿,简直被这些人的想象力折服,有猜测红颜祸国的,有猜测巫蛊之术的,还有猜测皇帝打算清算早年夺权政敌的,别的不说,有几个猜测国师身份的人真是够厉害,差不多就是真相了。

    一半的声源线路已经筛选好,年年睁开眼睛,看到苏泽正好奇地看着她,不由一笑:

    “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苏泽有些困惑,挠了挠头:“没怎么,总觉得你刚才好像整个人都消失了一样。”

    “消失?”年年不解。

    “就是好像融进了身后的背景,莫名的有种失去焦点的感觉。”苏泽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感想。

    “可能是因为我正在认真听周围的人说话吧,需要专心一点。”年年依然在倾听着大堂里的诸多言谈,此时略一分心而已。

    苏泽立刻闭嘴,乖巧地继续低头画画,年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安静地筛选另一半声音。

    这些是从窗外飘进来的声音,多来自街上来往的行人,年年不想难为自己,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甘醴坊一楼来往的客人身上。

    她听到有个小伙子正在炫耀今天发了财,豪气十足地让伙计给他称一斤好酒。

    而他发财的缘由是卖了家里珍藏多年的一株老山参,那原本是他父亲早年从关外寻来的,这几天八卦城里个别药材的价格疯涨,他就偷偷取了来换金子。

    离他不远的地方是一个中年男人愁眉苦脸地喝着酒,同桌的人正劝他,让他干脆弃了皮草生意,否则今年绝对要喝西北风。

    年年还听到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站在柜台前,眼睛紧盯着伙计称酒,嘴里交流着怎么用这甜酒做些家里小孩喜欢吃的东西,还嘀咕着要把今年交给城里私塾的束给要回来。

    城里就一个私塾,早几日私塾里的三个年轻秀才请辞,一个个都跑到了长安,说是要去参加什么礼仪之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整个私塾就剩下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夫子,好几家都已经把小孩子接了回来,转送到明堂开设的识字堂去了。

    年年还听到一个貌似来问路的老汉。这老汉的口音太重,年年听了几句就想放弃,谁知“天火楼”三个字突然蹦进了她的耳朵,她结合着其他人的答话连蒙带猜,终于听懂了这老汉的来意。

    原来这老汉所在的村子糟了灾,每天晚上都有成群的黄鼠狼溜进村子里叼鸡叼羊,连着三天下来,整个村子的牲口家禽都遭了殃,而留下看守的狗和人每到晚上就会不受控制地昏睡,惊慌的村民们觉得是秦岭里的黄大仙下山,推举老汉来城里找明堂的仙人们求助,或许能借到些驱赶黄大仙的仙器。

    “以前几百年都没出过这样的事情,我们祖上说是附近的大山有明堂庇佑,才让那些野兽妖怪不敢进村子,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了,唉!”

    和楼下的其他人一起目送着老汉蹒跚远去的背影,年年想到了天牢里公子滟所说的话。

    他说,这位国师的政策对于老百姓来说是让他们安居乐业的好事。

    年年觉得,公子滟一定是忘记了给这件好事加个期限,或者加个定语。

    应该说,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从整体的角度来看,这些政策或许会是好事。

    最起码,暂时看来,从这些最普通最简单的游戏世界居民身上,年年并没有觉得他们的生活有变得更好。

    有些是直接被朝廷限令影响的,有些是间接遭了池鱼之殃的,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发生了什么、导致了什么,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油然而生,又落到了几位来歇脚的老人家的嘴边。

    老人家们在八卦城住了一辈子,对朝廷的敬畏心完全抵不上他们对家乡的热爱,见多识广的他们重重地用拐杖砸着地面,向着难得拥有的听众们抱怨批判这些愚蠢的限令。

    不知为何,年年突然想到了她曾经听过的一个古老神话。

    那是命中注定的诸神末日,不管神明们如何努力想要避免末日的到来,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不过是在推动甚至加速着命运之轮的转动。

    国师或许就是在努力地避免乱世的出现,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暂时在年年看来不过是加速了乱局的诞生。

    年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些自嘲,有些荒谬,她竟然有一种凡人妄图改变历史的感觉历史从来都不是固定的,所谓的改变不过是自欺欺人。

    然后她看到了西米尔。

    明媚的阳光下,黑暗愈发黑暗,西米尔就站在某一个黑暗的小巷口,微抬着头,眸光越过嘈杂的人声,撞进了年年的眼中。

    很好,年年想着,另一个想要阻止诸神黄昏的人也出现了。

    按下听觉的开关,大堂和街道上的喧嚣又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唯有一个人的声音异常清晰。

