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青城大家,大家倾城
陈会在林间安营扎寨清点人马,突然传来几道破空之声,数个人影齐齐飞入大帐,他立刻将腰间利剑拔了出来,定睛一看,却是自己人。
“陈将军,勿要惊慌,是我等。”
阴阳山庄李昭眉头微皱,这陈会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之前面对几人也无有不妥,怎么今次竟如惊弓之鸟一般。
“将军,到底出了何事要急急唤我等前来,但讲无妨。”
陈会收回腰间钢刀,叹了一声道:
“光怪陆离失败被杀,实在出乎我之意料,我的手下也损兵折将,再难有所作为,看来必须要两位出马了,话说不老山的两位老前辈怎么没来?”
“哼,天勾姥姥江湖辈分颇高,自然有她的架子。”
李昭自然不会为不老山说好话,他手中折扇翩然翻飞,一股股劲风在帐中涤荡。
“要动一个曹应龙,我们阴阳山庄便够了,无需其他人动手。陈将军,还请将当时的情形细细讲来,李某也好做一番布置。”
陈会此刻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只觉得脸上发烫,自己竟被一个小辈夺了心神,大败而去,当真是把脸丢尽了。
“事情是这样……”
陈会将夜袭前后的事情据实向李昭说了一番,但暗中隐藏了一些关键的地方,只说是商徵羽一夫当关,作战悍勇,甚至差点将自己斩杀,不得已才被迫撤兵。
“也就是说光怪陆离是被这个商徵羽一个人斩杀的?”
李昭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而已,面上依旧淡然。
想来那光怪陆离也是名大于实啊。
“李兄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好,这商徵羽功夫势大力沉,生生将光怪陆离的合击技击溃,断不是易于之辈啊。”
“我已知晓,还请陈将军请静待佳音。”
说完,又是一阵劲风刮过,帐中已然无人了。
“哎,希望他小心行事,不要重蹈覆辙了。”
“啊哈好酒!”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酒肆,商徵羽立刻将腰间的青竹酒筒灌满,手中还额外拎着一坛,不住豪饮,感觉整个人总算是活了过来。
“这没酒的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
商徵羽笑道,一旁的曹应龙也自端着一碗,但心中烦闷,饮之无味。
“大哥不必过于忧虑,这前路未必难走,小弟只有手中有酒,定能保大哥一路无忧啊,哈哈哈哈。”
两人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束,均麻布粗衣,头戴兜斗笠,连商徵羽身后的玄铁重剑都不知被他藏到了何处,与寻常人已无甚区别,甚至连名字都改了,商徵羽换回了罗天昊,而曹应龙变成了罗天。
“大哥,我们这一路所过市镇关卡,那边人一定会安排人手查验过往旅客,我们只能绕道,依我之见,我们不如从前方的卢宜搭乘水路,改道梁州再行上京,定能省去许多麻烦。”
“善。”
顺着大道一路向前走,小半日便已到来到了沁水河畔,已能依稀看见卢宜城了。卢宜虽然不大,但人杰地灵,有诸多美景,常年都聚集着许多文人骚客来此挥毫泼墨,如此情况下,自然少不了青楼画舫那般的风流场所。
两人放眼望去,只见沁水河畔停靠着众多的楼船画舫,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陈兄,你怎的如此拖沓,快些前行,晚了可就没有位置啦!”
“是为兄不好,来了,来了!”
……
两人刚刚接近渡口,就看见不少锦衣玉服的公子惶惶朝着渡口而去,脸上闪现着莫名焦急,不知何故,
“这位兄台,不知你们这么是要上何处?为何如此急迫?”
商徵羽伸手拉住一个书生,这个当即甩了两下了两下,却发现商徵羽的手如同铁铸,无法挣脱,只能回头没好气的说道:
“说了你等也不知道,顾青城顾大家前日有幸驾临我卢宜,寄情山水以寻灵感,明日便将离去。”
“此次是要在此公开弹奏一曲答谢这段时间卢宜满城老少的厚爱,这么多人齐聚于此便是为了见顾大家一面,
你等莫要阻拦与我。”
说完,这书生甩手离去,看那一步三跑的样子,恐怕去书院中读书时都未必有今次这般积极。
“我倒是谁,原来是她,难怪。”
“这顾大家究竟是谁?”
曹应龙低声问道,看大家趋之若鹜的样子,倒是有了些好奇。
“我亦没见过,不过听说这顾大家天生丽质,是人间少有的绝色女子,擅长音律,且心怀大义,曾在虍虏人围攻云州留鱼关之时,登上城楼,为那虍虏可汗亲奏一曲,当即让其闻声而泣,答应退兵三十里,保全了留鱼关军民三千多性命。”
“虽然事后留鱼关依旧告破,但这番事迹却被人广为传颂。在江湖中与易长歌的箫,苏雪音的筝,白若兰的琴并称为音道四绝。也难怪会被如此多士子追捧了。”
商徵羽娓娓道来,两人依旧行得不紧不慢,倒是与周围的人潮涌动有些格格不入。
“某亦听过这些传闻,没想到竟是真的,这大家二字,当之无愧。”
“哼,那是自然,大家二字,岂是虚言?”
只见那个被商徵羽拉了一把的书生,此刻已然是失了先机,被人挤到了队伍后面,遥望了一眼画舫,心中烦闷,故而对着商徵羽二人愤愤地说到。
两人也不在意,踱步而去,看着那比肩接踵的人群,如何能想象这些人之前都是在书塾中摇头晃脑满嘴之乎者也的酸腐儒生。
“大哥你在边塞浴血厮杀,这些人却沉溺在这软玉温香中无法自拔,当真是让人觉得讽刺已极啊。”
听着商徵羽的感慨,曹应龙也一下失去了继续探究的**,两人走过那攒动的人群,站在江边遥望那些花灯楼船,突然感到一丝萧索。
“虽如此,然曹某顶天立地,对得起大魏朝廷,也对得起天下百姓,纵然如此亦不悔!”
半晌,曹应龙突出心头一口沉闷之气,低声感慨,语气坚定。
“所以罗某才说,大哥乃真英雄也!”
第二十七章 山河调
夜里,江上灯火通明。
商徵羽和曹应龙在渡口不远处找了一间农家住下,看着远处烟雨缥缈,喝着手边美酒,自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都已经到这里了,不去看看着顾青城是何等容貌实在让人可惜。若是六弟在此,就算是一掷千金,甚至要违了那阁主定下的规矩,也定是要去一观的。”
商徵羽笑着说道,又饮了一口。
“有此盛景,恐怕水路便走不通了,商老弟,我们是否需要改道?”
曹应龙此刻心里只想尽快赶到燕京,再无其他。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寒芒射入房中,曹应龙定睛一看,与当日在军营主帐之内提醒众人有敌人夜袭的匕首如出一辙,顿时转向商徵羽的目光中充满的询问之意。
“不忙,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商徵羽眼中微动,打开匕首后柄圆圈处的凹槽,拿出一小张绢布,上面写着八个字:
云归画舫,直达燕京!
商徵羽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长身站起,一把拉过曹应龙道:
“将军,我等今日便出发,可否?”
“如何出发?”
曹应龙为看见绢布中所写,端的是非常疑惑。
“当然是坐船!”
长笑间,商徵羽已将曹应龙带起朝着那远处的渡口而去,等那农家老妇再进屋时,只剩下了四枚铜钱。
“商老弟啊,这就是你所说的乘船?这也有些……”
曹应龙实在不知用何种词句才能表达此番的尴尬,他一脸苦笑地蹲在地上,将身子尽量用周围的箱子遮挡起来,免得被人看见。
“曹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你身上还有八千兄弟等着你替他们沉冤昭雪,就忍忍吧。”
商徵羽蹲在另一侧,笑着喝了一口酒。
原来两人刚飞奔至河边,商徵羽便一把拉住曹应龙腾空而起,直奔江心的那最大最华丽的云归画舫而去。
曹应龙虽听说过这般凭虚渡江的绝技,但亲眼所见还是让他大为骇然,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两人已然登上了云归画舫,此刻正藏在画舫的船舱里,看样子商徵羽之前所说的“借到水路”便是这个意思了。
“商
老弟,你怎知道这云归画舫开向何处?若不是去往京城方向,我们岂不是又要绕道。”
“大哥放心,我自然打探好了,再过段时间便是天子寿辰,以大皇子的脾气,定会进言让朝廷大肆操办一番,顾大家如此美人又精通音律,早已在大皇子的邀请名单之内,我估计今夜之后,这艘画舫便会日夜兼程直达燕京。”
“若是如此,那太好了。”
曹应龙面露惊喜之色,虽然此刻看来有些颇为狼狈,但却十分安全,那些杀手断不会想到他们的所在。
“这段时间,还要委屈曹将军了。”
商徵羽正色道,此时,本是喧嚣的楼船突然安静了下来,如同有人突然失声一般,连那窗外的鸟鸣水浪都清晰可闻。
一道仙音从远处飘然而至,如丝如缕,如泣如诉,极尽温婉,仿若一个小家碧玉,正在溪边梳洗长发,溪水叮伶,衣衫微润,自有一股梨花带雨的美感。
突然又从远处传来一曲金石交击之音,似金戈铁马踏梦而来,曹应龙脑中立刻闪现出那些在战场上与虍虏人浴血厮杀的场景,如同身临其境,一时间气机鼓荡,就要长身而起。
“将军,只是一曲琵琶,稍安勿躁。”
商徵羽赶忙将他暗下,若不是当即阻止,恐怕二人就要暴露了。
“这顾大家当真是奇女子,若不是亲历过塞北的战场厮杀,又如何能写出如此铿锵有力的曲调,不愧是大家啊。”
曹应龙想到此处,当即对着顾大家充满了一种别样的尊敬。
“那是自然,听说顾大家为了将这战场中的惨烈厮杀写入曲中,一月未曾出门,绞尽脑汁,青丝落了无数,最后亲身北上,正是在留鱼关亲历了那场惨烈的厮杀,有感而发才最终将这股气韵写到了曲中,只此一点就令人敬佩。”
商徵羽听着曲调由塞北大漠又变为江南小调,曲中之轻灵飘逸,让人纷纷沉醉其中。
“这顾青城,当真不负大家之名,若有机会连我都想见她一见了。”
听着着宛转悠扬的曲调,体内那原本在逍遥天岚经劲压迫下激烈反抗的冥罗杀道劲竟开始收敛起来,实在令商徵羽有些惊异。
不知不觉间,仙音渐息,然画舫中依旧静寂无声,那降水拍打着船身,一阵一阵,仿佛在回味那股缥缈空灵的余
韵,让人一时间无法自拔。
一道掌声传出,随之而来的是轰鸣般的炸响,有些士子们不由得大口呼吸,像是刚刚从窒息中缓过气来。
赞赞之声不绝于耳,二人隐藏于船舱中,只觉得声音嘈杂听不真切,商徵羽索性又灌了几口美酒,当即当下做充耳不闻状。
“今次所奏为青城新近完成之曲,名为《山河调》。青城北上云州,见识了许多塞北风光,但最为令青城刻骨铭心的还是那卫国戍边的数百万将士,他们在那里浴血奋战,埋骨他乡,只为保得一方平安。
“我们今番能过得如此安逸,他们功不可没。青城人微言轻,只是一画舫间流连的弱女子,做不得什么大事,然在座诸君均是后起之秀,且德才兼备,故而青城在此斗胆劝言:希望众位能再接再厉,倾尽所学,将大魏打造成一副铁桶江山,早日将那虍虏人赶出北域,还我大魏一片安宁盛世!”
