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要理智
“你发什么神经?”
听着闲逛的年年说完她刚刚干的好事,三尺水呆若木鸡。
“而且,木本尊喜欢的那个人是唐青笠的师父吧?这次还特意进山来帮你了,你怎么能连她也嘲讽进去呢?”
三尺水觉得年年真的是不可理喻。
“激动什么?放个地图炮玩玩而已。”年年叼着一根草秆,怀里还抱着一盆仙人掌。
她一边走,一边用小刀削着仙人掌外面的短刺,一点也没有公德心的把削下的带刺薄皮给扔了一路。
“不是,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三尺水还是缠着年年,又看向了一旁若有所思的祁有枫,“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她只是,很强大。”
祁有枫看着年年的侧脸,有些感概地说道。
祁有枫刚认识年年不久,也不清楚她与是岁等人的纠葛,更不认识那个唐青笠的师父,只不过从一个与年年相识的局外人的视角来看,他觉得年年这是在让自己孤立出来。
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现在的名声是随意沾不得的,更没有人会认真地思考她话里的深意,所以她这种疯疯癫癫的嘲讽,其实就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保护。
举世皆敌啊……是岁也好,木本尊也好,唐青笠的那个师父也好,甚至是三尺水,现在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这一边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些人会站在她这一边,尤其是她本人也在把那些与她有关的人向外推。
不过……
“至少,我会保护你的,子墨和我们其他人也会的。”
年年削皮的手一顿,看向了祁有枫:“你倒是……不笨,不像有些人啊,没救了!”
年年睨视着三尺水,毫不客气地把话头引到了三尺水头上。
“好好好,我笨行了吧?那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
三尺水现在只觉得百爪挠心,只想抓着年年一阵猛摇,好把她脑子里的东西给倒出来。
“告诉你可以,但是你不能透露一个字给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尤其是让是岁知道!”年年严肃地看着他,让三尺水不由地一愣。
在看到年年异常认真的神色后,三尺水艰难地做了一下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看到三尺水对天发誓绝对不乱说之后,年年一边闲逛,一边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了一句话:
“我问你啊,你觉得要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忘掉我的那些流言?”
年年切下一小块仙人掌肉,在路人看神经病的目光里,放进了嘴里。
“时间长了自然就忘了。”三尺水想也不想地就回答。
“可是时间长了,也代表这些流言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得真实,大家不是忘了,而是没有兴趣去说了而已,只要有人再提起我这个名字,这些八卦故事就会全部复活。”
“所以是岁才会急着回长安城,想帮你扭转局面啊!”
三尺水依然抓着这一点不放。
“他是好意,但他这样做的话,也会让我和行天下,乃至和他紧紧地绑在了一起,还有那个可恶的蔷薇骑士团,我才不要!”
年年任性一哼,直接抱着仙人掌啃了一口。
“……那你也不至于闹这么一出吧?”
“那我再问你,这件事给我带来的最大的困扰是什么?”
“名声败坏!人人侧目!”
“这叫困扰?”
“那什么才是?”
“那些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是骂我也好恨我也好,还是拿我讲故事也好,我都无所谓。不过,他们若是凑到我眼前来,我就会很烦了。”
“凑到你面前?你是说有人会打劫你?”
“不止,还有那些会试图接近我的和拉拢我的,都一样的烦人。”
“所以你这是打算让自己彻底成为烂泥?谁都不敢碰?其实你做一个凶残暴虐的人也同样……”
三尺水这话说得不客气,不过话说到一半他就截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年年戏谑的笑脸。
“我只是突然想到,”年年擦了擦嘴巴,继续说了下去,“有一种人,大家既不敢欺负他,也不会试图和他讲道理,甚至都不会在意他的所作所为是否合理。”
“因为他不管做出多么夸张奇异的举动,不管他说了多么不堪混乱的话,大家都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没人会试图用道德去捆绑他,或者用武力和智力去降服他,所有人只会想离他远远的,就算偶尔有一些关于他的奇闻逸事传来,那也不过稀松平常的小事罢了,太过在意的人才会被人嘲笑,被人说成是无聊。”
“你这是打算把自己塑造成这么一个……形象?”祁有枫还是把“小疯子”三个字给省略了。
“不用塑造,谁敢说,我本来就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呢?”
祁有枫想了想她来到明堂后的所作所为,有些是刻意为之的不假,不过有一些也应当只是她毫不遮掩的真性情。
三尺水思考了半天,才终于搞懂了年年说的“这一种人”是什么人。
“你还真的是疯了……这样搞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难道被人当作疯子就很舒服?大家对这种人自然会是不屑一顾的,那也是因为觉得疯子和正常人不是同一种生物好吧?
“很好玩啊,而且我想干嘛就干嘛,多爽!”
年年把手里的仙人掌一扔,砸在了一个目光闪躲着偷瞄她的路人身上,还很是羞涩地对他笑了笑。
看着瞬间逃离开的那个路人,和其他路人不知不觉又后退了几步的样子,年年一乐:
“你看,这多清静?”
“……你该不会是单纯觉得这样做很爽,才特意编了一堆理由哄我的吧?”
“啊呀,你开窍了啊!”年年赞道,“先有了行为,再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合适的理由也不是不可以的嘛!而且我觉得这个理由很靠得住啊!”
“……疯子。”
三尺水终于放弃了跟年年讲道理的尝试,唉声叹气地跟在了年年身后。
“反正都这么乱了,再乱一点多有意思。”年年很是无所谓地接了一句,一脸的唯恐天下不乱。
“确实会很热闹,说实话,我现在就很是期待你那两条消息所引发的后果,真想现场看看是岁的脸啊。”
祁有枫的接受度就很高了,还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
“枫哥,”年年眨眨眼,“你这也是本性暴露了?”
“我只是突然觉得,能有机会彻底疯一次也是蛮不错的经历。”祁有枫也笑得开怀,看得三尺水直摇头。
“完了完了,这么快就被你给传染了!真是有毒啊你!”
三尺水说完,从怀里掏出传讯符,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后,银光一闪,直接用剑把这薄薄的玉符给切成了碎片。
他又把一块写着篆体“天下”两字的令牌掏出来,随手一掷扔到了路边,一身轻松地看着年年:
“无朋友,无行会,我叫三尺水,现在想跟着你混,收吗?”
第一五零章 要淡定
时间倒退那么一小会儿。
像往常一样,整个华夏区的所有通天楼里都是人来人往的热闹,但在某个瞬间,这些通天楼里也都有了一模一样的刹那寂静。
然后,寂静变成了一连串的炸雷,震得所有人站立不稳。
“我艹!”
“nb!”
“尼玛炸飞了!”
各种各样的感叹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刚开始,还有人没反应过来这个叫做cybele的玩家是谁,但是看到“精灵”二字之后,所有人都恍恍惚惚地冒出了一句话:
“她疯了?”
在这两条嚣张无比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的时候,各大通天楼一楼的咨询台边,也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书架,上面摆着一个封面精致的小册子。
在咨询台办正事的人都会不经意地扫到这个小册子,目光在封面和标题上停留片刻后,低声询问一下这小册子的来源。
在得知这小册子的作者之后,尽管心里风起云涌,表面也会平静地提一句“怎么卖?”
买到手的人遮遮掩掩地把小册子藏好,神态自若地找了个小房间,焚香沐浴,准备好换洗衣物,忐忑又期待地翻开这本小册子,然后
“靠!”
尽管如此,这个小册子的销量也是出奇得好。因为买过的人因为各种原因缄口不语,没买的人自然不清楚此中奸诈。
就比如
“哎,通天楼新出的那个日与夜,你看过了吗?好看吗?”
“我怎么会知道!谁会去看那种猥琐的东西!老子是那样的人吗?”
再比如
“那个日与夜,里面写了啥?你不是买了吗?”
“啥也没写,坑爹的!通篇就是一个爽字!”
“爽、爽?这么劲爆?直接切入主题?”
还有
“那个小册子好像看过的人很多啊,你不是买了吗,借我看看呗!”
“要看自己去买!我那本我要收藏!我跟你讲,这个钱花得值,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
明堂八卦城里,年年三人又溜达回了通天楼,这次倒是没有在一层胡闹,而是找负责人开了一个二楼包厢,三个人躲在里面喝茶聊天。
一起陪着聊天的还有通天楼的那个脸庞圆圆的负责人,据他自己介绍叫做福帝。
这是玩家还是工作人员?
年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问题,然后就懒得去想了。
“年年呐,”这位福帝很是慈爱地看着年年,“你这可是为通天楼创造了大业绩啊,等会儿我就把这半天的贡献点结算给你。”
“有很多?”年年又在给一个仙人掌削皮,她的手边还放着另外几盆大小形状不一的仙人掌。
因为她发现这东西竟然很好吃。
“很多很多,我估计这几个小册子的贡献点可以直接让你升到……跟他差不多的位置了。”
福帝指着三尺水说道。
“这怎么可能?”三尺水跳脚,难以置信地看着福帝。
年年和三尺水这种加入通天楼的玩家统一被冠名为“三青要离”,手里的令牌也是一模一样地刻着三足鸟纹和兽头。
这些名称一样的三青要离们自然也是分等阶的:天地人大三阶,里面各有三小等,共九阶,最高为天阶一等,最末是人阶三等。
只不过一般都会把这些玩家的等阶简称为“天三青”、“地三青”或者“人三青”。
三尺水是天字阶三等,年年因为之前提供了不少详实的圣法师资料,也已经是人字阶二等。
三尺水从一年前加入通天楼开始,就在努力地提升自己在通天楼里的等阶,凭着行天下的势力之便,和松青的职务之便,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字阶,其中花费的时间和金钱更是不可计数。
现在,年年不过是写了几个小册子,还是标题党的那种,就要赶上他了?
三尺水顿时有种自己这一年的光阴都喂了狗的感觉。
“呦!跟你平起平坐了啊?”年年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子三尺水就不是她的上司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三尺水已经只会念叨这句话了,看那目光呆滞的模样,年年也有点于心不忍了。
这家伙,今天受到的刺激也是不少啊。
“你也不要不平衡,年年这种情况也是特殊,她那些小册子之所以这么有价值,与她那两条全服公告也有关系,加上其中的噱头引起了大量的关注。毕竟,这世上大部分消息的价值是在于它的传播量,而不是内容。”
听到福帝的安慰,三尺水还是觉得委屈:“既然内容不重要,我们交上去的资料干嘛还要审核定级?”
“我们是审核啊,可是也没有判别内容的真假吧?”
“那我要是也写个百八十篇小故事递上去,不也能大把地赚贡献点了?”
“首先,你能保证你的小故事能卖得出去?能像年年那些小册子一样卖得这么好?再者说了,跟风的人可是讨不到太多好处的,谁让你没有早些想到这个呢?”
“……我心累……”三尺水趴在桌子上,把脸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
“不累不累,我这也是有很大牺牲才换来的。”年年摸了摸三尺水的头,毛茸茸的,就是有点扎手。
“……”
三尺水觉得心里平衡了一点,开始替年年担忧起来。
“你那些小册子可都是标题党啊,别人买回去打开一看什么都没有,还不得骂死你?”
“又不是我逼他们买的。”年年无所谓地耸肩,“而且,我那些标题有什么问题?有哪个字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福帝连忙摆手,“标题很健康,也很贴切,没有任何问题。”
“……”
这下子无语的不仅是三尺水了,就连坐在一边的祁有枫都在无奈地揉着额角。
年年遇到福帝,明晃晃地就是四个字:狼狈为奸。
年年和福帝交换了一个惺惺相惜的眼神,年年继续出主意:
“你是打算一本一本地向外放?”
“对,热点要持续不断才能一直吸引人。”
“我有疑问。”三尺水举手,“买过第一本的人都已经被坑过了,还会被坑第二次第三次?”
“你要相信,大家的侥幸心理和猎奇心理是很难克制的。”
福帝摇头晃脑地说着。
“那……后边那两本不如在封面加一些画面。”年年摸着下巴,很是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比如第二本,画一个山间水潭,岸边粉色的桃枝上挂着一件白色纱裙什么的,然后给水潭画上一些涟漪,飘几瓣花瓣,再加上几尾被惊走的鲤鱼,啊对了,还有远处的雾气!”
“引人遐想还不失美感,好主意!”福帝立刻记了下来,期待地看着年年,“第三本呢?”
“第三本啊……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我估计这也就是最后一本能卖钱的了……那就不如画个林中断木,断木下的草地有些凹陷,断木上是垂下的各种粗细不一的藤蔓触须,藤蔓最好还带些细小的毛刺,然后上边有一点血迹,对,血迹不要太多,一点点就最好。”
福帝奋笔疾书地把年年的设想记了下来,看着最后这一本的构思,很是激动:
“我们这是要创造奇迹了啊!”
第一五一章 要稳重
福帝欢天喜地地拿着写满商机的小本本走了。
毕竟这种带图带画的封面是需要时间制作的,他要抓紧时间催人赶工,趁着第一本小册子的热度,把另外两本陆续推出去。
“年年啊,”祁有枫觉得自己的年纪比之年年,还是有点发言权的,“你这个、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谁教你的?”
