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要生活
看到是岁和藏九的三尺水顿时像见了亲人一样,热烈得像归巢的小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一把抱住了藏九。
“喂喂喂,你这是干什么?”藏九被吓了一跳。
“我的九啊,你是不知道我这十几个小时都遭遇了什么!”
三尺水跟藏九的关系明显很好,不光是抱住了藏九,还顺手从藏九的腰间摘下了一个葫芦,“嘭”的一声打开,直接往嘴里灌。
“三尺水你个混/蛋!”藏九劈手就要去夺,被三尺水敏捷地闪开,后者尝了一口后还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种品质的酒也值得藏九这么宝贝?还不如年年那边的十分之一好喝呢!
“你大爷啊,喝老子的东西还嫌弃上了!”藏九没好气地抓回了自己的酒葫芦,心疼地晃了晃,还好三尺水没喝多少。
三尺水一抹嘴,嘿嘿傻笑:“九啊,你知道我今天喝到了什么好酒吗?”
“嗯?”这个话题瞬间吸引了藏九的注意力。
“八卦城通天楼附近那几家酒楼知道吧?”
“知道,一家卖顶级竹叶青,一家出自家酿的甜米酒,一家卖关外运进来的狼翻锅。”
别说是八卦城了,华夏区大大小小几十城里,哪里出什么美酒,就没有藏九不知道的。
“我今天啊,喝到了那家竹叶青,嘿嘿嘿。”
“我去!你哪儿抢到的?”藏九抓着三尺水的肩膀猛摇,好像要把美酒从三尺水的肚子里给晃出来一样。
“抢什么抢,有人请客!三家三大坛!随便喝!”
三尺水得意洋洋地说着,虽然他也只喝了竹叶青,但是也不妨碍他炫耀一把。
“三家三大坛?”藏九一怔,卡着三尺水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
“我说今天怎么这三家都不卖酒了!谁!是谁把我的酒给抢了!!”
“嘿嘿嘿。”
三尺水只管笑,就是不回答。
藏九揪着三尺水的领子把他拖到了是岁的面前,十分冷酷无情地把三尺水按在了椅子上:
“会长,这货不能要了,审完了就放生了吧!”
“诶?”
三尺水看着是岁面无表情的脸,缩了缩脖子,突然有点想逃。
这一点小动作瞬间被藏九洞悉,藏九抓着三尺水的两条胳膊反剪到了椅背后,咬着牙地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三尺水顿时有一种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
我的苦日子什么才到头啊?!
三尺水泪流满面。
福帝这人倒也潇洒,估摸着这几天通天楼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干脆叫人摆了个“歇业整顿”的大牌子放在了门外,把楼门一关,直接把宽敞的通天楼一层大厅当成了自家客厅。
年年也不客气,把通天楼的护卫指挥得团团转,让他们把那三大坛子美酒和两个大食盒都搬了下来,直接摆起了酒席。
那三个食盒里的饭菜还都是温热的,九成都是没被动过的,更别提那边的三坛酒,这可是三家酒楼今天一天的库存,直接就被年年给搬空了。
福帝看到那三坛酒也是两眼放光,毫不客气地让护卫弄来十来个大海碗,招呼这些人一起喝酒。
护卫们虽然平时看起来都很死板,但那也是职责所在,现在福帝让这些人集体提前下班,这些人也就恢复成了普通的市民有自己的家庭、性格和爱好的普通八卦城居民。
虽然难免依然不如真正的人类生活那样多姿多彩,但也是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不一会儿,八卦城的这家通天楼就开始酒香四溢,惹得今天没酒喝的其他人纷纷不舍又怨念地绕道而行。
平时人流量最大的通天楼附近的这几条街道,今日竟然成了城里最萧条的地方。
福帝抿着小酒,靠在一堆软垫上,他倒是想学着年年的样子盘腿席地而坐,奈何这腿就是盘不起来,只能像个老佛爷一样陷在各种软垫里。
护卫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喝酒划拳,有人拍着地板大笑,有人指责同伴出千耍赖,有人脸红红地连连告饶。
福帝、祁有枫和年年三人坐在一起,看着那边的嘈杂笑闹,也被这种气氛感染,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轻松和笑意。
祁有枫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接触这些npc,此时难免有些好奇,一边向福帝敬酒,一边问道:
“这些人平时也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什么样子?”福帝碰了下酒杯,反问。
“就是这样……”祁有枫想了想,“像个普通人的样子。”
“这些本来就是普通人啊。”回答他的是年年,“哪里奇怪吗?”
“其实比起你们这些玩家来,这些人才更像人,既有喜怒哀乐,也有生老病死,更有失去后永远也找不回来的时间。”
福帝感概,指了指那边其中一个护卫:“那个叫王石,今年才刚成亲,听说他妻子已经怀了,你看他是不是笑得最开心?”
“他旁边那个叫做姜雨,是个刚从附近黑石镇调过来的小少年,你看他是不是有些拘谨?”
祁有枫顺着福帝的手指看去,果然从这些人身上看到了更多真实的细节。
“你们至于这样细致地去设计每一个npc吗?”
祁有枫从来都没想过这些平日里被玩家匆匆而过、忽视不见的npc们还都各自有着不同的生活,设定这种事情是不是太浪费资源,也太没有意义了?
“并不需要去单独设计每一个npc,最初或许是需要的,但也不过是提供一个算法,后来就让他们自由地选择和生活就可以了。”
“他们是人,就会需要生存,就会有不同的选择和经历,会有朋友和家庭,会有儿女,儿女也会长大,一切都跟现实的人类生活一样。”
福帝解释道,转头看向年年:“你倒是没有什么疑问,以前就从哪里知道这些?”
“不用什么人特意告诉我啊,”年年回答,轻轻笑了笑,“毕竟在这里生活得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也是,你们那边的设计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力求打造一个最真实的世界,玩家和npc的关系也比较紧密,不像这边,比较像一个真正的游戏。”
福帝喝了一口酒,砸了咂舌,似是在叹息着什么。
“所以我们那边的爱恨也要更深刻一些啊。”年年想到了纷争不断的三大种族,也想到了各种族玩家间矛盾又尖锐的关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祁有枫疑惑,通过与年年的交流,他也觉得华夏区这边游戏公司插手的痕迹要多得多,而盖亚大陆那边完全就像是放任自流一样。
就比如,这里有战场副本,可年年那边就只有真正的战场。
这里的玩家在战场里死亡也不过是跟瞬移一样从死亡地点瞬移到己方大营,但是年年那边的战场可是实打实地要“死人”的。
福帝神秘兮兮地一笑,闭口不言,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祁有枫看福帝明显是不想说,也不追问,摇摇头也自斟自饮起来。
“年年呐!”福帝歪着身子看着她,有些严肃地说道:
“你这次是真的玩得有点过分了,假如不是刚好遇到我,你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吗?百分百是要被通天楼列入黑名单的!”
年年吐了吐舌头,讨好似的地给福帝倒了一杯酒。
“通天楼和你们那里的巴别塔是一样的,对整个游戏世界的格局都有很重大的影响,所以你可千万别把通天楼不当回事,也别在胡闹挑战通天楼的权威了。”
福帝很是受用地又多提点了几句,还压低了声音补充道:
“日后世界格局是会大变的,你在通天楼爬高点对你没坏处。”
年年挑眉,和祁有枫交换了一个眼神,乖巧地点头。
“还有,”福帝的话还没说完,咂摸了一口酒,继续道,“你最近也老实点,要知道很多人都在盯着你呢。”
“我知道啊,”年年不以为然,“不过我估计他们也就能看看,凑不到我面前来。”
“我说的不只是游戏里的玩家。”福帝意有所指地说着,指了指上面。
“不是吧?”年年不可思议,她干什么了就被重点监控了,“你们是不是闲的?”
福帝嘴角抽了抽,因为……他们确实是挺闲的……平时的工作就是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进行基本数据监控,保证玩家的意识连接不出问题,偶尔才能客串一把npc当度假,不过这话不能说。
“毕竟难得我们这里也出了一个‘疯子’那样能塞满监控屏的人物,大家有点好奇而已。”
通天楼有官方背景,所有在通天楼流转过的信息都会被系统数据库记录在案,最近在通天楼火了半边天的年年自然是被他们这些无聊的监控人员给发现了。
年年皱眉,问福帝:“你们都监控我什么?别是我一日三餐从早到晚都被你们盯着吧?”
“不不不!我们又不是变态!而且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监控。我们是看数据的,而且只要不飘红也不会单盯着哪个人。”
福帝连忙摆手解释:“这个游戏里的现实是由数据组成的,咱们现在喝的酒看的天,在游戏世界之外就是一大串数字而已,所以我们也就是看看文字版八卦,或者像我这样进来现场看看八卦。”
“你也是八卦的创造者好吧!”年年没好气地说道,心下一松。
“嘿嘿,无聊嘛,再说了你也是我们通天楼的自己人,偏心一点也在理。”福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终于放下了酒杯。
“等会儿,你刚才说‘疯子’?尼克?”
第一六五章 要愉悦
年年紧张过后才想起刚才福帝说的话,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词。
“就是那个尼克,这位可是鼎鼎有名啊,尤其是在我们这些数据监控组里。”
“不至于吧……”
年年扶额,等她回去以后,一定要把这项“殊荣”告诉尼克,让他开心一下。
“没办法,这位简直是太不正常了。”福帝提起这个人,完全是一副“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生物”的表情。
“这个尼克,到底做什么了?”祁有枫好奇。
“作死。”福帝简单地回答道。
“哈哈,还是我来解释吧。”年年忍着笑,给祁有枫介绍尼克此人:
“他叫‘nicholas the sanity ’,意译的话就是‘理智的尼古拉斯’。”
说到这里,福帝“呵呵”了两声,嘟哝了一句:“理智个屁!”
“我们一般就叫他nick(尼克),简单一点。”
年年就当没听见,继续说道:
“他觉得这个游戏最好的一点就是死得很真实很爽,所以他就想了各种方法弄死自己,被砍死烧死毒死淹死,还有什么摔死闷死失血过多而死,反正是只有你想象不到的,没有他没试过的死法。”
年年说完,果然就看到祁有枫露出一副听天方夜谭般的难以置信。
这个游戏的死亡体验着实是太真实了些,也因此所有玩家都会尽量避免死亡,还没听说过有人这么热衷于找死的。
“呵呵。”
福帝在一边补充道:
“正常的玩家一般好几天才会死一次,谨慎一些的一两个月也不会死,就算是像战场这样的地方我说的是年年那边的战场,很多人虽然会受伤,但是在npc战友的刻意掩护下,除了那些莽夫,基本都能活到撤退。”
“但是这个尼克,平均每半个小时就会死上一次,哪怕后来加重了死亡惩罚也一样,我看他升级就是为了能多死几次!”
年年不得不赞同福帝的这个判断,确实,在发现死亡会掉级之后,尼克练级的热情一度十分高涨……
直接升个十几级,再一下掉光,据尼克说可以增加死亡的爽感。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游戏里出了什么问题,毕竟这个人的死亡数据太反常了,很多人都以为是出了bug,以至于我们监控组天天飘红。安全组那边更是全程连线监控他的休眠仓,生怕他死得多了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心理伤害和生理反常。”
“结果,我们发现这人就是tm的一疯子!变态!死了无数次还能保持身心愉悦的那种!而且还越死越爽!”
福帝恨恨地说道,回想起了那一段加班时光,身心俱疲。
“我们又不能单为了这一个人放低预警要求,更不想天天面对那糟心的红色叹号,所以就干脆给上面打了个报告,单独大幅度调低了他的死亡体验感,他才终于消停了。”
“我去原来是你们干的!”年年恍然大悟,指着福帝,“尼克那天突然说死得不爽了,郁郁寡欢了好几天,结果亚历山大还拉着他做了各种测试,试图找出个理由,差点没给写成论文。”
“那结果找出来了吗?”福帝幸灾乐祸地道。
“当然没有,尼克后来嫌他太烦,威胁他说要把他的书都给剪去一角,大小位置随机,结果就不了了之了。”
年年耸肩,决定回去之后再找亚历山大聊聊,对这个完美主义强迫症患者来说,半途而废是最难以忍受的酷刑之一。
“嘿嘿嘿,”福帝听得很是开心,“那尼克有没有觉得很绝望?是不是很不开心?”
“额……”年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后来没再监控他?”
“我们看见他的名字就糟心,你说呢?”福帝反问。
“……怎么说呢,虽然他不玩自杀了,不过又发现了自残的乐趣,所以……”
福帝无语,祁有枫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捂着嘴连连咳嗽。
年年连忙给祁有枫顺气,同情地说道:“枫哥,是不是觉得三观有点破碎?”
祁有枫很想点头,清了清嗓子,转念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跟这个尼克很熟?”
“对啊,很早就认识了,也是同一个佣兵团的,他是团长。”
年年从腰包里摸出一个徽章,给祁有枫看。
“我们佣兵团叫santa clowns,圣诞小丑。”
徽章自然是不大的,祁有枫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红色的尖顶圣诞帽,但是戴着帽子的却不是白胡子老头,而是一个咧嘴大笑的红鼻子小丑。
小丑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嘴唇红得像要滴血,惨白的脸上满是皱纹,本应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黑色圆洞。
“是不是很丑?”年年嫌弃地看着这个徽章,“说过好多遍了,让他换一个可爱点的小丑,好歹把眼睛给画上,结果就是不听。”
这是美丑的问题吗???
这是美丑的问题吗???