“顾大家所言,正是我等之心愿。”
“固所愿也,顾大家还请放心,刘某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定要替姑娘达成此愿。”
“哎,我等士子,还未有一个女子看得通透,惭愧,惭愧啊。”
“王兄,此间尚还不晚,不如今年我们便报考明年的科举,说不定便能金榜题名,到时候也能多为着天下尽一份力。”
“此言甚善。”
……
一时间,画舫中群情激荡,纷纷表示要替顾大家完成这个心愿,一些士子已明心意,对着顾大家遥遥一拜,语态再不复之前的轻佻。
“这顾青城大家,当真是女中豪杰,明大义,知荣辱,令人钦佩。”
曹应龙慨然间一掌拍在身边的木箱上,当即打了个窟窿出来。
“将军稍安勿躁。”
商徵羽笑着将他的手掌握住,以免在弄出更大的动静。不过看起来还好,画舫上声音颇大,早已将他们的声响盖过。
时至夜半,明月高悬,画舫再次停在了沁水河畔,那些士子们纷纷告辞,管事妈妈与众多美人纷纷出船送行,一时间画舫中倒是清净了。
“曹将军切莫动作,小弟去打探一番,准备找些吃食回来。”
说罢,商徵羽几个翻腾间就出了船舱,消失不见。
第二十八章 商某并非坏人
“姐姐,那些士子们一个个目中轻佻,故作姿态,在我看来都是些草包庸才,你怎的这般抬举他们。”
画舫的二楼一件别致的雅间里,一个绝色女子坐于桌旁,正在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琵琶。她头上拍着飞仙髻,单坠一碧色琉璃步摇,虽然精巧简单,但更衬托出了她本身的的明艳夺目。
冰肌玉骨,姿色天成,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如此美人,在这画舫中自然只能为一人所有。
顾青城巧笑嫣然,指了指身边的这个丫鬟说道:
“他们都是这卢宜周围的大户人家出身,日后说不得有些人就会进入朝廷出任要职。青城只是费些唇舌,他们当中若有一人能听得进去,那也不算是白费力气。”
“这些我都知道,但在我看来,男人都是一般的货色,来此间无非就是因为姐姐的美貌与声名,哪能有姐姐说的这般高尚的。”
这个丫鬟名唤莳兰,是顾青城的近前侍女,在人前以主仆相称,回到后台便是好姐妹,顾青城自然知道莳兰是在担心自己白费力气,故此也只是浅笑回应。
“莳兰,你先回去歇息吧,我总觉得这首曲调中还少了一丝韵味,还要再思虑一番。”
“姐姐你切莫思虑过甚上了身子,记得早些歇息。”
“好,我记住了,你且去吧。”
莳兰走到门口,将房门轻轻关上,隔着那门前轻纱,便能看见顾青城大家那曼妙的身姿,正抱着琵琶轻轻弹唱了起来。
“姐姐就是太较真了。”
莳兰语罢,转身离去。
“顾青城,当真对得起这大家之名。”
画舫楼船的屋顶,商徵羽倒卧在瓦片上,正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酒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云归画舫果真不愧是号称沁水河畔第一画舫,舱中竟然有着如此多的美酒,竟然连梁州出名的夫子酿都有,真是不枉我走这一趟。”
商徵羽笑道,突然屋檐
下方闪过几个人影,赶忙将自己的身形躲进了阴影处。
“不只是何处来的小贼,竟然敢乘着顾大家宴请宾客之时上船偷酒,还是最顶级的夫子酿,真是气死我了!”
“芷芽,你就别生气了,丢些东西还不是常有的事,只要着贼斯拿着东西下了船,这满天下的你到哪里去找?别气坏了身子。”
……
“对不住了各位姐姐,商某还未下船,或许今后还得再向几位姐姐讨点酒喝,见谅,见谅啊!哈哈哈!”
商徵羽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告而取谓之窃,自己这般,可不就是当了一会“夜燕(小偷)”吗。
就在商徵羽与月夜星光对饮时,身下的房间里却响起了悠扬的琵琶声。
还是那首山河调,却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凄凉,之前商徵羽在船舱中距离颇远,虽感觉出了那股乐曲中所含的对于南方安逸和塞北苦寒的情感对撞,但体会却并不深切,此般近距离听到,仿佛如惊雷一般在他耳边轰然炸响,让他整个人都蒙了。
他只觉得天地间竟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在耳畔不住回响,金戈铁马,气吞山河,浮尸遍野,流血漂橹……而在远离边疆的南方,无数人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夜夜笙歌,寻欢作乐,这般残酷又现实的对比,一下子激发起了他胸中的浩然正气,来回激荡,而商徵羽自己却沉浸其中而不自知。
琵琶声忽然停了。
“何方朋友,为何要在顶上偷听青城弹奏。”
声音虽不大,不至于惊动其他人,却清晰的传入了商徵羽的耳中,他面露苦笑,但随即便看开了,一个翻身就从窗口飞进了顾青城的卧房,倒是没想太多。
“你……”
没料到这人竟然如此大胆,顾青城脸色突的红了,立时与这个陌生人拉开了距离,就要叫喊,却被商徵羽一把捂住的樱桃小口。
那一丝掌心的柔软温暖的触感,几乎要让商徵羽沉醉其中,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然没有了言语。
“顾大家勿怪,还请稍安勿躁,商某并非坏人
。”
虽然这么说,但商徵羽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深夜闯入一个女子闺房,还如此轻薄人家,这都不算坏人那如何才算坏?
“顾大家,实在对不住,商某确有苦衷,不得已为之,还望见谅。”
商徵羽随即点了顾青城身上的穴道,让她无法随意动弹,只是顾青城被点穴之后当即就软了下来,商徵羽慌忙双手将她抱起,这一下,更加说不清了。
“顾大家,我……实在抱歉,抱歉……”
商徵羽头一次如此的语无伦次,他小心翼翼的将顾青城放在卧房的床榻之上,然后远远的坐到了隔壁的椅子上,与顾青城隔了五六步距离,表明自己却没有轻薄之意。
深夜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子闯进自己的闺房,顾青城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她冰雪聪明,自然明白若大声叫人,此人或许还会先行对自己不利,如此这般,倒不如先行将他稳住,再行思虑脱身之策。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躲在楼顶偷听。”
看着秀眉已然皱起的顾大家,商徵羽斗大如斗,他小声赔笑道:
“在下只是路过此处,想要打个顺风船,没想到听到顾大家的山河调后,胸中气机鼓荡,惊扰了顾大家,实在抱歉。”
“那你为何突入我闺中,还几次轻薄于我。这般无理,难道也是……也是……(碰巧为之)”
说到这里,顾青城再说不下去,脸颊绯红一片,有若熟透的樱桃,煞是可爱。一时间连商徵羽都看得有些痴了。
他老脸一红,当即转过身子背对顾青城,深吸了几口气后缓缓道来:
“此番全是商某的错,在此商某向顾大家赔罪了。若是平日,顾大家就算是要杀要剐商某也绝无二话,但此刻商某有重任在身,还不能任凭顾大家责罚。待到商某将人安全送到目的地后,商某自会前来向顾大家负荆请罪,任凭处罚。”
虽然看不见商徵羽的脸,但顾青城自然听出了其中的真诚与果决,当下倒是稍稍心安。
第二十九章 面见顾大家
“你和你的另一位朋友,都在云归画舫上?”
“回顾大家,是。”
“你们要去何处,所为何事?”
商徵羽踌躇了一会,但突然脑中又响起了顾青城所奏的山河调,不自觉的说道:
“我护送曹大哥去燕京,替阵亡的八千青云将士讨个公道。”
曹大哥,八千青云将士?
顾青城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他所言是何人。
“可是原祁水关守将曹应龙将军?”
“正是。”
商徵羽也不隐瞒,将一切向顾青城娓娓道来,从罗阳山一役的真相,说到曹将军是如何被秦风所救,在清风抚月阁中如何遭受杀手刺杀,随后又于回归途中遭受大皇子近前侍卫队的围剿等等等等,最后说到现在他们暗中躲在这云归画舫中,欲借道南下燕京。
……
“曹将军真是太苦了。”
顾青城突然哭了,那一颗颗泪水如同露珠一般,清澈透亮,从眼角不断滑落,楚楚动人。
这般英雄,对于早已被边疆惨烈战况震撼的顾青城来说,怎能不让她敬佩。
“曹将军现在何处,青城想要一见,不知可否?”
顾青城想要擦拭眼泪,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她也不顾这些,对着商徵羽的背影轻声问道。
商徵羽早就知道顾青城哭了,但她不敢回头,深怕自己情急之下又做错什么事,听闻顾青城想要一见曹将军,倒是让他心中稍安。
“曹将军现在隐于货舱之中,若顾大家方便的话,我可引荐,但这如何见面……”
“二位可在我闺房中一避,这里除了莳兰那丫头,平日没有人会来,我只需吩咐她一声,自然没有人会来打搅二位。”
“这般如何使得。”
商徵羽此刻已再无顾虑,指风隔空一点,顿时解开了顾青城身上的穴道,恢复了自由的顾青城第一时间就是将面上的泪痕擦拭干净,然后转脸对商徵羽说道:
“还请商兄将曹将军带入我闺阁
中来,无需顾虑其他。”
“这……好吧,我这就去唤曹将军。”
商徵羽从窗口一跃而出,却没有引起半点响动,顾青城等了许久都不见人上来,便有些着急,正欲下去寻人,却见两个人影从串口飞了进来。
只见商徵羽对着顾青城抱拳一笑,说道:
“这位就是我曹大哥。”
“在下曹应龙,叨扰顾大家啦。”
说完,曹将军便低下了头,按他的意思是不愿意上来的,只要能熬到燕京,其他一切都是细枝末节,然架不住商徵羽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勉为其难上来与顾大家一见。
“曹将军,您受苦了。”
见到曹应龙的尊荣,顾青城瞬间就想到了那在留鱼关浴血奋战的那些守将的面孔,他们身上的气质几乎神似,便再无怀疑,当即落下泪来。
“曹某只是一介武夫,怎当得起顾大家赞赏。顾大家所作山河调以天下兴亡为主旨,意图唤醒天下士子保家卫国的热血之情,才是真的令曹某钦佩。”
“曹大哥,顾大家,你们两人就不要在此相互抬举啦,来,都坐吧。”
商徵羽笑道,同时对着顾青城做了一个鬼脸,仿佛在向刚才那番轻薄举动道歉。
“念你初犯,我就……(不计较了)。”
顾青城不知怎的就说出了口,但忽然想到两人之间那副暧昧的模样,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耳不可闻,当即又羞红了脸颊。
“这是……”
曹应龙不明所以,商徵羽赶忙岔开话题。
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明,顾青城累了一天,早在后半夜就已睡了,商徵羽和曹应龙其实颇为尴尬,但不告而别好像又有些不妥,斟酌一番后,两人为免尴尬,在客厅的桌旁打坐了一晚上,但这对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也已然足够。
“姐姐,你起来了吗?”
门口处传来一声欢快的叫声,竟是莳兰那个丫头。
顾青城急急起身道:
“今日累了,不想出门,你替我向妈妈和诸位姐妹们说
一声吧。”
“好,那姐姐好生休息。”
听得脚步声渐渐走远,顾青城终于舒了一口气,起身看了一眼房间,却发现空空如也。
“曹将军,商公子,你们躲在何处?”
“顾大家,我二人在此。”
只听头顶横梁上传来一阵畅快的笑声,商徵羽和曹将军齐齐落下。
看着顾青城走来,曹应龙突然过脸去,面色颇为尴尬。
“顾大家,曹某思前想后一夜,自觉还是不要在此驻留为好,我自去下层船舱暂居便可,多谢顾大家抬爱,曹某去也。”
“哎,曹将军……”
还未等顾青城说完,曹应龙便先一步从窗口跃了出去,一道身影随风而下,飘然落向屋后的无人处。
乘着现在还早,穿上还没有往来的人,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就不方便了。
“嘿嘿,顾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终究是男女有别,要是不小心传出去恐怕会给顾大家造成不小的麻烦,我们一介武夫,本就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有个安身之所已然足够,在商某看来,这船舱里就挺好的。”
说完,商徵羽也欲要翻窗离去,然脚刚踏上窗沿,却瞬间缩了回来,单手揽过顾青城纤细的腰肢,同时身形迅速退入那身后的卧房,待以平缓的气劲将顾大家送到床上后,随手两记弹指将卧房两侧的纱帘打落。
一时间两人同处卧房,隔着迷蒙轻纱,房间里顿时充满了一种暧昧的气氛。
“商大哥,你这是……”
经一夜长谈,顾青城已然不会再将商徵羽当成那可恶的采花大盗,但光天化日之下此番举动,却让顾青城脸颊再次羞红起来。
“顾大家实在抱歉,商某当真是迫不得已。”
一夜之间连番几次轻薄于顾大家,连商徵羽这般大大咧咧的性格都感觉到一股无法言说的尴尬,只是此时不是顾忌这些的时候,他对顾青城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直接钻入床底。
未等顾青城再行询问,就听见楼顶传来几声响动,顿时再不敢发声。
第三十章 掌破阴阳
“大哥,唯有发现异常。”
一个声影在楼顶小声说到。
“再仔细些,他们的线索在到达沁水河畔就消失了,说不定就藏在这艘船上,一定不可有任何遗漏,否则庄主责罚下来,你我都承担不起。”
“是。不过听说那绝名满天下的顾青城大家便在这艘云归画舫之上,我看这船上并没有什么功夫高强之人,莫不如你我二人……”
口中淫亵之意再无掩饰。
顾青城顿时间吓得脸色发白,一双手紧紧的抱着被子,惴惴不安。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吓了她一跳,但定睛一看,却是商徵羽。
“顾大家请放心,有商某在,断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于你。”
商徵羽眼角微眯,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若是你们走了便一切休提,但若不识抬举,就只能怪你们自寻死路了!