“学什么?教什么?”年年眨着大眼睛,不解地看向面色古怪的祁有枫。
“就是、那个,你最后说的那个画面,”祁有枫的面皮有点烫,“那不是那个、咳,总之是不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年年茫然。
“……”
祁有枫实在分不清年年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没懂他的意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有点心累。
三尺水同病相怜地看着祁有枫,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来来,让我们看看最新的八卦,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
年年嘿嘿一笑,在祁有枫和三尺水无奈的苦笑中,摸出一叠子福帝留下的最新资讯。
三尺水摸过来一张,无语:“真巧,说我的,‘三尺水突然退出行天下为哪般?’”
祁有枫翻拣了几张:“差不多就是实时报道了你在明堂的行踪,当街脱衣、怒弃三尺水、大闹通天楼,这个……神秘同行男子是说我?”
“就这些啊……啊,有了!此女行事疯癫,下手极其狠辣,有施虐倾向。”年年终于看到了让她满意的东西。
“不过,这个施虐倾向是怎么看出来的?”年年这次是真的茫然。
祁有枫和三尺水面面相觑,决定还是不讨论这个话题了。
“怎么没看到海伦那些人的回应啊。”三尺水其实是很想看看行天下和天工坊有什么反应,但是却失望地发现这两家都是悄无声息,一字未发。
“海伦啊,”年年笑弯了一双眼,“放心,她才不会跟我一样毫无风度地骂街,而是会直接杀过来找我。”
海伦确实不会像年年那样,用全服公告滚动回骂,但是也没有像年年想的那样,干脆利落地杀到明堂。
因为她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要求会见是岁却被拒绝了。
最开始只是想让那个精灵陷入绝境,不得不屈服于她,后来发现年年的价值时,也派人去做了苦肉计,试图博取她的好感,但是现在,不知不觉间,事态已经发展到她无法控制也无法收场的地步。
海伦现在只能庆幸华夏和盖亚大陆消息不通,那个精灵无法把她的境遇告诉给她在盖亚大陆的朋友那些同样有过出海捕鲸经验的朋友,否则恐怕……
“我还真是小看了那个小东西!”
“当务之急,是保证和行天下的合作能顺利进行。”
雅各布的语气严厉,内含一股淡淡的警告之意。
“我知道,只不过那个是岁现在避而不见,我也没有办法。斯科特,松青呢?”
雅各布虽然表面上是跟着海伦的随从,但也是团长的眼睛,注视着她在这边的行事。
所以海伦并不怎么指挥他行事,在细节事务上主要依靠自己的守护骑士:斯科特。
“从几天前开始,松青就躲在自己府上,见不到人,也不回消息。”
海伦的守护骑士斯科特也有些忧心,但他更关心海伦此时的心情。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也不用现在就去明堂。”
“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去,所有人都去!我倒要看看,那个精灵在打什么算计!”
海伦的声音冷厉,她还从没被人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名道姓地侮辱过,不得不说,这个精灵很有勇气,也激起了她从未有过的怒火。
“咚咚咚”
突然,敲门声响,斯科特走过去打开房门,是他们暂住的这间客栈的店小二。
“有给您的信。”
店小二双手递过一封信,鞠了一个躬,离开了门口。
斯科特看着这个空白一片的信封,犹豫了一下,犹自打开后一展泛黄的信纸:“……三日后,在明堂八卦城中天火楼会面,相谈合作诸事,是岁。”
海伦接过这封粗糙简略到失礼的邀请函,面色难看地扫了一眼,捏着信纸按在了桌上。
要不要放弃和行天下的合作?
那还能和谁?那些小行会根本不顶用。那天工坊?
虽然木本尊说是欠了他们佣兵团的人情,但也明确地点明了是他个人欠下的,与行会无关。
而且,木本尊似乎不是很喜欢他们的行事,尤其是他们之前散播流言的行为。
再者,抛弃行天下后,天工坊又会有几分与他们合作的诚意呢?
海伦突然就懂了是岁的意思:只要你们还在期待这个世界任务,你们就已经别无选择。
是岁这个人,也比想象中要强硬难缠得多啊……
嘎吱
嘎吱
夜深人静,通天楼的这个书房套间里,年年半躺在书桌前的红木椅子里,双脚架在了书桌上,双手枕在脑后,正在看着天花板出神。
年年整个人都窝在这大椅子里,只用这椅子的两个后腿只在地上,两只前腿则是随着年年的身形一起前后摇摆。
嘎吱
嘎吱
有节奏的摇摆声回荡在有些空旷的书房里,像是某种催眠的时钟滴答声。
三尺水和祁有枫都在,却也只是两个角色还在,角色的主人都下线去了。
笑闹了一阵子,三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年年提议去刷战场,既是为了完成早先与三尺水的约定,也是为了早日获得足够的贡献点。
她并没有忘记要加入明堂做客卿这件事。
另外两人也并无异议就算有,也被年年给“暴力”镇压了。
只不过战场的开放时间是每日游戏里的早八点到晚十二点,所以他们还要等到游戏里旭日东升后,才能排队进场。
所以,无所事事的二人就暂时下了线,年年也表示等他们下线了自己再下。
嘎吱
嘎吱
二人下线了之后,大概是过了十几分钟,也大概是过了几个小时,年年并没有去在意,只是一个人坐在椅子里摇摇晃晃,把自己变成了永动的钟摆。
嘎吱
嘎吱
“你怎么没有下线去休息?”
“诶?!”
年年一惊,一扭头。
“啊!!”
“哐当!”
“咚!”
“疼疼疼!”
年年的小脸皱成一团,一手捂着胳膊,一手捂着脚踝,整个人都缩在了翻倒的椅子里。
刚才正在出神的年年听到祁有枫突然的问话,一惊之下向后仰去,失去平衡的椅子直接砸到了地上,年年的手肘也直直地撞在了坚硬的地面。
她这一扑腾,架在书桌上的双脚也是毫不意外地磕在了桌角,还正巧是踝骨。
“你没事吧?”
祁有枫连忙绕到书桌后,把年年扶起来。
年年微瘸着腿,双手扶住了书桌:“没事没事,就是磕了一下。”
“我看看。”
祁有枫拉过年年的手臂,仔细检查了一下,又蹲下身看了看她的脚踝,除了有点红,确实看不出有其他的问题。
祁有枫随即想到这里是游戏,再真实也不会像现实里一样,随便撞一下就有骨折的风险。
而且,这种非技能造成的损伤,不管是疼痛还是表面的痕迹,一般都会很快自然消退的。
就是磕碰了一下,应该不会出现红肿或者淤青吧?祁有枫作为经常需要动武的囚龙寨土匪,在这方面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低头笑了一下,祁有枫站起身,看着依然瘪着嘴的年年,伸手要去扶:“是我吓到你了,抱歉。”
年年摆摆手,活动了一下胳膊,微踮着脚跳了一下,然后弯腰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来。
“你们这个上下线也没有个信号灯提示音什么的,怪不得你。”
“你们?”
祁有枫觉得这个说法似乎有点违和。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离八点还有一会儿呢。”
年年又坐回了椅子里,看了下窗外的天色,扭头又问道:
“说起来,这八卦城里似乎没有卫兵?”
第一五二章 要小心
“有,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卫兵。”
祁有枫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窗边。
窗外的天空上,五行岛远远地飘着,似乎是为了迎合此时的夜色,岛上五色的光芒也黯淡了很多。
“五行岛笼罩全城,你可以把它们当做是一个全方位监控系统,有人闹事的话,就会酌情处理了。”
“酌情?”年年也走了过来,看着正对头顶的这几个飞岛,“那我今天闹得也不算过分喽?”
“……通天楼……有自己的守卫,算是有治外法权吧。”祁有枫答道。
“那我今天怎么没见到?”年年随即想到了那个第一时间就冒出来的负责人。
“这个你就要问福帝了。”祁有枫也想到了同一个人。他玩游戏的时间也不短,大大小小的通天楼也都去过,昨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一城通天楼的负责人。
“那家伙,还蛮有意思的。”年年靠在窗框上,看着祁有枫,“那在除了通天楼以外的地方闹事的话会怎么样?”
祁有枫看着年年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才道:
“有些属于私人或者行会产权的地方,也不会被五行岛监控。其他的地方,比如大街上和其他公共场所,如果有人闹事的话,五行岛会在事态严重之时降下惩戒光牢,把闹事的关起来,带到玄水岛上的刑堂,再行处理。”
“事态严重?”
“出现重大财产损失或者伤亡就算严重了,一般的小打小闹也不会管的。”
“有点笼统啊……”年年若有所思,“那被抓走的会受到什么惩罚?”
“……罚钱,坐牢,扣声望,再严重的拉入八卦城黑名单驱逐出境,就这些。”
“拉入黑名单可是不好玩啊。”年年愁眉苦脸,用手指敲着窗台。话虽这么说,祁有枫总觉得她其实是在思考怎么让拉入黑名单好玩起来。
“你如果成了明堂客卿的话,那刑堂就会偏袒你一些的。比如,原本应该判剥夺客卿权利,立刻驱逐出境的罪过,改成十天后出境这样。”
“没啥区别吧……”
“这十天里,你可以上缴贡献度延长滞留时间,一直拖到重新获得客卿资格为止。”
“……那要待在这儿多久啊?好麻烦。”
“最坏的情况,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这样了。”
“唉,我去底下找找详细的资料吧,看看这个量刑标准。”
年年说罢,转身离开了窗口,一边向着门口走去,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肘。
此时书房里灯火通明,祁有枫站在窗边,很清晰地看到了年年的手臂上出现了几块青紫。
等到年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房门,祁有枫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又使劲按了几下。
最后,他把自己的手臂重重地砸向了木质窗台,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浅浅红痕,正是与年年手臂出现淤青的位置分毫不差。
三尺水上线的时候,书房里的两人一个在研读八卦城治安管理条例和案例,一个在低头擦拭着手里的圆月弯刀。
只看年年这个眉目清秀、文静认真的样子,三尺水都有种昨天是不是梦游了一整天的错觉。
最先注意到三尺水上线的是祁有枫,有鉴于他之前惊吓到了年年的经历,祁有枫弹指轻轻敲了敲刀背,这一点清脆响声顿时引起了年年的注意。
“早上好啊~”看到“活过来”的三尺水,抬头的年年顺势打了个招呼。
她现在还是一身短衣短裤的打扮,四肢都露在外面,虽然肤色不算白,胳膊上那几块青紫的淤痕还是很明显。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三尺水指了指年年的胳膊。
“自己不小心磕到的。”年年一副这是家常便饭的语气。
“……你是多恨自己?磕一下能磕成这个样子?这不是被谁用了分筋错骨手吧?”
三尺水看着那几块刺眼异常的淤青,很怀疑这个“磕”的力道。
年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研究当地法律法规。
“看什么呢?”
三尺水好奇地凑过去,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一阵头疼。
“她这是在研究怎么在城里合理合法地闹事。”
年年没有回答,三尺水看向了祁有枫,果然从祁有枫嘴里得到了答案。
“……这真是,就怕疯子有文化啊。”赞了一下年年这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爱好,三尺水果断转身去找祁有枫聊天了。
“我一直想问来着,你这个弯刀怎么玩的?”
“劈、挑、撩、斩、刺、削、压、格、挂、截,没什么不一样的。”
祁有枫把他们墨家的刀法技能名背了一遍。
“……真难为你能记得住。”三尺水实际上很想说,这些技能名完全没有美感,一点也比不上他们云笈剑宗的技能名好听又有内涵。
“双刀的话,最多再加一点点协调,和一点点灵活。”
祁有枫只是接着自己刚刚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放下刀,做了一个双手互搏的架势,快速地变了几招。
三尺水也依样比划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这是一点点?”
“对,一点点。”祁有枫笑道。
“……突然很想跟你打一架。”三尺水看着面上温良和善的祁有枫,起了几分战意。
“等会儿去战场打。”年年接话,看着天色,“差不多了,我们要从哪里进到战场。”
“这里就可以。”三尺水和祁有枫同时摸出一个铜符。
“你来吧!”祁有枫把自己那块铜符又收了起来。
“这是……传送?”
年年猜测着。
“差不多,如果懒得回主城回门派去排队战场的话,可以买一个这个,就随时随地都能进战场去玩了。不过,”
三尺水撅了一下嘴,继续道:
“这东西有次数限制,一个铜符只能用十次,还死贵死贵的。”
“所以,这次就麻烦你了。”祁有枫笑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会去当土匪,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三尺水把铜符抛到了天上,只见这铜符无风自转,幽幽的古铜色光芒把这书房里的三人都笼罩在了其间。
祁有枫看着年年好奇打量这铜符的目光,问道:“你们那边,应该不是用这种东西吧?”
“不是,”年年摇头,“准确地说,我们那边没有这种类似副本一样的战场。”
“那就是没有pvp?”祁有枫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按照他这些日子的所知所看,盖亚大陆那边各个种族间可是矛盾重重。
“当然有,各个种族的边界上到处都有冲突,不仅仅经常会有命令征召玩家去抵御外敌,玩家自行去参与战斗也是有奖励的。”
“硝烟弥漫啊。”祁有枫摇头,有些难以想象。
“所以我们那边各种族间的边境线一直都在变动,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出现哪一族能彻底占据上风,把战场推到一族腹地的情况。”
“所以说,还是我们这边王朝大一统的格局比较和平。”三尺水总结,他早就听年年介绍过这些了。
话音刚落,铜符光芒大盛,三人俱是眼前一花,随后就站在了一处人声鼎沸的平地上。
还不等年年三人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就听到不远处有人惊呼:
“三尺水?!怎么是你?”