福帝和祁有枫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呐喊。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福帝悠悠地叹道。
第一六六章 Santa Clowns
次日清晨,盖亚大陆。
这片土地上,人族、精灵族和矮人族之间的战火自三百年前就未曾熄灭过,也或许不止三百年,或许自从创世神创造了这三个截然不同的种族开始,战争的种子就被创世神一同撒到了这片土地上。
最初的原因已经无人知晓,最终的结局也无人断言,就像每天都要吃饭喝水一样,战争随着呼吸,与每一个人的心跳同时组成了这片大地的旋律。
(usher)厄舍城,位于三族领地的交汇处,常年都被笼罩在鲜血和销烟之中。
任何一个种族都有可能占领这座城市,也有可能在下一秒就丢掉这座城市。
因此,三族从未浪费精力派人管理过这里,任由这里成为了整个盖亚大陆上最混乱的地方。
阴暗的小巷里隐藏着十恶不赦的逃犯、杀死宣誓对象的骑士和供奉邪神的黑暗法师。
嘈杂的酒馆里拥挤着偷猎归来的矮人佣兵、卖弄风情的金发舞娘和长着尖耳、背着三弦琴的吟游诗人。
大街上有乞食的褴褛老者,有赤/裸上身的凶狠大汉,也有安坐在马车里的肥胖商人。
厄舍城,也是盖亚大陆上最富饶的城市。
这里有盖亚大陆上最大的拍卖场,从纤细的精灵族少女,到名贵的各类魔法宝石,只要你有钱,你能买到一切。
这里也有盖亚大陆上最大的竞技场,任何人都能挑选自己最中意的战士,把他们送去厮杀;任何人都能把自己的武力卖做黄金和荣誉,一步步走上属于强者的宝座。
遍地都是小偷、骗子和强盗,也遍地都是美女、黄金和勇士。
弱肉强食,最无需人性和法律干涉的法则,就是厄舍城的生存之道。
这也是游戏里罕有的一座玩家人数远远低于npc人数的城市。
毕竟,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娱乐的好地方。
只不过这里的拍卖场和黑市,也是很多玩家和佣兵团割舍不下的宝藏。
因此,敢于来往并逗留在厄舍城的玩家,要么实力强悍,要么人多势众,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善良。
谁也说不清这座城市是自然而然形成的,还是被什么人刻意设计出来的,因为谁都必须承认:盖亚大陆需要这座城市的存在。
没有种族的界限,只有生命的轻重。
从另一个角度讲,这样一座城市之所以需要存在,或许也正是为了给那些喜欢黑暗和刺/激的玩家们一个没有约束的舞台,一个彻底放纵自己的人间天堂。
在厄舍城内,城中心是最繁华的地方,越远离城中心的街区,房屋就越破败,居民也就越少。
但是这个位于厄舍城西南角的街区却有了一个意外。
在这一片破木板搭就的低矮房屋堆叠间,一座高大、笨重、沉闷的黑色砖砌建筑突兀地挤在了其中。
黑黝阴森的砖墙上爬满了细小肮脏的菌类,一直爬到那些像是空洞眼睛一样的窗户,惨白地围在窗台下,像是一张巨大蜘蛛网。
从箫条的街道上匆匆而过的人偶尔会向这座府邸投去一瞥,就只能看到这样一面用空洞眼睛盯着他们的高大黑墙。行人在它的注视下低下头,愈发匆匆而去。
这座府邸的两侧都是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破烂木棚,长满霉斑的木板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又靠在了身后这座府邸的墙上。
一个哥特式的拱门就藏在这堆烂木头之后,引着人穿过一道道昏暗曲折的回廊,回廊墙壁上画满了不明意义不知作者的随手涂鸦:有暴躁的纷乱线条、有密密麻麻的人名、有狰狞的剑齿虎、有完美对称的几何图形,也有一些卡通画般的花草和树木。
走出回廊,就到了这间府邸唯一的一个房间,一个极高极大的房间。
没有窗户,只有四壁点着的蜡烛为这里提供一些微弱的光源,哦对了,还有那个砌在左侧墙壁正中的宽大壁炉。
一个灰发灰袍的男子正躺在壁炉旁的一把摇椅上,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修剪着自己的手指。
他似乎对自己的手指形状不太满意,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仔细地贴着左手无名指的指骨,小心翼翼地挑开那些连接关节的筋膜,只把血肉削去,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
他的左手已经有了三根漂亮又灵活的骨白手指,他正在修剪第四根。
那些被他削去的血肉被随手扔进了噼啪作响的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升腾,叼走这些新鲜的肉沫,吐出一阵阵奇妙的焦香,混着房间里浓郁香甜的龙涎香气,让这个男子深吸了一口气,陶醉般地闭上了眼睛。
但这香气并没有捕获这房间里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仿佛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壁炉所在的这面墙的角落里立着一棵圣诞树,零星挂着几只红色的袜子,顶端的金色星星正摇摇欲坠。
圣诞树下坐着一个肤色如碳的男子,长长的头发被紧紧地缠成了几十条辫子,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垂落到银色的盔甲上。
他的手里是一本打开的厚厚的书,但他的视线却没有落在那些文字上,而是盯着两个字母之间的一处空白,嘴里念念有词,仿佛从这处空白里读出了无数的智慧和启示。
壁炉的另一边,摆着一张宽大的桌子,桌子上悬着无数面半透明的水镜,微弱的光线在这些水镜的反射折射下,把这张桌子照得好似正暴晒在阳光下。
这张桌子离壁炉很远,因为那个修剪手指的男子不喜欢这样刺眼的光线。
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袍的光头人正坐在桌边,拿着手里的笔画着什么。
从侧面看去,这个光头人还戴着一个夸张的圆形耳环,玲珑有致的身体线条醒目地标注了她的性别。
她露在袍袖外的双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从指腹到掌心满是各色鲜艳的纹身,有飞禽走兽,有昆虫游鱼,似乎囊括了这世上所有的动物种类,除了人类。
壁炉里的肉沫被吞吃干净,焦香味渐渐被龙涎香气掩盖,摇椅里的男子也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无名指,用这几根骨指哒哒地打了个响指。
他仿佛失去了耐心,不想再修剪剩下的小指,只是用小刀叮叮当、叮叮当地敲着坚硬的指尖,把每一次神经的颤抖都当成了哼唱的鼓点。
半晌过后,在所有这些颤抖都失去了乐趣的时候,他突然用小刀切去了幸存的小指,躺在摇椅上喊道:
“i‘m soooooo fuxking boring!(好无聊!)“
小刀歪歪斜斜地在他指尖旋转,刀刃在手掌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他转头,对着坐在书桌边的人不耐烦地问道:
“wheremy cy?(cybele 去哪儿了?)“
“she’sthe east, i thought you know that.(她去东方了,我以为你知道。)“
坐在书桌边的女人抬头,露出的颈部纹着一只灰紫色蝴蝶,双翼扼住了她的脖子,蝶翼上的白色斑点像是一只只没有瞳仁的眼睛(注1)。
这里的玩家在游戏里是不可能自定义外观的,所以,这个女人身上的所有纹身只可能是她从现实里带来的。
“the damn fuxking east!(讨厌的东方!)“
男子咒骂,拧下了一节指骨。
“it's her homeland,won‘thappy with your ments.(东方是她的故乡,她不会喜欢你这个评价的。)“
女子平静地说着,继续低头在素描本上勾画一只长相奇特的动物:体型很像河马,但头部却比河马要扁长,还有两个奇怪的肉角长在嘴巴上(注2)。
“then the damn fuxking world! i wantrothell!(那就讨厌的这个世界!我想去地狱!)“
“you already are.(你已经在了。)“
“i want allyourothell!(你们也要一起下地狱!)“
“andalready are.(我们也已经在了。)“
“andnot fear those who kill the body but cannot killfear him who can destory both soul and bodyhell.(那只能杀害**、却不能灭杀灵魂的,不用害怕;要惧怕的是那个能把**和灵魂都投进地狱的人。)“(注3)
圣诞树下的阴影里,另一个低沉且有韵律的男子声音响起,仿佛是在唱一首虔诚的祷告诗。
“thank you, fathe heartmoved.(谢谢你,约翰神父,我很感动。)“
躺在摇椅里的男子尼克不甚感激地感谢道。
“therefore letbe grateful for receiving a kingdom that cannotshaken.(因此,我们既然领受了不能被震动的国,就应该感恩。)“(注4)
尼克不再理他,依然盯着书桌旁的女人:
“sarasvati, youallyou.(萨拉斯瓦蒂,你说错了,你们没有都在地狱里。)“
萨拉斯瓦蒂再次抬头。
“cynomy cy!(cybele 就不在,她去哪儿了!)“
“she’sthe east, i thought you know that.(她去东方了,我以为你记得。)“
就在尼克更不耐烦地掰下另一节指骨时,有人走进了这间大厅,仿佛一尊复活的古希腊神雕像,正缓缓地从荷马史诗的长卷里走来。
他有着金色的卷发,碧绿色的眼睛,和一双尖尖的耳朵。他大理石一样的肌肤仿佛闪耀着光芒,健美却不甚壮硕的上身半礻果着,一块白色亚麻布从肩头披下,围在他的腰间,下摆垂到脚踝,随着他的走动轻扫着他的白赤脚面。
“duhem, was your night?(早上好,迪昂,昨晚过得如何?)“
“yoursthe day, yours also the night; you ha-ve established the hea-venly lights and the sun.(白昼和黑夜都属于你,日月都由你设立。)“(注5)
“thank you, fathe, it‘s mervelousalways.(谢谢你,约翰神父。早上好,尼克。我昨晚过得不错,像往常一样。)“
向着房间里的三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迪昂走到壁炉边站定,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回响在这间宽敞高大的房间里:
“news unfolded about cy.(有关于cybele的消息。)“
“say it.(有话直说。)“尼克皱眉。
“sheseeking out us.(她在找我们。)“
“she?(她是谁?)”
“us?(找我们?)”
“the lady who sharedbed last night, callisto, the queenthe rozen.(昨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叫卡莉斯特,是蔷薇骑士团的团长。)”迪昂首先回答了尼克的疑问。
尼克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you are such a dick, duhem!(干得漂亮,迪昂!)”
“the righteousnessthe upright delivers them,but the treacherous are taken captivetheir lust.(正义被正义救援,奸诈被**支配。)”(注6)
迪昂无视了尼克的称赞和约翰的评论,继续说道:
“she’s seeking the people who slaughtered the gigantic balaenoptera musculus.(她在寻找杀死了蓝皇鲸的人。)”
迪昂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正在散发着龙涎香气的铜炉。这些香料也是他们当初的战利品之一。
“can't you just callthe big-blue-whale?(你就不能简单点叫它大鲸鱼吗?)“尼克用刀尖点了三下,“whicheasierget for every one.(这样比较好理解。)“
尼克顿了顿,似乎是在搜索一个合适的词:“o has four letters.(或者超大鲸鱼,有四个字。)“
迪昂已经习惯了去忽视尼克的废话,只是安静地等尼克自己回归正题。
“the peoplethe grouppeople?(她在找某个人还是某些人?)”
尼克挑眉,用完整的三根骨指在刀刃上弹着简单的音调:
叮叮当,叮叮当。
“the other nine.(她在找另外的九人。)”
尼克从摇椅上跳起来:
“call the twins and dwarves together!we are headingthe fuxking east!(把双胞胎和矮人们召集回来,我们去东方!)”
“what about alex?(亚历山大不去?)”萨拉斯瓦蒂问道。
“he‘s dealing with the ** i,(他要处理翡瑟斯森林里的乱子。等等,)“
尼克用刀尖点向萨拉斯瓦蒂的方向,眯着眼睛问道:“what didsay last time?(他上次说什么来着?)”
“people are sneakingon the lunaticus woodphysis, suddenly.(他说突然有很多人在翡瑟斯里偷偷摸摸地找月灵木。)”
“the fuxking lunaticus wood? that’s what cy‘s bow made of.(月灵木?我记得cybele的弓就是用月灵木做的。)“
尼克的眼神有些凶戾,手里的小刀瞬间消失,同时圣诞树上那个摇摇欲坠的金色星星“铛”地一声被什么击中,向着约翰的头顶坠落。
约翰并没有抬头,随意地一伸手,接住了掉落的金色星星和那把小刀。
“cal will b don't needworry.(冷静一下,她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萨拉斯瓦蒂一扬手,一小团云雾从她的指尖冒出,飞到尼克的头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尼克不耐烦地召来一个小旋风,吹散了头顶的云雾他是69级风系圣法师,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no. iseriousl(我很担心,也就是说,)“
尼克翘着三根骨白手指,点了个兰花指,又点向自己,“iseriously boring.(我很无聊。)“
尼克一边说,一边用翘起的骨指画出一个接一个的圆,三道旋风接连形成、飞出,盘旋着消失在了房内。
屋里狂风大作,萨拉斯瓦蒂按住快要飞走的画稿,在它的表面覆了一层薄薄的冰,把它冻在了桌面上。
圣诞树沙沙作响,树干摇摇晃晃,约翰抬头看了看,又把目光转回了尼克身上。
”inot wantdisgruntle you, but (我不是想故意泼你冷水,只不过)“
迪昂突然出声,打断了尼克的风暴:“we cannotto the eastourselves now.(只靠我们的话,我们暂时去不了东方。)”
“you have ten words.(限你在一句话内解释清楚。)”
“the regina has seized all the tickets for next airship.(蔷薇骑士团的团长包下了下一次蓝鲸号的所有船票。)“
“iteasier for a camelgo through the eyea needle than for a rich personenter the kingdomgod!(有钱人要进入乐园,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注7)
“that,“尼克转身看向刚刚站起身的约翰,对着他点头,“touchessoul.(这话我爱听。)“
随后,尼克又看向了如雕像一般英俊的迪昂:“do you mind i spend a night with your bitchy queen?(介不介意让我和你的新女人约个会?)“
“every one belongseveryshould ask her.(人人彼此相属,你应该问她。)”
“then ask her.(那就去问她。)“
“time?(你想约到什么时间见面。)“
“tomorrofuxk outadvancement task first!(明天晚上。我要先把我的进阶任务做掉!)“
注1:加利福尼亚甜灰蝶,已灭绝,是美国第一种因城市开发而灭绝的蝴蝶,最后见于1941年或1943年。
注2:巨角犀,史前生物,生活在北美,四百万年前已灭绝。
注3:新约:马太福音 10:28
注4:新约:希伯来书 12:28
注5:旧约:诗篇 74:16
注6:旧约:箴言 11:6
注7:新约:马可福音 10:15
所引用圣经英文部分均为english standard version,中文部分为结合各译本后作者自行翻译。
第一六七章 加减法
八卦城的通天楼关门了。
因为那个叫做年年的精灵再次大闹了通天楼,还挟持了通天楼的负责人,差一点就让那位负责人命丧当场。
这个消息在昨天夜里就已经传遍了八卦城的大街小巷,听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望天,望了望五行岛。
还好,这五行岛不会被挟持,不然的话,他们是不是要考虑暂时撤离八卦城?