    年年听到了西米尔的呼唤。

第二三三章 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上)

    2155年,夏天,h国。

    今天是个晴天,阳光明媚,大西洋的风带来了一团团的白云,云影在地上流动,又与升腾的热气相融。

    严格来讲,h国已经不算一个国家,更像是一个由无数实验室组成的一个超级科技城市。

    这座城市没有银行、没有行政机关、没有安全机关,也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整座城市的人口不多,没有工业制造类的产业,也不发展旅游,能获准进入并居住在这里的人都需要经过层层选拔,而且必须需要至少一位居民的推荐。

    每年进入这里的高级科研人员不过寥寥千人,但每年汇聚到这座城市的资源却超过全球总产能的二分之一,而它回馈给世界的财富足足有全球总产值的百分之八十。

    它从不参与联合国的会议,也不参与任何国家发起的或经济或政治或军事的会谈,但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敢窥伺它的领地和人民,也不敢轻视它在国际上的地位。

    它的人民来自所有国家,每一位都是一个领域的顶尖人才。从文史哲学到天文物理,只要能在各自的领域拥有一席之地的人,都可以申请进入这里,享有最顶级的物质待遇,拥有最自由的研究环境,它因此被称为“北地的伊甸园”。

    它的领地里是一座座实验室,从宇宙探索到人工智能,影响当今人类社会的绝大部分科技都从这里诞生,并不断地被进步改良,同时也在不断地影响着全世界的人类。

    管理并保护这座城市的是弗兰肯斯坦,一个全世界最先进的人工智能系统,以冷核聚变为动力。

    今天的弗兰肯斯坦给某一个实验室开启了最高级别的防御措施,因为这个实验室接下来将要进行的项目很有可能会引发全球的震动:科学的,也可能是道德的,或者是法律的。

    因为这间专注于意识上传技术的实验室将要进行一场谋杀。

    “我们真的不能换一个实验对象吗?”阿尔伯特不抱希望地期待着。

    “你真的打算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吗?这与我们之前观察那些将死之人可是完全不同的。”坐在他对面的休斯答道,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我们可以去买一些死刑犯,现在依然有一些国家没有废除死刑。”阿尔伯特提议。

    “既然是死刑,就该让正当的法律机构去剥夺他们的生命,而不是明码标价后被运来这里。”

    休斯摇头拒绝,看着移动到他身边的一个圆柱形机器人,礼貌地打着招呼:

    “嗨!伊米利,你今天的颜色很漂亮,很适合今天的天气。”

    蓝色圆柱机器人伊米利的顶部伸出一双机械手,收回桌上的咖啡杯,换上了另一杯冒着冷气的饮品,听到休斯的称赞,机器人正面的天蓝色屏幕上闪出一张卡通笑脸,悦耳的女声电子音响起:

    “谢谢你,休斯先生!我也很喜欢这个颜色,这是矢车菊的颜色。”

    “矢车菊?我们的城市今天又换装饰了?”休斯想到弗兰肯斯坦的一些小爱好,笑着问道。

    “是的,今天的所有实验室外墙都挂满了矢车菊,听说弗兰想要再加一些薰衣草。”伊米利平稳的电子音有了些许起伏,似乎是很喜欢它们这座城市的新色彩。

    “休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也知道,我们其实对这项技术并没有把握!你这是无谓的牺牲!”阿尔伯特没有讨论装饰风格的心情,依然在试图劝说休斯。

    “我们的理论已经很完美了,但是如果不真的去实践一下的话,理论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这最重要的一步始终要迈出去。”

    “但是这个实践的风险太大了,一旦失败,我们将会失去全世界最优秀的人才之一!”阿尔伯特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也说了,只是‘之一’而已,”休斯安慰他的朋友,“这项实践只会成功,只不过成功也会有很多方式,让我的意识存留下来是一种成功,能够积累宝贵的经验和数据资料,也是一种成功。”

    “我不想谋杀我最好的朋友,哪怕是以科学的名义!”阿尔伯特一字一顿地说着。

    休斯听到却是一笑,拿起桌上的一叠装订好的文件,翻开后把其中一页给阿尔伯特看。

    “你看,根据协议,这不是谋杀,只是我的自杀而已。”

    “休斯,你一定是疯了。”阿尔伯特看着休斯脸上的笑容,颓然地坐倒在椅子里。

    “我会不会疯,就看你给我准备的新人生有多么精彩了。”休斯调皮地一笑,再次看向伊米利,“最好能把伊米利的咖啡留给我,她的浓缩玛奇朵一向是我最喜欢的。”

    “谢谢夸奖,休斯先生。”伊米利回答,又问道,“休斯先生,你是要离开这里吗?”