第一五三章 要守规矩
“丁壬??”
三尺水循声望去,同样惊讶地喊了出来。
祁有枫凑到年年耳边介绍:“丁壬是天工坊的二把手,天工坊和行天下可是死对头。”
“好巧……”年年无语,看向了这个看到她之后目露惊讶的二把手,小声嘀咕,“我好像刚刚把他家老大给嘲讽过?”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祁有枫做沉思状。
年年抽抽嘴角,很想翻个大大的白眼。
丁壬看着年年,轻咳了一声,缓步走到她面前,对着她伸出了右手:“你好,想必你就是那位精灵族玩家年年吧?久仰大名。”
年年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要摸我的手?要做什么?又是跟三尺水一样的美男计?”
“……”丁壬觉得这战场里的日头有点毒,晒得他满头大汗。
与此同时,不远处那些自从年年一出现就在窃窃私语的众人也集体失声了一秒,随即乱咳声四起,似乎有几个人还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丁壬尴尬地对着年年一笑,刚想把自己抬起的右手给收回来,就见这个年年一步冲到他面前,双手拉过他的右手猛摇。
“你好你好,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位,不过既然是久仰我大名的人,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我喜欢!”
……
莫名其妙地被“喜欢”了的“坏人”丁壬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十分挣扎。
这姑娘不知道之前摸过什么,握着他的手黏黏的,而这妹子的手劲儿还不小,他要是不用点力,还真挣脱不了。
丁壬到底还是个老实人,没有把手从年年的两把铁钳里硬抽出来,只是哈哈了两声,找了个借口,借着转身的动作把右手解救了出来。
只不过转身的时候用余光瞄了一眼年年的手心,看到了一些粘稠的透明液体,似乎还有些泛黄,让丁壬的心里一阵犯呕。
看着迅速逃离她身边十米远的丁壬,年年嘿嘿一笑。
“擦擦。”祁有枫递过来一块手绢,无奈地说道。
“你注意到了?”年年接过手绢,把手心擦干净。
“我只是注意到,你之前除了买了好几盆仙人掌,还搬回来一盆芦荟,不过那个东西似乎不好吃,你研究了一下怎么榨汁就给扔到一边了。”
“哈哈,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好玩。”年年把弄脏的手绢叠起来,收到了自己的储物腰带里。
“不过,更没想到会遇到天工坊的丁壬,是吧?”祁有枫看向了三尺水。
“不止啊……”三尺水此时只觉得如芒在背,那些人的指指点点像是锥子一样扎满了他全身。
祁有枫看了看,也了然:“似乎我们是碰到天工坊的战场团了。”
“那要不要退出?”年年低声问道。
“不要!不用!”三尺水定了定神,昂首挺胸地站在了年年身边,扫视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回去。
年年耸耸肩,也没有坚持,只不过……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战场怎么玩?”
战场的地图是随机的,但都有分攻守两方,守方据城,攻方驻野。
年年三人作为攻方就被直接传送进了城外的大帐跟前。
虽然进入战场的玩家会被随机分配到攻守其中的任意一方,但是同属同一势力或团队的玩家基本都会被分到一起。
所以,这还真是三尺水第一次与天工坊的人被随机到同一个阵营。
因为守方有城池之便,所以守方的人数比攻方要少一些,大概就是二比三这个比例。
而这战场里的获胜条件也很简单:一、任意一方被屠光,另一方获胜。
二、攻方砍掉守方城头大旗为胜,或者守方击杀攻方大将为胜。
“那大家要是和谐一下,速度把旗给砍了,或者把大将扔出去送死,那不就能快速刷分了?”
听到这里的年年提出疑问。
“如果你在战场开始后,一个人长驱直入,直接把那边那个大旗给砍了,那么除了你,其他所有人攻守两方都算因为参与度的问题,这场积分都会是零。”
祁有枫一边指着远处城头那面猎猎招摇的红色“守”字大旗,一边对年年说。
“那大家友好互杀一下呢?”
年年对钻空子这种事似乎十分热衷。
“……除非攻守双方全都是一起的,而且关系也好到不会在意浪费的时间和精力,那么还有协商互杀的可能。但是这个人性化的随机制度就决定了攻守双方一定会是互不相干、甚至本就敌对的两方人。”
“而且,战场是会计算个人贡献度的,杀人固然有分,被杀也会降分,而且在这里面每人只有三次复活机会,如果这个人三次复活机会都用掉了,自己却连个像样的助攻都没有的话,他会被判定为消极参与,二十四小时内禁止再参与战场活动。”
“消极参与的判定还是挺严格的,比如全场下来参与度不足全体玩家的平均值的百分之十这样,或者本人的活动范围过小,具体的数值我也没计算过。”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你要真是一个人上去把大旗给砍了,让其他人的参与度都是零,那么现在这里除了你的这城上城下一百多号人,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都会被关在战场门外。”
“……所以,这还是个拉仇恨的好方法呀。”年年思索了半响,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
“……”
祁有枫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的话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说,咱能好好打个战场吗?”三尺水一脸黑线。
“再说了,你别以为那些守城的人都是死人好不好?”
“试一下嘛!而且,我用得着爬墙头?”
一边说着,年年举起了短弓。
众目睽睽之下,棕色的弓身瞬间布满了繁复精致的银色细纹,一只青色箭矢自年年的指尖凝成,箭尖遥遥地指向了城头上的大旗。
“别!”
年年听到身后有数道惊呼,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向着她冲来。
勾住弓弦的手指一松,箭已飞出。
箭已飞至!
第一五四章 要仔细观察
年年茫然回头,看着一个个怒火滔天的人,很是无措地倒退了几步。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分出一点心神给年年这个家伙,城上城下齐齐地一声惊呼之后,又变成了一阵屏息凝神的寂静。
年年的箭法自然是极准的,哪怕这个她的位置离城墙足有千米,这一道青光还是准确地钉在了那根小臂粗细的旗杆上。
看着那根被准确命中后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的旗杆,众人又找回了呼吸。
城墙上的人如何反应不得而知,但是城下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射给了年年无数把眼刀,仿佛他们能直接把年年给戳死在当场。
丁壬看着年年这懵懂无知的模样,又看向了正捂着脸的三尺水,很是诚恳地说道:
“三尺水兄弟,麻烦你把这个战场的规则好好地给这位新人讲解一下可好?”
三尺水闻言,看向了同样一脸谴责地注视着年年的祁有枫,默默地把心里的脏话给按了回去,咬着牙点了点头。
“要不?”丁壬犹豫了一下,“我来讲解一下?”
“好啊好啊!”年年猛点头,看着丁壬的目光热度陡升。
丁壬秉着认真负责的态度,硬着头皮,顶着年年这热到发烫的目光,开始了战前布局:
“你只要跟着我们行动就行了,我们说打你就打,我们若是退下来你就也退下来,千万千万听指挥就可以了。”
“看你的箭法还不错,等下跟着我们的远程职业一起对城墙上的人进行骚扰就行了。”
丁壬尽量简化了对年年的指挥,又再次强调:
“别再去射那个大旗了,做不到的,我们这里的玩家早就试过了。”
“你们这里也有弓手?”年年举手提问。
“儒家的玉皇书院里,分礼乐射御书数六大分支,其中的射艺,跟你们应该差不多。”
“诶?在哪里在哪里?”年年开始在人群中搜索拿着弓的同行。
“我就是。”一个身穿儒衫、手持长弓的人走了出来,很是有礼地对着年年点了点头。
“来来来!我们来比比!”年年兴致勃勃地发出了邀请。
这人愣了愣,看向了丁壬。
丁壬摆摆手,让这人站回去,看着顿时失望地耷拉下脑袋的年年,脸上的表情终于自然了一些。
“想比的话,不如跟对面那些人比啊。”丁壬拿出哄小孩的语气,让年年去看城墙,“那边肯定也有用弓的,到时候你就紧盯着那些人,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没问题!”年年拍了拍胸脯,在原地站好,抬头,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城墙。
丁壬向三尺水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又转到了一直安静地站在年年身边的男子。
圆月弯刀?这人就是最新的流言里那个“神秘男子?”
“不知道这位是?”丁壬友好地对着这人笑了笑。
“他是我的小跟班,专门给我洗衣服做饭的。”年年没等祁有枫开口,就一把拉过了他,把他放在了自己身前,又掰着他的头扭向了城墙的方向。
“来,跟我一起看着城墙。”年年严肃地对祁有枫说道,还伸出了一根手指竖在了祁有枫的眼前,“就是这个方向,千万不要扭头,也不要乱看,听到了吗?”
祁有枫从善如流地点着头,跟年年一起开始了对城墙的监视大业。
丁壬又同情地看了三尺水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怜惜。
三尺水再次捂脸,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跟年年和祁有枫一起排排站,这样尴尬的就会是别人了。
看着也挪到年年身边抬头看城墙的三尺水,丁壬嘴角抽了抽,一边摇头一边走回了天工坊的团队里,继续布置这次的攻城大计去了。
听到丁壬的脚步声远去,三尺水又等了等,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说,我们要这样傻站多久?”
“还有两三分钟战场就开始了,应该就到那时候吧?”
祁有枫小声回答着。
“希望是,不然我们三个就是这战场里最独特的风景线了。”
三尺水梗着脖子,眼珠转了转,瞄向了年年。
“你还真认真看墙啊?”
年年的目光明显是有落点的,而且还很是缓慢地扫视着远处的城墙。
“当然要认真看,城墙上的人还不少呢。”年年淡淡地回道。
“能看见?”
“别忘了我们精灵族的超级视力好吧?”
“能看得出这些人的来历吗?”祁有枫努力地眯着眼细瞅,可惜除了能看出些晃动的人影,别的什么也看不清。
“大概二三十人,看穿着的话,一半都是长衫,似乎跟是岁的服装风格有点像。”
“那就是儒家玉皇书院的玩家比较多?”
“另外那一半里,有十个左右明堂的人,几个神农谷的,还有一些人的着装我也没见过,不过……正经拿武器的人不多,也可能是没在城墙上。”
“城墙上那些穿着儒衫的人,是不是有将近一半是拿着乐器的?”
三尺水皱眉,虽然是问句,但是听起来已经十分肯定了。
“嗯。”
年年的回答也简单。
“职业分配很合理,不像是随机拼凑起来的队伍,应该也是组团进来的。”
穿儒衫拿乐器的,自然是儒家玉皇书院里乐艺这一支,擅长大规模友方状态加持,和对敌削弱。
明堂的玩家刚好是十个,足以形成两个五行相连的大阵,也是团战里常见的辅助。
神农谷的玩家就是后勤补给了,比如提供血药和蓝药,同时还能客串一把治疗。
祁有枫也明白了三尺水的意思,看年年的神色,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双方都有组织有指挥,看起来这次是要打上三天三夜的节奏了。”
三尺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扭头看着祁有枫,问道:
“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情况跟丁壬说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你说呢?”祁有枫看向了年年。
“随便你,反正交手一次之后应该也会发现的。”
年年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就是进来玩玩,输赢不是很在意。
三尺水纠结,他还是很想赢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往日的死对头面前,也很想表现一下自己。
“好了,别纠结了。”年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内心挣扎。
“嗯?”三尺水期待地看着年年,以为这位善心大发,打算去跟丁壬通个气了。
“要开始喽!”
年年看到城墙上已经架起了两面大鼓,粗腰赤膊的大汉站在大鼓之前,肌肉狰狞的双臂抓着鼓槌,高高地举到了头顶。
“嗯?”
三尺水一愣,就听到了城墙上传来了震天的鼓声,身后的攻方大营里也响起了npc大将的咆哮。
“走吧,我们也别杵在这里了。”
祁有枫示意年年是时候离开了,毕竟他们三个的这个站位十分精准,刚好是战场的中心地带。
结果却只见年年皱起了眉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城墙上的人后,突然转头对二人说道:
“我们退出!马上!”
第一五五章 要听话
祁有枫和三尺水都是不明所以地一愣,下意识地转身跟上了年年的脚步。
他们两个正想问问这是怎么了,就听到身后吱嘎一声巨响,伴随着锁链的哗哗声,似乎是城门正在缓缓打开。
“快!离开这里!”年年一手拽住一个人,拖着就要跑。
“三尺水!你给我站住!”
年年拉着三尺水才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大喊,听语气很像是在兴师问罪。
年年闷头不理,还是硬拽着三尺水,想把他拖进天工坊那些人的队列里。
三尺水听到这个声音,却是当即呆愣在了原地,任凭年年怎么拉怎么拽,就是一步也不动。
“三尺水!你给我们解释清楚!为什么要退出行会?”
那个男子看到三尺水顿住的脚步,喊声愈发大了,也愈发凌厉起来。
已经列队准备迎战的天工坊众人也听到了这两声大喊,丁壬一个摆手,让大家停下脚步。
看着快要走近他们的年年三人,不等丁壬指挥,天工坊的玩家就默契地齐齐向后退去。
年年无奈,松开了拉着三尺水的手,转身直面来势汹汹的守方大军,清晰地看到了那些人眼里的怒火,也看到了不时射向她的鄙夷和冷意。
年年侧首,看着低头不语的三尺水,轻声说道:“三尺水,抱歉。”
三尺水握着拳,对年年摇了摇头,随后就利落地转身迎向了自己相识已久、称兄道弟的那些人
那些来自行天下的人。
“三尺水,给个解释,为什么突然不声不响地退出行会,还要跟着这么一个玩意儿胡混?”