或许真的有人打算暂时离开这里,毕竟通天楼不开门了,很多事情就突然变得不方便了。
比如说,不知道这附近哪个镇子上有大户人家在筹划迁坟,也不太清楚哪个小城的算命生意已经饱和,以至于阴阳先生比教书先生还要多。
明堂玩家的副业是看风水算命,客户多是普通老百姓,所以明堂八卦城的这座通天楼,自然也是专门收集了很多这方面的信息。
如今信息不畅,已经习惯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玩家们都有些不太适应,手头有生意的自然不甚在意,手头刚好有些拮据的,也只好自力更生,实地去走访走访。
或者有些不爱凑热闹的,感受着城里山雨欲来的气氛,也纷纷选择了出门散心,举着布幡摇着羽扇,自是逍遥去也。
也有些这两天在年年手里吃了苦头的,或者有亲友吃了苦头的,面红耳赤又想不出报仇的好办法,也干脆眼不见为净,换一个没有魔头坐镇的地方,也换换心情。
这么说起来,八卦城的人口数量似乎应该是降低了,不过实际上,自从年年发了那两条刷屏滚动的全服喊话,各个主城的车马行都热闹了一阵,车马一动,又热闹了一路,一条通往明堂八卦城的路。
“所以,你知道两天之后,会有多少人挤进这座八卦城吗?”
是岁坐在主位的椅子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侧首看向三尺水。
三尺水这一晚上当真称得上是“坚贞不屈”,不管藏九如何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藏九又不能真的大刑伺候三尺水,想了想后,开始借闲聊来套话。
结果没想到三尺水几日不见,这头脑竟然还灵活了不少,每每在被套话的边缘临危刹车,让藏九的满腔期待忽上忽下。这一晚上下来,三尺水还没怎么样,藏九倒是被搞得身心俱疲。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几天八卦满天飞你不知道?”
“那你还问我干嘛!”三尺水油盐不进,一脸无赖样。
“八卦总是会夸大事实的!所以,我只是想得到一个最真实最详细的描述,不会对那个年年做什么的。”藏九苦口婆心地劝着。
“那你更没必要知道了,你又不打算做什么。”三尺水绕圈子的能力似乎也见涨。
藏九一拍桌子:“三尺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说!”
“你把你的酒都给我喝,我喝完了就说。”三尺水嬉皮笑脸,看到藏九果然一脸为难,嘿嘿笑了笑。
是岁就在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审讯”中当起了安静的背景板,只有一些信息来往的白光微弱但强势地提醒着另外二人他的存在感。
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藏九蹲到一边,摸出酒葫芦灌了几口。
他才喝了几口,就听到是岁在跟三尺水数这一天里各大主城车马行的人流量,又数这里面有多少是奔着八卦城而来的。
三尺水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结果越听越紧张,最后结结巴巴地问是岁:
“你、你这、假的吧?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找年年的麻烦?”
“我问你,蓝鲸号一次可以承载多少人?”
“两、两百。”三尺水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那现在蓝鲸号已经运来了多少人?这些人里面有几个精灵?几个矮人?几个人族?”
三尺水倒吸了一口气,他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已经来到华夏的盖亚大陆玩家,除去年年一个精灵,和他们在长安城见过的那三个矮人,剩余的三百九十六人,全部都是人族。
而盖亚大陆的那些玩家,并不像他们华夏这边玩家的关系这么和谐。
也就是说,哪怕这些人里只有一半的人会对年年、或者说她手上的东西感兴趣,那也足足有两百人。
加上年年手里的东西也确实是好东西,各方的宣传工作更是十分到位地把月灵木的各种效果和资料都抖了出来。虽然真真假假的消息都混在一起,但是那些假话里哪怕只有一分真,月灵木的价值也会不菲。
“还有咱们行会和天工坊那些被她坑了战场cd的人,虽然不多,也不会每一个人都来,但至少柳极已经拉了队伍过来了。”
是岁平静地给人数做了个加法。
“你没管管他?”三尺水蹙眉。
“从行会的角度来看,柳极的做法没什么不妥。”
三尺水扭头看藏九,就见藏九耸耸肩,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来到我们这里的那些法师和骑士们,大多都有着佣兵团的背景,之后也跟我们本地的玩家行会多有接触,估计结成同盟的也不少。”
是岁又平静地给这个人数做了个乘法。
“年年、她,应该考虑过这个问题吧?”三尺水不太确信地说着,但是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答案是未必。
“她确实很厉害,也说不好能大闹一场再全身而退,毕竟她只有一个人,想溜走的话,估计也不会很难。”
“两个人……那个祁有枫没走。”三尺水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东西。
“祁有枫?”是岁皱眉,“那不是子墨派来领路的吗?他怎么还没走?”
“枫哥打算留下来帮忙,凑个热闹。”
“枫哥?”是岁挑眉,看起来似乎三尺水对这个人的观感还不错?
“枫哥还是蛮厉害的,吧?”三尺水也拿不准了,毕竟他还真没见过祁有枫出手,打柳极那次不算,能打柳极的人多了去了。
“我觉得他至少在腹黑上跟你有的一拼,外边看着光鲜,里面切开简直一黑洞。”三尺水吐槽,一边的藏九猛咳,又往墙角缩了缩。
“……”
三尺水尴尬地笑了一下,连忙更正:
“你绝对比他腹黑!不是,是比他运筹帷幄!”
“不说这个人,说年年的事情。”是岁撇了三尺水一眼,说回了正题,“她到底打算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啊。”三尺水苦着脸答道。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嘴硬个什么劲儿啊?”藏九见三尺水松口,跳起来继续审讯工作。
“我没有啊,我对天发誓,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三尺水抬起右手,觉得自己怎么说假话说真话都不对了?
“难道是猜到你嘴巴不严,特意瞒着你了?”藏九猜测,并且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我什么时候嘴巴不严了?”三尺水一脸黑线,“而且,难道就不能是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吗?”
第一六八章 有何打算
“没有打算,没有计划?”
藏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搞了这么一个大动作,难道最后就是走一步看一步?那要是一步都走不了呢?
“反正我是不知道有什么计划。”三尺水强调了一下。
“会长。”藏九扭头看是岁,“我们要不要跟那位联系一下?”
就个人而言,藏九对年年没有什么恶感,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感。也正是因为这样,是岁也就只带了他一个人先行抵达了八卦城。
“联系不上,估计联系也没有用。”是岁摇头,站起身准备走了。
“那要不要干预一下柳极那边?找个借口把他调走?”
别人家的人他们管不到,自己家行会的总可以找理由干涉一下。
“暂时不用,不过联系一下八卦城附近咱们的人,向这边靠拢。”
“好。”藏九利落地答应,也开始利落地干活。
“你要做什么?”三尺水警惕地问是岁。
“不管我做什么,你只要思考一个问题就可以了:两天后若是年年占了上风那还好,若是她显露出一丁点的颓势,你觉得那些有意或无意聚起来的人,是会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
“就不能冷眼旁观,当看不见?”
“有区别吗?所以,那样的人,在两天后的八卦城里并不存在。”
就在各方纷纷猜测年年是不是有些什么宏伟而复杂的计划时,她也的确在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今天打算做点什么。
昨晚的通天楼热闹了半宿,有家有业的护卫大哥们不敢喝到太晚,其他的那些也相约着转移了阵地在福帝的盛情相邀下,还每个人打包了一小坛子酒带走。
反正自己也喝不了,年年也不心疼,看着这三大坛美酒被一扫而空,倒也觉得物有所值了。
福帝则是拉着祁有枫讲起了环境对人的影响,尤其是环境对一个人的性格塑造等等,最后果不其然地转到了青少年教育问题,一脸语重心长地跟祁有枫交流起了如何潜移默化地对一个人施加积极向上的思想教育。
结果听得最认真的不是祁有枫,而是年年。
就见她双手托着下巴,目光紧紧地跟随着福帝激动挥舞的双手和一张一合的嘴巴,时而点头,时而轻笑,时而答一句“对对对”,时而问一句“真的吗”,全程配合无比,让福帝深觉孺子可教也。
从孟母三迁讲到岳母刺字,福帝讲完古今,又开始讲中外,直到福帝在激情批判“人工智能在教育问题上可以完全取代人类”的时候,刚刚故作姿态地介绍了几个正方理论作为结尾,年年也在“对对对”,福帝才被粗暴地按了暂停键,仔细看了一下年年的表情,咬着牙骂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对对对。”
福帝气结,一杯酒适时地被递到了他面前。
福帝看了一眼祁有枫忍笑的脸,一把抢过酒杯,没好气地问道:“你早就看出来她在走神了?”
“也不早,大概在你讲第三句话的时候。”
“……那你也不提醒我?”
“我觉得……”祁有枫看了眼依然神游天外的年年,“你们两个其实都挺乐在其中的。”
福帝喝完酒,伸手在年年面前晃了晃,看她还是没反应,皱着眉说:“这丫头不会是掉线了吧?”
“没有。”年年眨了眨眼睛,纯良地看着福帝,“我在认真思考、消化你刚刚讲的话。‘
“那我刚才都讲了什么?”福帝挑着眉头,问道。
年年低头想了想,回道:“经常搬家有益身心?”
福帝揉着太阳穴,从软垫里艰难地爬起来,摇着头走了。
“我说错了?”年年问祁有枫。
祁有枫哭笑不得,也站了起来,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低头问年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年年爬到那堆软垫中间,舒服地一躺。福帝刚走,这软垫还挺暖和。
“你不是打算睡在这里吧?”祁有枫扶额。
“我要在这里思考接下来做什么。”年年窝在软垫里,懒洋洋地说着。
祁有枫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年年打了个招呼,自己下线休息去了。
一个人占据了整个通天楼一层大厅,年年倒是没有什么被抛下的感觉。
祁有枫干脆利落地下线,不多话不问话的作风也很让她欣赏,毕竟每次都要想办法找个时间差来解释自己什么时候下线、什么时候下过线,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监控组……数据监控……如果被游戏官方知道自己这个下不了线的存在,会不会被当bug?还是会被重点盯梢?还是……最终会发现我不过是一个“变异潜逃”的数据?
几次与游戏官方的人相遇,年年也几次都想干脆实话实说,但是最后一个可能性太可怕,她不想赌。
她知道自己有一些地方是与玩家们不同的,或者说她比其他玩家在某些方面要真实一些。
年年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青紫的地方用力按一按还会有些疼。
还有自己的手,她从未见过有第二个玩家会在手指上起茧,但是却见过很多拥有伤疤硬茧的npc。
她一直以来说服自己“我是个活人”的理由,也无非是那些不属于游戏世界的记忆,和对自我认知的能力。
不过……想到那只九色登仙鹿和它说过的话,年年现在就连这两个理由也说不出口了。
所以说,我的新目标是探寻自己存在形式的真相?
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跟福帝坦白,让他们去查一查,不就有答案了?
不不不,我的新目标是,活下去,不管以什么形式,都要精彩地活下去。
没有纠结,没有犹豫,年年下一秒就做了决定,或者说,是再一次坚定了这个决定。
因为她在秦岭的那个祭坛里,已经犹豫过了,也纠结过了。最终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想到了五个字:我不想消失。
年年又想起了西米尔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千万不要死。
这一天一夜,她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这句话,却每次都不敢深入地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她总觉得,西米尔之所以会这么叮嘱,就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这个存在有些特殊。
而她千万不能死的理由……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会像那些数据算法创造出的npc一样,一旦死亡就再也无法重生?
第一六九章 黑CD这件事
祁有枫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了通天楼的楼顶,福帝和护卫们都没有来上班。
一层大厅里,年年趴在软垫里,翘着腿抱着一个大枕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天地榜上滚动的各种消息。
祁有枫没有惊动年年,安静地坐在了地上,也把目光投向了天地榜。
“早上好。”他听到年年懒洋洋地说着。
“早上好。”祁有枫笑着回答。
“我发现这个天地榜还是蛮有意思的。”
祁有枫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天地榜的内容上,微微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儿。
官员调动是常有的,被调动的有时候是npc,有时候是玩家。
鸡走马是常有的,偶尔也会丢一些名贵的珠宝书画,或者有江湖大盗出山,在几个城镇游荡,若是没有被人抓到,就再度销声匿迹。
风花雪月也是常有的,新的花魁名角,走闯的戏班杂耍,有名的诗人才子到了哪座城哪座镇,留下了什么佳作。
还有些修真大派传出来的新闻,比如云笈剑宗某位师叔祖云游之时发现西方有魔物作祟,比如神农谷哪位长老培育出了可耐寒耐暑的草药。
朝廷的一些消息也不会被通天楼放过,比如朝堂上多了一位神通广大的国师,比如之前那位闹绝食的公主终于同意和亲,老皇帝龙心大悦,又是搜罗民间珍宝,又是仔细挑选送亲队伍的人选,据说还打算派一只商队随和亲队伍一起前往北方蛮夷之地,顺路做个生意。
祁有枫看了一会儿,低头问年年:“今天就打算待在这里了?”