顾青城缓缓坐起,心神稍定,船上却突然骚动起来,好像是有人发现了那两个不速之客,正在高声呼喊。
“恐怕不能善了了。”
商徵羽从床下钻了出来,几步行到了窗前,小心翼翼向下查看。只见那两人被发觉后不不仅没有立刻离去,反而高声长笑间与前来捉拿他们的仆从们打了起来,虽为杀人,但手段颇为狠辣,吓得云归画舫上的那些貌美女子们纷纷花容失色。
“既然被你们发觉,那我们索性不走了,快将那顾青城大家请来,就说我二人要与她一见。”
其中一个眼睛狭长的披发剑客一掌将最后一个冲上来的仆从打倒在地,他看着眼前那般莺莺燕燕,眼中尽是淫亵之意。
看来刚才说话的就是此人了。
“哼,两个小辈,曹某在此,何必要为难其他人!”
只见一个身影霎时间从船舱中飞了出来,与那两人相对而立,一股浩然正气凝于全身,不是曹应龙将军还会有何人!
“哈哈哈哈,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李某人略施小计,你还不得乖乖现行!”
披发剑客身后那一直没有说话的剑客一阵哈哈大笑,他拔出手中利剑,与披发剑客一左一右将曹将军围住,眼看就要搏杀到一处!
“顾大家还
请切勿下楼,商某去讲他们打发走。”
商徵羽长笑间从三层窗台一跃而出,双手交叠于背后,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踏虚而行,款款落于甲板之上,技惊全场!
“曹将军何等身份,你等宵小如何能让曹将军亲自出手,还是商某来会会你们两个杂碎吧。”
“你就是商徵羽!”
李姓剑客缓缓腰间宝剑,却眉头紧皱,商徵羽显露的内功修为竟还在他们二人之上,实在是出人意料。
“大哥怕他作甚,曹应龙就在眼前,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披发剑客再不等待,手中挽了四五个剑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其所攻为何处。若是平常对手,早已立时撤步拉开距离,待得看清来势再图反击。
但商徵羽偏不,他心中早已将这对顾大家起了淫亵之心的歹徒判了死刑,只见他挺身上前,一指点向披发剑客左下第三肋,又快又狠!
“不可能,你怎知道此招的破绽!”
披发剑客连忙巨剑回消,欲斩断商徵羽手臂,然商徵羽早已洞察其心,手腕一翻,两指间陡然弹出一道刚猛气劲,正中披发剑客右臂!
“不好。”
李姓剑客眼见兄弟中招,急忙来救。他脚踏七星伴月步,手中剑影重重,急急刺向商徵羽后心。
“等着你呢!”
商徵羽大吼一声,掌心罡风翻涌无尽,朝着李姓剑客一掌封去!
大风云掌第一式!风云际会!
“阴阳道,阳极化阴,阴极转阳!”
李姓剑客见来势凶猛,不敢托大,手中剑招一变,剑花化为一阴一阳两个半球,将商徵羽的掌心罡风尽数泄于左右。
“大哥,我们合力!”
披发剑客此时已经将受创的筋脉重新贯通,他挺剑上前,与李姓剑客一左一右同时向商徵羽发起进攻,两人手中长剑在空中不断挥舞,气机相互融合,竟组成了一个太极圆环,当真是攻守兼备!
“阴阳山庄的阴阳剑阵?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且看商某前来破你!”
商徵羽大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居高临下,左右手在身前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圈,仿若太极!无数周围罡风向期中凝聚而
来!商徵羽双掌平推,对着二人当头盖下!
“阴阳图,镇乾坤!”
两名剑客扬声大吼,仿佛是在为自己打气,然二人与商徵羽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仅只支持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手中的阴阳剑图就宣告崩溃,连双剑都崩成数截!
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掌劲轰下了云归画舫,落入江中生死不知。
“哼,便宜你们了。”
商徵羽知道这两人就算不死也当是残了,但他与曹将军的上京路线已然被阴阳山庄发现,恐怕后面这段路将会是麻烦不断。
“多谢二位义士相救!”
刚一回头,云归画舫的老板满脸堆笑地急急跑过来,连忙向商徵羽和曹将军作揖。
笑话,那两个剑客就已经不是他能够应付的,商徵羽明显更加厉害,只此一点,就让老板对于二人藏身于画舫中的事再无只言片语。
在商徵羽从窗户一跃而出时顾青城就已开始向楼下跑去,她深怕曹将军和商徵羽有什么意外,然等她在看到商徵羽时,战斗早已结束,而那两个无名剑客也没了踪影。
“顾大家,不负所托。”
商徵羽满脸含笑,对着顾青城抱拳道。
商徵羽本就气质不俗,只不过平时洒脱不羁懒得搭理,此刻以一敌二,一掌击退两名强敌,尽显英雄神武,顿时让甲板上那些美貌的青楼女子们看他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丝丝的暧昧之色
“曹将军,商大哥,此番多谢了。”
顾青城自然不会想太多,他款款走到二人面前,刚要欠身,却发现好似有一双手将自己托起,无法拜下。
“顾大家无需如此。”
商徵羽收回手中气劲,顾青城只感觉周身一松,顿时明了其意,看商徵羽的目光又自不同。
“哈哈哈,二位来到我云归画舫做客,我总得进一番地主之谊,来来来,二位里面请。”
老板长声笑道,看顾青城与二人的关系,当是十分融洽,他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连那呼吸之间都感觉好似顺畅了许多。
第三十一章 商某来自清风抚月阁
商徵羽和曹将军出手替他们击退强敌,自然是要表达一番感谢。老板经营着云归画舫多年,自然深谙此道,他直接将酒席摆在了甲板上,并唤来了一众美女陪酒,一唱一和间,倒也热闹非常。
曹将军身为官场中人,对此有些拘谨,故此老板的大多数力气都使到了商徵羽身上。商徵羽是杯到酒干,来者不拒,尽显豪爽大气。
管事妈妈见老板和一种女子已经将二人稳住,小声将顾青城唤了过去。
“青城啊,有些事妈妈确实不该问,不过……你要是……要是有了恩客……可不能瞒着妈妈呀……”
看着管事妈妈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冰雪聪明的顾青城哪里还不知道她想了什么,顿时脸就通红一片,这更让管事妈妈确信心中所想了。
“你说,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没有一刻停歇。
若是一般的清倌倒还好了,只是顾青城名头实在太大。顾青城的琵琶与易长歌的箫,苏雪音的笛,白若兰的琴被江湖人并称为音道四绝。况且她并不属于着云归画舫,只是有幸乘坐画舫游览沁水山色而已。
如此这般在这里失了身子,那非得被天下人将这云归画舫拆了不可!
“妈妈你想差啦,青城何时又失了身子。”
顾青城赶忙拉住这心思过于活络的管事妈妈,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到。
“没有?那为何商徵羽公子会从你房间的窗口飞出来?其他人或还未看清,妈妈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啊。”
“这……”
顾青城脸上更红了,她索性不再多想,只是强调让管事妈妈不必挂心,并没有向她想的那样,别的只字不提,否则越描越乱。
“反正你自己知道,我会叮嘱其他人不让他们说不出,再多的我也管不了了。”
管事妈妈看顾青城的样子,也信了七八分,不过哪能管这许多,只要到了燕京顾青城一进皇宫,就再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童老板,我二人此次登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原本只是想借道去燕京,没想到却为你们惹来了灾祸,再次曹某向童老板赔礼了。”
酒过三巡,几人之间自然也亲切了不少
,曹应龙虽未对这童老板和盘托出,但也承认这些江湖人士都是为了追杀他而来,他这么一说,倒是让童老板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听曹大哥的意思,这些人身后还有人?若是他们再行追击过来,我们又当如何!”
童老板也不敢真问罪于眼前的曹应龙和商徵羽,他故作一番姿态,也仅仅是为了让二人在关键时候不至于卸磨杀驴,独自逃命,替他挡上一挡。
“童老板放心,这样吧,只要童老板将我们安全送到燕京,我便可保童老板三年之内风调雨顺,这个条件,如何?”
“当真?!”
童老板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莫说是他,就算是旁边那些个丽人们也都难掩心中的惊讶,纷纷捂着小~嘴惊呼。
“商某说话,自然算数。”
商徵羽回答的如此干脆,却更让童老板疑心了。
“不是商兄弟出生何出?又是第几把交椅?”
要知道商徵羽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又能有多强的势力?童老板已经将商徵羽当成了江湖上随处可见流浪侠客,连带着心里对器宇轩昂的曹应龙的评价也降低了不少。
童老板自认为掩饰的很好,但商徵羽何许人也,早已看出了他目光中的变化。商徵羽也不点破,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块羊脂白玉雕琢的令牌,在众人的瞩目中推到了童老板的眼前。
只见其上无有任何花俏之处,只有一个硕大的风字,古朴大气。
“在下不才,涿州清风抚月阁,风月第四子,商徵羽。”
轰!
众人只感觉到脑中仿佛炸响了一声惊雷,连胸口都有些气闷。那些丽人们纷纷用手帕捂住胸口,不住娇~喘。不过童老板自然是童老板,他先是告罪一声,然后仔仔细细的将那风字玉牌前后看了一遍,期间没有碰触半点,仿佛这是一件不可沾染的禁物一般。
“当真是风字令牌。”
童老板难掩心中的复杂情绪,再次将目光转向商徵羽。
“自然当真。”
商徵羽一声长笑,挥手间将风字令牌收起,举起酒杯道:
“如此,童老板可能安心?”
“那是自然,商兄弟是清风抚月阁的人,那童老哥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不愧是生意人,童老板瞬间将童某换成了童老哥,其间的巴结之意再明显不过,商徵羽也不以为意,两人共同满饮此杯。
“童老弟,商老弟,曹某有些疲乏,想先行回去歇息了,不知……”
“好说好说,来人呐,快为曹老哥打扫出一个房间,快去快去!”
童老板连连喊了三个快字,一个比一个急。不多会便有一个丽人款款来到曹将军身前,欠身作揖后带着他曹将军去楼上休息去了。
童老板看着曹将军这般拘谨的样子,自然猜出了他多半是官场中人,故此在曹将军走后,酒桌上气氛越发活络起来,连那些丽人们也纷纷坐到了商徵羽周围,不住敬酒,就差给他嘴对嘴喂食了,众美环绕间好不热闹。
“我们才离开一会,你们怎么就把我们的商少侠为了个水泄不通,来来来,快快给顾大家让个座。”
管事妈妈满脸堆笑,看着商徵羽时越来越得意。无他,只是因为她从顾青城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商徵羽来自清风抚月阁。
在这涿、梁二州,或许提到州官大家未必知晓,但这清风抚月阁却无人不知,在建立之初便因为维护楼中那‘身披风月,不染江湖’的规矩而连灭周围三十七个大小势力,端的是骇人听闻。且对外号称什么都敢接,什么都可卖,若是没有非同一般的实力做支撑,早就从江湖中消失了,如何能在近些年越做越大?!
众丽人不禁纷纷崛起了小~嘴,但也无法,只能让开一条通路,只见顾青城从远处款款走来,是场中唯一一个没有因为知晓了商徵羽身份而前后有所变化的人。对顾倾城来说,她敬佩商徵羽不远万里也要护送曹将军进京告御状的豪爽大义,仅这一点便够了。
“顾青城敬商大哥一杯。”
出人意料的,竟然是顾青城主动敬酒,其他人纷纷侧目,不知其意。要知道顾青城可是从来不和别人同桌而食,更别提敬酒了。而且这里面的称谓也大有考究
商大哥!