那个出声大喊的男子指着年年,却连一个眼神也没赏给她。
一旁的祁有枫皱眉,正想说点什么,就被年年轻轻拉住,用眼神示意他噤声。
“年年不是坏人!”三尺水直视着来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不知廉耻下贱的人,也配得上让你退出行天下?”
“柳极!注意你的言辞!”三尺水面露寒霜,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哼!我要注意什么?注意自己占了行会那么多资源结果说退就退?注意自己在行会里什么也不干就能和会长称兄道弟?还是注意自己让行会出大价钱送上了通天楼的高位,结果却成了那个烂货的狗腿子?”
三尺水的脸色越来越白,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终于忍无可忍,拔出云笈剑,指向了柳极:
“你听着,我欠行天下的,我会还!一分不少地还回去!我和是岁的关系,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我三尺水是曾经得了不少行会的帮助和好处,那也不代表我就把自己卖给了行会!”
“还?你要怎么还?你知道因为你,我们行天下受了多少嘲笑吗?你知道因为你身边那个东西,我们这些人这一天里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吗?你要拿什么还?”
三尺水握剑的手已经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脸也涨得通红。
“想补偿?可以!你要是还拿我们当兄弟,就一剑砍死那个贱/人!你要是还觉得有愧于行会,还有点良心,还能想得起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就现在砍她一剑!”
天工坊和行天下的所有人都沉默着,等着看三尺水的反应。
战鼓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仿佛连绵不断的闷雷,一声声地砸在了三尺水的胸口
面前的这些人,从柳极到那些一言不发的人,真的都是他的兄弟。
一起在战场上意气风发过的兄弟,一起在长安城里醉酒笑闹过的兄弟,一起为了行天下怒剑指敌的兄弟,一起出过糗犯过傻的兄弟。
或许,他退出行天下的这个举动确实是太冲动了。
可是他,要解释些什么呢?
年年看着三尺水的脸,哎呦一声跳了出来,当着这战场上的一百多人,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年年拨弄着弓弦,绕着三尺水走了一圈:“没想到,我们三个人还真是万众瞩目?”
三尺水微微偏过了头,避开了年年的目光。
“那边那个谁?”年年脚步一顿,转身看向那个叫做柳极的家伙,“你是三尺水的什么人?这么凶,脾气这么暴躁,肝不好?”
“我是什么人,跟你有关系?”柳极还是看也不看年年,只是盯着三尺水的脸。
年年偏偏就凑到了他的跟前,还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惋惜地说:
“看起来挺健康的一个人,原来是个斜眼病?”
“你!”柳极终于正眼看向了年年,结果却看到了一个寒光熠熠的箭头。
柳极一惊之下,连忙想抽剑去挡,结果这箭却只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削去了他的一缕头发。
“你这人说话的声音太难听了,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我就把你的脑袋削成秃子!”
年年退到三尺水身边,很是无趣地拍了拍三尺水的肩膀:
“你个坑货,这战场一点也不好玩,我要换个地方玩!”
三尺水默默地点头,转身就要跟着年年离开,退回攻方大帐里,也退出这个战场。
“三尺水,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从此割袍断义,再见面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你和那个贱/人就做好被我们全行会追杀的准备吧!”
柳极明显没把年年的警告放在心上,冷冷的一句话,送给了三尺水的背影。
年年皱眉,想回身再吓唬他一下,就见三尺水已经转身冲向了柳极,云笈剑仿佛一道闪电劈出。
“不就是打吗?我”
三尺水的嘴里还在胡乱喊着什么,眼看着就要冲到柳极身前,突觉手腕一震,手中的云笈剑仿佛是被什么重物砸中,砸得他虎口一麻,险些就让云笈剑脱了手。
三尺水僵住,柳极也有点发怔。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精准地截住了三尺水剑锋的青光,正是来自三尺水身后的那个少女。
“我让你动手了吗?”
少女的面色冷寒,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的轻慢。
“既然这么不听话,就滚回行天下,我不需要不懂事的狗!”
三尺水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年年,却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刻薄面孔。
“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
行天下的人瞬间双目圆睁,狠狠地瞪向了年年,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也都洒向了年年。
“三尺水!就她那个德行,也值得你对我拔剑?也值得你抛弃行会和兄弟?”
柳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提剑呆立的三尺水,真想把自己的话直接烙进这个家伙的脑子里。
“我、我、我、”三尺水张嘴“我”了半天,最后也只是无措地看着柳极,又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年年。
“锵”
柳极终于拔出了剑,死死地盯着三尺水,说道:“要么砍了那个贱人,要么与我们为敌,你选一个吧!”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等待着三尺水的抉择。
“我、我”
三尺水咬牙,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握在手里的云笈剑的剑锋微微颤抖着指向了柳极。
“我说,你要是真打算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不如……先从最起码的顺从听话学起?还是说,你真正的主人没教过你?”
紧张到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年年的声音懒洋洋地飘过。那张不合时宜的笑脸上正写着不屑,看着三尺水,就像是在看一条肮脏又赖皮的野狗。
“既然还打算跟着我,就给我滚到一边去!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做一条好狗!”
随着年年冰冷的一句又一句,行天下的人也越来越愤怒,看向年年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就连天工坊的玩家也都皱着眉把目光转向了这个刻薄张狂的少女。
但是不约而同地,这些人的目光在扫向呆愣的三尺水时,都多了一些复杂和探究。
“听不懂我的话?给我滚到一边去!”
年年紧锁眉头,再次呼喝出声,仿佛是在驱赶一头蠢笨的牲口。
三尺水终于低头默默地走到了战场边缘,背对着所有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五六章 要嘲讽
“仇恨拉得这么稳,扛得住吗?”
祁有枫手持双刀,站在年年身边,隐约带着点笑意,轻声问道。
随着三尺水的退场,这偌大的战场之中就只剩下了他和年年两个人。
他们的身后是袖手旁观看戏的天工坊诸人,他们的面前是渐渐包围上来的行天下诸人。
祁有枫觉得,眼前这些人应该很想把自己身边这个不要脸的姑娘给碎尸万段,或者给挂到城头上示众。
熊熊燃烧的怒火啊。这战场里的日头确实有点毒辣,祁有枫也开始额头冒汗了。
而那个柳极似乎是不屑于玩群殴,也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在这两人身上浪费宝贵的团战技能,转头对着城墙上的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不必出手。
他自己则是冷冷地站在了行天下众人当中,随手一挥,十来个握剑拿刀、擒棍持枪的人便呈半圆形、一步一步地压向了这孤零零的两人。
而其他人则是当起了人肉聚光灯,同时伴随着各种音量音调的语言攻击,似乎誓要让年年自惭形秽引颈受戮。
啧啧,直接冲上来一人一刀不好吗?搞什么心理压迫?还是怕被人诟病围殴无辜少女?
年年在心里吐槽,随即想到身后的另一群围观群众。
大概行天下的人是真的怕面子上过不去?
“怕不怕?”
胡思乱想了半秒,年年歪着脑袋问祁有枫。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祁有枫哭笑不得。
“别怕,有我呢!”年年虽然这么说着,却向后退了一小步。
“你打得过这么多人?”祁有枫干脆挡在了年年身前,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笑意盎然。
“或许,打得过……”年年微微偏移了一下目光。
三尺水背对着众人,微低着头,让人无法探究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却也让人读出一股萧瑟凄凉之意。
只不过在年年看来,这人强自忍耐的颤抖,和双手狰狞暴起的青筋,正被无限放大在了她眼前。
“这运气……真是不好……”
低声嘀咕了一句,年年问身边的人:“会拉仇恨吗?”
“嗯?”
“那边那位墨家的朋友,”此时,柳极像是突然发现了祁有枫的存在,语气微温地说,“此事与你无关,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尤其是莫要为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惹上一身脏。”
“你是行天下这次战场团的指挥吧?”
祁有枫不答反问。
“是的。”柳极点头。
“我就说嘛,怪不得你这么擅长阴阳顿挫地长篇大论,对了,你的排比句也用得不错,得好好称赞一下。”
祁有枫笑眯眯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柳极皱眉。
“看来似乎真的只有嘴皮子好使?你是不是阅读理解也比较差?对了,似乎眼神也欠佳,我都明晃晃地站在这里半天了,你还觉得我是路人甲?你没”
柳极的额头青筋直跳,却也顾及着风度,潇洒地一个滑步,直接拔剑砍断了祁有枫突然的喋喋不休。
……这人会去当土匪,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年年默默地想起了三尺水说过的话,深以为然。
祁有枫一声轻笑,双刀稳稳地架住了柳极的剑,双臂用力一推,就把柳极连人带剑推出了数米之外。
这一推的力道之大,险些让柳极直接坐倒在地。
“吁~~~”
天工坊的观众席上瞬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嘘声,还有人喊着“再来一个嘿”“这招厉害啊”云云。
仇恨再次转移,行天下和天工坊毕竟也是积怨颇多,年年这个新仇此时也比不上旧恨可恶了。
看着嘴巴和眼睛都掉转了方向的行天下诸人,年年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她,微一转头,就对上了柳极的一双狭长眼眸。
在素日仇敌面前被人随手推开,还差点被推倒在了地上,这种丢脸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让柳极失去应有的风度,只是看向年年的目光愈发阴狠。
年年正想送过去一个灿烂笑脸,就见眼前一花,祁有枫已经强势地挡在了她和柳极之间,阻隔了柳极的视线。
“你没事吧?真没想到你的力量这么弱,早知道我就不把你推那么远了,还差点让你摔倒了,都是我的错啊,唉!”
年年听着祁有枫煞有其事的关心和自责,抿嘴偷笑了一下。
柳极一言不发,在天工坊观众团越来越高涨的喝彩声中,提剑扑向了祁有枫。
这种明显没了章法的横冲直撞自然威胁不到祁有枫。
就见他很是花哨地耍了一套刀,在柳极冲到面前时右手刀锋一卷,压住了柳极的剑,左手却是握着刀垂在身侧,似乎不打算出手的样子。
这副游刃有余的宗师作派瞬间博得了天工坊观众席的满堂喝彩,也让行天下观众席有些情绪低迷,只能翻来覆去地用“柳哥是智囊,不擅长单挑”这句话来稍作抵御。
被压制住的柳极咬牙硬撑,两人力量间的悬殊让他的抵抗很是吃力也没有什么抵抗,不过是勉力支撑罢了。
就在这时,祁有枫静静垂落的左手有如银光泄落、月上中天,刀光折返间带出一道血色。
柳极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倒退了几步,咬牙切齿:“你偷袭!”
出声谴责的人不止是柳极,行天下的很多人也在一愣之后出言声援。
只不过另外一些人和天工坊的人却是一笑前者尴尬,后者鄙夷。
“我的左手又没残废,怎么还不让用了?”
祁有枫哭笑不得,他真没想到会被说“偷袭”,自己可是用双刀的,难道还要让左手当摆设不成?
柳极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这是强词夺理了,此时闷不做声地再次一剑砍来,也不管自己能不能驾驭得了,连着用了数个技能,剑影编织成网,倒也让祁有枫紧张了一下。
不过祁有枫的对敌经验明显很丰富,对这种没有变化的呆板技能招式也不过是稍微认真了一些,很快也就双刀飞舞着吃下了这些技能,又顺势回了几刀。
两人此时的战斗才算精彩了起来,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观众们一半是为柳极喝彩的,另一半则是为柳极喝倒彩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年年就在这个时间,向着两人战局之外的地方挪了挪,又挪了挪。
也许有人注意到了,但是却没有去留心或者去怀疑,毕竟场中那一片刀光剑影,确实是需要远离一下,尤其是柳极的技能开得毫无章法,说不好哪一刻就会殃及池鱼。
挪到一个自己满意的位置,年年又静静地等了等,像是在聚精会神地欣赏那两人的战斗。
大概过了几秒,或者十几秒。
突然间,很多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自下而上的青色斜线。
斜线的一端来自围观的人群,另一端却连在了远处的城墙上。
准确地说,是连在了那根旗杆上。
很多人尚来不及反应这条斜线是什么,已经有人惊呼出声:
“不要!!”
不要什么??
听到这两个字的人一头雾水,但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不要断。
青色斜线如转瞬即逝的流星,只在人们的视野里留下一条残影。
随着一声刺穿耳膜和心脏的咔嚓轻响,城墙上那根属于守方的高大旗帜,断了。
而此时,人们才看到了那颗飞上城头的流星的主人。
是尚未把弓放下的年年。
第一五七章 要强大
被惊呼声吸引回头的三尺水,只看到了那根跌落城头的红色旗帜。
红得刺眼。
三尺水的心脏猛地一跳,尚未来得及向那个持弓而立的身影投去一个眼神,就已经被传送出了战场,踩在了通天楼这间书房的地板上。
年年此时才把手里的弓懒洋洋地放下,回头看看三尺水,又看看震惊的祁有枫,决定还是躲一躲。
“……那个啥,大家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弄点吃的回来!”
话音未落,年年就已经跑出了房门。
祁有枫看着仿佛落荒而逃的年年,定了定神,也把目光投向了三尺水。
只这一眼,他就知道为什么年年会“逃走”了。
三尺水此时的样子,惊愕、懊悔、感激、颓然、痛苦全都混杂在一起,最终的结果就是面部肌肉抽搐着扭曲成了一团,看起来就像一个刚被暴晒过的苦瓜皮。
这种表情,现实里绝对见不到吧?