“当然不,不过我也刚打完战场,再歇一会儿。”
年年抱着枕头翻了个面儿,问祁有枫:“吃早饭不?”
“你去打战场了?”祁有枫挑眉,他也就下线了三四个小时,这姑娘是不是太闲不住了?
“嗯,我才发现战场里的时间流速竟然和外边不一样,你们之前怎么没说?”
本来游戏里的时间就比现实快一倍,战场里的时间流速竟然还要更快,年年在战场里待了一天,出来一看才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反正对于现实的时间来说,都是加速的,而且说实话加不加速的,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
祁有枫不过是个普通的玩家,对于这方面的感受也就是觉得这个加速很方便。因为战场常常会持续一到两天,再度加速后这个“一到两天”换到现实里可能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你们这里的这些副本确实挺方便。”年年赞道,怎么想都比他们盖亚大陆要友善得多。
“所以,你又跑去坑了几个战场团的cd?”祁有枫问道,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年年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也没几个,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年年抱了抱枕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祁有枫。
“说说看。”祁有枫也不着急,翻了翻地上的几个酒壶,找到了他们昨晚喝剩下的最后半壶酒。
“其实,我真的真的是想好好打个战场玩的。”年年十分真诚地说着,她当时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
再次传送进入战场的年年发现自己还是攻城方,这次倒也没有上来就把大旗射倒,而是安静地等待着战场正式开始。
与她一起分配到攻城方的玩家三五成群,虽然有些议论,但也没人凑到她面前。
年年正满意这个“安静”的战场环境,突然战鼓声响,己方那个大将也开始声嘶力竭地举着令旗让大家冲。
但是,没有人动,不管是攻城的,还是守城的,都在看npc表演,都没有打算做点什么的样子。
年年等了一会儿,实在搞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半蒙半猜地知道了己方这些人都是些散兵游勇,没有统一指挥,也就不打算硬冲了,而是打算等随机事件刷新,再找机会。
随机事件?新名词再次让年年茫然了。茫然了怎么办?要傻等?
年年想了想,抬手张弓射落了城头的大旗。这个,应该也算是随机事件吧?
“随机事件指的是,攻守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也就是都按兵不动的时候,系统随机刷新出援军、兵队哗变、粮草不济、监军夺权或者主帅中毒等等事件,有时候是能左右战局的。”
祁有枫听到这里,无语了一下,耐心地给年年做了解释。
“那就没错啊,左右战局了。”年年依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就是随机事件,只能说那些玩家撞到随机中的随机了。
“然后呢?”
第二次的战场,年年终于站到了城墙上,看着被自己弄断过两次的大旗,感觉十分亲切。
然后她就坚守在了大旗的身边,决定保护它。
战鼓擂,将军吼,战场再次开始,守城方按兵不动,攻城方试探了几次不见人露头,简单直接地押出了他们的投石车和撞木,一边撞着城门,一边开始对着墙头扔石头。
年年看着从头顶飞过的大石头,又回头看了看缩在城墙根等着“埋伏”敌军的队友,突然很想把大旗给弄断。
不行不行,这次我要保护它。
年年稍微辨认了一下攻城方的营地,找到了大将所在的大帐。
估计应该是射不准的,年年想了想,随便瞄了个大帐中心的位置,玩闹似的一箭飞进了大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位大将有些倒霉,被年年射中肺部之后招呼不到人来救玩家们都在外边砸石头呢直接失血过多,死了。
当然年年是不知道这个的,她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又出了战场,还赢了。
“……”祁有枫猜测了一下事情的始末,为攻城方默哀了三秒。
这明显是个有备而来的行会团,对上了守城的一帮无组织散人,顺风顺水之下大意忽视了对大帐的防御,竟然一个人都没给大将留,这才被年年给莫名其妙地搞输了,还给坑了cd。
之后她还碰上了不好好打非要在城上城下对骂的,还美其名曰口水战法,致力于考验哪一方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强,结果被年年一箭吓停了心跳这次她又是攻城的。
心理承受能力好像都不怎么样啊,年年评价道,伴着一声又一声的尖叫怒骂离开了战场。
算上行天下和天工坊的人,已经有四拨人被年年坑了cd,也因此年年这个“战场毒瘤”的名头已经被一些人知晓,给小心提防上了。
所以,年年今天的第四次战场之行,也结束得很快:
既然大家都严防死守我,还谋划着牺牲个谁来把我干掉,那我要是不闹点事出来,岂不是太对不起大家的良苦用心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年年一阵乱箭把大将的大帐给射成了筛子,那个大将像是被剥光了的少女,无助地坐在破破烂烂的大帐里,被年年连发五箭洞穿了心脏。
攻城方那些玩家都还在不明所以呢,一阵流星雨落下,他们就被踢出了战场。
之后有不少玩家都认为自己遇到了bug,在线客服在安抚了几百号打不了战场的暴躁男女之后,又开始苦口婆心地解释这战场的随机事件不包括陨石坠落。
“……然后呢?”
祁有枫无力地继续问道,估计很快他就能在八卦城见到这些愤怒的玩家了……
“最后这一次真的啥也没发生,我遇到个好人,带我刷了好多分!”
年年眼睛放光,嘻嘻笑着说道:
“最重要的是,这个姐姐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是岁!这绝对是个好人!”
第一七〇章 玉熙宫
第五次进入战场,年年轻车熟路地猫到了一边,竖着耳朵听另外那些人的谈话,来确定这一场的行动方针。
好像这次是好运随机进了哪个行会的战场团了?
那应该能让我好好打一次战场了吧?
小声祈祷了一下,年年抬头看了看城头,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靠着的这个大帐,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溜进去跟里面的大将军聊聊。
万一这位大将是会复活的那种npc,那见到自己会不会不太高兴?
“小妹妹,你要是杀死己方大将的话,这场结算的时候是不会给你算分的。”
年年回头,看到一个言笑晏晏的红衣高挑女子正向她走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啊,年年改蹲为坐,靠着身后的大帐毡毯,笑眯眯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姐姐你好~我没打算去杀他,就是想进去看看。”
“那我带你进去看看。”红衣女子走到年年身边,对着年年伸出一只手。
好白!这是年年的第一印象。
看起来很柔软的一只手,白白嫩嫩的,像是少女的手。
年年顺势抬头,这位红衣女子的面容就不像她的手那么柔美了,反而有些英武:剑眉、高鼻、薄唇,外眼角有些上扬,眼波一扫就是一刃刀。
年年拉住她的手站了起来,这女子抬手一挑帐帘,拉着年年迈入了大帐。
战场还没开始,那位大将还未戴全护甲,正一边看着周边地图,一边擦拭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
年年往大将跟前凑了凑,却发现这人竟然好像没看见她一样。
年年回头看着那红衣女子:“他怎么又聋又瞎的?”
“这战场里的大将就跟那个大旗差不多,都只是摆设,能说的话也就那么几句,毕竟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再给每一个都弄些性格特征,也太麻烦了。”
年年点头,觉得这个也确实在理,怪不得之前那两个大将这么蠢,就坐在大帐正中等人杀,也不会躲一躲。
“你要是想直接把那个大旗射倒的话,我就叫我们的人这场先退出,规避一下消极参与的惩罚。”
这女子倒也直接,一点也没有去指责年年之前那几场的“毒瘤”战法,只是很平静地问着,眼里还有些淡淡的笑意。
在战场正式开始之前主动退出,只需要等十分钟就能再次参与新战场了,这惩罚可比消极参与的二十四小时禁令轻微多了。
漂亮姐姐都这么说了,年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抓了抓鼻子:“这场我应该不捣乱了。”
“那你要是想刷分的话,不如跟着我们?”这女子提议,拉着年年离开了大帐,给她介绍起了另外那些人:
“这场我们行会的人占了攻城方的八成,相对来说在统一指挥上比较有优势,你既然可以百分百地射倒那面大旗,这实力自然是顶尖的,那不如跟着我们一起,既赢下这场,又能刷到更多分数。”
“你每次射倒大旗或者大将拿到的贡献点应该都只有基础分吧?”
“嗯,挺少的。”年年点头,她这折腾了四场,一共才拿到四百基础贡献点,算上之前的那一百,离加入明堂做客卿所需的一万点还离着十个秦岭呢。
“那你跟我走吧。”
这话着实有些强势了,不过年年倒也不反感,跟在了这女子身后,第一次货真价实地打起了战场。
“这位……是谁?”祁有枫听到这里,好奇地问道。
他总觉得这个女子的行事作风听起来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哪个行会的人。
“不知道,她没告诉我,我也没问。”年年回想了一下,补充道:
“另外那些人都叫她五姐。”
“五姐?”祁有枫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不对
“是这个舞?”祁有枫比划了一个“舞”字。
“不知道。”年年摇头,这要找同音字可是太多了,她也听不出来是哪个字。
“红衣……她是不是用一把红色的拂尘当武器?”
“对对对,你知道她是谁了?”年年对这个红衣姐姐还是挺有好感的,可惜连名字也不知道。
“她叫韶舞,你今天碰到的行会应该是风雅存。”祁有枫肯定地说。
“风雅存?”年年从大脑里调动了一些自己了解过的行会资料,“好像也是个很厉害的行会来着,会长出自玉熙宫。”
玉熙宫,也是《问天》里的一个门派,说起来和云笈剑宗很像,入门门槛略高,玩家也比较少。
古时娱乐很少,也因此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贩夫走卒,至少在所能获得的娱乐形式上,并没有太大的阶级差距。
而他们都欣赏和需要的娱乐活动就是看戏。
不管是宫廷还是民间,戏剧无非就是雅俗之分,而看客们往往还会雅俗共赏。那些给看后宫嫔妃们看的戏无非就是在舞台和穿戴上要比民间的流动班子要精致一些,讲究一些,本质上来讲没什么不同。
加之倡优自古就有,本为通神悦神之巫,谁承想后世千载竟然被贬入下贝戋不堪之境。
好在近两百年来人们的思想逐渐开明,不再以狭隘且低俗地眼光去评价古代那些可怜人的生活,而是从艺术角度认可了古代的俳优伶官们在华夏艺术史上的地位和贡献,也因此,游戏里就有了一个以古代戏曲行业为背景的玉熙宫。
玉熙宫的玩家可以在“演”和“傀”这两大分支中任选一个作为主职业。
“演”就是把自己带入某个曲目之中,扮演其中的角色,并获得相应角色的特点和能力。
“演”可以演文臣武将、才子佳人、士农工商、佛道儒侠,而最终甚至可以以自身演神,以自身化神。
“傀”就是操纵傀儡演戏,最简单的就是弄悬丝傀儡,也就是操纵提线木偶演化角色,还有需要玩家同演角色的仗头傀儡,以及暂时还无人掌握的肉傀儡操纵活人活物。
年年在初入华夏的时候就了解过华夏所有门派的大体背景和技能,不过奈何对其中一些门派只是闻名,还没怎么亲眼见过这些门派的玩家,或者说见过也未必认得出来,直到今天。
“韶舞擅演《红拂记》,算是玉熙宫的玩家里面最有名也最容易识别的一个吧。”祁有枫说道,又补充了一句:
“玉熙宫的玩家还真的是少见在外边行走,而且他们演戏演得魔怔,如果他们自己不说,有时候真的很难把他们从npc或者其他门派的玩家里给区分开。”
“有名不有名的另说,反正这位舞姐姐确实很厉害,不仅自己能打,而且指挥得也不错,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碰到了。”
年年满是赞赏地说道,也真心地觉得这种战场好玩了起来。
“哦?”祁有枫只是听说过这个人,没有亲自打过交道,毕竟人家也是大行会的会长,更不要提和她一起打战场了。
“我跟你说啊……”
第一七一章 “演”
舞姐直接把年年领到了自家行会的队伍里,还嘱咐几个身材高大的玩家把她挡一挡,又亲自去招呼了另外十来个非自家行会的散人,围到一起开了个简单的战前会议。
因为年年进场的时候躲得迅速,这时候又被舞姐给藏了起来,因此那些散人们也没怎么注意这么一个躲在人群之后看不清面貌的路人玩家,而风雅存的玩家早就被舞姐叮嘱过不要乱讲话,这个战前会议倒是也开得简短而有效,没有因为年年这个“毒瘤”的出现搞出什么内部矛盾。
惯例的战鼓声响,大帐里传来大将“攻城!”的怒吼,舞姐指派了自家行会的三人去大帐里守着以防万一。
随后舞姐就指挥着自己行会的人三三两两似是试探地冲到了城下,让年年隐在后方,暂时不要动手。
城里的人看到城下的人进攻得毫无章法,有乱七八糟想开攻城车的,还有想要用远程攻击攻打城头的,于是便大剌剌地开了城门,除去几个明堂和儒家的人留在城墙上刷点辅助分,剩下的都一股脑冲了出来。
攻城的这些人一看守城方如此神勇,更是乱了阵脚,对冲了几下就要退走,又顾及着身后的大帐,勉强也算是在且战且退。
守城方发现这些人竟然要退,自然是大喜,不用任何人指挥,都知道要乘胜追击。
若是能直接冲到大帐前最好,冲不到也可以尽可能地刷点人头分,毕竟这战场里每个人都只有三次复活机会,灭掉这些人一次就等于是增加了三分之一的胜率。
攻城方越退越怯懦,越怯懦就越退,尤其是己方已经死了几个人了,这些人更是惜命得很,都不怎么反抗,见到敌人不是躲就是逃,像是四散的老鼠,让守城方的玩家都暗自在心里鄙夷。
守城方的玩家不光鄙夷,而且还很兴奋,因为他们都快看到攻城方的大帐了,只要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再进一步……
大帐的帐帘被战场上喧嚣的风带起,里面象征着胜利的大将若隐若现,挑逗着战无不胜的守城方玩家的神经,吸引着他们的目光和注意力。
“准备了。”舞姐悄悄地对年年说了一句,又看了看己方这些人的站位,满意地点了点头,手里红拂一扬,悄无声息地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年年按照舞姐之前安排好的计划,依然隐在后方,张弓射箭,先行开始了对城墙上那些辅助人员的骚扰,让那几个有些无所事事的玩家们一阵手忙脚乱,一时间完全顾不上留意出城的那些人。
与此同时,守城方玩家们正面的敌人突然集体大步后撤,守城方不假思索连忙追上,身后的大片空白迅速地被舞姐带人填补,形成了两翼包抄之势。
舞姐再一挥手,守城方玩家们就发现原本那些只会后退逃跑的攻方玩家突然英勇了起来,刀剑齐出,配合默契,让他们只能望着十步之外的大帐心痒难耐,却一步也冲不过去,但是都冲到了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要退?