“大哥不敢当,叫我商徵羽就好。”
只有两人心知肚明,顾青城这一杯酒,是敬商徵羽对自己清白的维护,若是没有他在,恐怕今日顾青城除了投河自尽,再无他途了。
第三十二章 青弦袅袅,对月而歌
“哈哈哈,我看二位一见如故,如此甚好。”
童老板不虞有他,依旧自顾自的与商徵羽调笑,顾青城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但也不离去,美目流盼间,倒也是场中一种别样的风景。
自从顾青城来后,那些莺莺燕燕自然不会再围着商徵羽自讨没趣,站在一旁,却又舍不得离开,心里却是酸得很。
“那如此便说好了,商老弟这几日可要好生玩耍,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便可,无需顾忌其他。”
“哈哈哈,童老哥都如此说了,小弟自然从命。”
这一番酒下来竟然直接喝到了傍晚,倒也是令人咂舌了。商徵羽临走前还专门让童老板将他的青竹酒筒灌满,当闻到那青竹酒筒中那夫子酿独特的酒香后,童老板会意的笑了起来。
“老弟先行回去歇息,我即刻命人将酒搬到你房间里,只要我云归画舫里有的,商老弟都不用和童老哥客气!”
“那就多谢老哥啦。”
众人尽兴而归,折腾了这一天,倒是让人颇感疲乏了,只是顾大家的表现让大家始终都觉得有些奇怪。
“姐姐,你今天是怎么了?”
终于等到回了房间,莳兰好歹有机会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在她看来,今日姐姐实在是太反常了,与人同桌而食不说,还陪着直到酒局结束,实在让人想不通。
“其实我也没想太多。”
顾青城摘下头上流苏,巧笑嫣然。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商徵羽这个人,我觉得他很有意思。”
“我的天,姐姐,你这个想法好危险啊!”
莳兰立刻坐了下来,将他从管事妈妈那里听说的那些什么故事统统讲给了顾青城听,无非就是青楼花魁与男子一见钟情几年后却被无情抛弃的那些老派故事,惹得顾青城连连发笑。
“姐姐你莫要不当真。”
莳兰急了,就要再行给她讲一番道理。
“那些都是坊间故事,用来教育那些年轻的清倌让她们规规矩矩做生意,不要瞒着其他人做出出格的事情,你倒好,还用这些教训起我来了。”
顾青城翩然起身,广袖飞舞,带着一股别样的出尘气质。
只见她取下挂在床头的琵琶坐于窗前,对着窗外的那轮明月,玉手轻弹,曲音袅袅
,明月悄悄。
“我顾青城早已发誓,将为音律穷尽一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山河邈远,多少英雄豪杰,多少离愁悲歌都在等待着顾青城前去感悟,哪有时间去浪费在那儿女情长之间。”
听得姐姐的内心独白,莳兰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莳兰也永生不嫁,一直陪着姐姐。”
“傻妹妹,你又何必学我做着苦命人。”
顾青城螓首低垂,将琵琶缓缓放下,幽然望着那轮明月,怔怔不语。
“老大和老四怎么还没回来,这世间也太长了吧。”
沁水河畔的一个茶楼里,五个年轻的剑客围坐在桌旁。他们装束一致,气质相似,就连那手中的长剑都仿佛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其上均有一个太极阴阳图。
看这装束,定是阴阳山庄庄主李昭手下的五位剑童无疑了。
阴阳剑童,无名无姓,均只能以剑号为名,只有为山庄做出卓越贡献者才会被庄主赐姓。几人之中,也只有老大被赐姓李,其他人还未有此殊荣。
“老三,你太不了解老四了,你可知他为何自发请命要去探查那云归画舫?”
首座上一个年轻男子轻笑,他的左胸印着一个‘二’字。
阴阳山庄,剑二!
“我可是知道的,是因为那名闻天下的顾青城大家正在云归画舫做客吧,以老四那点癖好,想想便知。”
剑五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言,其他人也尽皆恍然。
“再等片刻吧,庄主也快到了。”
剑二刚刚说完,众人只感觉一阵清风刮过,却发现身边立时多了一个人,不是那阴阳山庄的庄主李昭还能有谁。
“庄主!”
几人立时起身拜下。
“出发,剑一剑四估计出事了,那曹应龙二人多半是真是躲在那云归画舫之上。”
“是!”
几名剑童毫无疑意,随着庄主李昭直接从酒楼二层飞身跃下,骑上拴在楼下的几匹良驹,沿着沁水河畔一路向燕京方向飞奔而去。
一只信鸽被剑二随手放飞,立时朝北边而去。
商徵羽一大早就醒了。
天色蒙蒙,明月未落,朝阳刚升。商徵羽独立于云归画舫三层阁顶的正脊
之上,遥望左右沁水江岸,只见他口中轻吐一口浊气,双手结印,一时间周围江风都纷纷汇聚到他周围,与他气息交感,几近交融。
少时,江风散尽,商徵羽如同一个石像一般,无有半点气息。江燕飞过,似是累了,其中一只竟停留在商徵羽肩头,就像停留在某一刻枯黄老树的枝丫上一般自然。
半柱香时间到了,依旧未有离去。
就在这时,商徵羽口中轻吐了一口浊气,这一下却仿佛瞬间打破了这股宁静的状态,那只江燕惊飞而起,扑腾着翅膀寻族群方向而去。
“可惜可惜,若是能坚持到一炷香的时间,逍遥天岚经便可算是小成了。”
商徵羽也不在意,当即朝阳而坐,解下腰间的青竹酒筒,拔开木塞对着朝阳笑道。
“来,且陪我满饮一杯!”
说着他将青竹酒筒举到身前,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大口,端的是畅快淋漓。
“古有诗人邀月共饮,今有商大哥对朝阳而醉,当是在效仿古人否?”
楼下传出一声如莺啼燕歌般的娇美柔声,只见一人推开房门,走上门外观景台,步步莲花,气若幽兰,妍姿艳质,螓首蛾眉,不是顾青城顾大家还能有谁,只见她抬头遥望阁顶,二人四目相对。
“顾大家昨日劳累,怎的不好好歇息。”
商徵羽长发被江风拂乱于脑后,衣衫猎猎,别有一番飘逸出尘。
“青城昨夜便想商大哥会否今日早起练功,没想到却是被青城料中了。”
“就像你每日琵琶不离手一样,我们习武之人定然也要时时锤炼,否则哪有进步可言。”
商徵羽看着明媚的朝阳,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顾大家,可愿来顶上一观这朝阳之色?以商某所见,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商大哥修为高深,飞檐走壁自然不在话下,青城只是一个弱女子,就算有心如此又哪敢攀高,商大哥这是在笑话青城吧。”
顾青城脸上笑颜一展,如春花烂漫,尽将两岸风光比了下去。
“有商某在,只要顾大家愿意,我便是带你上来又有何妨。”
“当真!”
顾青城在初等登云归画舫时便有此意,只是童老板怕他有个好歹半分不敢依从,此刻有商大哥在此,倒是再无其他顾虑。
第三十三章 坦荡君子,娉婷佳人
“我如何上去?”
顾青城顾盼左右,却没找到合适的工具,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商徵羽长身跃下,稳稳落在顾青城身边,轻声道:
“顾大家只需闭紧双眼便可。”
“好。”
顾青城对商徵羽有种莫名的信任,当即闭上双眼。霎时间只感觉身体好似腾空而起,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还好只是一个呼吸间便感觉脚下有了支撑,却是一根数寸宽窄的横梁。
这时一阵江风吹过,身无半点功夫的顾青城哪里还能站得住,身形一动就要落下,却感觉自己腰间仿佛被一个温暖的臂膀环绕,一股气浪将她身形托起,再无有颠簸之感。
“切莫高声疾呼惊醒他人,慢慢睁开眼睛便可。”
商徵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呼出的气息略略拂过顾大家耳根,当即让她面红耳赤。
但顾青城此刻并未想太多,而是依照商徵羽的话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所见美景,让平日里温婉娴静的顾青城也不由得呼出声来。
只见朝阳洒落,顿时将两岸风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岸边柳枝摇曳,沙沙作响,云间江燕出没,啼音连连,更有水中碧波荡漾,倒映着朵朵白云,偶尔有江中鲤鱼嬉戏,跃出水面,煞是喜人。如此这般,当真是她平生仅见的奇景。
“好一个青山碧水画卷。”
此刻顾青城眼中再无其他,见着此刻所立之处离边缘还有几步,便想要向前走去,没成想刚一抬脚,瞬间就被江风刮到了一边。
“啊!”
顾青城娇声轻呼,刚一伸手,却无意间把拽住了商徵羽的腰带,将两人一齐带下了阁顶。
二人随风而落,商徵羽却无有半点惊慌。
只见他轻柔将右臂环于顾青城腰间,于空中换出一口胸中浊气,脚下在阁轻轻顶边缘处一点,二人如翩翩柳叶飘飘然落于观景台上,哪里有半分的凶险。
“顾大家要是有所动作,应当事先提醒商某一声才是啊。”
待顾青城站稳之后,商徵羽赶忙将环于她腰间的手放开,之前送顾大家上阁顶之时商徵羽都是利用内劲托起,并没有与顾青城
有半分的接触,然此刻却因为顾青城意外落下而打破了这个规矩,顿时让商徵羽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倒是顾青城并无甚在意,笑颜妍妍地看着商徵羽,吐气如兰。
“当日在房中轻薄于我时尚未见你如此,怎么此番倒是扭捏起来了。”
结果刚一说完,却自立时觉得有些不妥,顿时一阵面红耳赤。
商徵羽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悻悻笑着,好不尴尬
二人相对而立,一时间无甚言语,倒是这江燕前来救场,在二人周围来回翻腾飞舞,煞是可爱。
“这个小家伙,竟是有些通人性,回头找些吃食给他们,也算是与他们结个善缘。”
谁知商徵羽刚刚语毕,顾青城俏笑间便莲步轻移走回了闺房之中,不多会便取来了一盘点心,随手捏碎后洒到了观景台上。
只见那群江燕纷纷落于其上,啄而食之,那可爱的模样,顿时让两人忘却了刚才的那番旖旎尴尬。
“观此番奇景,不知可否能带给顾大家些许灵感?”
待二人心思平静,商徵羽又恢复了平日那般的洒脱不羁。
“自然是有的,青城还要感谢商大哥,只是青城有一请求,还望商大哥应允。”
面对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商徵羽微微一愣,随后长笑道:
“顾大家不必如此,但凡能用到商某之处尽管开口。”
“若是下次商大哥再有闲暇,还望再带青城去阁顶一观,那般美景当真是叫人难忘。”
“额,只要顾大家不介意,这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下次若是顾大家还要有所动作,还需提前知会商某一声才好。”
说到这里,两人四目相对,皆笑了起来。
“姐姐,你们一大早在观景台上做什么呢?怎么如此热闹。”
只见莳兰从二层走了上来,手中提着一个锦盒,想必是童老板为顾青城特意准备的糕点。
顾青城对酒席之间的美食美酒均不感兴趣,却独爱江南小吃,尤其是这些糕点,更是被她所钟爱,所以在出发前童老板特意命人去采购了许多,以供顾大家食用。
“商某就不打搅顾大家
用餐了,告辞。”
语罢,便准备朝楼下走去。
“商大哥,童老板准备的糕点颇多,不如过来一起食用吧。”
顾青城这一语,顿时一旁的莳兰万分惊讶起来。
要知道,姐姐从来都不会与人同食,更别说是邀请了。
“莳兰,你再与童老板要些糕点来,再温一壶酒予商大哥。”
“是。”
莳兰并未说什么,应声而去。
“你今次这番,不怕有人背后说闲话吗?”
商徵羽不像他的六弟秦风那般爱流连风月之地,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其中的规矩,顾青城这番邀请,看似无伤大雅,但传出去却是会对她声名有损的。
“青城本就不在乎那些虚妄之言,更何况商大哥本就是真性情,断不会做出令青城不快之事,那些风言风语任由它们来去又如何。”
“还是商大哥怕坏了你的威名?那还是早早离去为好。”
“你倒调侃起我来了。”
商徵羽看着巧笑嫣然的顾青城,长笑一声。
要知道在当下,像顾青城这般名满天下美若天仙的大家,是所有士子乃至达官贵人们朝思暮想的完美良配,恨不得金屋藏娇独享温柔,为见佳人一面甚至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此番商徵羽与顾大家如此亲近,传出去定会让那些人妒火中烧,群起而攻之,甚至有杀身之祸也未可知,故此顾青城才会问商徵羽是否要早早离去。
“商某所求,便是那逍遥二字,怎会如此束手束脚,既然顾大家相邀,那商某便做一回顾大家的陪客又有何妨!”