祁有枫欣赏了一下这种过于复杂剧烈的意识波动所造成的数据崩溃,觉得这个游戏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等三尺水的面部表情正常了一些,祁有枫也把刚才发生的事梳理了一下。
祁有枫拿出自己那张战场通行卷的铜符试了试,果然已经因为消极参与而被剥夺了进入资格。
想来不只是他,天工坊和行天下这两大行会的战场团,此时应该都已经被挡在了战场门外?
两个顶尖行会,一百多人,二十四个小时,这个仇恨,估计要稳到谁都抢不走吧……
祁有枫拍了拍三尺水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聊聊。
“看你的样子,你应该已经猜到年年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了吧?”
听到祁有枫的问话,三尺水的面部表情又有要崩溃的趋势,数秒后所有的波动都化成了一抹黯然:
“她不想我和行天下的人打起来,也不想行天下的人误会我。”
“就这样?不止吧?”
这六个字就有些咄咄逼人了,但祁有枫还是紧跟着问了出来。
“……她甚至也没打算去真的伤害行天下的人。”三尺水此时倒是平静了下来,语气也平稳了很多,“我相信她做得到,而且天工坊的人也会趁机占便宜的,行天下的人很可能会损失惨重,但是,”
三尺水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她选择了最损人不利己的做法,选择了最让所有人讨厌的做法,只是因为……我。”
书房里一阵沉默,祁有枫把玩着手里的铜符,眼神有些涣散,明显也在出神。
三尺水平静地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一口灌下后,把茶杯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像是在对祁有枫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一定要保护好她!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祁有枫收起了铜符,看着三尺水,淡淡地说道:
“你现在应该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远离她,返回行天下,不要再在她身边出现。”
丁壬站在战场接引人面前,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这就,结束了?
发生了什么?
像天工坊这样的大行会,行会驻地已经抵得上一个小型城镇,自然也是五脏俱全。
比如,战场接引人就是他们行会里的一个npc,平时早起晚睡地为他们这些人服务,同时也领着行会发放的“薪水”。
战场接引人正在原地打转,而丁壬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听到身边有人嚷嚷了起来:
“我靠!!进不去了!!”
“什么什么?”
“我去我也是!!!”
“这尼玛要等二十四个小时??设计这个的人怎么不去死?”
“我已经给在线客服投诉了,这一定有bug!”
“绝对有bug!大旗怎么莫名其妙就倒了?这还让不让人玩了??”
“……”
终于有眼尖脑子也快的人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应该不是bug,也不是莫名其妙倒的,是被那个精灵给射断的……”
沉默,刚刚还乱哄哄的人群刹那间就沉默了。
因为,他们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这种事,竟然做得到?
这种事,竟然是被一个小姑娘做到的??
这种事,怎么做到的???
丁壬看向了身边的一个人,很多人也把目光投向了这个人。
如果年年在这里,她或许能认出,这位就是她刚刚兴致勃勃地想要拉出来比试一番的那位用弓的同行。
来自儒家玉皇书院,选择了君子六艺里射艺一支的古羽。
古羽在华夏本地的名气不小,更是被儒家射艺一支的玩家们集体封为“大师兄”,说是华夏区当之无愧的第一弓手也不为过。
所以,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期待着古羽的点评,告诉大家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他们眼花,是不是bug。
但是古羽并没有如大家期盼得那样,站出来告诉大家这不过是因为那杆大旗的质量不好,又被那个精灵误打误撞地才做到了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古羽有些恍惚,以至于丁壬问到第二遍的时候他才听到。
“刚才那个年年是怎么做到的,你看到了吗?”
游戏对射艺一门的玩家有视力增强,尤其是动态视力部分,额外给了一些辅助。
因此,如果说这里有谁看清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就一定会是古羽。
古羽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一句话断成了好几截:
“十二箭,首尾相连,无间断连发,全部精准瞄中同一个位置。”
……
虽然不是完整的一句话,但也足够表达清楚古羽想要说的意思,同时也足够描述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十二箭……”
很多人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偷偷看向了古羽。
因为古羽最多也就能连发八箭,而且到最后两箭时发挥还偶有不稳,时有偏移目标的情况。
尽管如此,这也已经是华夏区弓手职业的巅峰了。
“这个……职业太不平衡了吧?同样都是用弓的,精灵怎么就能这么强,游戏公司搞合并的时候是不是没考虑到职业重合的问题?”
有比较稳重细心的人提出了疑问,同时也给了古羽一个略带安慰的解释。
古羽却谢绝了自家兄弟的好意,摇着头道:
“不是职业平衡有问题,自从那两位矮人玩家来到咱们天工坊以后,我也打听过一些情况,又从别的途径了解了一下。”
“虽然都是用弓的,但是西方的精灵族弓手只侧重于箭矢的附加效果,因为风系魔法的缘故,在速度上和距离上也略有优势,但是准确度、力道还有持久力是不及我们玉皇书院的。”
“准确度?力道?持久力?不及?”
丁壬脱口而出,一连用了四个反问,然后歉意地表示:
“我不是故意,嗯,嘲讽你……就是……”
古羽摇头苦笑,继续了他的话:
“不是职业的问题,就只是单纯的,比我强罢了。”
“现在想想,应该不止是十二箭,她最开始那像是儿戏一样的一箭,应该也是在同一个位置,或者说,后来那十二箭,都是瞄准了第一箭留下的痕迹。”
古羽叹息,没有什么不平,大家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佩服之意。
“卖弄呗,倒也像是那个……额,小疯子做得出来的事情,你看刚才她那个张狂劲儿!”
也有人揣测了一下年年的用意,大概也是觉得这个人的实力实在没什么能批评的就连第一弓手古羽都自叹不如了,他再黑不就是把古羽也踩了一脚?所以不如从人品入手。
“不是卖弄,”说话的依然是古羽,“她并没有刻意卖弄,只不过是因为她能做到而已。既然能做到,那为什么不做呢?”
刚刚说话的人顿时噤声,不再多言,因为他也看得出来,那个年年的实力已经彻底折服了古羽,以至于让他忽视了此女身上的诸多人品问题。
这个古羽,还是一样的执拗啊。
进不了战场的众人骂骂咧咧地散出战场准备区,打算找点别的事情做,比如去通天楼看看最新的八卦过一把嘴瘾,比如警告亲朋好友小心最新出现的战场毒瘤。
古羽一步挡在了马上就要踏出门外的丁壬面前,说道:
“副会,我接下来几天的行会活动就不参加了。”
丁壬毫不意外:“我就知道你按捺不住,不过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什么?”古羽一愣,反问道。
“那个年年呐!”
丁壬看古羽还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直接说道:
“那个年年,是个姑娘,你一个大男人,还是我们华夏区有名的人物,现在这个时候凑过去,很容易引发新一轮八卦浪潮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
古羽听完,微微点头,又追问:“那我可以出发去明堂了?”
“……去吧去吧。”丁壬也不再多言,开始轰人。
古羽果然头也不回地抬腿就走,丁壬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叫住了古羽。
看着古羽略有焦急的疑问表情,丁壬还是问出了一句话:
“如果你是三尺水,面对刚才战场上的那个情况,你要怎么做?”
第一五八章 要吃好喝好
“别的不说,假如你再一次遇到今天这个情况,你要怎么办?”
位于明堂八卦城的通天楼里,祁有枫问道。
三尺水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然是站在年年这边,要杀要剐尽管来!”
祁有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你啊,简直了……”
“我怎么了?我这个做法错了吗?”
三尺水也很不满,一拍桌子,怒问祁有枫。
“来,想一想,刚才年年是在什么情况下阻止你的?”
“是在我……”三尺水也回想了起来,“是我想要去找柳极打架的……”
“看吧,如果你不冲动的话,年年就直接退出了。”
“那我,”三尺水皱眉,“我也不能看着他们那么、那么……的说年年吧?”
“所以我才说让你回行天下去。”祁有枫顿感无力,觉得还是不能指望三尺水凭借自己的智力领悟他的意思。
“来,我们先不提你的感受,”祁有枫连忙又加了一句,“毕竟现在的焦点是年年,不是你。”
三尺水把嘴闭上,等着听祁有枫的下文。
“你是可以逞一时的意气,为了年年与昔日兄弟相斗乃至是反目,但是,你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就算你真的下得去手,你就不会纠结吗?不会挣扎吗?”
“而看到挣扎的你,看到为了自己伤害朋友、失去兄弟的你,你觉得年年会不会觉得歉疚?会不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就像她今天做的那样!”
“所以,你在她的身边,根本不是你保护她,而是她在保护你!”
祁有枫一口气说完,腾地站起身,走到了窗边,似乎是想要平复一下心情,也给三尺水一个思考的个人空间。
站在窗边的祁有枫被有些凉意的风一吹,倒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冷静之后的祁有枫不由失笑,想着自己这三十年好像也是白过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一样了。
他挽起衣袖,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里早先被自己撞出来的红痕已经消失不见。
但是他也清晰地记得,年年手臂上的淤青依然未消。
果然,是她有些特殊?
“吱呀”一声门响,三个叠成塔型的大酒坛走了进来。
祁有枫看着酒坛底下露出来的双腿,连忙几步赶过去把年年抱着的大酒坛给接了过来,转身放在了地上。
年年把双手腾空,又转身走出了房门,拎着两个比她腿还长的大食盒跌跌撞撞地向门里挪。
三尺水此时刚刚赶到门口,顺势拎走了一个,拿过手来只觉得肩膀一沉,连忙双手抓住了食盒的把手,才没让食盒落了地。
三尺水看着同样改用了双手的年年,暗自鄙夷了一下自己的力气,才出口问道:
“怎么这么沉?你买了什么东西?金子?”
“我把附近三家酒楼的招牌菜全给扫荡了一遍,还有那些酒,”年年向着地板上那三个大酒坛努了努嘴,“他们三家今天的库存都被我买来了,不过你放心,我都是挑得最好的那种。”
“我们吃得完?”三尺水和祁有枫难得地异口同声了一次。
“……”
年年看了看这两个人,总觉得他们两个在她不在的时候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
“这太浪费了,还有这些酒,这要是今天都给喝了,那我们是不是就能直接看到后天的太阳了?”
祁有枫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年年手里的食盒,想了想,还是给放在了地上。
“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就干脆把荤的素的各种口味的都给买回来了。”
年年对着三尺水一笑,低头一层一层地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盘又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精美佳肴,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笑眯眯地递给了三尺水一双筷子。
“你先挑,不喜欢吃的我再装回去。”
三尺水看着面前满满的一桌子鸡鸭鱼肉和酸甜苦辣,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连忙低头假装在挑捡饭菜,用筷子在最近的那盘松鼠鳜鱼上戳了几下。
祁有枫也自觉地抄起了筷子,一边扫视着桌子上的饭菜,一边问年年:
“那你买酒做什么?”
“这些都是最好的酒啊,据说大家平时都舍不得点呢!”
“那你就都给买回来了?”
祁有枫表示不能理解这个逻辑。
“嘿嘿。”
年年也没在多说什么,变戏法一样取出三个酒杯,在三人面前排成了一溜儿,然后看着地上的大酒坛有些束手。
这要怎么倒……
祁有枫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在屋里看了一圈,一指多宝格上的一个木制笔洗:
“就用那个舀吧!”
“好哒!”年年欢快地取下了笔洗,随手打开了一个酒坛就要舀
“等等。”
三尺水突然出声阻止,狐疑地问道:“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还没成年?”
“嗯……也就差个三四天嘛!”年年嬉皮笑脸地回答。
“那也不行,未成年不许喝酒!”三尺水板着脸,收起了一个酒杯。
“唔……”年年求助般地看向了祁有枫。
“这个嘛……”祁有枫思索了一下,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话:
“其实未成年喝酒这个事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
祁有枫话锋一转,对着年年温和地笑了笑:
“我赞同三尺水的意见。”
年年撅着嘴扔下了手里的笔洗,坐到了一边看着酒坛咬牙。
“这个酒,闻起来还蛮香的啊~”
祁有枫干脆直接拿酒杯舀了一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夸了年年一句:“看起来这商家没坑人,你这酒买得不错。”
年年扭头,不想看见这个人。
三尺水倒是没急着喝酒,拿着空酒杯踌蹰了一下,站到年年面前,有些低落地说道:
“年年,我、我打算走了。”
年年闻言一愣,随即就轻轻地笑了一下:“也好,你跟着我实在是太惨了点,净挨骂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我!”三尺水连忙想解释。
“我知道,”年年笑意浅浅,眉目柔和,“虽然对我来说,你想走还是留都是可以的。”
“不过,你到底还是和我不一样,你在这里生活了很久,这里有在意你的朋友,有愿意为你拔刀的兄弟,所以,你还是不要辜负他们的好。”
“我是外来者,也没有和什么人结下过深的交情,所以我行事可以毫无顾忌,可以为所欲为,因为我没有牵绊。但是你不一样,你有很多人在看着你,担心你,等着你。”
“所以,早点回去吧!别让他们等的太久了。”
第一五九章 要讲卫生
“那边那个,来!给爷倒杯酒!”