风雅存的明堂玩家也开始了五行结阵,但是他们却是全部使用了中央辉土阵,并不追求对敌方的削弱,而是把己方的所有玩家们牢牢保护了起来。
此时的守城方玩家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回身扫视一圈全部冷汗直流,他们竟然是全部被包围了!而且他们竟然已经离开城门这么远了吗?
他们最后追赶出的距离太远,以至于城墙上那些属于守城方的玩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包围,却没有一个辅助技能可以释放到城下那些同伴的头上。
年年也发现了这一点,便放弃了对城墙的骚扰工作,和其他人一起开始了对包围圈里那些人的收割。
只用正常技能和箭矢的话,年年并不能一箭就秒杀掉一个人,所以就干脆公平公正地把自己的箭送到了每一个敌人的身上,而且全部都是手腕脚踝这些能影响到这些人行动的地方。
也因此,既不会抢走全部人头,又能帮助己方加快收割速度的年年,虽然初一亮相时引起了一些人的猜疑和提防,但不一会儿就被同为攻城方的玩家们认同了。
年年一边漫不经心地做着辅助工作,一边时不时地收个濒死挣扎的人头,倒是开始专心地观察起了舞姐。
进入战斗模式的舞姐像是换了一个人,指挥时的冷静和沉稳全被一种有如怒浪滔天的豪气替代,身上的红衣也仿佛被烈火点燃,手里的红拂一扬,根根红丝如针,只留下一道雷霆般的赤影。
“为公拂拭芙蓉剑。看气夺霜威。光欺星灿。曾斩楼兰!”
舞姐本就身子高挑,此时边唱边念,身段稳如山中老松、又灵动如惊鸿游龙,一扬手好似利剑出匣,一顿足便如待发之箭,眉眼如星,一抬眼就是一道剑光,不知不觉间便摄了人的心魄。
待到最后一个“兰”字出口,离她稍近的年年只觉得胸中热血沸腾,眼前的城墙和烈日都变了样子:
茫茫大漠,月明星稀,一城一人一剑,剑锋掠夺了清冷的月光,心跳激起了隆隆的鼓声,一股一往无前的豪情涌上了心头,又聚到了箭尖
年年一个弓步后撤,一把抓起十二支箭排在弓弦上,像是一把展开的铁扇,切进了被包围起的人群中,开出一朵绚丽的红色鲜花。
看到箭飞出,年年才反应了过来,一时间有些惊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随后就留意了一下身边的人。
凡是舞姐身边的那些同伴,都仿佛是注射了兴奋剂一样,双目赤红、张牙舞爪地冲向了敌人。
而舞姐自己也是一脸的忘我和投入,手里的红拂被她舞出了残影,像是在用剑,又像是在用鞭,只能看到一团红光,竟是比划破黑夜的闪电还要绚丽。
年年定了定神,捡了几个被那些注射了兴奋剂的家伙漏过的人头,一边专心地当起了辅助,一边看着舞姐带人把这个包围圈越压越小,最终把那些守城方玩家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年年也一直在观察舞姐,还有舞姐时不时出口的唱词,更有那些同伴们陡然升起的豪情和勇武
“这就是‘演’啊,”祁有枫听到这里,不由地感叹,遗憾自己竟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舞姐,“不仅演到自己相信,还能演到让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相信且入戏,怪不得她能成为最有名的玉熙宫玩家。”
“我还以为她跟是岁一样,会一些群体增益技能来着。”
年年耸肩,当时她并没有反应过来舞姐的门派归属,所以也就只能捡着自己知道的几个门派猜。
“所以你们这第一波人头就收完了?”
“对,后来我看城下不怎么用得着我,就收了几个城墙上的人头,不过那几个人也狡猾得很,见形势不妙都溜下了城头,我也没能全弄死。”
“你们这一波倒是收得干净,不过接下来城里的人可不会再上当了,你们打算怎么办?让你把大旗弄倒?干脆结束?”
“嘿嘿,”年年神秘一笑,“我们可是稳稳地收割满了三波人头才去砍了大旗的。”
第一七二章 对面是谁
战场,守城方复活点。
出城时意气风发的玩家们如今一个个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站在复活营地里讨论起刚才的失利原因:
“对面太奸诈了,那是tm一群影帝吧?”
“这还真说不好,我看见韶舞大姐头了,估计是她带的团。”
“风雅存的?这行会团啊,那我们散人要怎么打?”
“尼玛刚才要是不冲那么快就好了,没准儿还能退回来。”
“诶你刚才怎么没注意一下啊?”
“你不是也没注意吗?赖得着我吗?”
“不对啊,咱们城头上不是留着几个人呢吗?他们刚才怎么连个屁也没放?”
“对啊,那几个刚才怎么也不提醒一下咱们?”
“划水来着吧?”
“走走走找他们去!尼玛就那么几个辅助职业,还划水!划个锤子!”
“……不用找了,我们也死回来了……”
人群里,一个声音弱弱地说着,见到大家齐刷刷地扭头看他,脖子一缩,立时后悔地想拍自己一巴掌。
这位身穿玄色得罗的老实人正想溜,身边一个拿着长刀的玩家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揪住,拉到面前问:
“怎么回事啊你们?站上面看戏呢是吧?”
“没有啊,”这位老实人委屈巴巴,“那时候正好不知道哪儿来的一阵箭雨,我们也是很艰难地才躲开的,结果谁知道你们跑得那么远,等我们发现你们被包围的时候也够不着了啊!”
“扯**蛋!风雅存哪儿有那么多用弓的,难道今天全是演李广的?”
“从下往上射,又是那么远的距离,等箭飞到你们面前的时候早就慢得跟蜗牛一样了,原地不动都行,你们这还‘艰难地躲开’,还说没划水??”
聪明人有理有据地反驳了老实人的话,给他们定了罪。
“不是,真的是很艰难啊,那箭可一点也不慢,而且跟长了眼睛似的,专冲着我们几个的脑袋来,这、这怎么着,这肯定得躲啊!”
老实人百口莫辩,无助地扫视着复活营地里的人,突然眼前一亮:
“诶那个儒家的兄弟,你刚才也是在上边的,你来说,是不是有箭飞上来?是不是特别多,还特别快?”
这位儒家的兄弟已经半只脚踏出了营地,被叫住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最后估计是考虑到这城里面积不大,他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于是回过身来正色地道:
“我怀疑古羽可能已经退了天工坊,转投风雅存了,刚才肯定是他!”
“古羽?那还真有可能。”
“嗯,这倒输得也不冤。”
众人纷纷觉得有理,主要是觉得能输在这个人手底下,一点都不委屈,而且出去之后还能跟亲朋好友炫耀一下:我今天跟咱们的第一神箭手古羽一起打了个战场!
“瞎说什么呢你!”立马有天工坊的人跳了起来估计是没赶上行会战场团的指着这个儒家的兄弟大声驳斥:
“古羽大哥还在我们天工坊待得好好的,什么时候就退了?再瞎说八道老子砍了你!”
“我就这么一猜,”被指责的人连忙摆手,然后又一摊手,“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除了古羽,谁还能离得那么远还把箭送上来,而且基本一箭不空。”
“你该不会是为了推卸责任,估计夸大其词吧?”
聪明人又进行了合理猜测。
这时候,突然有人发现刚才出声指责的那位天工坊玩家有些不对劲,一脸纠结,像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
“怎么着兄弟?该不会真是古羽吧?”
有人推了推这位天工坊玩家。
“不是,那个,”这位天工坊玩家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除了古羽,应该还至少有一个人能做到,而且这个人的名字……你们应该挺熟悉的……”
“他们是不是不打算玩了?”
城墙上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只有那杆大旗孤零零地立着,让年年都不忍心下手弄断它。
“别急,让他们整理一下心情。”舞姐站在年年身边,似乎并不怎么惊讶于年年竟然能看到那么远。
战事平息后的舞姐又恢复了冷静,温和地招呼着自家行会的玩家们整顿休息,又走到了年年的身边,问起了年年的感受。
“很好玩!你很厉害!”年年送出赞美,又与舞姐简单地讨论起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这边是有指挥的行会团了,实力又悬殊,怎么想也不会再冲出来了,那我们要不要攻城?”
年年建议着,虽然她有能速战速决的办法,但还是尊重了舞姐这个战场指挥的身份。
“你大概需要几箭才能把那个大旗射倒?”舞姐却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八箭。”年年回道,射大旗这事儿她也算是熟练工了,所以现在八箭足矣。
“只要不是一两箭就好。”舞姐笑笑,突然眼波一转,望向了对面的城墙之上。
年年随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发现这墙头突然热闹了起来,几十个人扒着城墙向下看,一边扫过城下的攻城军,一边指指点点。
这个距离,实在听不清啊,年年皱眉,总觉得这些人是在找什么。
“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也可能是在找什么人。”年年尽职尽责地主动担任了侦察兵的角色,向着指挥官舞姐汇报。
舞姐闻言看了看年年,嘴角微微一翘,低头和年年轻声交待了几句。
天工坊的玩家大体上都很受木本尊这位会长的影响,性格直接,不说慌,讲义气。
因此这位天工坊的玩家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把先前自家战场团的遭遇略略讲了一遍,尤其着重强调了古羽对这个人的评价: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也只是听会里其他人说的,但是古羽离开战场后很明确地说过:这个年年比他要强。”
用这句话做了结尾,这位天工坊玩家看着有些安静的人群,无奈地一笑。
估计这句来自古羽的评价很快就要传开了,能让第一弓手都自叹不如的高手当然很让人向往,但是偏偏有这种实力的人又是那个最近风头十足的年年,难免会让人纠结一下名声和实力孰轻孰重的问题。
“我也听说了,”人群里有人出声,“刚刚我朋友就碰到了这位,战场刚开始就被她把大旗给射断了,结果所有人都被踢出战场不说,还因为消极参与被禁了二十四个小时的战场。”
“我好像也听谁说过来着,有个最新出现的战场毒瘤。”
“那她该不会打算直接把大旗给弄断了吧?”终于有人想起了他们当下的战局,惊呼出声。
“他们本来就刚灭了我们一波,不用担心消极参与的问题,这还真说不好啊。”随即就有人开始附和,更有人已经按捺不住,打算离开这个营地出去看看自家大旗还在不在。
“也不一定是她,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守城方的玩家们终于离开了复活营地,快步走上了城墙,努力地伸着脖子向下望,想要分辨一下城下那些人里有没有个尖耳朵的小姑娘。
谁承想刚刚在城墙上扫了几眼,一道箭光如约而至,直奔大旗而来!
第一七三章 刷分还是胜利?
大旗没倒。
自城下飞来的青光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砸在了高高的旗杆上,直砸的那小臂粗细的旗杆不屈地一弯,一顿之后又倔强地挺直了身子,看得城墙上的玩家们欣慰不已。
今天这旗杆的质量,好评!够义气!
而离这旗杆比较近的玩家们却是一脸菜色的咽了口口水,因为他们刚才清楚地听到了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嘎声,现在又清楚地看到了旗杆上那一道刺眼的箭痕。
这也就是射到了旗杆上,这要是射到他们身上……自己能像这旗杆一样屹立不倒吗?
一惊一喜之后,意识到这一点的守城玩家越来越多,齐齐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远离了城墙垛口,或者干脆猫着腰打算撤走,管他底下是个谁呢,这会儿还在这儿站着不是白给人送积分吗?
战场可以输,但是人头不能白送。
“诶等等!底下不对劲!”
有眼尖且胆大的玩家指着城墙下边喊着,招呼其他人先别急着溜。
退了没几步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果发现围到城墙垛口边的人越来越多,还一脸兴奋地喊着“打起来了嘿!”
听闻此言的玩家也耐不住满腔的好奇心,推搡着挤到墙边,往下看去。
这个距离实在太远,根本看不清人脸,只能凭借衣着服饰来大致判断一下门派,不过好在他们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倒也是能看出几分原委来。
就见远处的攻城大营前,一个红衣鲜艳的女子正抓着一个短衣短裤的少女的手臂,似乎是想把她拽走,而那少女的手里好像还拿着一张弓。
一张弓?
好几个人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大旗,又比划了一下这旗杆的粗细,跟自己的手臂比了比,再回头仔细观察起了这位少女。
看这小姑娘的胳膊腿都挺细的,刚才那箭真是她射的?
细什么啊?近大远小不知道?别看现在跟火柴棍儿一样,没准儿走近了一看那胳膊比你大腿都粗!