见得商徵羽如此这般豪爽,顾青城果然喜笑颜开,她端起桌上一杯清茶,浅抿一口,柔声道:
“既然如此,商大哥便勿要再大家大家的叫青城了,听起来总觉得有些疏离,不如直接唤我青城吧。”
“好,那便如此,青城,商徵羽有礼了。”
商徵羽长笑间扬身站起,顾青城也含笑款款而立,一人抱拳行礼,一人欠身作揖。
一个是坦荡君子,一个是娉婷佳人。
第三十四章 杀劫追至
“庄主,以我们的脚程,最多还有半日便能赶上那云归画舫。”
剑二是除却李姓剑客之外与庄主最亲近之人,故而他始终紧随在庄主身后只差半个身位,其余如剑三剑四等人自知身份,均再落下半个身位,拱卫于庄主李昭身后。
“如此便好。沿途可曾看见剑一他们留下的记号?”
李昭面色阴沉,这一路行来,心头始终萦绕着一层晦暗,挥之不去。
“报庄主,未曾发现。”
剑三立刻答道。
“应该是出事了,加快速度,我们务必要在傍晚来临前,赶上云归画舫!”
“是!”
“商大哥,这云苓糕清爽可口,你且尝尝。”
顾青城浅笑间将一块白色的云纹糕点含于口中,以绣帕遮面,轻轻咬了一口,那淡雅清丽的姿态,让人不禁想要陶醉其中。
可商徵羽岂是那些酸腐文人可比的。
只见他大喇喇的抬手取来盘中一块云苓糕,直接丢进了嘴里,几下咀嚼便落入腹中,甚至偶有几片残渣还从他嘴角落到衣襟之上,与顾青城的大家闺秀比起来,简直就是俗不可耐!
两人一雅一俗,却让人感觉相得益彰,倒也是奇怪得很。
这便是莳兰回到观景台时看到的场景。
青城,姐姐竟然让一个男人唤她作青城。
“莳兰,你还在那里愣神什么,快些过来帮商大哥把酒满上。”
莳兰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姐姐一声略带责备的嗔怒,当即不敢怠慢地将手中温好的美酒端了上去,恭恭敬敬地给商徵羽满上一杯。
虽然私下里莳兰和顾青城是以姐妹相称,但在外人看来主仆之别始终不能逾越,若是莳兰不知好歹,自然会有大把的人愿意过来顶替她的位置,到时就算是顾青城也未必能保得了她。
“商大哥,我敬你一杯。”
顾青城梨花浅笑,举起手中香茶,以茶代酒满饮一杯,这是表达对商徵羽的感谢,但同时也未尝没有替莳兰道歉的意思。
“青城,你的心思我自然知晓,其实勿需如此。”
商徵羽一杯饮尽,哈哈大笑道:
“就连我自己也从未想过能与青城你同桌共饮,更别说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莳兰了。以我之见,恐怕全天下还未有任何一个男人有过商某这般荣幸吧。”
“确是如此。”
顾青城巧笑嫣然,她放下手中青花瓷杯,目光远远眺望岸边那被江风刮得纷纷扰扰的柳枝,目光淡淡。
“若是有朝一日人人皆可与商大哥这般与青城同桌而坐,那青城便也不再是青城了。”
“青城无需理会那些人,只管做自己便可,如果有人刁难你,便说与我听,商大哥替你做主!”
“那便谢谢商大哥了。”
顾青城宛然一笑,盈盈花一朵,却叫万紫千红皆失颜色。
“商大哥,其实青城心头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为何你取名为商徵羽呢?莫非与音律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宫、商、角、徵、羽便是音律中的五音,商徵羽取这个名字,肯定和音律有着说不出的关联。
看见丽人殷切的目光,商徵羽顿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久久不能停歇。
“让顾大家见笑了,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被人暗算,正在弥留之际,被一位路过的仙子所救,她用独特的音律触动我的经脉,让之缓缓复苏,就在她不断的努力下,终将商徵羽这条命从阎王身前抢了回来。”
“就在我与她同行的一段时间里,她让我学习音律,以便当我再次出现走火入魔的时候以音律自行控制,谁知我这人太笨,总也学不会,为此甚至还将自己的本名舍弃,此后一直用的便是商徵羽这个名字了。”
“没想到商大哥竟然还经历过此等事。”
顾青城面露讶色。
“不知你的内伤现在可好了,若是音律对你疗伤有奇效的话,尽可来找青城。”
“哈哈哈,如此自然再好不过,商大哥再次先多谢青城了。”
商徵羽面露喜色,其实此事他早已想过,只是太过唐突顾大家,终是没能开口,此次顾大家主动提出,倒是让他喜出望外。
“不知那位替顾大家疗伤的仙子是何人?青城是否知晓。”
没来由的,顾青城突然问了一句,似是好奇。
“说来她与青城你也是有些渊源的。”商徵羽也不故作姿态。“她就是与你同属音道四绝、江湖中人称兰蕙仙子的苏雪音。”
“竟然是雪音妹妹!”
顾青城掩嘴惊呼间,突然有一道柳叶不知从何处飞来,叶尖竟直接扎进了两人身前的木桌之中,其上未有任何标识,但警告意味已然足够。
“嗯?这么快就找来了。”
商徵羽自明其意,双耳微动微动,眼光随即瞟向江边。顾青城不知何意,顺着商徵羽的目光望去,只能依稀看见江边的路上扬起一缕烟尘,似是有车马疾行。
“青城,你在此稍坐,我去看看。”
商徵羽提上青竹酒筒,从三楼观景台一跃而下,空中换气,仿佛虚空踏阶一般几个腾挪便已落到云归画舫甲板之上。
“曹将军。”
商徵羽刚一回头,只见曹应龙也已经寻声而来。两人望着那股逐渐逼近的烟尘,心头压抑之感越来越重。
童老板与一种仆从站于二人身后,脸上似有挣扎,要知道这些人多半都是些江湖豪侠,自己绝非能惹得起的,但此间又是一个讨好商徵羽和清风抚月阁的绝加时机,自己是在不像放过啊。
正所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童老板思前想后
,终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走到二人面前拱拱手道:
“商老弟,曹老哥,这些人可是你们的仇家?要不你们先行到船舱中躲避一番,我看可否敷衍过去。”
“童老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商徵羽突然笑了起来,那肆意的高声畅笑,仿佛一下子将曹应龙胸中的那股压抑浊气释放了出来,让他整个人为之一清。
“这般跳梁小丑,还犯不着让商某避而不见,曹将军,你且退后,待他们前来,我自去会会他们。”
“我也留下帮忙吧,看样子他们来的人并不少。”
曹应龙摇摇头,事情终究是因他而起,虽然商徵羽受命于清风抚月阁阁主要保他赶赴燕京,但他又岂能坐视商徵羽身陷险境!
“曹大哥宽心,这点只是小场面,商某还不放在眼里。”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缕烟尘已然追上了云归画舫。此地江面本就狭窄,更何况对方是阴阳山庄这帮武功高强的江湖强人,只见烟尘中突然闪现出数个人影,踏着江面向云归画舫疾驰而来,如蜻蜓点水一般,几个腾跃便落到了甲板上。
“阴阳山庄庄主李昭,见过曹将军!”
李昭目露精光,果然曹应龙就躲在这云归画舫之上!
“你就是那什么阴阳山庄的庄主?可惜可叹呐,原本在武林中也可算作是一方豪强的阴阳山庄竟然沦落成为朝廷的鹰犬,你们还真是给祖师爷长脸啊。”
正当李昭志得意满之际,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瞬间就让他心头无名火气,他盯着曹应龙身边那个拿着青竹酒筒不断豪饮的青年男子,目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你便是商徵羽。”
“不错,正是在下。”
商徵羽也不做作,拱手算是与江湖朋友打了个照面,随后继续说道:
“当年阴阳道在江湖大兴,你祖上李默贵为阴阳道掌教上官飞云的第七徒,何等的令人艳羡,创立阴阳山庄之时更是引得无数江湖名士纷纷来投,何等的威风!”
“你再看看你现在,你贵为一庄之主,竟然还要在朝廷的鼻息下苟延残喘,端的是好徒孙啊!”
“你住口!”
李昭面色铁青,他死死盯着商徵羽,周身气劲鼓荡,几欲蓬勃而出,这般气势,竟比之光怪陆离更要强上一个级数!
“怎么,我说错你了?”
商徵羽大笑间上前一大步,将青竹酒筒向后一掷,正巧落于刚刚走上甲板的顾青城手中。
“且帮我收好这家当,我去陪他们玩玩,哈哈哈!”
一声肆意长笑,尽显潇洒快意!
“你想死那我便成全你!上!”
话音刚落,剑二等五人便立时围了上来,人影交错间如同一朵梅花将商徵羽锁在其中,转瞬间就封死了所有退路。
第三十五章 梅花错落,将军破敌
“梅花剑阵?如此老套的把戏,当真是一点都没有新意。”
商徵羽不以为然,任凭五人在自己身边不断身形切换,却半分未动。这梅花剑阵本就是一套寻隙而击的阵法,大部分人见着这些人影变换,身体下意识的都会有所动作,便会正中这梅花剑阵的陷阱!
商徵羽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犯错,只见他反其道而行之,稳稳立于梅花剑阵之中,如一棵盘根老树,任你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
“剑!”
剑二见几次试探都未能如愿,便已知晓商徵羽深明这梅花剑阵的奥妙,当即不再掩饰,一声呼号,与剑三、剑六分三个方向向商徵羽杀来,挺剑直刺,简单明了!
“又想骗我。”
商徵羽脸上露出嘲讽似的笑容,双手在胸前虚握,一时间狂风骤起,剑二等五人只觉得下盘不稳,只得纷纷运功相抗,手上攻势立时慢了半分!
大风云掌第一式!风云际会!
“喝”
商徵羽大吼一声,双掌突然于胸前猛地一拍,顿时罡风四射,那原本攻向商徵羽的三道剑光隐隐间竟被罡风打得偏离的方向,在商徵羽身前交错而过,未能伤到他分毫!
“剑!”
剑二再次发难,余下剑五和剑七立刻挺身而上,以弧步绕着商徵羽前后轮转,不断逼近,手中寒光如毒蛇般探出,尽皆划向商徵羽腿部要害!
这是看出了商徵羽的行功路数皆是由下盘而起,这是要逼他破招!
“不赖嘛。”
商徵羽大笑,却半点不慌乱,脚下一个错步,以脚尖划出了一个极富道韵的缥缈弧线,闲庭信步一般将一切攻势化解于无形。
“嗯!”
李昭立刻眼光一闪,这般高深莫测的武功路数,定是传自哪一家的绝学!
“待本庄主来会会你!”
见商徵羽使出了这般高深的武功,心知剑二等五人断不可能是商徵羽的对手,李昭索性一跃而起,杀向场中!
“来得好!”
商徵羽哈哈一笑,以脚尖为轴,双手于身前后划出了一个圆圈,顿时再次罡风骤起,气势比之前那一招还要猛烈几分。
大风云掌第二式!风云轮转!
“商某前来领教李庄主高招!”
话音未落,李昭只感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劲扑面而来,他
不敢怠慢,将浑身气劲聚于手中阴阳扇扇端之上,破开眼前的罡气,与商徵羽结实的硬撼了一招!
商徵羽抽身飞退,面目严肃,右手掌心隐隐作痛,一股阴阳之力在其中胶着纠缠,凝结不散。
在梅林七客夜袭清风抚月阁之时,商徵羽与铁扇客硬撼,打得铁扇客双臂麻木提不起半分力气,此刻却在李昭手下竟吃了一点小亏。虽然李昭仗着兵器之力,又是以点破掌,有取巧之嫌,但还是让商徵羽心情相当不爽快。
“好一个李庄主,倒是商某小看你了,我们再打过!”