三尺水看着年年的笑脸,突然一扭头,把酒杯戳到了祁有枫面前,让他倒酒。
祁有枫没有去评论三尺水此时的表情,也没在意他的用词,稳稳地接过有些颤抖的酒杯,给他满满地斟了一杯。
“我说,你们都喝酒,我喝什么啊?”
年年蹦下椅子,叉着腰问道。
“……要不我给你叫杯茶?”
“我去给你找果汁。”三尺水一仰脖,把手里的酒喝干,甩下酒杯就走出了这间书房。
……
“你猜,他会不会哭?”
祁有枫一边说,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透明的美酒在瓷杯里荡出一圈涟漪。
“他哪有那么脆弱,说不定等会儿就又活蹦乱跳了。”
年年盘腿坐在地上,向着祁有枫伸出手:“三尺水不在了,让我喝一口呗?”
“就一口。”祁有枫把自己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看着年年自然地接过后放到唇边抿了抿。
“哇,原来是这个味道的,好辣!”
年年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怎么好像还有点甜?这个酒的味道跟现实里的酒一样吗?”
年年抬头,看到祁有枫正盯着她有些走神,又问了一遍。
“啊?嗯,一样的,而且还比现实里的酒要健康不少,至少不会烧胃。”
祁有枫弯腰从年年手里抢过酒杯,在年年有些不满的目光下坦然地说道:
“说好了就一口,你都喝了两口了。”
“小气!”年年对着祁有枫做了个鬼脸。
“还有,”祁有枫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以后别直接用别人喝过的杯子,不好。”
“怕什么,游戏里又不会有细菌传染病。你看我在路边摘的花花草草就从来不洗,也没吃出毛病啊!”
“是这个问题吗?”祁有枫哭笑不得,“而且,你这个习惯太不好了,万一在游戏里随意惯了,把这坏习惯带到现实里怎么办?”
“……想多了你,”年年向后倒去,靠在了一个酒坛上,“我在现实里……很乖的!”
“看不出来,”祁有枫挑眉,“倒不如说我们脆弱的现实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
年年探头看了看房门的方向:
“他再不回来,这些饭菜就凉了啊,不知道那几家酒楼包不包售后加热服务?”
正说着,就见三尺水抱着一个大罐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张纸,表情十分复杂。
“怎么了?”
年年皱了皱眉,以为通天楼里又有什么无聊的八卦了,连忙走过去接过那两张纸一看
“画?诶,这不是我的创意封面吗?”
“福帝让我转交给你的,你看看合不合适,合适的话就用这两个了。”
三尺水把手里的罐子放下,直接掏了一个苇管插在了罐子里,推向年年:
“这都是你的,你慢慢喝。”
年年也不客气,抱着罐子坐回了地上,欣赏起那两张画作:
一个是月下清潭,除了她之前说的那些,水潭深处的雾气还影影绰绰地显出个轮廓,似是一人仰头望月,又似是两人交/颈而立,又似只是一团树影、一块奇石,而挡住这个影子的,正是潭边树枝上飘动的恼人的轻纱,让人忍不住想把这轻纱掀开,好一探究竟;
另一个则是断木乱藤,藤蔓狰狞,隐有血色,昏暗的林间杂草间是吞噬一切的阴影,阴影里隐约可见被压弯的枝头,枝头乱颤,花刺歪斜,唯有一朵妖冶的鲜红玫瑰夺目绽放,几瓣残破的花瓣纷纷而下,平添几分堕/落的美感。
年年看完一张,就顺手递给祁有枫一张,待她看完这第二张封面画,一扭头就看见祁有枫正用手指轻触画上的轻纱,似乎是要把它撩开。
“哎呀,有人的心弦被撩/动了?”
年年笑眯眯地看着祁有枫如触电一般伸回的手指,又看向三尺水:
“你的观后感如何?”
三尺水有些尴尬地说:“跟枫哥的反应差不多,这画……有毒!!”
“有没有毒的另说,这个效果简直爆炸,我这次绝对能大赚一笔!”
“大赚一笔的还有通天楼,你没看刚才福帝那个笑容满面的样子,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三尺水接话,又道:
“就是不知道福帝哪儿找的这么一个人才,这画简直……妈蛋啊!”
“嗯,确实人才。”年年从祁有枫手里拿回那第一张画,“不过,我刚好还真认识这么一个人才,而且看这个效果……说不好画这些的人就是我认识的那个?”
丁壬走到天工坊的客房区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来江锦瑟有些严厉的声音,似乎是在训人。
丁壬特意重重地踩了几步,又轻咳了几声,等到里面安静下来,才走到一间敞开的房门前,在门扇上敲了敲。
“打扰了。”
江锦瑟摇头称客气了,把丁壬让进房间。
丁壬走进去,就看到挨训的那位一脸无辜地正襟危坐,笑嘻嘻地看着江锦瑟,连个眼神也没送给丁壬。
这位,好像是叫唐青笠吧?似乎也是江女侠的徒弟?
“丁副会长,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江锦瑟给丁壬倒了一杯茶,坐在主位上,温和地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刚才在带人去打战场的时候,碰到了那位年年姑娘。”
丁壬此话一出,唐青笠也扭头看向了他,神色十分警惕,似乎是在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江锦瑟也是一怔,连忙问道:“难道她在战场里出了什么事?”
“出事……是出了,”丁壬苦笑,“不过也出风头了。”
丁壬随即就把战场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江锦瑟,江锦瑟越听越严肃,唐青笠倒是越听越轻松。
江锦瑟听完,既没有多问,也没有发表什么评论,只是与丁壬客套了几句,不多时就把丁壬送出了门。
江锦瑟回身,无奈地看着唐青笠摇头:“这丫头还真是不消停。”
“师父啊,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看她这不是混得挺风生水起?就连那个古羽都服气了。”
“古羽去找她,估计还要有得闹了。”
江锦瑟略带指责地继续说道:“你也是,怎么就一个人离开了,只让她一个人在明堂胡闹。”
“冤枉啊师父!”唐青笠苦着一张脸,“我哪儿知道她急着赶我走是为了闹事?而且她也不是一个人啊,三尺水在,还有秦岭里那个山寨也有人跟着她的。”
“三尺水……”江锦瑟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人的,“只要他不傻,应该也会很快离开明堂了,毕竟刚才战场里的事情你也听到了。”
“嗯。”提到这个,唐青笠也有些感概。他想到了自己刚上船不久就收到的那条消息。
当时他只顾着赶去洛阳,想着快点见到江锦瑟,也没有多想,现在回想一下,年年发来的那三个字分明就是在告别:
“对不起。”
唐青笠觉得年年大概不会这么神奇地预测到自己会挨骂的事情,所以这个对不起,大概是在提前为她稍后发表的那些会涉及江锦瑟的言论道歉?
也或许,她感觉得到江锦瑟的善意,所以也就猜中了江锦瑟看到他一个人抵达洛阳之后的反应?
唐青笠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妹子的心思太难猜了一点,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师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
“我以为你会直接去明堂找她,或者直截了当地表明立场,为她声援?”唐青笠有些意外。
“她那么用心地想把我从流言里摘出来,我要这么做,岂不是辜负她一番好意?平白让她苦恼担心?”
江锦瑟淡淡地回道,随即话锋一转,语带锋芒:
“不过,只是明面上什么都不做而已,我江锦瑟的徒弟,也不是会让人任意欺侮的!”
第一六零章 要慷慨
“诶对了,你刚才说你还有几天就过生日了?”
酒过三巡,三尺水和祁有枫也坐在了地上,把自己爱吃的菜肴摆在面前,毫不客气地吃起了“独食”。
而此时,三尺水才想起年年刚刚说过的,再有三四天她就成年了。
祁有枫歪斜着身子靠在一个酒坛上,一边用筷子拣着盘子的肉粒,一边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送着美酒,听到三尺水的问题,也偏着头看向了年年。
“枫哥,你再喝就要醉了。”年年看着祁有枫有些迷离的眼神,好心地提醒着。
“喝醉是成年人的特权。”祁有枫潇洒地又仰头灌下了一杯酒,扬手一掷,白瓷的酒杯“咕咚”一声落到了地板上,却奇迹般地没有碎,只是在原地打着转。
年年和三尺水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一句话:这人已经喝多了吧?
三尺水虽然素日里行事容易冲动,但是在喝酒上却是个慢吞吞的性格,三钱的一个小杯,也不过是喝了四五杯。
而祁有枫……年年默默计算了一下,这人这一会儿功夫差不多喝了半斤?
“还没说,你具体是哪天过生日?”祁有枫扔了酒杯,也放下了筷子,被酒洗过的眼睛格外明亮。
“三……”年年数了一下日子,“四天后,二月十七。”
“游戏里的二月十七那天?”
三尺水确认了一遍。
“对啊,很快了。”年年点头。
“可惜了,我好像赶不上给你过生日。”三尺水摇着头,这会儿倒也没有坚持多留几天。
“送个礼物给我啊~”年年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要起了生日礼物。
“好啊,你想要什么?”三尺水也没觉得这种直接有什么不好,很是爽快地问道。
“你那个进战场的铜符,还能用几次?”
年年眉眼弯弯地问道。
“六次,你想要这个?”三尺水取出铜符,扔给了年年,“喏,给你。”
“多谢!”年年接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
这铜符呈剑形,正面上书一个古朴的“战”字,下面雕着一副狮虎相争图,背面则是一片空白。
“用法你自己研究吧,挺简单的。”
“嗯。”年年把铜符收好,又从自己的储物腰带里摸出一团蓝色的线,扔给了三尺水。
“这啥?”三尺水拿在手里,只觉得入手冰凉,触感又有些细滑,双手拉着随意抻了抻,竟然拉不动。
“回礼。”年年笑眯眯地说着,把自己那把弓放到面前给三尺水看,“就是跟我这个弓弦一样的东西。”
“好东西?”三尺水眼睛一亮,期待地问道。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蓝鲸号其实是一头真的大鲸鱼吧?”
看到三尺水点头,年年继续说道:
“这个是蓝皇鲸的筋,强度和韧性都很好,对我来说,也有风系和冰冻技能增强的效果。”
“你似乎很喜欢用又轻又快的剑,这个说不好能当作铸剑材料打一把软剑?说不好还能有什么特殊效果吧,就算不行,也可以拿来卖钱嘛!我跟你讲,这个东西很稀有的,很值钱哦~”
“这个也……太贵重了吧?”
三尺水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价值,但是就凭年年曾经对蓝皇鲸的介绍,就可想而知这一小截鲸鱼筋的珍贵和来之不易。
“其实还好了。”
年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品质最好的那一截被我交了任务,其次的也被我自己拿来用了,这个是剩下的,也就是稍微宝贵了那么一点点,反正你先试试,不行就算了。”
“那也很好了,谢谢你。”三尺水不再推脱,郑重其事地向年年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把这团鲸鱼筋收好。
年年看着三尺水掩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嘴角弯了弯,伸腿踢了祁有枫一脚:
“喂!你真的喝多了?去别的地方睡!”
祁有枫双眼微眯,懒散地靠在酒坛上,似醒非醒,嘴角的弧度像极了他那两把弯刀。
“喂!喂?”年年凑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没睡着,也没醉。”祁有枫一把抓住年年的手,无奈地睁开眼睛,“我这是替你着想。”
“嗯?”年年抽出手,又坐了回去。
“俗话说,见者有份,我这是假装没看见,替你省钱啊。”祁有枫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年年。
“你就是看见了,也没你的。”年年回道,越来越觉得祁有枫这个人与土匪这个职业,简直就是再契合不过了。
“啧啧,小气。”祁有枫瞄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酒杯,模仿了一下年年刚才的语气,听得三尺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年年顿时无语,对着祁有枫露出一口白牙:“我小气?”
“……”祁有枫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实事求是,“不小气,很大方,特别……大方。”
年年注意到祁有枫的目光在三尺水身上走了一圈,连忙出声道:
“你要是有礼物送给我,我也会给你回礼的。”
“好啊,你想要什么?”祁有枫重复了一下这个问题,笑容里满是深意。
“……”
年年思索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两个字:“随便?”
“我就知道你想不出什么。”祁有枫毫不意外。
三尺水坐在一边,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地说废话,最终还是决定少说话多喝酒。
“对了,”年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正在喝酒的三尺水,“你小心些,那个鲸鱼筋别外露。”
“嗯?为什么?”满心还想着拿出去炫耀一番的三尺水很是不解:
“你怕我也会因为身怀重宝被针对?”
“当然不是,你又不是没有背景,而且你手上出现什么好东西别人也不会奇怪吧?只不过蓝鲸号的事,就连我们盖亚大陆上知道的人都不多,来历不好解释。”
“蓝鲸号的事?”
祁有枫听了半天,也没搞懂那个蓝鲸号又什么事,似乎是用一头真的鲸鱼做的,而且年年还有那头鲸鱼身上的东西,那么……
“制造蓝鲸号的那头鲸鱼,是我们佣兵团抓来的。这件事除了我们团里的十个人,也就是一些npc知道,玩家里知道的……就你们两个,再加一个是岁。”
“我们佣兵团的人都比较低调,不喜欢引人注目,而且这个事传出去也很容易引来一堆麻烦,所以我们也就尽量不在外人面前提起。”
“确实,”祁有枫赞同,“就比如你们的收获,我相信很多人都会好奇你们到底从蓝鲸号上得了多少好处。”
年年耸了耸肩,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就比如我。”三尺水很好奇。
“这个嘛……我只能说,收获还是与付出成正比的。”
“等等!”三尺水突然打断了年年的话,睁大眼睛看着年年,惊讶地说道:
“你刚才说,你有佣兵团?”