嘀嘀咕咕的几人立马遭到了驳斥,低头反省自己这以貌取人的坏毛病去了。
只不过出声驳斥的那些人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这么说,竟是比其他所有人都对年年的实力更深信不疑。
而此时,被抓住胳膊的年年几次挣脱不得,很是气愤地一跺脚,一脚飞起,踹向了那红衣女子的小腿。
“嘶”城墙上一秒化身观众的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后面面相觑:
“那个穿红衣的,是韶舞大姐头吧?”
“肯定啊,这太明显了!”
“这位年年简直勇气可嘉啊,谁不知道韶舞大姐头就是他们行会的偶像,谁要敢当面说一句不是,那是要被全行会追杀的啊!”
“她可能……还真不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扭头,果然看到一堆人大呼小叫地围到了那年年和韶舞的身边,七手八脚地就要把年年给拉开。
这一下,城墙上又有人皱眉了:“那一堆大男人,过去拉扯一个小姑娘,太不像话了!”
“这有什么不像话的?”有人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说不定这小姑娘浑身上下早就被不知道多少人摸过了。”
“哼,垃圾!”刚才皱眉的人冷哼一声,也说不好这“垃圾”二字是送给谁的。
而刚才不怀好意的那位也不会自己找骂,摸摸鼻子,低声骂了句“虚伪”就继续看戏了。
“韶舞大姐头好像是在劝架?”
年年被一堆人围着,舞姐还在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边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一边安抚围过来的风雅存玩家:
“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呢!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养精蓄锐,准备攻城。”
围过来的风雅存玩家狐疑不决地看了看冲着他们做鬼脸的年年,最后还是听从了会长的指示,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几步,但还是都警惕地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放开我。”年年仰头与舞姐对视,她这才发现这舞姐真是好高,她努力踮着脚也就能平视一下舞姐的锁骨。
这锁骨也好看。年年的脑中一念闪过,随即就被她给扇飞了。
“我放开手,你可别再捣乱了。”舞姐这么说着,却没有放手,而是在等年年点头。
“我这样速战速决多好,比你演这演那的可轻松多了,反正我们也赢了嘛。”年年撇着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捣乱。
“这战场呢,输赢不重要,大家刷到分才重要,你这么做的话,我们这么多人刚才一起努力拿下的胜利可就全给你一个人做了嫁衣了。”舞姐淡淡地回道,抓着年年手臂的手更紧了一些。
年年皱眉,又挣了一下,还是挣脱不开,哼哼了几声没好气地应着:
“小气!!行了行了,我老实听指挥还不行吗?胳膊都要被你拧断了!”
“你确定不捣乱了我就放开。”舞姐对年年这种小孩子脾气还是了解几分的,此时再三确认道。
“我发誓,我要是再捣乱不听指挥,就……额,天打雷劈!”
“换一个,我估计天打雷劈可能镇不住你。”舞姐挑眉。
“……就吃啥啥不香,喝啥啥没味!”年年一咬牙,发了一个“毒誓”。
虽然听起来有些儿戏,但是舞姐却很是满意,轻笑了一下,松开了年年的手臂,还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
“乖,姐姐带你刷分。”
年年揉着自己的胳膊,像躲瘟神一样溜到了一个毡帐旁边,噘着嘴嘀嘀咕咕。
“没打起来啊。”城墙上的玩家们都很失望,果然是双拳难敌四手。
“我说你们什么心态?韶舞这是为了阻止那个年年直接把我们的大旗射断吧?好事啊!”
守城玩家有人一脸无奈地说。
“那是为了多拿我们刷分好吧?你还真以为这是好心帮我们呢?”
有头脑清醒的人没好气地说出了真相。
这话就让众人的心情十分复杂了,这是现在就输了好呢?还是等会儿再输好呢?
“妈蛋,我们就只能输?不能翻盘?”
有人不甘心。
“等随机事件吧,我们先守好城门。”
“嗯,也就只能这样了,希望系统大神发威,给我们刷一个援军出来就好了。”
“希望不大啊,这概率可是有点小。”在场的玩家有不少都是战场老手,对各种随机事件的出现频率也都有点心得。
守城玩家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想着绝地反击的各种思路,准备先从这里撤下。
就在此时,一个他们刚刚才听过的嘎吱声钻入耳膜,随后才听到一声金石相击的钝响。
待到他们猛然转头,就看到一只木箭颤巍巍地扎进了旗杆,带动着大旗都颤抖了几下。
怎么回事?
韶舞没拦住?
离城墙垛口最近的几个玩家立马向下张望,随后一个个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这尼玛……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个定身阵都招呼到同一个人身上……
这就是高手享受到的万众瞩目的待遇?
这么看来,这位年年,还真是当之无愧的一个高手!
第一七四章 “傀”
少阴铄金阵,俗称定身阵,明堂玩家的主要技能之一。
定身效果自然是有时限的,时间长短与玩家的等级有关,也与被定身目标数量和等级有关。
这定身阵的范围是一个圆,对快速移动的目标释放时需要预判位置,多个定身阵重合后,时限并不会叠加,因此一个定身阵能解决的问题,一般也不会出现第二个。
而跳到毡帐顶上的年年就正在享受难得出现的多个定身阵的重合效果。
估计这些人早就在盯着她的举动了,所以才会如此整齐划一又精准的把一个个定身阵扔到她头上。
年年心里气结,但是奈何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珠,全都动不了。
“我就知道你不服气,还要闹一闹。”舞姐无奈地说着,站在定身阵之外看着依然保持着射箭姿势的年年。
舞姐摆摆手,让风雅存的明堂玩家收回多余的定身阵,只留一个就可以了。
“你在里面待一会儿,冷静一下,想想还要不要闹了,我这边的明堂玩家可是足够多的。”
舞姐说完,转身就去跟自家行会的人交待接下来的攻城计划了。
年年记得这个定身阵的持续时间也就七八秒?果不其然,大概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她就感觉到自己可以动了,不过……
年年还是一动不动地在原地摆造型,只用那一双大眼睛瞪着守在一边的风雅存玩家,表示强烈谴责。
从一个人的主观意识角度来讲,一秒可以长到永无止境,也可以短到尚未察觉就已溜走。
所以这“多出来的”一两秒时限并没有引起这位明堂玩家的注意,他还放心地回头向着舞姐的方向张望了一下,想要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他并没有得到舞姐的下一步指示,却得到了很多人的惊呼:
“身后!!”
已经晚了,只听到“铛”的一声响,一个铁块就砸中了他的后脑,只让他眼前一黑。
头晕目眩中,他趔趄着转身,捂着后脑,看到了那个掉到地上的“铁块”自己的罗盘。
再一眨眼,视野里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刚刚飞过。
“她跑了!!”
年年趁着这人回头的一瞬间张弓出箭,把他的罗盘当做锤子,砸向了这人的脑袋,随后就快速地翻下了毡帐,消失在了毡帐的另一侧。
几个罗盘滴溜溜地飞上天,想要罩住毡帐的另一侧,却只见帐后青光四散而出,把这几个罗盘又送回了它们的主人面前。
风雅存的近战职业玩家连忙绕过这个毡帐,却发现帐后已经空无一人,忽听到头顶一声轻笑,还不待抬头,一道冰蓝箭光落下,把他们几个人的脚冻在了原地,一时间重心不稳,一个个东倒西歪,双手乱挥着保持平衡。
“那上边!!”
有人指着另一个毡帐的帐顶,大喊道。
话音未落,年年就已经跳到了另一个毡帐的顶上,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毡帐旁边的一座简易望塔,再一跳,就抱住了这塔身也就是个木架子的一根柱子,蹭蹭蹭几下就窜到了这望塔的塔顶小亭里。
“……这是个猴子成精了?”
城墙上的人虽然看不太真切年年是怎么摆脱追兵的,但是这最后爬塔的一幕却被大家尽收在了眼底。
“可以啊,风雅存那么多人都逮不到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
这话,嘲讽哪边的?
守城方的玩家们琢磨了一下,估计还是嘲讽风雅存的意思多点……
“估计韶舞也没打算真把她怎么着,毕竟惹急了她对谁都没好处。”
聪明人再次出现,分析了一下韶舞的意图。
“问题是……你看现在像是没惹急的样子吗?”
“……”
守城方的玩家们看着年年从望塔上居高临下地射着箭,尤其重点照顾了那几个明堂玩家的罗盘。
就在大家以为要这样僵持下去的时候,突然就看到年年的动作似乎有些慢了下来,同时也已经有人打算顺着这木头柱子向上爬。
“被减速了吧?毕竟行会团的职业配置还是很齐全的。”
守城方点评道。
“这下可不妙了。”
确实不太妙,年年在秦岭的鹿溪之中就吃过这招的苦头,如今虽然警惕着那些手里拿乐器的玩家,但她毕竟也只有一双眼睛,总有没注意到的一两个人。
年年打量了一下这望塔的四周,虽然被减速了,但是今天这减速效果对她的正常行动并没有影响太多。
于是城墙上的人就看到年年纵身一跃,从望塔里跳了下来,落地后就地一滚,又消失在了一个毡帐之后,消失之前还不忘送出一箭给了一位青衫男子。
城墙上的视线随着风雅存玩家们的追捕而移动,年年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攻城方营地的另一侧。
而此时,在城墙上看戏的玩家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我们,就在这儿看着?”
“那不然呢?下去打?”
“你看他们好像都奔着那年年去了,估计顾不上我们?”
“万一他们又是演戏呢?”心有疑虑的玩家还是不少的。
“那,再看看?”
“再看看再看看。”
于是,守城方玩家再次安心当起了观众,但可惜,这观众也当得不太安稳,比如说,接下来的场景就比较考验他们的心脏
年年一边在毡帐顶上闪躲逃窜,一边心里一横,对着攻方大将的大帐就是一箭,箭光从斜里擦着帐顶飞过,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年年随即几个起落,落到了这大帐顶上,单手拽住被撕开的毡帐就往下一跳,“撕拉”一声,给这个大帐开了一个巨大的天窗。
落地的年年迅速翻上了另一个毡帐的帐顶,她可不会直接冲进大帐里,这不是等着被人围堵吗?不过……
年年回身就是一箭,箭矢穿过刚刚被她撕开的天窗,不偏不倚地命中了这大将的心脏。
城上城下的玩家都是一阵呼吸困难,不敢置信地看着年年再次消失在了某顶毡帐之后。
韶舞连忙派人钻进大将的帐子里,一边提防着年年偷袭,一边努力地挽救着这位大将的性命。
而她自己,则是满脸怒容地领着剩下的人,试图分散包抄还在四处乱窜的年年。
“我有个问题。”
城墙上的玩家们找回了呼吸,同时听到了一个人有些呆愣的问话。
“这大将要是被他们自己人给弄死了,算是我们赢吗?”
“……不算的吧?”
这件事还真的没有先例,他们相信,就连韶舞也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肯定不会是他们赢,要么平局要么我们赢?”
“我们赢的话……这跟我们有关系吗?”这话问得奇怪,但是基本上大家也都听懂了:
这大将是被年年这个攻城玩家弄死的,而他们这些守城方全在看戏(而且还看了很长时间),那就算是判他们赢了,他们好像也什么都没做吧?
“这样的话,会不会判我们消极怠工?”
“走!我们下去!出城!”
立马就有行动派提出了建议,并且立刻付诸了行动。
原本还有些人在犹豫,但随即他们就看到那个大将的大帐里冲出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韶舞的面前,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焦急地指着大帐。
韶舞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便快步走进了大帐,而那些四散的风雅存玩家也纷纷跑到了大帐跟前,挨着挤着向里面张望。
看到这一幕的守城玩家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大将该不会是要死了吧?
一念至此,谁都等不得了,匆匆跑下城墙,开了城门就要冲过去。
大将同志,你可得多坚挺一会儿啊!好歹让我们也参与一下,随便砍个人就行!
守城方第一次如此真诚地为攻方的大将祈祷,盼望他福大命大,盼望他好歹能回光返照一下,拖延一下时间,他们很快就到,很快
“所以,那些守城的玩家就这么被你们引了出来?”
祁有枫哭笑不得,不得不佩服韶舞这个奇思妙想,还有年年竟然会这么配合。
“你是没看到那些人发现上当后的表情,”年年眉飞色舞地形容着,“简直就跟被抛弃了的小媳妇一样,特别哀怨,特别受伤,好几个人当时就放弃了抵抗,哈哈!”
“可以想象。”祁有枫把自己带入了一下守城方,觉得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脸上的表情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不过,你和韶舞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真的把大将弄死了怎么办?”
“嘿嘿,那个大将确实死了,但是另一个大将可是活蹦乱跳的!”
“那个大将?”祁有枫不解。
“傀儡,被我一箭射死的是个金甲傀儡,只不过大帐离城墙很远,守城那些人看不清楚,但是只看我们这些人的反应,就误以为是真的大将了。”
年年说完,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风雅存的人,简直个顶个的都是影帝!”
第一七五章做戏做全套
“演戏就要演全套。”
就在刚才舞姐拉住年年持弓的手臂的时候,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尽管观众都在城墙上,视听展示效果都不尽如人意,舞姐依然拉着年年敬业地按着“剧本”一幕一幕地演了下去。
甚至就连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台词都说得声情并茂,让年年也不好意思随便用嗯啊哦一二三来糊弄了事。
大概,这也是为了演给己方的人看?年年想到了攻城这边似乎也是有一些散人的。
而后年年在望塔上吃到的减速效果,就说明了她们演技的成功:那个青衫男子正是一位非风雅存玩家。
所以年年也就毫不客气地送了他一箭,正中肩头。演戏演全套嘛!就我这高手水平,敌人怎么着也得见点血才真实吧?
