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双刃齐出,碎魂夺命
是夜,明月高悬,灯火璀璨,鸳裘凤枕楼内依旧如以往般热闹,但在那个无人能够进入的后院深处的一间厢房内,传出了阵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当真是痛快,哈哈哈哈。”
只见商徵羽坐在桌前,面前的桌上一字排开了十几只海碗,每一只海碗后方都放着一坛未开封的美酒,竟全都是大魏朝有名的佳酿,有梁州的夫子酿,京城百里云歌,万州的江山叠翠,雍州的青云流觞等等等等总共十几种,看的商徵羽是痛快无比。
“来来来,曹大哥,你我二人还等什么!”
只见商徵羽一掌拍开左手边的一坛酒,正是百里云歌。顿时房间内酒香四溢,倒在海碗之中后,呈明亮的琥珀色,宛若粘稠的蜜糖一般,商徵羽再也忍不住,端起海碗就豪饮而尽,及其的潇洒快意!
“好酒,好酒啊,哈哈哈!”
与商徵羽的豪迈不同,曹应龙只是微微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放在鼻下轻轻一嗅,浅饮微酌。
“商老弟,真已经通知到三皇子府上了吗?”
曹应龙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在这京城寸寸杀机,自己走错一步必将追悔莫及。
“那是自然,我已让姐姐将书信送至三皇子府上,想必不日三皇子殿下就将亲临鸳衾凤枕楼与曹大哥一见了。
“商徵羽此刻早已将碗中美酒换成了那宛若青葱嫩芽一般的江山叠翠,正不住的赞叹。
“当真是好酒。”
看着商徵羽这番模样,曹应龙也略略放心。
与二人的热火朝天完全不同,房内的第三人却没有丝毫要加入他们其中的念头。子弃依旧还是那副夜行衣的打扮,他安静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远处迷蒙的灯火,眼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七,来来来,陪你四哥喝几碗!”
商徵羽大喇喇的走了过来,将一碗百里云歌递到子弃嘴边,只要他摘下面具,就算是自己让他喂想必以四哥的性子也是乐意为之。
只是子弃的眼里始终不为所动,如同万载寒冰,更别提有何波澜了。
只见他微微抬起右手,轻轻在碗边一点,那原本荡漾的琥珀色美酒顷刻间便冻成了一个冰疙瘩,森冷刺骨,若不是子弃对内力拿捏的极为精妙,一旦顺着手掌侵入经脉,恐怕就算是商徵羽也
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老七,你可真是会暴殄天物啊。”
说若此刻最心疼之人,定是商徵羽了,他忙不迭的双掌吐劲,将这碗百里云歌重新化开,最后一饮而尽。
“冰过的美酒,果然更令人舒爽,哈哈哈哈。”
“四哥不弃,子弃便日日冻给你喝。”
不知为何,从见面之后始终没有开口的子弃终于是说话,却没来由的蹦出了这么一句,倒是让曹应龙有些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好兄弟,我知你不喜欢饮酒,逗你呢。来,看四哥给你找来了什么。”
商徵羽也在意,伸手在腰间一抹,一抹寒芒飞入他的手中,竟是一把匕首,它通体雪白,当是用西域特有的秘银锻造而成,这种材料轻若鸿毛,但硬度和韧性却远胜中原大陆的常规精铁,仅仅是一把匕首恐怕万金都难求,也不知道商徵羽是从何处得来的。
“子弃,接着。”
商徵羽手腕一抖,寒芒一闪便落在了子弃手中,只见他纤长的五指在虚空中连连抖动,那一弯寒光便在他指缝间来回游走,宛如一条娇小的银龙,极尽绚烂。但这般美丽的背后,却是步步杀机!
“子弃很喜欢。”
从来没有半点表情的子弃此刻却露出了有若孩童般的笑容,虽只有片刻,但商徵羽已觉得不枉了。
“这……当真是用西域秘银锻造的?”
曹应龙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这般万金难求的东西,却被做成了一把华而不实的匕首,实在让人有些咋舌。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走南闯北才找了齐材料铸造,子弃,给它起个名字吧。”
“玉碎。”
玉碎吗。
曹应龙不解其意,而商徵羽却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的腰间,正藏着与之一脉相承,轻易不会视人的杀手利刃。
玉夺!