商徵羽怒了, 他丝毫不理会攻上来的剑三剑五二人,从剑影中一掠而过,直取他们身后的李昭而去!无尽罡风凝于掌中,如同咆哮的雷霆,骤雨打荷般对着李昭当头砸下!
大风云掌第三式!风起!云涌!
掌风四溢,剑六剑七力有未逮,只能想后撤步一避锋芒,只有剑二一人挺剑而上,直指商徵羽眉心!
若是一击建功,自己便如老大一般获得庄主的赐姓了吧。
剑二心中如是想。
“二,退!”
李昭见剑二扑上,脸上当时就变了颜色,顾不得许多,阴阳扇在身前挥舞出道道阴阳之气,纠缠于商徵羽周身上下,如结茧一般让商徵羽身形都慢了几分。
但那又如何!
“死!”
商徵羽哪管来人是谁,只一掌轰杀而至,额头一偏躲过宝剑锋芒,随后掌心毫无花俏的印上了剑二的胸膛!
剑二只觉得体内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胸中一阵鼓荡,再也忍受不住,一股鲜血从口中蓬勃而出,整个人飞落于甲板之上晕死过去。
“二哥!”
“二哥!”
剑六剑七当即眼角迸裂,他们七人都是阴阳山庄从小收养的孤儿,情同手足,有庄主李昭一人抚养长大,故而才会对阴阳山庄如此这般的死心塌地,此刻见得兄弟惨状,只感觉心头暴怒无可遏制,一声暴喝不由自主的向商徵羽攻去!
“哼!”
商徵羽半点也没正眼瞧过这些臭鱼烂虾,他的眼里只有李昭一人,此刻李昭正将剑二扶起,以阴阳山庄的独有功法替剑二~逼出体内大风云掌的澎湃内劲,只见阴阳之气流转,仿佛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太极阴阳图,大风云掌的劲在这股阴阳之气的消磨下正一点点的消散。
“有些门道。”
商徵羽不再盯着李昭,只因除了身前攻来的剑六剑七,身后原本被他闪过的剑三剑五也转头冲了过来,再次对他形成了夹击之势!
“四方!”
剑三大吼一声,任谁听出了其中那混杂了暴戾与仇恨的情绪。商徵羽不敢怠慢,双掌连封,打算先将前方攻来的剑六剑七逼退,谁知着二人悍不畏死,竟然没有半分后退,再加上迫近的剑三剑五,商徵羽的处境顿时岌岌可危起来。
“曹某在此,岂容你等害我兄弟!”
曹应龙早已将劲运转于全身,见得商徵羽遇险,当即不再犹豫,飞身杀入场中,手中钢刀直取剑三剑五而去!
“死老头子!那你便去死吧!”
剑三毫无惧怕,反而露出了一脸嗜血的笑容!他手中长剑一偏,顿时与曹应龙的钢刀撞到了一块!奈何一个是含怒一击,一个是急而攻之,当场剑三就被轰得飞退!
“找死!”
剑五见曹应龙就要杀入场中替商徵羽解围,当即不再犹豫,手中寒光划出两道圆弧分别杀向曹应龙前后,如同一个巨大的阴阳太极将其锁于其中无法动弹!
可惜那曹应龙岂是易于之辈!
只见他片刻间便判断出了剑势走向,将钢刀向左侧一斩,只听当的一声,立时将宝剑斩到一边,剑五没想到曹应龙的功力竟然会如此惊人!此刻中门大开方才有些后悔,只能鼓足内劲一边化解手中紊乱的气机,一边抽身与曹应龙试图拉开距离。
“晚了!死!”
曹应龙在沙场中征战数十年,对于机会的把握远非常人可比,剑五的中门大开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哪会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当即欺身而上,一式力劈华山将剑五的前胸一斩而断!
“老五!”
“五哥!”
……
剑三等人怒不可揭,就连正在运功为剑二疗伤的李昭也气机一下子紊乱了几分,那太极阴阳图险些奔溃,他睁开虎目,满是杀意的眼光瞥向场中。
“吼什么吼,你们两人也随他去吧!”
商徵羽有曹应龙拦下~身后两人,再无半点顾虑,当即向剑六剑七发难,两人就算是有着兵器之力,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剑七更是右肩被商徵羽翻手拂了一掌,顿时半个身子无法动弹,只能不断闪转躲避。
第三十六章 壮士一去兮不还乡
“够了!”
待得剑二伤势稍稳,李昭终是腾出手来,只见那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太极阴阳图尽数被他收敛于双掌之中,随后身形冲天而起,对着商徵羽双掌压下。一时间阴阳之气 在其周身流转,变化莫测,攻守兼备,一时间气势竟隐隐压了商徵羽一头!
“李庄主果然好气派,总算走出你那阴阳龟壳了!”
商徵羽早就在之前的打斗中憋足了火气,见得李昭终于前来,当即丢下已经被他打得半残的剑六剑七,飞身迎上与李昭硬撼于一处!
一声爆响,罡风四散,二人这次斗了个旗鼓相当,各自飞退七步,谁也没占到便宜。
然看似如此,李昭却眉头微皱,因为他蓄势而发的一招却没有建功,隐隐间自己其实算是输了半筹!
“李庄主果然厉害,我们再来!”
反观商徵羽哈哈一笑,心头阴郁之气一扫而空,只感觉手中劲运转得更为顺畅了几分,当即大喜,长笑间腾空而起,挟罡风向李昭扑杀过去。
“李庄主,可敢尝尝我这大风云掌第四式?当日光怪陆离便是被我这一招毙于掌下,不知李庄主可能有所不同!”
长笑声中,商徵羽不忘调侃几句,李昭脸色更加阴沉,他与光怪陆离在江湖辈分上就差了许多,阴阳山庄更不是那种刚入杀手榜百名之内的新人可以比拟的,此刻竟然被商徵羽拿来相提并论,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看商兄的口舌比你的功夫都要厉害许多,说不得李某人便要领教领教了!”
再如何说,气势也绝对不能弱人一头。
李昭当即便调动起了浑身的内力,双脚下沉,深深嵌于甲板之上,随后飞身而起,与商徵羽在空中硬撼一记,只见二人并未像之前那样立时各自轰开,而是双掌粘于一处,阴阳图在李昭周身上下轮转,将商徵羽的内劲一点点的散于无形。
“有些门道!”
商徵羽并不慌乱,掌心内劲急吐,却没能一下将二人震开,反而是李昭这边的阴阳图运转得更加流畅,甚至开始将化开的丝丝缕缕的商徵羽劲融入阴阳图中,让其更加凝实!
“哈哈哈哈,没用的,阴阳合道,循环往复!除非你内力修为高出我几个级数,否则便只能看着自己被我这招生生磨死!哈哈哈哈!”
李昭此刻已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他将双脚深深嵌入甲板,以免商徵羽借用那诡异的步伐逃脱。
商徵羽几次勉力想要挣脱,却仿佛深陷泥沼一般,越是挣扎,内力越是难以凝聚,只觉得自己手上凝聚的内劲已经越来越少,在不挣脱出来,恐怕就真要如这李昭所言,被生生磨死了!
“商老弟!”
曹应龙看出场中不对,刚想施救,却被剑三和剑六、剑七死命围住,三人死命相搏,哪怕是身受一刀也绝不让曹应龙前去救援,一时间以曹应龙之能竟也脱不了身,只能看着商徵羽的气劲在阴阳图之中越来越弱!
“商大哥!”
顾青城也是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她自然知道哪怕自己上去也是于事无补,更会让商徵羽分心,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垮了一步,樱唇咬得微微发白,手中香帕紧握,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焦急与担心。
“能让顾大家如此忧心,商某当真是罪大恶极矣!”
商徵羽看见顾青城那般揪心的模样,突然心头涌现出一股决然的傲气。佳人如此看重,商徵羽怎能忍心负之!
他突然爆出一声畅快大笑,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担忧之色,反而越发亢奋起来。随着这声大笑,那原本在其周身鼓荡的最后几股气劲也尽数被商徵羽收敛于体内,再无半点气势,阴阳之气乘虚而入,进入商徵羽经脉中大肆破坏,李昭顿时狂喜!
“难道商兄是自知不敌,想要李某给你一个痛快?那便如你所愿!”
只见那流转在二人周身的阴阳二气徐徐加速,顷刻间便有若沸腾一般,如一个巨大的蚕茧将二人包裹在其中,阴阳交割之下,商徵羽此刻已经遍体鳞伤,额间青筋暴起不断鼓动,紧咬着下唇,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李庄主可知我此招之内还有一招?”
商徵羽忍着经脉中传来的剧痛,嘴角竟缓缓扬起一个角度。
“所谓大风起兮,云飞扬。”
“壮士一去兮,不还乡!”
前半句商徵羽语气平淡无奇,但后半句吼声突然暴起!
“不还乡”三字一出,商徵羽仿佛喷涌地火山一般,立时将浑身劲毫无半分掩藏地由双掌向李昭倾泻而去!
怒海平岚岳!霸气震河山!
李昭只感觉仿佛面对着无可抵挡的惊涛骇浪一般,只能任由无数风暴击打在自己身上,阴阳图即使勉力运转,还是无法赶上这股劲倾泻的速度!
“噗”
李昭猛然间喷出一口鲜血,阴阳图在这一刻终于片片崩碎!
没有了阴阳图这个屏障,商徵羽的劲变得更加一往无前!
海啸一般的磅礴劲顺着李昭的经脉向他身体里面一路疯狂的碾压而过,顿时让李昭最后一丝求生信念也化作飞灰!他只感觉自己浑身的经脉仿佛被人寸寸捏碎,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千刀万剐一般的剧痛,整个人仰头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炮弹一般被商徵羽的劲立时轰得倒飞而去撞在甲板的护栏之上昏迷不醒。
但商徵羽
的杀招才不会因为李昭的昏迷而偃旗息鼓,只见李昭浑身上下不断鼓起各种各样的浮肿,就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一般,煞是骇人,李昭终于忍受不住体内传来的剧痛,再度被痛醒,瞬间哀嚎连连。
早在李昭阴阳图破碎之际,剑三等人就慌了神,正想四下逃走,没想到曹应龙料敌于先,抓住机会两刀毙掉早已受伤的剑六和剑七,剑三独自一人苦苦支撑,但人逃不过一个死字,不到三个回合曹应龙终是抓住了一个机会,将他一刀枭首。
六阳魁首翻腾间,落入身后翻腾的江水之中,再也不见。
“好……霸道的……功法……”
不得不说李昭还是有些能耐,就算是这样他都没有立时断气,终于挨过了体内那股如凌迟一般的剧痛,只见李昭微微抬起头,盯着眼前不远处的商徵羽,惨笑一声: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
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次再没有半分侥幸,心脉断绝,双目迷离,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也算不错了,能把商某逼到如此田地……”
商徵羽向前迈了一步却差点摔倒,曹应龙赶忙上前将他扶住,童老板立刻派了几个仆从上去接过商徵羽,几人身处这鲜血淋漓的甲板之上,连背脊都冒出了阵阵寒意。
见另外一个胆子稍大的仆从想要看看那个剑二死没死,商徵羽哈哈一笑,道:
“不用看了,那个家伙被我最后一招引动体内残余内劲,震死了,哈哈哈哈。”
“商老弟,你这最后一式……当真是骇人听闻啊。”
曹应龙思前想后,也只找到了骇人听闻这一个词可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境,那般果决的一往无前和视死如归,断不是一般人能用得出来的杀招啊!
“曹大哥,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你们兵家常说的话吗,小弟只是借用,算不得什么。”
说完,商徵羽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
“你这几日好好养伤,不许再饮酒了!”
顾青城眼中泪珠打着转,将青竹酒筒牢牢抱在怀中,轻咬下唇,看那样子,竟是少有的严肃认真。
“酒筒我先帮你保管,你放心,待你伤势尽愈,我便会将它还你!”