待到守城的玩家们终于按捺不住,从城门里冲出来的时候,年年以为这出自己参演的好戏终于可以收场了,他们这些演员也可以致谢观众,收获一波掌声(或骂声?)了。
谁曾想,就在守城玩家们快要逼近攻方大帐时,攻城玩家里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
“这帮孙子来了!我们tm的拼了!趁大将死之前多杀几个!”
而后就有十几个乱哄哄围着大帐的玩家们立刻回头,目光凶狠地盯着这些想要“趁火打劫”的家伙,磨刀霍霍。
“不是,兄弟,我们就是来蹭个参与奖的,真的!”
守城玩家里有人见势不妙,连忙解释。
“参与你妹!反正都要完了,杀几个是几个!”
这话不仅提醒了那些围着大帐不知所措的攻城玩家,也提醒了这些举棋不定的守城玩家。
这大将快死了,死了就都输了,所以还不赶紧趁现在多杀点人赚分?
刚才还试图称兄道弟的人也立刻换了表情,二话不说就抽刀冲了上去。
看到厮杀在一起的两方人马,和攻城方这边倒下的几个玩家,趴在不远处一个毡帐顶上的年年茫然了:
我刚才射中的那个,不会是真的大将吧??
再仔细看看,咦,那几个被砍死的人,好像都不是风雅存的人?
年年这一留心,也就看出了几分端倪。
风雅存的玩家虽然嘴上喊打喊杀,面上也是凶神恶煞,但这些人的站位可是丝毫不乱,虽然有些参差,但绝对也是有章法的。
而守城的那些玩家呢?
跟刚才惨死的那几个倒霉蛋一样,被风雅存的人左一句拼了、右一句刷分,再加上逼真到狰狞的表情给撩拨得热血涌上了头,也不知道还留下几成理智。
而这几成理智还要用来关注大帐里时不时传出的女子厉声斥责。
年年刚才所开的那个“天窗”很是不小,一块毡毯被她从鼓起的帐顶直接撕开,直直地顺着她跳下的方向扯出一条大口子,像是被剥下的一瓣橘皮,半垂到了地上。
透过攻城方玩家们“无意”间露出的缝隙,正对敌军大帐的守城玩家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被扯开的口子,和里面不停在原地走动的红色身影。
“怎么样?还能不能救回来了?”
“什么?”
“继续!必须给我拖住这口气!”
一连三句话,一句比一句声高,一句比一句激动。
最后一句终了,那个红色身影终于感受到了帐外炽热的目光,一转身,凌厉的目光正中一个伸着脖子打量她的守城玩家,吓得此人一个激灵,连忙移开了视线,拿着刀胡乱比划了一下。
“风雅存的人听着,一分钟,给我把这些杂碎灭了!”
冷冷的女子声音从大帐上那道伤口里传出,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血液:一方是因为被“杂碎”,一方是因为要灭“杂碎”。
“艹tm的,拼了!”
跑出城门的守城玩家本就一肚子委屈,这会儿被人叫做“杂碎”,更是忍无可忍,一个个咬牙切齿地捏着拳头,也不管韶舞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只想冲进那个大帐狠狠地给她一拳。
他们这一场战场打下来,先是被人设计戏耍包了饺子这他们也就认了,毕竟确实是他们轻敌大意,才会被风雅存有心算无心,所以他们第一波死得不算太冤。
后来又因为对面某个神经病搅局,让他们整整六十个人面临被“消极怠工”的危机,只能自弃长城,这一场的输赢先不管,先保住自己的战场准入资格再说。
结果,这跑出来还没怎么着呢,就被这些逮不到真凶的垃圾给嘲讽了?
“你们tm的有本事抓那个年年去啊!连个小女表子都打不过,这会儿拿我们出气?你们都tm的是她养的吧?”
“……”
突然被点名的年年觉得哪里不太对,自己这是莫名躺枪了?但是怎么又觉得不算很莫名?
还不待年年抓住脑子里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底下两方人马又叮叮当当地打成了一团,毕竟双方的仇恨都已经被语言激发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用行动证明自己了。
年年托着下巴在毡帐顶上坐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发现下边的战局已经有些惨烈了。
风雅存的人毕竟是真的早有准备,而那些守城的玩家也真的是怒火中烧,竟然都没留意到他们已经被风雅存的人一步步地压向了城门方向。
而且风雅存的人一边打,还不忘一边继续用各种方式撩拨,比如“谁先退谁就是那个谁谁养的”、“喊声爷爷我就饶了你”、“你猜我剁了你个杂碎需要几秒”等等。
一时间热血上涌的守城玩家们面对那些实则冷静的风雅存玩家自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但他们身上那股“哀兵必胜”的气魄也确实帮助他们收获了不少人头。
看到已经连“同归于尽”这种手段都使了出来的守城玩家们,年年摇着头送出了一阵箭雨,想先送一批人回城里的复活营地。
看到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专盯着自己人的箭雨,一个守城方玩家还不待有什么反应,就看到身前的风雅存玩家挺身一挡,竟是以身为盾保护了他!
结果还不待被保护的人感动,这位“盾牌”又立刻回身送过来一刀,直接扎进了他的胸口,最后还恶狠狠地骂道:
“艹!要死也得是死在老子手里!”
这样被保护后又被捅刀的玩家还不止这一个,只不过有的人听到的是“不能便宜了那个贝戋人!”,有的人听到的则是“抢人头的臭sb!”。
当然也是有那么几个守城玩家被年年直接送回城的,但更多的还是心情复杂地怔愣了一下。
其实大家都是受害者啊!
“兄弟,咱们本来就无冤无仇,不如我们先一起去杀了那个年年?”
“杀个屁!老子的大将都要死了!先把你们弄死再说!”
原本以为能好好聊聊的人立刻被无情地送上了一剑,只能一边暗骂着这些人怕不是被气昏了头,一边奋力抵抗着。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从这团乱战的一侧传来:
“喂喂喂,你们的大将还活得好好的呢!说好了我只会射那个傀儡,不要不相信我的准头好吧?”
听闻此言的人立刻转头,又随着一束飞出的青光转了个身,让目光落到了那顶大帐之上。
那一束青光眨眼间已经飞至大帐之前,下一瞬这青光便一分为三,化成三道螺旋气流扎进了毡帐,搅起漫天的碎布纷纷落下,露出了里面的几个人影。
身穿红衣的舞姐反应不及,被碎布淋了一身,竟是难得的狼狈。
但此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已经不是舞姐,而是大帐正中那个已经没了声息的金甲大汉,和“他”身旁的一个穿戴着全副甲胄的国字脸男子。
“大、大将?”
“傀儡?傀儡?我们又被骗了??”
“你们简直太过分了!”
“艹!就会玩这种花招!!有本事真刀真枪地来啊!!”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守城玩家瞬间就哀怨了,想杀人的冲动也更强烈了。
“哈哈,舞姐就是厉害,竟然把你们都骗过了,对了,我的演技也不错吧?”
揭露了“真相”的年年跳下了帐顶,笑嘻嘻地看着大家,似是在等待喝彩和掌声。
当然实际上这两样都是没有的,只有守城玩家们想要吃人的目光。
年年耸耸肩,溜溜达达地走回了大帐,看着外表有些狼狈的舞姐,好心地指了指她的左耳:
“那上边还有点碎布。”
“谢谢。”
舞姐很是从容地抬手拨了拨耳边的头发,看着年年一笑:
“你倒是聪明。”
“可是美女姐姐你就不厚道了啊!”
年年撇了撇嘴,说道:“利用我演戏也就罢了,反正我也确实刷到了分,但是这后来又是甩锅又是划清界限的,真当我傻吗?”
要真让风雅存的玩家把这戏给演到底了,那她年年以后还能不能打战场了?
又是击杀自家大将,又是抢人头什么的,年年觉得自己这个“战场毒瘤”的名头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反观风雅存的人,既取得了胜利,又刷到了分数,还营造了自己受害者的无辜形象,成功地把她年年给踢到了一边。
“你说,”年年站在舞姐的面前,有些戏谑地问道:
“他们现在是比较恨我还是恨你?”
第一七六章 接锅
“大将、大将没死?”
“那个傀儡是谁放的?卧槽放了傀儡怎么也不说一声?!”
“放傀儡的人呢?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年年听到身后传来的混杂着震惊和惊喜的叫喊,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些喊叫是哪边的人发出的。
“舞姐。”年年无奈,这续集是不是太长了点?
“差不多行了吧?这个演的就太假了。”
“虽然有些狗尾续貂,不过应该也会是个不错的结局。”
舞姐笑笑,重复了一遍:“演戏就要演到底。”
听出这话里有玄机,年年偏转身子,回头望了一眼。
饶是精灵族的视觉增强了很多细节的体现,年年这会儿也只能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玩家后背。
原本攻城方人数就比守城方多,这会儿只能看出来风雅存的人正在组一圈人墙,人墙之内的情况就有些纷乱了。
年年正要再仔细看看,突然眼角瞥到一道红光,连忙搭弓回身,箭指身后的舞姐。
舞姐红拂一扬,警惕地看着年年,同时一步步慢慢倒退,似乎是想退到真正的大将身边。
“差不多了,你把大旗射倒吧!”年年正在猜疑舞姐的意图,就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
她定睛看了看,舞姐依然一脸警惕,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不像是刚刚有说过话的样子。
“这是腹语,玉熙宫特有技能,不过一般只有“傀”字门的玩家会用。这样说话虽然声音小了些,但我想你一定能听到。”
舞姐的话再次传进年年的耳朵,而她自己却是又换了一个防卫的姿势,继续一步三顿地后退着。
“那大旗不仅是决胜点,也代表着额外的奖励分数。玩家对它造成的伤害会按比例折算成附加分数,比如我要是砍掉了它百分之十的血量,那我的分数就会在现有基础上增加百分之十。”
“那我现在要是把它弄倒,我的分数就直接翻倍了?”
“对。”舞姐颔首,眼睛眯了眯,似乎是在紧盯着年年的举动。
年年张弓的姿势未变,只是略略松了松弦。
“你身后的那些守城玩家已经被我们风雅存包围了,复活过来的那些人也被我们刻意放进了包围圈,而且现在应当每个人的生命都所剩不多,正好送给你。”
年年挑眉:“你早有准备?”
“我从不曾低估你而已。”
“……我姑且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自然是夸奖,而且还要多谢你配合我们,那些已经准备好的分数就算作是我们风雅存的谢礼。”
“谢礼?是补偿才对吧?”年年用右手做了个把什么东西顶到了头上的动作。
舞姐在大将身前站定,红拂再次一扬,随后便静静地躺在了她的臂弯。
“你只是在演戏而已,所以我只有谢礼。”
“而且相比起其他人,你应该更清楚什么叫戏里,什么叫戏外吧?这位‘战场毒瘤’小妹妹。”
年年觉得她看到了舞姐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一闪即逝,仿佛洞察一切。
“我姑且也把最后这两句话当做是夸奖了。”
年年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一个冲刺加旋身跳上了一顶毡帐,笑纳了风雅存给自己准备的“谢礼”,又再次瞄准了城墙上那杆大旗。
“是岁已经抵达八卦城,小心。”
随着意料之中的大旗掉落,年年在被传送出战场的那一秒听到了舞姐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最后还是你背了锅?”祁有枫皱着眉,问道。
“人家就连‘谢礼’都提前准备好了,我要是不干脆点估计还得有续集。”
年年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差这一个锅。
“风雅存在玩家之中的风评一向不错,尤其是舞姐这个人,很多人都觉得她的性格很像木本尊。”
当然过了今天,至少祁有枫是不会这么想了。
“舞姐这个人是挺有意思的,有了她,这战场也有意思了。”年年对舞姐的印象依然很好,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舞姐这个人很美。
不是千篇一律的漂亮,而是特色鲜明的美。
“美丽的人总是有一些特权的,比如可以让我对她有更多的耐心。”
年年摇头晃脑地念出了这么一句,惹得祁有枫无语摇头,很想批评一下年年这种“以貌取人”的陋习。
“是岁在八卦城,是来找你的吧?”话出口,却变了这个,批评也变成了担忧。
“我估计他早就到了。”
年年摸着下巴,想到了离开的三尺水。这家伙自从离开之后,是不是太安静了一点?一条消息都没发过来,有点不太符合三尺水的性格啊……
“行天下和海伦那些人是盟友,你要找海伦的麻烦,不管怎么说,是岁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估计也是。”
“你有什么计划?”祁有枫看着有点懒散的年年,一时也分不清这是胸有成竹,还是干脆就在走一步看一步。
“计划没有,只不过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而已。”年年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的软垫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这一会儿絮絮叨叨地讲了半天故事,也在软垫里窝了半天,也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今天打算出门吗?”祁有枫向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这块地方,让年年有更大的活动空间。
“打算”
“咚咚咚。”
敲门声响,打断了年年的话。
年年看了看被敲响的通天楼正门,又抬头看了看这木楼上边那几层的书房,问祁有枫:
“今天通天楼应该还关着呢吧?还是有护卫来上班?”
“福帝给护卫们放了假,他应该是在上边的哪个房间里。”
“咚咚咚。”
敲门声再起,同时伴随着一个男子的声音:“请问里面有人吗?”
“没有!”
年年一边向着门口走去,一边回喊着。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顿,男子站了一会儿,隔着门板问道:
“请问年年在吗?”
年年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祁有枫,想了一下,回道:
“不在。”
“不在?谢谢,抱歉打扰了。”
隔了一秒,那男子又说道:
“我听说她这两天就住在通天楼,请问我可以在这里等她吗?”