第一六一章 要忠于人设
“对啊,很奇怪?”
年年搞不懂三尺水为什么会这么惊讶。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加入佣兵团?”
三尺水在“竟然”两个字上重重地咬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年年一脸黑线。
“我想,他想说的是,你这看起来就是个独行侠一样的人,没想到还会有参与集体活动的兴致。”
祁有枫给三尺水做了注解,三尺水听了猛点头。
“……”
“因为,我们这个佣兵团的集体行动,其实也就那么一次?”
“……好吧,看起来你的人设并没有崩塌。”
三尺水和祁有枫只当年年是随便加了个佣兵团玩玩,或者单纯地为了什么目的才加入的,比如为了参与捕杀蓝鲸号的任务?
……
年年三人又闲聊了几句,终于想起来要收拾一下,三尺水把两人吃剩的菜盘子放回食盒,看着那些动都没动过的饭菜发愁:
“剩下这么多,怎么办?”
“先放着吧,这食盒似乎能保鲜一阵子,放坏了再说。”
年年随手一指挥,反正这些东西她都吃不了,也不心疼。
祁有枫弯腰捡起地上的酒杯,也不擦,直接放回了桌子上摆好,又检查了一下那三坛酒的存量:
“酒倒是不怕放,不过也太多了。”
这三坛酒其实只开了一坛,而打开的这坛连三分之一都没喝掉。
“放着吧,留着我能喝的时候喝。”
年年更是不在意,反正她暂时也不会离开八卦城。
“我去弄个酒葫芦吧,放着太可惜了,估计刚好够我喝个三四天的。”祁有枫像是没听见年年的话,摸着下巴盘算着,忽视了年年飞过来的眼刀。
三尺水按照年年的吩咐,把食盒又整整齐齐地摞好,放在了角落,又勤快地擦起了桌子。
祁有枫把三个酒坛搬到了书桌旁,又把那个没用上的木制笔洗放回了多宝格,扫视了一圈,决定把地扫一扫。
年年无事可做,很自觉地跳到了窗台上晃腿,以免打扰到另外两人的工作。
三尺水一边擦桌子,一边问年年:“等会儿我就直接走了,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没有我们,”年年指了一下自己,“只有我,你和枫哥一起走。”
“嗯?”三尺水一怔,看向了祁有枫,却发现这人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早就猜到了年年会说这句话。
“三尺水,你擦完桌子就可以走了。”祁有枫头也没抬,平静地说道。
“祁有枫,你等会儿也可以走了。”年年提醒道。
“把这三坛酒喝完,我就走。”祁有枫淡淡地回道,与年年对视。
“三坛酒都给你,你慢慢喝。”
“那我在八卦城里找个地方住下,慢慢喝。”
年年皱眉。
“没准儿喝醉了还能凑个大热闹。”
祁有枫意有所指地说完,继续低头扫地。
年年叹气:“你当真要淌这个浑水?”
最多再有两天,海伦那些人就要来了,她已经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至于是会被驱逐出城还是同归于尽,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至于其他人,年年觉得根本没必要牵连进来。
祁有枫若是真的不走,到时候再一个人掺合进来,自己恐怕照应不住啊……
“怎么?这么有意思的事还不让我参与一下?”
祁有枫笑笑。
“……好吧,既然你坚持,不过你要跟紧我。”年年点头,不再多言。
祁有枫看着年年眼里的坚定,突然觉得似曾相识,眉头一皱,一步挡在了年年面前:
“等等。”
“嗯?”
年年和三尺水都是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变得严肃的祁有枫。
“我不需要你保护。”
祁有枫蹙着眉头,紧盯着年年的眼睛道:
“我留下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所以,你不要又把多余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年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祁有枫:
“我没有啊,我像是那么伟大的人吗?”
祁有枫深深地看了一眼年年,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略微退后了一步,恢复了往常的那种温和笑意,看着年年:
“你确实不是个伟大的人,所以还是多做点自私的坏事吧。”
“……这个,我会努力的。”年年无语,也算是接受了这个建议。
“咳咳,”三尺水出声打断,刚才的气氛有些诡异,他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不太够用,“所以,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逛街。”
“逛街。”
三尺水送给了祁有枫一个诡异的眼神,年年一个小姑娘喜欢逛街也就算了,怎么祁有枫这个大男人也喜欢这种活动?
“你要买什么?”
年年倒是没有这种关于哪种性别应该爱逛街的惯性思维,随口问了一句。
“布料,八卦城里出产几种特殊的布料,正巧过来了,我去买一批。”
“你呢?想买什么?”
解释完的祁有枫反问道。
“我啥也不买,随便转转,看看能不能路见不平一下,或者欺行霸市一下。”
……
三尺水觉得自己确实得赶紧走,因为他有一种直觉:在年年的中文字典里,路见不平和欺行霸市大概是同义词。
“那先跟我去挑布料,然后你再欺行霸市。”祁有枫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三尺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位是想让年年“适时”闹事好给自己省钱。
“你也要去?”祁有枫问三尺水。
“不不不,我走我走。”三尺水猛摇头。
“别忘了,你回去之后别乱说话,尤其是”
“尤其不能跟是岁乱说话。”三尺水很机智地接了下句。
年年很欣慰地点头,终于算是把这人给养熟了一点。
“你们行会的人要是问起你,你为什么要退会跟着我呢?”
年年还是不太放心,决定再考察一下。
“这个……就说我想从你这儿,额,得到好处?”
“什么好处?”年年挑眉。
“世界任务的情报?月灵木?”
“那为什么要退会?”
“……因为……”三尺水卡壳。
年年扶额,还好自己出了个模拟考,不然三尺水绝对要露馅儿。
“你主意多,你给我想一个。”三尺水干脆放弃了思考,直接翻看参考答案。
“要么呢,你把锅甩给我,就说我让你退的;要么就直接甩锅给是岁,也别说接近我是为什么,谁问起就说这是会长的指示,你啥瞎话都不用编,一言不发就行。”
“……你跟是岁多大仇??”
三尺水觉得吧,是岁肯定是愿意帮他顶这个锅的,但是他也不能这么不仗义吧?
这种锅简直太破坏是岁这个君子大会长的形象了。
而且……这话要是传出去……三尺水觉得一部分妹子是会暴动的……
咦,说不定可以帮年年转移一波视线?
不行不行,不能坑害是岁,他是无辜的。
不过,说不定他也同意?
年年看着三尺水一会儿苦恼一会儿傻笑,反思了一下自己给出的解决方案。
没什么问题啊,怎么就把这人弄傻了?
“咳。”看不下去的还有祁有枫,他靠在书桌上,拿扫把点了点三尺水的肩膀,让他回神。
“咳!嗯!那个啥,还有别的方案吗?”三尺水收敛了一下表情,继续问道。
“有,”这次回答的是祁有枫,“实话实说,就说你是一时……冲动退的,我相信你那些兄弟绝对不会怀疑。”
“真的?”三尺水疑问,这个就太简单了。
“真的。”年年也赞同,“毕竟按照你的性子,这种事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在骂我。”三尺水一脸黑线。
年年二人齐齐摇头,又齐齐说道:“不,我们在夸你!”
……
确定下来说辞,三尺水也就一身轻松了,利落地擦完桌子,跟年年两人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听话地溜走。
“等等!”
年年叫住了半只脚已经踩在门外的三尺水。
“又是干嘛?”三尺水回头,怎么今天大家都很喜欢等等?
“你要是就这么离开了,是不是太可疑了一点?”
年年一边说着,一边把三尺水拽回来。
“可疑什么?”三尺水恍然,“啊对了,我好像应该是个忍辱负重的设定,惨兮兮的那种。”
“对嘛,你这时候突然毫发无伤地回去了,也不符合我这凶残的设定嘛。”
“那你打算怎么办?”
年年眼珠转了转,征求意见:“要不,我们到底下演一段揭竿而起?”
“……还有打戏?这太假了。”三尺水觉得自己在年年手底下根本揭不起来竿。
“唔……”年年转头看向祁有枫,“我当然要自矜身份了,不如换个狗腿子替我出手?”
“诶,这个可以有!”三尺水跃跃欲试,他早就想跟祁有枫打一架了。
祁有枫无奈地接受了“狗腿子”这个角色,很好心地对三尺水说:“我要是弄疼你了,你可别喊停。”
“……祁有枫!”三尺水一脸黑线,“我能揍你一脸吗?”
“能,只要你揍得到。”祁有枫瞟了一眼偷笑的年年,又加了一句:
“不过好像我比你高,你是不是要垫个脚?”
“……”
“拔剑吧!!!”
三尺水怒,亮兵器。
“……”祁有枫很是无奈地一笑,哄小孩一样拿出自己的弯刀,淳淳教导:“这种叫做刀,不叫剑,来跟我念,d-ao-dao,刀。”
“……”
三尺水甩着膀子就走出了门,额头青筋直跳,一路用云笈剑给这座通天楼的护栏加了不少意识流的装饰。
听着三尺水“蹬蹬蹬蹬”远去的脚步声,年年笑出声:“枫哥,你故意的吧?”
“调动一下演员的情绪,才能让演员的临场发挥更自然。”
祁有枫温和地说着,示意年年先走。
年年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轻咳了几下,还揉了揉脸,扯了一下脸皮,摆出一副“除了我其他人都是垃圾”的嘴脸,倨傲矜持地走出了房门。
祁有枫神色谦恭地跟在了年年的两步之外,眼睑微敛,手里的雪月弯刀上跳动着闪烁的光。
第一六二章 要演技逼真
“你们要干嘛?”
三尺水看着一左一右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没好气地甩出一句。
这两个人都穿着藏青侍卫服,黑色腰带上挂着一对带有圆环的无锋峨嵋刺,还都悬着一块红色腰牌。
腰牌上是三足鸟纹和兽纹,只不过这兽纹的嘴是咧开的,上下两排利齿狰狞交错。
三尺水对这两人的装束自然是熟悉的。这两位正是通天楼的护卫,平日里负责维护楼内的秩序,主要就是把故意捣乱的人给扔出去。
所以,之前年年能在楼里打劫成功,要说这里面没有福帝暗中放水,他就把三字倒过来写。
“你毁坏了楼里的公物,我们有权要求你赔偿。”其中一个侍卫一指三尺水的身后,通往二楼的楼梯栏杆上满是划痕,有深有浅。
“给!”三尺水把自己的通天楼令牌扔了过去,“要扣多少自己去扣!别挡老子的路!”
那两个护卫虽然接过了令牌,但依然一动未动:“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不需要扣除阁下的贡献或等级,只需要照价赔偿即可。”
三尺水一摸钱袋,有点瘪,脸有点黑。
之前年年的那一大罐子新鲜果汁还是挺不便宜的,他本来就是个不爱攒钱的人,加上还要留点钱去买新的通讯符和回长安的车票,现在还要赔款,这钱还够不够了?
三尺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努力地辨认了一下这栏杆的材质。
又不是长安洛阳这种大城里的通天楼,就一乡下小破楼,总不至于用什么名贵的木材吧?
“哎呀,我的宝贝儿,我的心肝儿,我的楼梯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三尺水眼前一花,福帝不知道从哪里闪现出来,抱着楼梯上的栏杆哀嚎,圆圆的脸庞挤成了一团,几滴晶莹的眼泪掉在了地板上,砸出几朵水花。
“……福帝,过分了啊!”三尺水的脸更黑了,看着福帝这说哭就哭的演技,真想现场雕个奖杯给他,就用那些心肝宝贝雕!
“过分什么?我过分什么了?”福帝一抹眼泪,爱怜地抚摸着那几道栏杆上的划痕,心疼地说:
“我这可是黄花梨木做的,你知道这保养起来多难吗?每天擦二十遍,打蜡二十遍!这一小截可就值十万金!”
“……你拿黄花梨做栏杆这不是找坏呢吗?”三尺水表示不信,他觉得福帝是在坑他,“每天打蜡二十遍?你这是打算拿来给自己点长明灯?”
“再说了,游戏里的黄花梨除了装饰用还能干嘛?什么时候能值十万金了?我跟你说,你可别坑我,我在行天下这么久,又不是不识货!”
福帝的哀嚎一顿,然后又嚎啕大哭了起来,不光眼泪斗大了几许,音量比刚才也大了好几倍:
“哎呀,我的宝贝儿,我的心肝儿,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是哪个狗仗人势的家伙给你糟/蹋了?说出来让我听听啊我的心肝儿~”
几个刚踏进通天楼门口的玩家一愣,随后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就连原本就在楼里的人也开始狐疑地打量起了被护卫团团围住的三尺水。
三尺水咬牙,这货真的是一城通天楼的负责人?这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哎呀,狗仗人势?福帝,那你应该找主人要赔偿吧?”
年年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一边用手抚过千刀百痕的栏杆,一边笑盈盈地对福帝说道。
福帝眼珠一转,眼泪汪汪地一指三尺水,委屈地对年年说:
“谁知道这家伙还有没有人要了?”