双刃齐出,碎魂夺命!
“到姐姐这里难道就是只为了饮酒吗?也不说来看望看望姐姐,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
人影未见,娇笑先至,听闻此声的曹应龙心中不由得一阵荡漾,赶忙收敛心神。
只见房门打开,花飞雨款款步入房间,曹应龙何时见过此等明媚佳人,一时间连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花飞雨浅笑间已然行至曹应龙身前,款款欠身作揖道:
“鸳衾凤枕楼,花飞雨,见过曹将军。”
“这是我姐姐,哈哈哈哈。”
商徵羽对着曹应龙一阵调笑,弄得花飞雨眼嘴轻笑,而曹应龙早已老脸通红,也不知是这酒劲上来了,还是这场中风景过于明艳,让人沉醉其中。
只有子弃依旧不以为意,他只在花飞雨进来时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转头继续眺望远方的灯火,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回到正题吧,我来此是要告诉曹将军,我已命人将您暂栖于鸳衾凤枕楼的消息亲手交给了三皇子殿下,待殿下布局一番不日就将与将军见面,还请曹将军耐心等待几天。”
终是获得了确切的消息,曹应龙感慨万千,辗转数千里,长途跋涉月余,总算是要见到三皇子殿下了,以殿下之能,当可为八千青云军平反昭雪!
想到这里曹应龙内心悲喜交加,竟呦呦的哭了起来。
“几位大恩大德,曹某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曹应龙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对着几人拜了下去,连商徵羽都没有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搀扶,却被曹应龙抬手拒绝。
“这一拜,不仅仅是曹某要感谢各位壮士的援手,更是要替我身后那八千青云忠烈感谢诸位的大恩大德,请受曹某一拜!”
三个重重的响头,声声动人心魄,
看着曹将军老泪纵横的模样,商徵羽赶忙将他扶起,而花飞雨早已哭成了泪人,就连最不擅长显露情感的子弃都已目露悲怆的神色。
“曹将军真乃当世真英雄,飞雨不善饮酒,但今日也必须要敬将军和八千青云军英烈一杯!”
说完,花飞雨将桌上一杯青云流觞高举至眉间,对着正北方向躬身拜下,将酒水洒于地上,最后再斟了满满一杯酒,对着曹将军躬身后一饮而尽。
“来人,去准备一桌酒菜,再拿几坛美酒过来,今日就在这鸳衾凤枕楼,我花飞雨要替曹将军接风洗尘!”
“是!”
窗外人影一闪而过,不多会便有几个丫鬟和仆从陆陆续续的端来丰盛的酒菜,但她们只是站立于门口,所有的菜肴皆是由商徵羽和子弃出门取来,并不知房内与花飞雨交谈的是何方人士。
但想必定是贵客了。
第四十二章 通天魔眼 庞恨
“他们不去三皇子府上,还会躲到哪里?”
黑夜中,玄月被云层遮盖,一下子黯淡了不少。两人人影在楼宇间穿梭不止,飘如落叶,轻似鸿毛,端的是轻功高绝。
“老奴窃以为,他们是故意不去三皇子府上的,以免落在明处日夜提防我们袭杀。”
“有道理,但是燕京这么大,他们究竟会藏到何处。嗯?!什么人!”
当先一人立时警觉,脚下方向一变!双手紧握恶蛟拐杖朝着身前的柳树劈砸而下!罡风猎猎,愈金胜铁,顿时将这成年男子大腿粗细的老柳树当头砸了个稀巴烂。
一个人影于千钧一发之际从柳树后方阴影中闪出,刚要腾跃而起,却迎面撞上了那后发而至的另一白发老翁!
“真当庞某是纸糊的不成!”
神秘人一时间也来了脾气,不闪不避与老翁硬撼了一记,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拄杖老妪突然间变了脸色,立刻扑将过去!