见着顾青城这般惹人生怜的样子,商徵羽没来由的心中一疼。
“顾大家切莫如此,折杀小人了,商某照办便是。”
好吧,老朋友,就让你在美人怀里多呆一段时间吧,想必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此刻的境遇呢。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商徵羽没来由的又笑了。
第三十七章 美人恩重
一个传令官单膝跪在陈会面前,将手中那一张绢帛呈上。
“阴阳山庄庄主李昭最后一封飞鸽传书就是从着沁水河畔发出来的,书中言明曹应龙极有可能是乘坐在那云归画舫之上,已经先行一步,以他们的速度此刻应已赶上那云归画舫了。”
陈会将手中绢帛递给身边一人,此人手持金杖,正是名震天下的不老山的山主天勾姥姥。
“以李昭之能,再加上他亲手调教的剑中七子,当是不会有问题了。”
天勾姥姥声音带着一种喑哑的沙沙声,仿佛是指甲在金属长摩挲一般,让人及其难受。
“但愿如此吧。”
陈会对于这些武林中人的奇异怪癖早已习惯,在他看来这些人都只是大皇子手中的棋子而已,用到的时候便给予些好处,用不到的时候便闲置在一边,若是心有异心,杀了也就杀了,别看你武功高绝,但在数百强弓劲弩的齐射之下,也只有殒命一途。
“走,我们直接去燕京城外的渡口处等他们。”
陈会一声令下,几百号皇家侍卫顿时开拔,直指燕京而去。
“商大哥,你可好些了?”
商徵羽只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丽人坐在自己床头,手中拿着温热的毛巾,正不住给他擦拭额头的汗珠。旁边的曹将军一脸忧色,显然对他的状态很是担心。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商徵羽刚刚开口,却感觉浑身没来由的难受,身体虚弱已极,几乎动弹不得。
“你睡了整整两天两夜,期间你的脸色时而红润时而青紫,身体也是骤冷骤热,不知何故。曹将军说是你体内两股内劲犯冲所致,他曾向出手替你行功化脉,却自己先行被你的劲所伤。无有他法,只能待你自己醒来,还好,你终是醒了。”
说到这里,隐隐间又有点点泪光,顾青城赶忙起身,背过脸去小心擦拭。
“商老弟,你这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曹应龙见顾青城离开,便走上前来。小心伸手为商徵羽号脉,虽然他并非是医家出身,但简单的诊断也在战场中从军医身上学过不少,倒也能救急。
“曹大哥,我无妨,只是旧疾复发而已,勿需多虑。”
商徵羽看着曹应龙微笑,眼角却不住瞟向顾
青城,美人恩重,古人诚不欺我啊。
“多多静养,待明日我们赶到燕京,便下船替你好生找一个郎中诊治一番,切不可落下病根。”
曹应龙寻思良久,终是愁眉一松,可见就脉象而言商徵羽应是有所好转,此乃吉兆。
“曹大哥,顾大家,你们快去休息,我自知自事,放心吧。”
商徵羽在曹应龙的扶助下缓缓坐起,闭目捏了个印决,渐渐的脸上开始呈现一种红润的颜色,气息也逐渐增强起来。
“顾大家,我们出去吧,商老弟要运功疗伤,我们先不要打搅他。”
曹应龙与顾青城步出船舱,顾青城这才看见曹将军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当是虚弱之兆。
“曹将军这段时日一直尝试勉力替商大哥行功推血,还需好生休养才是。我去吩咐莳兰给将军准备一些红枣白莲汤,虽不是大补之物,但也聊胜于无。”
“那就多谢顾大家了,曹某先行回去休息。”
说罢,曹应龙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这几日他自认为已然将顾青城与商徵羽二人的关系看了个大概,以他之身份自然不会介入太多,也无需言语,一切当由他们二人自行处理为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商徵羽真能让顾大家芳心暗许,他反而还要恭喜商徵羽才是。
“姐姐,我去了。”
莳兰告退,顾青城看了一眼身后紧锁的门扉,独自走上甲板。那之前的血迹早已被童老板命人清理干净,一切都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青城啊。”
能在云归画舫上直唤青城二字的除了商徵羽,也只有这里的管事妈妈了。
只见她今日换了一件颇为明艳的装束,但看着顾青城的眼中却有着丝丝的担忧之色,欲言又止。
“妈妈有事不妨直说。”
“你这几日与那商少侠颇为亲近,船上已有诸多流言蜚语,恐怕长此以往下去,或许……”
青城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七八分,但她没有半点表示,只是静待下文。
“并非是妈妈多管闲事,妈妈也管不了你,只是商少侠年轻热血,恐怕并不清楚此间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但青城你可要想清楚啊,这说不好可是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的呀!”
再次听到这些,顾青城脸上却不再如之前那般绯红,反而轻轻捋了捋秀发
,缓缓言道:
“妈妈,商大哥看似性情耿直,但其实心思细腻,他早已明了这其中的一切,但就算是如此也依旧对青城无半点疏离,仅这一点,便值得让青城坦诚相待。”
“过往那些自诩风流的所谓文人雅士,都是一群样子货,真要让他们与青城亲近些,恐怕一个个都和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赶紧逃离。青城看似自由无拘无束,可实则那些王宫贵胄的青睐便是我身上的无形枷锁,让青城不能与任何人有片刻的亲近,这般的孤独,想必妈妈想象不到。”
听着顾青城的剖白,管事妈妈再无半分言语,她已明了顾青城话中之意,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敢于无视一切权贵一往无前与她以诚相待的男子,顾青城就像是寻觅到了一件珍宝那般的欣喜,也难怪顾青城这段时日会如此照顾商徵羽了,这甚至可以说无关乎男女之情。
顾青城这么多年,仅仅只遇见了商徵羽一人,只此一点就够了。
“妈妈也不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哎。”
见着面色坚定的顾青城,管事妈妈自知多说无益,只能叹了一句,在心里为二人祈祷,希望到了燕京之后不要引起什么惊天的祸事出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真是好清爽!当浮一大白!”
听着爽朗的大笑传来,顾青城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款款回身,便看见那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向她缓缓走来。
“这段时日的事情我都听曹大哥说了,青城恩重,商徵羽没齿难忘。”
说完,商徵羽对着顾青城拱手拜下,这是江湖上最敬重的礼节,非长辈与大恩者不予使用。
“商大哥这是哪里话,青城只是略尽勉励罢了,快快起来。”
顾青城从未有一刻笑得如今日这般灿烂,她赶忙将商徵羽扶起,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待燕京之事一了,商某估计还要去一趟梁州静湖,那里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若是青城不弃,商某愿邀青城与我同往,不知可否。”
“如此便太好了。”
原以为到了燕京二人便要分别,这一番约定却让顾青城喜形于色,她当即笑颜一展,如春花烂漫,又似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那我们说好了,天子寿辰一过,我便去找你。”
“好。”
第三十八章 应龙望城郭
这厢商徵羽与顾青城二人相视而笑,而那厢也是欢天喜地,一派歌舞升平。
“报,居前方线报,自六日前曹应龙将军虽苏震大人离开清风抚月阁后,期间陈会数次派人围追堵截,均被清风抚月阁的商徵羽尽数拦下,杀手光怪陆离被斩,阴阳山庄庄主李昭及其七名剑童尽皆伏诛,此刻曹将军应该和商徵羽二人沿水路向燕京而来,不日即将到达!”
“好!如此甚好!大皇兄,当真是天要亡你啊!哈哈哈哈!”
雕龙画凤的厅堂首座上,坐着一个英伟男子,身穿红色绸缎襦裙,雕琢着花鸟鱼虫锦图,腰间缠一羊脂白玉玉带扣,头发简单盘于脑后,左手大拇指上带以碧玉扳指,其上用金丝掐一‘尊’字,其主人的身份之显贵不言而喻。
他的身前五级台阶之下,左右各自站着两排文武官员,皆是毕恭毕敬。
“殿下,我等当务之急是要即刻派人控制住燕京渡口处的各项防务,避免让大皇子有机可乘,就对外宣称要迎接顾青城大家便可,大皇子殿下就算是起疑,只要我们占得了先机,他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恭恭敬敬的跪在男子身前,语态极尽谄媚。原来这座上之人竟是曹应龙所言的三皇子卫,难怪有如此大的排场。
“理当如此,默听令。”
“属下在!”
三皇子右手边排首一名彪形大汉大步迈出,倒头便拜。
“你带八百人围住燕京城外大渡口,就按照冯老的主意去办,这段时日一定要保证那里的绝对掌控,所有事情均可便宜行事。”
“是!”
名唤默的大汉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走出大殿时脸上随即大笑起来,当真是一个美差啊,便宜行事,若是不多多利用那可白白辜负了三皇子一番美意了。
“冯老,你且先行回去,渡口那边的轮值官员还需要你亲自上下打理一番,切不可怠慢。”
“是,老朽明白。”
那个发须皆白的老人缓缓起身,晃了两下,仿佛随时都会栽倒一般,但三皇子不以为意,冯老一向如此,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这是在故作姿态吗?
只不过此人对自己来说尚还有大用,便由他表演吧。
“冯老一定要保重身体,前几日府里从灵州买来不少颇有年份的人参,功效不错,回头便着人送到冯老府上。
“冯遇谢三皇子赏赐!”
这糟老头子,此时却有若换了一个人,声若洪钟,在这大殿里久久不散,仿佛生怕被人不知道三皇子赏赐了他似的。
“老奴去了。”
冯姓老者躬身告退,一步一趋的走出大殿,那般样子倒还走出了几分行将就木的味道。
“其他人等各守其职,定要保证将曹应龙将军安然送到我三王府。”
“是!”
诸人尽皆应诺。
“商大哥你看,前方便是燕京了。”
商徵羽顺着顾青城的手指的方向远眺而去,便依稀看见一段高墙横于远方,比之其他大魏的城池都要高出许多,以这般的建制,定是燕京无疑了。
“青城你来过京城几次?我看你竟如此熟悉。”
商徵羽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内伤已然痊愈。这几日商徵羽与顾青城日日待在一起,顾青城以琵琶曲助商徵羽疗伤,竟然颇有奇效,那原本因逍遥天岚经劲衰弱而有些暴走的冥罗杀道的劲也被他尽数压制于体内,看这样子甚至比原本在楼中调养之时还要好上几分,当真是意外之喜。
“也只是来过两次而已,燕京浓厚的官场气息青城不甚喜欢,所以每次都是匆匆来去,仔细想来还未能好好品味一番这里的风土人情呢。”
“既然如此,那待天子大寿之后我们便好好逛逛这大魏第一城,看看它究竟有着何种风貌。”
商徵羽手中青竹酒筒再次灌满了美酒,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筒了,只因直到今天顾青城才将这青竹酒筒还予他,之前数天商徵羽可是滴酒未沾,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商大哥,小酌怡情,嗜酒伤身,你这内伤刚好,还是不要多饮为妙。”
顾青城看了一眼商徵羽手中又已空了大半的青竹酒筒,心下微微一叹,商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嗜酒,长此以往下去定会伤及根本。只是她并不
知道,商徵羽除了好酒之外,同样也在用那澎湃的酒力压制那股阴寒的冥罗杀道劲,也算是变向的疗伤了。
“听你的,我以后少饮便是。”
说完,商徵羽将青竹酒筒挂回腰间,再不看半眼,这一下倒让顾青城嘴角露挂上了淡淡的喜悦之情,娥眉舒展,秀若远山。
“姐姐不是真的动情了吧。”
看着前面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的二人,莳兰心下暗自嘀咕,虽然姐姐口中与她明言自己一生都将奉献给音律,不会身陷于情感纠葛之中,但此情此景,却又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曹大哥,不知你可能通知到三皇子派出人手前来接应?若是不能,说不得你我二人还得想个办法金蝉脱壳了。”
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沉稳的脚步,商徵羽立刻知道是曹应龙来了,他长笑间转身询问,脸上没有半分焦急。
“我沿途留下了一些暗号,希望能被三皇子的人发现。”
曹应龙远眺江岸,那里人头攒动,各种大小船只排着队停在港口等待装卸货物,俨然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
再向远处看去,那高耸入云的巍峨城墙,让他百感交集,一时间竟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几度哽咽之后,才终是凝成了一句:
“兄弟们,应龙终是到燕京了!”