    “对,离开一阵子。”休斯拿起桌上的冰玛奇朵,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想到你的咖啡,我还真的是有些舍不得。”

    “休斯先生,伊米利不会走,伊米利会一直在这里,等休斯先生回来,伊米利会随时准备给休斯先生提供最喜欢的咖啡。”蓝色机器人向休斯靠了靠,依然是平稳的电子音,只是音量略微调低了一些。

    休斯温柔地点头笑了笑,扭头看着目光复杂的阿尔伯特,说道:“你可别忘了推动一下新人权法案的事情,这也会是一项震动世界的项目的。”

    新人权法案,赋予具有一定智能的机器人与人类相当的社会地位和权利,让它们可以作为单独的个体享有各种法律的保护,享有自由和平等。

    机器人最初是为了服务人类而被制造的,但是随着智能技术的发展,拥有一定学习能力和情感表达的机器人也越来越多,它们在社会中的定位也引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争论。

    一个最激烈的争论,是由机器人的人形外表引发的。

    机器人技术普及,就意味着成本相对降低,各种独家定制服务也层出不穷。定制与人类完全相同的外表和身体,就成了一个最为吸引人的卖点之一。

    但是,可惜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为机器人定制了绝美外表的人,要拿这个机器人来做些什么,尤其是当这个机器人只会接受命令的时候。

    一个永不会背叛的、任人摆布的“人”,该不该有人权。

    机器人应不应该有反抗的权利,应不应该有拒绝命令的权利,机器人受到的伤害应不应该被法律的羽翼罩住,这些问题的最终答案是,禁止为机器人制造与人类相同的外表。

    一个看似解决了问题,却根本只是表面功夫的答案。

    “好。”阿尔伯特闷声回答,就算是为了休斯,他也会推动这项法案的全球认同和推广,尽管休斯得以作为无机物存活下来的机会十分渺茫。

    “不要这么垂头丧气的,接下来,我可是要成为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了。”休斯安慰地说道。

    “好吧,我会尽力保证让你百分百地拥有一个完美意外的死亡。”阿尔伯特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高高的天花板。

    “死亡是要意外完美,但更重要的是要重塑我对死亡的认知,毕竟我这二十多年人生所带来的各种知识和认识都太根深蒂固了。”休斯叹道。

    “所以你不是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幸运的人生吗?一个幸运到死神都不敢打扰的人生。”阿尔伯特苦笑。

    “我们或许可以从小培养一个实验对象,从基因组那里要来一个基因有缺陷的新生儿,培养他长大一点”

    “阿尔伯特!”休斯严肃地打断了阿尔伯特的话,不用过多言语,阿尔伯特就知道了他的态度这并没有让他意外。

    “好吧。”阿尔伯特干脆耍赖一样瘫在了椅子里,“祝你成功,新世界的哈迪斯。”

    “哈迪斯就算了,”休斯失笑,摇头,“如果我成功了,我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以纯意识体存活的人类,但是我不会成为这个新世界的主人,我更想成为一道桥梁,带领更多的人类进入这个全新的世界。”

    “好吧,不是哈迪斯。或许,”阿尔伯特想了想,“叫你西米尔更合适一点?”

    “嗯,我喜欢这个新名头,西米尔,新世界的接引人。”

第二三四章 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下)

    休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出生在一个幸福且富有的家庭,父亲幽默风趣,母亲温柔知性,接受最好的教育,也有最大程度的选择自由,父母从不强求他能获得什么成就,只希望他健康快乐得过完一生。

    健康快乐的一生,他确实得到了。

    还记得小的时候,休斯要乘坐校车去上学,有一次校车遭遇事故,全车二十多位小朋友,有人轻伤,有人重伤,还有人遇难,只有休斯毫发无伤,昏睡着就躲过了事故,也躲过了那些惨烈的画面和尖叫。