谁知始终晚了一步,白发老翁已被人影双掌击飞,飞退间嘴角已流出暗红鲜血,当时受了些内伤。但最重的还是心伤,精炼数十年的功力竟被这个神秘人影毫无花俏的正面击溃,当真令人汗颜。
“杖奴无能。”
拄杖老妪飞至老翁身后,也不理会其他,单手抵住老翁后心,掌中劲道轻吐,片刻间便将侵入体内的残余罡气尽数化开。
两人一前一后落于场中,老妪将拐杖杵在身前,杖头恶蛟对着神秘人怒目圆瞪,那一碗口大小的红色琉璃宝鲜红的好似人的心脏,被恶蛟衔于口中,散发着阵阵森冷的杀机。
原本被云层遮蔽的月光终于洒了下来,那个老妪和老翁露出了尊容,正是不老山的天勾姥姥和她的杖奴。
“天幽噬心杖。天勾姥姥,别来无恙啊。”
神秘男子也同样露出了尊容,竟是一个长相颇为粗犷的中年汉子。只见他身穿一件开衫大氅,手上戴着一个黄金镶嵌的火红珊瑚虎头扳指,指节粗大,膀大腰圆,满脸胡须,虎目不怒自威,虽笑盈盈的看着二人,但目光中却又着冷色却一闪而逝。
“通天魔眼,庞恨,没想到
竟然是你!”
天勾姥姥眉头微皱,心下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四周霎时间出现十数个人影,将二人团团围住。
“你们不在不老山做你们的山大王,到我燕京来,所谓何事。”
被称作庞恨的中年汉子从暗处走了出来,打量着这两个老态龙钟的家伙,手指不出把玩着拇指上的虎头扳指,目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我等为大皇子办事,你应该知道轻重。”
“大皇子殿下。”
庞恨目光一凝,聚精会神的望向天勾姥姥,突然间双目精光闪动,一缕若有若无的罡气从双目间迸发而出,直射天勾姥姥!
“慑心决!”
天勾姥姥当即气贯双目,护住要害的同时立刻反击,两人劲在空气中交击十余次,空气中劈啪作响,看样子谁也没有占到便宜,轻风拂过,一切又回归平静。
“天勾姥姥果然名不虚传,庞恨佩服。”
见一记未能功成,索性庞恨便绝了余下的心思,单手一扬,那十数个包围二人的手下尽数退入了黑暗中。
“你们为大皇子办事,想必就是在找那曹应龙和商徵羽吧。”
庞恨对于丝毫未将刚才两者的冲突放在心上,他一步一顿的走到天勾姥姥面前,咧嘴一笑,真是要多丑有多丑。
“与你何干,莫非你要替大皇子分忧?那你自可去大皇子王府毛遂自荐,以你之能,大皇子定会很乐意将你收归帐下。”
“嘿嘿,大皇子此刻自身难保,庞某还是更愿意在旁边做一个看官。”
身为燕京三大帮派翊门的门主,庞恨自有其过人之处。燕京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变化均逃不开他的耳目,虽然这些年翊门与火龙堂和千鹤楼平分秋色,并列为燕京的三大帮派,但单凭在宫中和京城内的人脉来说,翊门的底子却是比其他两个势力深厚一些。
“你既不愿意参与,又何必拦住我二人去路呢!”
天勾姥姥倒不是怕着庞恨,说实在的二人实力也只在伯仲之间,但她身后又大皇子撑腰,倒也不惧这地头蛇的挑衅。
“我此次别无他意,只是要与天
勾姥姥您做个交易。”
“哦,莫非……”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二人心照不宣,皆露出了意会的笑容,此间的生意,除了那曹应龙的人头还怎会有其他。
“二位若不嫌弃,明日正午,庞某在如意楼设宴款待二位,希望二位能够大驾光临。”
“好,天勾必定准时赴约。”
“找徵羽出来所谓何事。”
鸳衾凤枕楼后院中一处无人角落,商徵羽和花飞雨相对而立,看着商徵羽平淡中带着丝丝探究和疏离的样子,花飞雨眼光清幽,泯然一笑,整个人如雾里看花,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为何你面对我时总不像面对其他兄弟五人那般自然,莫非还在因为老八的事生我的气?”
“老八违反阁中规矩,风月誓杀帖一出,人鬼殊途,没什么可说的。”
“那又是为何?”