年年在心里给福帝点了个赞,面上则是玩味地看向了三尺水:
“要自然是有人要的,就是不知道这家伙肯跟谁走了,毕竟总有些……是养不熟的。”
“多少钱!”三尺水从牙缝儿里挤出三个字,凶狠地瞪向福帝。
福帝蹬蹬两步跑上楼梯,躲在了年年身后,还抱歉地对被他挤开的祁有枫笑了笑。
“多少钱?”年年略略偏了偏头,问道。
“三……”
“老子自己赔!”
福帝才说了一个字,三尺水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扯下身上的钱袋砸向了楼梯上的福帝。
福帝敏捷地一躲,年年一抬手,钱袋稳稳地被她抓在了手里。
年年拿着掂了掂,又扔回给了三尺水,三尺水却没有接,任由钱袋哗啦一声掉在了他的脚边。
三尺水狠狠地踢了这钱袋一脚,看也没看滚了一地的金银,转身就要走出通天楼。
才走出没几步,三尺水正与一个看热闹的玩家擦肩而过时,陡然一惊,下意识地把这个玩家一推,与此同时,一支箭头闪着寒光的羽箭钉在了三尺水身侧的地板上。
三尺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若是他刚才没有那突如其来的一瞬直觉,这个看热闹的玩家绝对是要被一箭穿心了。
这下就连三尺水也无法判断年年此时是在演戏,还是动真格的了。
“你做什么?”三尺水震惊地回头。
“回来,把钱捡起来,哦,顺便把我那只箭也捡起来。”
年年懒洋洋地说着,看了看通天楼里自觉地向门口挪动的玩家们,又提醒了一句:
“你们最好都别动,否则误伤了就不好了,会让我们的三尺水大侠于心不忍呐。”
三尺水?
这……楼里的玩家看了看全副武装的通天楼守卫,足有十来个,今天这八卦应该能安全地看完吧?
福帝躲在年年身后一阵头疼,这怎么又要打起来了?那他是管还是不管呢?再放水这八卦城的通天楼就要因为安全问题被投诉倒闭了吧?
“咳。”福帝轻咳了一声,本来就站在楼梯口的两个护卫接到指示,一起走上了楼。
年年看着这两个护卫,也知道福帝是在提醒她,侧身拍了拍福帝的圆厚肩膀,安慰他道:“放心放心,今天不伤害无辜,不过……”
年年向祁有枫使了个颜色,下一秒一把雪亮的弯刀架在了福帝的脖子上,弯刀的刀刃上映出年年一脸歉意的笑容。
“只不过,要用这些人当筹码玩玩而已。”
“这”福帝咽了咽口水,一个字才出口,弯刀就向着他的脖子压了压,吓得他连忙摆手,让那两个护卫在原地待命。
“靠!”围观群众的心顿时猛地一跳,大张着嘴巴,惊恐地看向了似乎还不满意的年年。
“除了这两个,剩下的也别闲着嘛!帮我看管好那些人如何?”年年扫了一眼另外十个护卫,伸出手弹了弹弯刀的刀刃,让弯刀在福帝的喉咙边跳了跳。
“年年!你玩得太大了!”福帝压低了嗓音吼道,嘴唇剧烈地颤动着,在其他人看来只当是福帝在害怕年年胡来。
“放心,我保证一个都伤不到。”年年扶着刀刃,凑到了福帝的耳边,轻声保证。
不过看她那一脸戏谑,实在让人怀疑这保证的诚意,而她那扶着刀刃的手却是相当地稳,刀锋虽然已经贴到了福帝的脖子,却没有划出任何伤口。
“……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你就等着被所有通天楼拒之门外吧!”福帝圆圆的脸庞抖了抖,状似无奈地妥协了,对着剩下的护卫一挥手。
那十个护卫齐刷刷地抽出了腰间的峨嵋刺,两手各拿一支,把圆环套在中指,一左一右斜举在身前,压向了身边的玩家,试图把他们赶到一处。
奋起反抗的玩家顿时被峨嵋刺重重地敲中各处关节,刀剑武器叮当落地,而玩家的攻击落在这些护卫上却是不痛不痒。
福帝不忍地闭上了眼睛,这些护卫是自己特意调成了无敌模式的,就是为了预防年年再次闹事,结果现在却被年年拿来当作驱逐“羊群”的皮鞭了。
早知道自己就不图一时好奇跑来接触这个小疯子了,这丫头简直六亲不认啊!
玩家死了还能复活,可“福帝”死了就是死了,这一城的负责人也要换人,但是这仓促之间又没有合适的npc来接任,那系统恐怕就要自动把“玩家介入通天楼高层管理”这个事件给提前了,这个后续影响可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福帝盘算了一下这个事件的影响,觉得还是不如选择相信一下年年,希望她不要真的闹出什么大规模伤亡事件。
敢在这个时候来八卦城通天楼的玩家,一是不屑于传言中年年那被夸大的实力,觉得自己不必害怕;二是存着看热闹不怕死的心态,尤其在发现通天楼的护卫已经全部到位之后,存着这种侥幸心理的人就更多了。
现在,这两种玩家的面色都很难看。
被本应该保护自己的护卫们给当牲口一样驱赶到一起,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在内心痛骂一下这该死的“智能”npc的。
福帝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数十双期待他慷慨就义的眼睛,顿时觉得自己还是老实当人质比较好。
让你们拿npc不当人看!难道游戏玩了这么久还不知道npc死掉是不会刷新的吗?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又无助的存在好不好?
没有了心理负担,福帝老神在在地靠在了栏杆上,还对着身后的祁有枫说了一句:“这位兄弟,手稳点哈!”
年年看着突然就积极合作的福帝,不明所以地抓了抓鼻子,不过转过身来后看到那些人的目光,倒也猜到了几分。
嘈杂纷乱了片刻的通天楼再次安静下来,护卫们始终一言不发,玩家们集体沉默,在要不要下线逃避这个问题上纠结,但是想到下线也不能避免该发生的事情,不下线或许还能有几分主动权,除了个别玩家外,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年年的后续动作。
三尺水也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傻站在原地,浑身上下写满了不知所措。
年年暂时并没有打算对围观群众做什么,随便坐在了一节楼梯上,拄着下巴看三尺水。
失望地发现福帝不打算牺牲后,玩家们才终于艰难地把目光转向了年年。
有人平静,有人愤怒,有人惊惧,也有人不免在心里佩服这位的胆量和怀疑这人的理智。
自打游戏运营这么久,敢在通天楼闹事且成功了的也就年年这一位,现在看来,年年又要成为第一个敢于挟持通天楼负责人的玩家了。
就是不知道她从此以后会不会被所有通天楼列进黑名单?要是这样的话,又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呐!
难道她就不知道通天楼在游戏里的重要性?她还打不打算在华夏混了?
果然,疯子的脑回路是我们正常人无法理解的……
第一六三章 要重视教育
解决了围观群众的问题,年年把目光转向了同样面色难看的三尺水,噗嗤一笑:
“喂喂喂,这么严肃干嘛?难道你在担心我?”
三尺水翻了个白眼,皱着眉头问: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刚才说了啊,让你把钱捡起来,还有我的箭。”
“你自己没长手?”
三尺水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抬腿,结果年年的一句话就让他的腿悬在了半空,这小小的一步再也落不下去:
“你每走一步,我就拉一次弓,你放心,我做不到秒杀他们,最多不过是……”
三尺水深吸了一口气,把抬起的腿放下,转过身,弯腰用力一拔,双手拿着箭走回楼梯口,又双手放在了年年面前的楼梯上。
三尺水低着头再次转身,蹲在地上一个一个地把散落在四处的金银锞子捡起来,放回钱袋里。
三尺水的动作很慢,也很认真。渐渐地,围观的玩家们纷纷移开了视线,不忍心地偏过了头。
好歹也是游戏世界里有名的人物,如今被一个小姑娘要挟,竟然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折辱。
不过想到拿来挟持三尺水的竟然是自己这些路人,这些人又莫名地觉得有点爽,也都记住了这个人情。
三尺水捡完钱,拿着钱袋迷茫了一下,看到年年对着他招了招手:
“过来。”
三尺水听话地走了过去,把钱袋递给年年,就听到年年超级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没事瞎扔钱做什么,你很有钱?”
说罢她低头翻了翻这个钱袋,很嫌弃地撇了撇嘴,随即开始扒拉着里面的钱币,听里面的金属叮当声。
三尺水一怔,哭笑不得,也超级小声地回了一句:“那你也不用这样吧?”
“谁让你入戏这么深,又乱改剧本,搞得我也莫名其妙,不过没想到,”年年用余光扫了一眼被护卫们圈禁在通天楼角落的玩家们,“我的临场发挥还有这种效果,还挺好玩的。”
“你是真不怕我恨你啊。”三尺水牙痒痒,这要随便换个人,不管年年是不是演戏,不管他本人是不是在配合,此事结束后十有**都要远离年年了。
“嗯?”年年也是一怔,“可以啊。”
此话一出,不仅是三尺水无言以对,就连偷听的福帝和祁有枫也看向了年年。
福帝挑了挑眉,祁有枫若有所思,奈何两人都在年年的身后,谁都没办法看清此时年年脸上的表情。
唯一正对年年的三尺水倒是看得清楚明白,只不过在他想来,年年这话未必是认真的。
“还好我也机智地临场发挥了,才成功地保住了我的人设。”
三尺水从年年手里接过自己的钱袋,感觉到这沉了不少的份量,不客气地挂在了腰间。
老子的演出费啊,这每一分都是血汗钱啊!
年年见三尺水没有再废话,对他眨了眨眼睛,略微提高了些音量:
“既然账欠下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三尺水狼狈地对着年年点了点头,再次低下脑袋,匆匆地离开了通天楼,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围观群众听不到年年二人的对话内容,不过也不妨碍他们通过两人的动作和表情推测真相。
看起来那个年年是强行让三尺水欠下了什么账?
咦,难道是三尺水想要与年年断绝关系,但是年年不肯放手,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来维持这么一点点联系?
而且看三尺水和年年的交流,两人似乎都有些爱恨交加的感觉?
这是无间道变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咳,差不多该放了我吧?”
福帝看到三尺水离开,提醒年年不要玩了,赶紧释放人质。
年年想了想,转头:“赎金呢?”
“……”
“你还想要赎金?”福帝觉得自己这个人质都这么配合了,这绑匪就不能人道一点吗?
“哦,我就想问一下,我今天会被罚款吗?”
“……”福帝看了一眼自家的楼梯栏杆,降低了标准,“好歹,你得给我把修栏杆的钱结了吧!”
“好哒!”
年年站起身,端着弓指向了角落里那群“羊”:“此路”
“行了行了!”福帝连忙拽住了年年的胳膊,把她后边那几句话给堵了回去,“栏杆的钱先欠着!欠着!”
“欠着?没利息吧?”年年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没!有!”福帝也觉得自己牙痒痒,很想吃点带荤腥的东西。
“你真是个好人!”年年毫不吝啬地献上了赞扬,换来福帝一个白眼。
祁有枫也适时地收回了刀,安静地站在两人身后,充当起了透明人。
但可惜透明的还不够彻底,福帝立刻把枪口指向了他:
“我说你啊,好歹看起来也是个有阅历的,好好教育一下这位小姑娘,别老搞这种殃及无辜群众的事情,好好做个文静的好孩子。”
“……我尽量。”祁有枫有种苦命家长因为熊孩子被其他人教训的感觉,无奈地认下了福帝的唠叨。
年年倒是真像个熊孩子一样,一副“你说任你说,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态度,同情地看了一眼挨训的祁有枫,戳了戳福帝:
“你的护卫还在放羊呢!”
福帝一拍脑门,赶紧让护卫散开,回归各人的岗位。
恢复了自由的玩家们小心翼翼地踏出了一步,又踏出了一步,发现这些护卫果然不再阻拦他们,一个个劫后余生一般逃出了通天楼。
福帝看得直叹气,估计在年年离开八卦城之前,这座通天楼恐怕是要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
“别怕别怕,我接下来几天肯定不在通天楼里捣乱了。”年年安慰道。
潜台词是换个别的地方捣乱吗?
福帝看现在反正也没别人了,自己也没有事情做,又拽着祁有枫灌输起了教育问题儿童的各种方案。
为什么不直接教育年年?
福帝表示,跟年年这种武力值超高的熊孩子交流有损身心健康。
逃出通天楼的三尺水随便找了个街道就钻了进去,感觉到不再有人注意自己之后,拿着钱袋打开一看。
这黄澄澄的一片。
这是给了多少演出费?三尺水咂舌了一下年年的大方,觉得这大概是对自己演技的认可。
拿了一块金子在手里抛着玩,三尺水开始寻找八卦城里的符器铺子,打算先买一个通讯符。
虽然之前那个被自己给切了,但是只要买一个新的重新绑定上,原本的好友还是可以联系上的。
先跟是岁打声招呼,然后回长安重新入行会,不对,要先跟柳极解释一下,也不对,先跟年年解释一下柳极这个人不是坏人,只是对行会太过在意而已。
也不对,年年这几天一条消息都没见她收到,难道她也把通讯符,不是,通讯水晶给砸了?
三尺水正在考虑取回好友列表后要跟哪些人联系一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哎呀,发现一只野生的三尺水,我们要不要捕捉一下?”
三尺水抬头,一个男子从头顶的一个窗户里探出头来,正笑着看他。
“藏九?你怎么在这儿?”
三尺水看着这位行天下的副会长,脱口而出道。
藏九嘿嘿一笑,向旁边让了让,露出一个更让三尺水熟悉的身影。
“是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