    他没有生过病,大概是因为身体太好了吧。夏天不会中暑,换季时不会感冒,连个小鼻塞小头痛都没有过。传染病来袭,哪怕他身边所有人都病倒,他依然健健康康。

    他也没有受过伤。摔倒时身前一定有东西缓冲,再锋利的刀也只会从他的皮肤上滑过,磕碰到他的东西也都是软软的无害的。

    休斯的运气也特别好,好到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因为堵车错过航班,也刚好错过了一次悲惨的空难事件,避免了葬身大海的命运。

    他去银行取钱,走出门时与劫匪擦肩而过,躲过了一颗致命的子弹。

    雷雨天在路边避雨,一时心血来潮,从一间店面前走到树下,完美避开了被闪电击中掉落下来的广告牌。

    如此度过了近三十年的人生,他走遍了世界,没有遇到过极端天气,没有遇到过小偷骗子,更没有遇到过任何意外。

    他想,我一定是被死神抛弃的人。

    他的运气不仅仅体现在能逢凶化吉。

    抽奖一定是头奖,博彩一定能赢钱,就连和朋友玩笑打赌,赢的人也一定是他。

    入住的酒店永远有空房,想去的餐厅一定有空桌,想要打车就有空车出现,地铁公车上也永远能找到空位。

    一次两次,他觉得这好神奇,八次十次,他想着会不会是奇迹,次次如此,他就什么都不想了。

    成功地进入大学之后,休斯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脑神经专业,跟随世界最顶尖的学术界大牛学习,做项目,从学士学位到博士学位,一共只用了五年。

    学士学位在读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很多科技公司的橄榄枝,也拿到了进入“北地伊甸园”的推荐信。

    博士学位到手,他直接拿着十封推荐信到了h国,被弗兰肯斯坦评定为一级居民,拥有了h国永久居民的身份。

    “怎么样?这个人生设计如何?”阿尔伯特问道。

    “很好,只要时间流速不在潜意识里产生违和感,这样三十年的幸运人生应该可以抹去我对死亡的恐惧,我估计,我到死都不会认为死亡会降临在我头上。”休斯摩挲着下巴,尝试把自己代入这个预设剧情里。

    “还差一点东西,我们都觉得应该给你加上。”阿尔伯特灰暗的脸色有了一点光亮,嘴角翘了翘,像是一个扭曲的笑容。

    “什么东西?”休斯好奇地问道。

    “一个女人,一个深爱你的女人。”

    ”这有必要吗?“休斯哭笑不得。

    “孤独的人生永远称不上是幸福的,爱意和激情会更加激发你对生命的热爱,这种幸福感带来的满足也会成为你的自我实现之一,你会彻底忘记死亡的存在的。”

    阿尔伯特略略地介绍了几句心理团队的建议。

    休斯耸肩,感情这方面他一直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既然是要开始一段“新人生”,那就按照一个普通人最完美的幸福生活去规划就好。

    “好了,那现在的问题就是,”尽管情绪不佳,阿尔伯特依然难掩好奇的心思,“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

    休斯淡淡一笑,随口说道:“一个笑起来能让我想起今天的姑娘。”

    “你这是什么形而上学的表达,”阿尔伯特无奈,“蓝天白云般爽朗?矢车菊一样清丽?还是什么别的?”

    休斯被逗笑了,忍俊不禁地回道:“我记得你大学的文学课成绩都是d,想不到毕业之后反而进步了。”

    阿尔伯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休斯嘴角噙着笑意,想了一会儿,说道:“清爽又单纯的笑容,好像也不错。”

    休斯幸运的一生自然少不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健在,笑起来依然像是小孩子。他们说,要让休斯远离亲人的葬礼。

    他的父母依然爱他,并且以他的成就自豪,但也不会四处炫耀,去给休斯无形的压力,他们反而会劝自己的儿子,休憩与勤奋要保持一个平衡。

    他还碰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

    夏日的午后,他刚从一家冷饮店出来,就撞进了这个姑娘的笑容,阳光从此不再炙热。

    一见钟情。

    比一见钟情更美好的是,两个人都是如此。

    炙热的爱恋填满了他的心灵,这是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就在他结婚的那天,来自h国的邀请函也被送到了他的面前,邀请函还着重强调他可以携带数名家眷同时进入h国定居。

    这是h国自独立以后的第一份殊荣,成为了他的新婚礼物。

    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休斯想着。

    蜜月刚刚过完,他就携着新婚妻子登上了前往h国的飞机。他有一个伟大的设想,如果这个设想能够实现,或许会改变全人类的命运。

    我是一个如此幸运的人,这次的理论一定也会像以往那些一样,顺利地化为现实。

    他踌躇满志地走下飞机,与美丽的新婚妻子对视,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微笑的自己。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黑暗。

    h国,意识上传技术小组。

    “心跳呼吸都已经停止,基本确定心死亡。”