清风吹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扑腾打着旋,又被另一股清风打散,其中最大的一片落入了幽深的林中再也看不见。
“我们六个都是武林中人,虽然来历各自不同,但行事如何乖张但还都算遵循着江湖上的规矩。只有你不一样,你一只脚留在江湖之中,而另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朝廷之内。你会如何行事,别说我,阁中没有一个人能猜得出来。”
“如果老四你是在夸我神秘莫测胸有城府,那还是很令人高兴的。”
花飞雨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顿时花枝乱颤,好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就算是最桀骜不驯的老三,最油嘴滑舌的老六他们也只敢在我背后随意编排两句罢了,也只有一向放荡不羁的你才会当着我的面说得如此直白,确是真实到可爱。”
笑了一会,花飞雨便一脸严肃的看向商徵羽,语态平淡。
“曹应龙此次上京告御状究竟有何凭恃,可打探清楚了?”
商徵羽对于她的变化半点也不觉得惊讶,因为从他进入阁中见到花飞雨开始,她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和过去比起来,如今都已经算是收敛许多了。
第四十三章 死其何易,生其何难
“曹大哥有一张血书,上面有那青云军百余名幸存兄弟的血手印,只要三皇子稍加运作,大皇子便难逃此劫。”
“原来如此,与我想的基本一致。”
花飞雨故作沉思,没过多久却忽的娇笑起来。
“此间知道实情已经足够,我们只需静观事态发展便可。毕竟阁主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某皇子一家独大啊。”
“嗯?”
从这句话里,商徵羽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虽没有发问,但心思又如何能瞒得过九窍玲珑心的花飞雨。
“你心里一定是在为你的曹大哥鸣不平吧,毕竟你们一路走来,有些感情也是在所难免。但我告诉你,棋子就是棋子,之所以现在还让他在这盘大棋中存留,不是因为他强势,而是因为还有利用的价值。”
“老四,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江湖中人可以杀伐果断,可以感情用事,喜欢一刀一剑了恩仇,喜欢亦嗔亦怒皆随心,但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一个人在后面替你们运筹帷幄把握大局,而这就是花飞雨存在的目的,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能做你们大姐的原因!”
花飞雨与商徵羽四目相对,皆面色平淡,对花飞雨来说,为了目标,她可以抛弃良知,可以不择手段,而这样的行事准则,却是江湖人中最为的唾弃的一类。
“我并不奢望你们能理解我的做法,就像我无法理解你们一样。但有一点是相通的,我们都在为阁主办事。”
商徵羽始终平淡地看着花飞雨,这个女人身上总有一层迷雾,浓到化不开的迷雾,无数的身份在她身上来回变换,却没有一个能真正将她诠释彻底,或许正像她自己所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阁主的目的。
“你这般,就不觉得累吗?”
临走前,商徵羽终是问了一句。花飞雨笑颜一展,温婉娴静,就像是藏于玉蚌中的珍珠一般,只在无意间才会偷偷展露出一抹深藏的空灵。她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凄美,看着那轮好不容易才从浮云身后探出头的明月,幽幽地呢喃道:
“累,累到想要自我了断,但那又怎样。我已是最后一人,若是死了,往昔所有死去的人都将枉死,
为了他们,我不能死,也死不了。”
“死,其实是这世间再容易不过的事,但背负着逝者的信念苟且活着却何等艰难。”
如意楼,顾名思义。
坐落于寸土寸金的燕京主街道的所谓“财眼”之上,单说地理位置比鸳衾凤枕楼要好上不知多少。日日宾客饱满,生意火爆,每次必须都是由地位显赫的京城本地权贵提前预约,再由小厮客气的领进去,若是没有预约,就算是宰相来了也不好使。
有人说这里的楼主太过张狂,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但待得亲眼看见楼主许德才带着一众小厮将一个想要强闯楼中二品大员直接架了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说些流言蜚语了,若是在朝中没有深厚根基,他许德才何以如此张狂。
天勾姥姥和杖奴一前一后的走进如意楼,就被人领进了后堂的冬香院。大门一开,便看见有数人坐在场中,除了已经见过的庞恨之外,还有另外两名不知名贵客。
其中一人大腹便便,身上没有半分功夫,一副笑脸相迎的生意人做派,当是如意楼的老板许德才了。他坐在庞恨的右手边,像个弥勒佛一般让人无法生出半点恶感。
另一青年男子穿着一身短打劲装,双手带着一副精铁护臂和一套护肩,身材修长,气息如渊似海,内力修为当以进入化境。他双目紧闭,只在天勾姥姥和杖奴进入房中时才猛地睁开,那目中的精光,霎时间就引动了杖奴身上的气机感应,让他立时护在天勾姥姥身前,如临大敌!