“嘎吱”一声,年年拉开一扇门,倚着门框刚要说话,结果却发现门口这人有些眼熟。
而门外这个穿着轻便儒衫的男子,见到年年后却是一脸欣喜,双手抬起,对着她郑重地行了一礼:
“你好,我叫古羽,特意来请你指点箭法,还望不吝赐教。”
第一七七章 上门求指教
虽然今天通天楼不开门了,但也不代表通天楼所在的这个路口就没有行人。
毕竟这里有着八卦城最有名的三家酒楼,又诞生并孕育着当下八卦城最热门的八卦。
今日这三家酒楼的生意都很不错,而且客人们齐刷刷地都选择了靠窗的位置,而那几个能一眼看到通天楼正门的位置和包厢,也早早地坐上了人。
在这个游戏世界待久了的玩家们,在熬过最开始那一段交流交通双不便的时间以后,慢慢地都会喜欢上这里有些复古的生活方式。
比如,只有真正见过面的人才能成为好友,而想要跟人聊天,要么用写信一样的方式发消息,要么面对面地看着对方说话。
很多人都是在通天楼这样的地方交到的新朋友。
毕竟,大家聚在一起看着天地榜的新闻摸索任务,再一起交流些最近游戏里遇到的新鲜事新鲜人,也确实很容易发现那些与自己言语或者思维合拍的陌生人,进而成为好朋友。
当然,发现一些与自己三观不合的人从而引发争吵也是常有的。
进而有不少人发现,真正地用自己的嘴巴进行即时面对面的争吵,竟然要比用键盘鼠标或者语音工具来争吵困难得多。
这似乎也带动了一波学习语言艺术的热潮,以至于网上不少远古的骂街记录的搜索量在某一个时间段都猛增了不少。
而通天楼的护卫们平时最重要的工作其实就是把那些吵到没话可说只能动手的玩家们给拉开。
不管怎么说,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用数据组成的虚拟世界,但是也依然让很多人在这里找到了现实里不曾感受过的“真实”。
现如今,这个八卦城里最大的社交场所被某个魔头和她的小弟盘踞,大家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茶楼酒馆这些地方,来进行今日的社交活动。
也有一些新到八卦城的“游客”,目的性很强地找到了这个著名的景点,等待着不久后开演的大戏。
古羽的到来自然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
古羽是很有名,但也仅仅是他的名字被很多人知道罢了,他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只听文字描述的话,是很难让别人记住的。
而古羽此时的这一句自报家门,被街上盘旋的清风带走,又送进了不少人的耳朵里,也让很多人知道了这个敢于在此时找上通天楼的人,竟然是华夏区数一数二的射艺好手。
而古羽所代表的势力,也让不少人再次审视起了那位年年同志的影响力。
又是天工坊,而那个海伦的同盟,正是行天下。
这位是跟这两个大行会卯上了?
那些原本庆幸自家行会可以置身事外的玩家们,或许就会有些心情复杂了:
我们的行会难道是因为档次不够,所以才连个热度都蹭不上?
年年在认出古羽之后也有些意外,眼珠一转,扫过了路上的行人,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酒楼上假装看风景的食客,再次把目光落回了古羽的身上。
古羽这一礼极其郑重,双手前推,虽然腰背依然挺直,但也一直磬折躬身,头颈微低,一副听不到年年的答复就不起身的架势。
年年无奈,侧身让过门口:“起来吧,进来说。”
古羽这才起身放下手臂,满面笑容地踏进了通天楼。
年年也懒得浪费精力去听那些行人食客稍后的议论,“哐当”一声一合门板,把所有的嘈杂都关在了门外。
古羽正在一步之外等她,见到年年关好门回头,连忙说道:
“我在箭法一道上有些疑问,想请你指点一二。”
“……不用说得这么文绉绉的,你是想找我打一架吧?”
年年按照自己的理解,又结合了一下当时战场里的情况,认为这个古羽很可能是想跟自己比试一下。
“当然不是,我比不上你。”
古羽答得坦诚,坦诚的让年年和祁有枫都有些意外。
“我们两个没交过手啊。”
年年扫了一圈有些狼藉的通天楼大厅,随手指了指那把被自己挡过门的大椅子,示意古羽坐下来聊。
古羽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交手,射倒战场里的大旗这件事,我就做不到。”
“你试过?”年年饶有兴趣地问道。
“曾经试过,而且在来这里之前,我又试了一次,确实做不到。”
古羽有些低落地说完,就听到祁有枫插了一句嘴:
“不对吧,你应该跟其他人一样,这二十四个小时都进不了战场才对?”
“我确实进不去,不过我用我们行会领地里的那杆大旗试了试,连发十二箭的情况下,最后几箭总是会偏离目标。”
“……行会领地的那杆大旗?”
“就是正门正厅门口的那杆,粗细和质地似乎都跟战场里的那个差不多,我还特意退到了与你当时所在位置相仿的距离,不过对我来说,确实很难。”
古羽解释道,看向了年年。
好像不是这个问题吧?
祁有枫哭笑不得,还好没给射倒,要不然天工坊的人会不会以为古羽要造反?那杆大旗可是行会的标志,也是官方许可证一样的存在,这要是被自己人给射倒了,大概天工坊就要一跃而起,成为新的八卦集中地了。
“准头不好?如果用技能的话,系统不会修正箭矢轨迹吗?”
年年倒是认真地思考起了古羽的问题,最后问道:
“你们都有些什么技能啊?”
“嗯?”古羽一愣,他以为年年会像他一样,早就把这种与自己定位相似的职业技能研究过了。
“你们这里的技能介绍啊,”年年揉揉眉心,“不仅看不懂,而且看不懂。”
“……字不认识?还是内容难懂?”祁有枫猜测着这两个“看不懂”的意思。
“都有……”
“你大概需要补补语文课。”祁有枫建议。
“……你这个说法,真的是勾起了我不少不愉快的往事……”年年扯扯嘴角,想到了某个热衷给她上课的精灵同族。
不知道alex最近有没有又给她手写复制了什么课本,就等着她回去讲课了。
或许他正在忙着元老会选举的事情?暂时顾不上我?
会不会等我回去了,alex就变成元老会的老头子了?
年年不由自主地发散了一下思维,一直到古羽开始给她介绍自己的技能,才慢慢地回了神。
“……射艺作为君子六艺之一,也分文射和武射。”
“这个我知道,”年年举手,这部分还是很容易看懂的,“文射就是摆个花架子,武射就是玩真的。”
“……”
“我说的不对?”年年回想着自己看过的介绍,觉得自己总结得很到位。
“文射重礼仪姿势,武射重实际效果,我们的技能就跟这两大类有关。”
古羽顿了顿,接着自己的话讲了下去。
“所以说,实在搞不懂你们那些技能是做什么的……”
年年扶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文射还要听曲射箭,似乎是一定要按照节奏来射才可以,准头都不重要。
难道文射的技能就是给玩家配一个背景音乐,好让玩家的节奏感带着箭矢起飞?
那要是来首动次打次的燃爆曲的话,似乎就可以天下无敌了吧?
第一七八章 胡汉之别?
“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说人话。”
年年看着正襟危坐的古羽,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她只不过是让古羽给她解释一下技能内容,怎么就冒出来这啥啥啥的?
“这几句应该很好懂吧?”古羽看了看靠在楼梯扶手上的祁有枫。
古羽最后还是坐在了那把咨询台后的大椅子里,和站立的祁有枫两人呈左右“护法”之势,开始了对年年的古文突击课。
“notall!”
年年一脸黑线,来来来,大家一起切换语言,互相伤害!
“……我们说的一直是中文。”祁有枫瞬间理解了年年的意思,哭笑不得地道。
“……请使用现代的、通用的、友好的中文!”
年年无语,又双手揪起了自己的耳朵,似乎是像把自己拉成了兔子,示意他们看:“请把我当做外国人,谢谢!”
古羽像是才意识到了年年其实是个“海归”人士,一脸歉意地表示:
“没想到这对你来说这么难,我以为只要会讲中文的人都能读懂文言文的,尤其是这种最简单的。”
“……”
年年指着古羽,问祁有枫:“他是不是在嘲讽我?”
祁有枫忍笑:“我觉得他只是在表达作为一个能读懂文言文的普通人的自豪。”
“……”年年翻了个白眼,她就不该问祁有枫这个问题。
“算了算了,少说话,多动手,来来来,我们先射两箭看看。”
年年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简单粗暴地打断了古羽还没出口的话,一把捞起自己的短弓,拍在了古羽面前的咨询台上。
古羽低头,开始仔细地观察年年的短弓。
年年想起最近关于自己手里“神器”的传言,眉头略蹙,偏头看了看古羽的表情。
表情很专注,目光也很清澈,这让年年对这个人的好感度回归了一点,但是因为古羽刚才那些话的“杀伤力”太大,所以好感度依然为负。
“你这把弓,应该不是适合步射的强弓?”
古羽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解下了自己的长弓,放在了年年那把短弓的旁边。
这么一比,年年那把短弓就像是小孩子用的玩具,不仅长度不及古羽那把弓的二分之一,而且弓身的弧度也比较大,看起来就有些“软”,不及那把长弓硬挺。
“因为,我们很少会在原地站着不动射箭,我们的目标也往往是移动的……靶子。”
“所以,相比之下,你们更追求速度?”
古羽抬头,问道。
“不,我们追求的是隐蔽。”
“隐蔽?”
“像风一样,无法捕捉,无处不在。”
年年拿起短弓,轻拨了一下弓弦,古羽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转瞬即逝。
“可是你……”古羽觉得年年的实力完全不用追求什么隐蔽,而且这种听起来就像是专门为了偷袭的特点也让古羽不太喜欢。
“隐蔽不了的时候,也不能任人宰割吧?”
年年挑眉说道,想了一下,又开口道:
“我们两个先不用技能来比一下。”
年年这时也有了十分的认真,拿起短弓的瞬间,便一扫这两天的懒散,扭头看向古羽,目光灼灼。
古羽当然不会推辞,站起身,持弓在手,绕出了咨询台,并排站在了年年三米之外。
“等等等等!”
祁有枫看到这两位都已经抬起了执弓的左手,连忙出声叫停:“你们不是想在这里比试吧?”
祁有枫重点突出了“这里”,又指了指楼上的那些房间。
年年顺势抬头,看着木楼的楼顶,问道:“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天地中高而四陨,日月相隐蔽,以为昼夜,绕北极常见者谓之上规”
“please!speak mandarin!”
“……平面的古代星图,应该就是唐朝的星空。”
祁有枫觉得这两个人很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自说自话”,无奈地当起了沟通的桥梁。
“你看,这就好理解多了。”
年年扭头数落了一下古羽,又抬头看了一下这个星图,很是满意地说道:
“这些星星点点正好可以拿来当靶子。”
古羽也抬头看了一下:“确实,高度也合适,而且也方便拿来比较准确度。”
“……”
祁有枫扶额,这座通天楼绝对不能要了,就让福帝趁着这几天关门,来个全面装修算了。
达成共识的两人同时抬起了左手,右手
“诶?”
一直留意着古羽动作的年年顿了顿,问道:“你把箭筒背在身后,每次取箭的时候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年年一边说,还一边用右手比划了几下:抬手,曲肘,取箭,展肘,搭箭。
古羽也留意到了年年的箭筒是挂在腰间的,也比划了一下:取箭,抬手,搭箭。
“是不是我这样动作比较小,还比较快?”
“确实,这样的话肩膀的活动幅度就会小很多,每次射发的时间也比较短。”
也确实是适合偷袭隐蔽的做法,古羽在心里加了一句。
动作幅度小就不易被察觉,一箭射出以后立刻准备下一箭,古羽觉得这种小细节其实也是在体现着一种唯恐被发现的紧迫感。
待到两人都搭好箭拉弦时,祁有枫发现,这两人用箭时的区别竟然十分明显。
年年和古羽都没有急着松弦放箭,而是同时偏转了身子,打量起了对方执弓控弦的方式。
“你用大拇指勾弦?”
“你用三指勾弦?”
两人同时问道,又同时一愣,随后更是同时放松了拉弦的右手,向着对方踏了一步。
这同步率……这大概就是同为高手的惺惺相惜?
祁有枫没有上去凑热闹,而是就地坐在了楼梯的台阶上,看着这二人比比划划。
“我们玉皇书院所教授的控弦方法都是这样,拇指勾弦后压,手背朝上,食指微弯但是不触弓弦,后三指自然叠放。”
古羽一边说着,一边示范了几下,以确保年年能看得清他的手势动作。
“而且,左手握弓时要虎口大张,让拇指和食指弯曲如弧,让箭松放在这两指形成的半圆形空洞里,用其余三指握弓。”
年年听完后也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控弦习惯:
“我们倒是没有教过什么标准动作,只不过我力量有限,最开始为了稳定,用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勾弦,手背与地面垂直,把箭这样子搭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后来也就习惯了。”
“这样的话,箭尾不会很容易扫到指腹吗?”
古羽留意到年年所用的木箭虽然没有尾羽,却有形状类似的薄木片做箭尾,这样的话,如果手势略偏一点,松弦的时候略拖沓一些,恐怕就要被这木片削去一层皮吧?
“这个?”年年拿起箭示意了一下,“多练呗,一直练到不会被扫到为止不就行了?”
“练习……”
古羽仿佛茅塞顿开,看着年年的眼神里有些钦佩:
“我明白了,用这样的方法练习,每次动作不到位都会立刻收到强烈的反馈,确实是个好方法,怪不得你比我要厉害得多。”
说罢,古羽还摇头叹息了一下:“能想到这么狠心的练习方式,还能坚持下去,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啊!我自愧不如!”
“……”
刚刚想说她其实常用魔法箭,而魔法箭并不会有“箭尾”这种东西的年年,也觉得古羽这话很有道理:
我果然是很厉害,虽然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这个练习还有这么多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