    “大脑呢?”阿尔伯特沉稳地问着,右手掌心被指甲刺出的鲜血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脑电图正常,神经系统依然活跃,但其他细胞有水肿迹象。”

    “立刻进行意识转移!我”阿尔伯特抬起手,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掌愣了愣,“我、你们小心操作,我、我去控制室等消息。”

    “组长,你放心吧,意识催眠效果很好,而且休斯先生还提前抹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就从我们刚才得到的结果来看,这次意外死亡很成功。”

    阿尔伯特摆摆手,苦笑着摇头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高兴,高兴于这次“成功的意外死亡。”

    好在休斯死得毫无知觉,阿尔伯特安慰自己,这是连他的潜意识都没有感知到的死亡,安详到仿佛一道清风吹过。

    阿尔伯特停住脚步,回头看向熟睡的休斯,目光透过落地窗,内里的光线似乎有些扭曲。

    他依然觉得,自己永远地失去了一位最好的朋友。

第二三五章 我会飘

    八卦城的格局很特殊,其中一点就体现在整座城里的所有大大小小的道路都是连通的,全城没有一个死胡同。

    元气运行而天地立焉,造化施张而万物用焉,八卦城建造初始,明堂便称其为玄景九气聚存之地,九气玄凝,日月星辰于是而明。

    为了让八卦城内的气息流而不散,活而不僵,全城不仅仅没有一个死胡同,更没有一个完全不见光的街道。

    “你竟然能挑到这么一个角落,八卦城的设计者一定很欣慰。”年年踏进小巷,阳光像是她背后的披风,被巷道内黑暗的风吹散飘落。

    “有任务给你。”西米尔语气淡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年年挠了挠头,她以为自己跟西米尔的关系还算不错,没想到好久不见之后连寒暄一下的交情都没有了。

    “那请问是什么任务?”本着熟人不废话的原则,年年直接问道,也有点期待这个阵营老大这次要给自己发什么福利。

    毕竟现在局势复杂,西米尔这边的生力军也就她年年一个能打的(土匪们估计要藏一段时间),西米尔这个时候发给自己的任务一定是很厉害很重要的,那奖励

    “刺杀国师。”

    “what”年年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要你去长安,刺杀国师。”西米尔面无表情地重复,语气波澜不惊,仿佛他刚才不过是让年年去买了个橘子。

    “wtf?”年年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终于看到西米尔的冰块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这是新的开玩笑的方式吗?”年年还是想确认一下,虽然西米尔的眼神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我为什么要跟你开玩笑。”

    西米尔的语气冰冷,短短一句话里隐含的意味让年年瞬间冷静了下来,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西米尔的神情。

    “我拒绝。”

    年年认真地说完三个字,立刻转身,抬起眼皮适应了一下阳光,摇着头向外走。

    “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下线吗?”

    一步。

    “你不想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吗?”

    两步。

    “你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

    “shut the fuxk up!”年年再次转身,一字一顿,像是要把这四个词钉进西米尔的身体。

    “来接任务。”西米尔挑眉,似乎有点得意。

    “你到底要搞什么?还是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年年站在原地没动,小巷里的黑暗正在缓缓退去,一道更浓重的黑影却在年年的脚下蔓延,随着倾斜的夕阳静止在西米尔的身前。

    西米尔的脸庞愈发模糊不清,他这个人的心思也越来越让年年捉摸不透。

    “好吧,不管你吃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npc,你总要多说点什么吧?”

    年年回归正题,只是把这句话中的某几个词说得讥讽了一些。

    西米尔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的影子重叠,他又迈出了一步。

    “你去长安,参加朝廷的商队护卫选拔,通过选拔后你们会见到国师,至少在你们出发前,国师会露个脸。”

    “然后呢?你是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举着弓,一箭射死他,再被乱刀砍死?”