……
“太平港果然名副其实,比之涿州本地的千鹤港可要壮观得多啊。”
再行一段,已经能看见渡口上攒动的人流,商徵羽一声大笑。临近渡口众人才逐渐看清了这太平港的模样,其上林立着众多精甲护卫,对每一个下船的行人都进行着细致的查看,那样子明显是在搜查着什么。
“曹大哥你可能看出这些都是什么路数?到底是大皇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
“说不好,真是说不好啊。”
曹应龙眺望渡口,眉头紧锁,以这般严密的搜查,自己二人绝对无法蒙混过关,看来只能提前下船了。
“也不一定,我们再看看,实在不行我们便提前上岸,乔装打扮一番再寻他途进城。”
结果商徵羽此话音刚落,事情便骤然有了转机。
第三十九章 鸳衾凤枕避杀机
“哦,曹大哥,我们的运气好像不错,哈哈哈哈。”
几人顺着商徵羽的目光,只见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行到了港口之上,那盘查的精甲卫士非但不做阻拦,反而如同没有看到一般容其肆意同行,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马车由一匹枣红色骏马拉着,其上饰以锦绣绸缎,顶上一张小匾,上面用朱漆单书一个鸳字,在燕京与鸳字有关的,除了那艳绝天下的鸳衾凤枕楼之外怎还会有其他!
“竟是鸳衾凤枕楼,究竟是何人能够让他们专程前来?”
童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鸳衾凤枕楼的大名自然也是如雷贯耳,看着那富丽堂皇的马车行过,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曹大哥,该走了,再不走就要露馅咯。”
商徵羽大笑一声,对童老板和顾青城拱拱手,飘然而下。曹应龙也不做停留,与其他人稍作表示后紧随商徵羽而去,二人划过水面,仿佛燕子抄水一般轻盈,几个起落便已飞至岸边树林中消失不见。
“商大哥,保重。”
顾青城在心底暗自呢喃,目光始终望着商徵羽消失的树林不肯离去,莳兰轻叹一声,小心地碰了碰顾青城的臂弯,这才让她转醒。
“曹大哥,待会我们便进入那鸳衾凤枕楼的马车之中,自会有人送我们进入城里。”
商徵羽和曹应龙此时已然换了一番装束,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个斗笠戴在头上,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商老弟,这鸳衾凤枕楼……”
曹应龙虽常年在外,但这段时间身处云归画舫之上,也多少听人谈论过一些烟花柳巷之事,鸳衾凤枕楼倚春草湖而建、十丈软红、铅华尽染、引无数男子竞折腰,是燕京城内一等一的销金窟,这等烟花之所,往来人员颇为繁杂,当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吗?
“曹大哥且安心,听小弟的便是。”
商徵羽也不说破,二人随着人流而上,逐渐接近了那鸳衾凤枕楼的马车。
只见其上一人,双目似
闭非闭,几近酣睡,却又对四周的动静极为警觉,一旦有人靠近马车,立刻便会受到他的警告。
但此人对于靠近的商徵羽和曹应龙却没有半点动容,并且即刻将双目经紧闭,俨然是一副装作为看见的样子。
“曹大哥,上!”
商徵羽长身一跃跳上马车,曹应龙紧随其后,旁人还未看清是何人车帘便已落下,那马夫立刻目吐精光,手腕一抖,身前枣红骏马一声长嘶,向着城门口飞驰而去,扬起一路烟尘。
“老七,辛苦你这一路跟随啦。可惜敌人太过不堪,连让你这个暗子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会否很无聊啊?”
商徵羽开口,曹应龙这才发现车内除了二人外竟然还有一人。此人梳着齐肩短发,脸上带着一张半覆面金属面具,泛着幽蓝色的光华,只露出一双凤眸,睫毛纤长,当真是眉目如画。
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边角袖口处饰以暗色云纹,左右带着两只幽蓝色护肩,材质与面具如出一辙,脚踏追风短靴,十指白皙修长更胜善抚琴瑟的女子,极富柔美之感。
此刻他双目紧闭,浑身精气内敛,如同一个死寂的木桩一般。若不是商徵羽提醒,曹应龙断然不会发觉着车内竟然还另有一人。
见此人并未答话,商徵羽也未在意,而是笑着对曹应龙说道:
“曹大哥,这位是我七弟,为人不爱说话,你可唤他子弃,或者就当他不存在也可。此次送大哥上京,除了我之外,阁主也命七弟紧随而来,几次于危机之前提醒我二人的便是七弟。”
“若是来者太过强悍,不能力敌,便会由商徵羽缠住敌人,七弟以轻功立时带曹大哥离开,万无一失。”
从商徵羽口中听到这些,曹应龙恍然大悟,原来数次遇险前被人警告,竟是清风抚月阁阁主事先安排好的一招暗子。他不得不感叹清风抚月阁阁主的大手笔,同时又对这个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充满了敬畏,当即抱拳道:
“此刻才听闻子弃兄弟的名讳,当是非常失礼,曹某在此感谢子弃兄弟的扶助,若有他日,定当厚报!”
说完,也不顾车内狭窄,当即就拜了下去,商徵羽连忙将曹应龙扶起,长笑中将三人的距离有拉近了不少。
“老七的存在还望曹大哥帮忙保守这个秘密,他是我清风抚月阁的暗子,轻易不会出现在人前,此次也是我寻思良久之后才让他与大哥见面,主要就是让想让大哥放心。”
“清风抚月阁如此大恩,曹某无以为报啊。”
说完,曹应龙竟有些喜极而泣,遥望那逐渐接近的硕大城门,胸中那压抑的复杂情绪如洪水般汹涌而出,竟老泪纵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这般场景,就连商徵羽这般狂放不羁的人物也觉得鼻子有些酸楚,当即豪饮了几口酒方才将心头郁气压下。
“此刻京城已到,只待将曹大哥安全送到三皇子王府上便看大功告成,只是商徵羽心中始终有些顾虑,还是要说与曹大哥听。”
“但讲无妨。”
经过这一路的同甘共苦,曹应龙此刻对商徵羽已然是信任有加,断不会再有半点怀疑。他收敛心神,听商徵羽细细分析。
“对曹大哥来说,三皇子府上断然是燕京最安全的地方,但同样也是最不安全的所在,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会将你藏在府上,那曹大哥就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区别。”
“那你说应该如何。”
曹应龙从未想过这些,只觉得到达了三皇子府中便有了基本的安全保障,但一路随着商徵羽走来,这些江湖中人的强悍身手令他莫名忧心,以那些王府侍卫的手段,若是有武功高强经验老道的刺客潜入府中,还真的未必能被他们及时发觉。
“以我之见,大哥不如先去另一个地方暂避,让自己处于暗处,由我二人左右随行保护,这样既不会太过招摇,同样也有安全保证。”
商徵羽笑道,说到这里,想必曹大哥已然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你指的地方莫非是……”
曹应龙见着商徵羽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轻声说道:
“正是这鸳衾凤枕楼!”
第四十章 替孤分忧
“他们到底到哪里去了!给我搜,哪怕把全城翻过来,也要给我将曹应龙搜出来!”
大皇子卫已然出离愤怒了。
自从在沁水河畔发现了阴阳山庄几人的尸体,他脸上就再没有了半点颜色,左右下方跪着一排排形形色~色的幕僚,平时一个个在王府中趾高气扬指点天下,此刻却只能蹲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有若哑巴一般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今日一早,燕京城外太平港便传来云归画舫靠岸的消息,他急忙派人去堵截,却没成想曹应龙~根本就没再那上面,对画舫老板一番询问,才知道曹应龙早在之前就已经下了船,此刻已不知所踪。
“什么杀手榜高手!什么江湖名宿!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的饭桶!”
卫抓起身前的一个金盏就丢了出去,正巧砸在一个老者的额头之上,顿时鲜血淋漓。他非但不敢擦拭额头的鲜血,反而还任其流淌,不一会就染红了身前的一片。
卫好不容易发泄~出一丝胸中愤怒,见着那一滩鲜血顿时间又有点烦躁,挥手道:
“来人,将陈老抬下去,好生照料,切不可轻慢。”
“臣叩谢殿下隆恩。”
都这般狼狈了,还叩谢隆恩呢!
卫看着他就烦,好不容易等那老臣下去,当即问道:
“你们都是哑巴吗!有何妙策!快快讲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言语。要知道刚才一个年轻小将想要力拔头筹,给殿下出了个自以为妙的馊主意,当即就被乱棍打出了大殿,恐怕这辈子都再也进不了这里了。
“常老,平时就属你最能替孤分忧,你可有什么妙计。”
卫对手下的一众酒囊饭袋都大感失望,再不看他们一眼,将目光转向左侧首座一老者。
此人剑眉星目,一派威严之相,红脸长须,自有一股气度藏于胸中,让人忍不住侧目。
他的后方站一年轻男子,腰间配一长剑,气度与前方老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呼一吸间二人如同一体,当是同修一种高深功法所致。
“常某无有所长,只是一介武夫,比不上诸位贤才,只不过诸位身
入局中,这才看不真切,或许后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哦?如何个后退一步?”
大皇子来了兴趣,此间事关重大,断不能有半点差池,就算曹应龙混入了燕京城,只要他一日没有敲响那天钟,就还有可能补救!
“殿下忘了,现在急的可不只是我们,三殿下那边未必就比您这边安心多少啊。”
是啊,这点我怎么忘!
卫当即大喜,此刻慌乱的可不仅仅是孤的王府,那老三也未必比孤好多少!若是曹应龙当真已经到了他府上,他如何还会这般慌乱。
“常老一语惊醒梦中人,孤这就去布置!”
“听令……”
正如常老所言,此刻三皇子府上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回事!曹应龙怎可能不再那云归画舫之上,你们是不是让人捷足先登了!”
三皇子卫的脾气要比他的大哥好一些,但也依旧眉头紧皱,他自然想到了大皇子王府的混乱场景,曹应龙理应没有落入大哥的手中,但他究竟到哪里去了。
“回禀殿下,末将派人将太平港重重围住,逐个盘查过往人员,并没有看到曹应龙将军的踪影,在询问了云归画舫的老板之后,才得知在接近太平港之前他们二人就已经离开了云归画舫不知所踪,所以……现在末将也不知道他究竟到了哪里……”
越是说到后面,默越是小声,要严格追究起来,这可是失职的大罪!
他心里将曹应龙从头到脚骂了个通透,都已经到了京城,还玩什么把戏,老实和他回到殿下的王府不就行了,平白弄出这许多事端来。
“老臣有一言,或可替殿下解惑。”
“哦?冯老还请明示。”
三皇子卫看向这个发须皆白的老人,面目中露出淡淡的赞许之色。
“我观大皇子府上,一片风声鹤唳,人员来去匆忙,面色均含隐忧,由此老臣敢言曹应龙必没有落入大皇子的手中,否则他府上定不会是这般场景。”
“嗯,有道理,冯老请继续。”
不仅是卫点头,下手左右的文武幕僚们也纷纷表示赞同,一
时间目光都聚焦到冯老身上,他也不卖弄,继续道来:
“以老臣之间,有两种可能,第一,曹应龙有所顾虑,所以混入城中之后自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第二,那清风抚月阁在京城也有其布置,将曹将军悄悄藏匿其中,无论是哪种,殿下都只需静待些时日,曹应龙必会着人与殿下联络。只要盯紧了大皇子府上的动静,他们越是不安,我们则越可以高枕无忧。”
“冯老高见,卫拜服啊。”
卫哈哈大笑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连左右诸君都开始面露笑容,那默暗中长舒一口气,还好,此番一说自己这个渎职之罪便被去了大半了。
“众位爱卿都是孤之左右臂膀,切不可轻慢了自己,且先行下去歇息,若有要事,孤再行与诸位商议。”
“喏!”
众人纷纷应声而起,不消一会大殿里就只留下了三皇子卫以及几个侍从和侍女,再无其他人等。
“这个冯兴还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卫一改之前的满目忧愁,哈哈大笑起来,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出了大殿,向后院而去。
“见过殿下。”
七拐八绕越过了重重假山池塘之后,三皇子卫来到了后边的会客厅中,只见其内只有一名约莫十来岁的仆从,见到卫进来连忙起身作揖,双手恭恭敬敬的将一张用蜡封好的无名信封交与卫手中,口中咿咿呀呀的吐不出半个成字来,竟是一个哑巴。
“也难为飞雨能找到你专程替我送信,来人,将他带下去,赐白银十两。”
“呜呜啊啊啊。”
小哑巴连忙向卫作揖。
待得房内只有自己一人之后,卫终于打开了这个信封,只见其内有一张白纸,其上字体清秀淡雅,如一朵芙蓉盈盈卧于水面,还带着淡淡的幽兰香气,不是他的花娘子的亲笔还是和人。
待得一目十行的扫过书信,就算是平时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卫也不由得仰天狂笑三声!
“哈哈哈哈,飞雨啊飞雨,你还真是能替孤分忧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