    “国师是九色登仙鹿。”西米尔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年年的眼睛。

    “我已经猜到了,所以呢?”年年不甘示弱地回瞪。

    “......”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反应,西米尔皱了皱眉,似乎是想问一下年年获知的详情,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夕阳逼近地平线,早到的夜风从小巷不断穿过,年年突然想起了祁有枫送给自己的披风,扫了一眼西米尔,径自取出了祁有枫当时送给她的盒子。

    年年刚把披风搭在身上,她与披风之间似乎就有了一种奇妙的连接感,她抬手摸了摸领口,手指在解扣处停留了片刻,摸清了这件装备的绑定方式。

    年年抖开那件崭新的披风,披风上细碎且精致的装饰微微闪着光,光源来自少女沁满了笑意的翠色双眼。

    翡翠色是暖色吗?

    看着年年的眼睛,西米尔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静静地注视,看起来这披风的材质很好,令人舒服的拿铁咖啡色流过少女的肩头,下坠垂落的质感与飘逸飞扬的轻盈混合,让人怀疑这件披风是不是真的存在。

    轻盈?

    西米尔抬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披风还是那个披风,但似乎多了一层半透明的外罩。

    所以,年年这是真的飘上天了?

    这是什么技能?浮空?会飞了?

    西米尔仰头,看着越飘越高的年年,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脸上的困惑也显露无疑。

    年年悬在半空,有点无措,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下不去了。她低头尴尬地与西米尔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几乎是在同时,西米尔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连忙低头轻咳,再抬头发现年年正在天上动来动去,一会儿张开四肢,一会儿抱膝团成一团,最后还奋力挥舞了一下双手。

    “唉......”

    “你这是什么情况?”

    西米尔无奈地用浮空技飘到年年身边,拉住了她披风的一角,以免她再往上飘。

    “这个披风附带浮空......”

    年年觉得脸颊很烫,很想找个地缝钻一钻,奈何她现在离地面的距离只适合横向找个墙缝。

    “具体描述是什么?原理是什么?”西米尔看着年年乱飘的眼神,压住了笑意,略显生硬地问道。

    “调节重量来升降。”

    “你刚才怎么飘起来的。”西米尔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装备,不好轻易判断其中的逻辑。

    “想象自己变轻,跟羽毛一样轻。”年年如实相告。

    “那你怎么会下不去?”

    “......我怕我直接砸进地里。”年年是想让自己变重,但是一直拿捏不好应该有多“重”,万一太重了让自己变成铁坨子怎么办?

    “砸进地里?”

    西米尔立刻明白了年年的逻辑,淡淡一笑,提醒道:

    “你不要想自己有多重,反过来想可能会更好一点。”

    “反过来?”

    年年听话地改变了思路,又尝试了一下,果然整个人开始缓缓地向下落去。

    “你平时可以多练习一下,既然是用调节重量,或许可以从重力的角度来思考。”

    西米尔也跟着年年下落,与她同时踩上了地面。

    年年一个转身,感觉到了一点从披风上传来的阻力,低头一看,西米尔的手还死死地攥着披风的一角。西米尔被这一眼惊醒,连忙倒退了几步,退回了墙边的黑暗里。

    在西米尔重重的脚步声中,年年看着恢复了平滑的披风,脸上的热潮也迅速退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国师是九色登仙鹿,他的那两条限令打乱了原本的布局,尤其是缩短了商队出行的准备期,导致华夏玩家失去了一段增强实力的时间。”

    年年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边说道。

    “我从九色登仙鹿那里听来一些事情。”西米尔说完,看到年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以为你能更坦诚一点的。”年年抬头看向他。

    “接任务,做任务,任务完成之后,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西米尔平静地说。

    “我不想接一个自杀任务。”年年态度强硬。

    “......这个,”西米尔犹豫了一会儿,妥协道,“刺杀不强求,混进商队就可以。”

    “然后呢?”

    “我会再来找你的。”

    “再来威胁我,还是来给我答案?”

    年年一步踏出,虽然个子不高,但也莫名地有一种压迫感,让西米尔再次后退了一小步。

    年年却突然觉得自己是莽撞地冲进了一个黑洞,眼前的光线有一种扭曲的虚幻感,同样被扭曲的,还有西米尔的声音:

    “刺杀成功,我给你答案,刺杀不成功,我给你无限的机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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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介绍:
网游皮,软科幻,慢热型作品。一次更新,两个截然不同的游戏世界相连。修仙和魔幻,设定不同,照样可以一起玩耍!无法下线的精灵族玩家年年,千里迢迢来到华夏,为了寻找自己无法下线的理由,也为了寻找记忆中的亲人。亲人还没找到,但是发现了不少奇怪的npc?说!你们哪一个是反派**oss?先让我攻略一下!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人生之精灵弓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