“都是朋友,不要如此紧张。韦宵,你这般唐突我的贵客,可是太不给老朋友面子了吧。”
作为场中的主人,庞恨自然不会在一旁干看着,只见他大手一挥,身上气机鼓荡,场中那股凝而不散的压抑气息顿时间荡然无存。
“没想到此间来的竟然不只是你翊门,真是让天勾诧异啊。”
天勾姥姥在江湖上其实浪得虚名,这种寻常阵仗哪会让她有半分的动容,只见她只微微的瞟了一眼那个修长青年男子,目光刻意在他双脚之上多停留了几分,似有深意。
“来来来,容庞某介绍一下。”
庞恨哈哈一笑,第一个引荐的
便是这个青年男子。
“千鹤楼韦霄,天勾说的可对?”
还未等庞恨介绍,天勾姥姥嘴角便微微一翘,若有似无的笑道。
“不老山天勾姥姥,果然名不虚传。”
韦霄的声音有些喑哑,不知是何缘故,他看着天勾姥姥的目光充满着不屑,这让杖奴非常不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杖奴,不必如此,你当与韦先生见个礼。”
天勾姥姥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乖张暴戾的性格,这番做派倒是突然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韦霄眉头一皱,并未接话。
“杖奴,见过韦先生。”
杖奴很是听话,恭恭敬敬的行礼。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对着一个中年男子下拜,看的许德才啧啧称奇。莫非是江湖中有所误传?那个动手杀生的天勾姥姥竟然是如此的好脾气。
“大家都是自己人,在下如意楼老板许德才,见过天勾姥姥了。”
许德才刚刚躬身拜下,却见,天勾姥姥身影一身模糊,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庞恨高声疾呼一句:
“不可!”
砰!
未见天勾姥姥有何动作,但原本坐在那里的韦霄仿佛变成了熟透的虾米一般,整个人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无助胸口,脸上红青之色不断变换,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若不是看在庞恨的面子上,今日便要你父亲过来替你收尸!黄口小儿,未走过几天江湖便如此桀骜,当真是找死。”
天勾还是那个天勾,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伏在那里半天都起不来韦霄,眼中充满着戏谑。
而韦霄此刻只顾得上用尽全力平息天勾姥姥打入她体内的暗劲,哪还有半分言语。
“多谢天勾姥姥手下留情。”
庞恨自然不会在一旁干看着,只见他两步走到韦霄身后,单掌顶上其后心,只一个呼吸的时间边将天勾姥姥打入体内的劲尽数逼出,最后内劲还在韦霄体内替他行功一周天,通经活血,功德圆满。
天勾姥姥盯着庞恨的动作,眼角带笑,这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啊。
第四十四章 尔欺我诈
“来人,上酒菜!”
许德才见韦霄已无大碍,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身后有靠山,但不代表他不怕麻烦,这韦霄是千鹤楼楼主韦天器的义子,若是在他这里出事,当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不多会,酒菜已然齐备。几人各自落座,韦霄面色还有些不自然,但已经收起了原本的桀骜之心,看向天勾姥姥和庞恨的目光已然充满了忌惮。
天勾姥姥自不必说,若是想要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而庞恨后来替他疗伤的举动也大有深意,内劲顺着他的经脉行了一大周天,几乎是强行冲关而过,虽暂时治愈了他体内天勾姥姥留下的暗伤,但却有损他的经脉,这一番折腾,自己没个把月的时间恐怕是难以痊愈了。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在变向打压他千鹤楼!
几番谈笑下来,天勾姥姥终于明白为何这样的场合庞恨会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许德才参与进来了。
一切只因他的身份。
火龙堂燕京分堂的堂主!
“许老板才是真人不露相啊。”
天勾姥姥自然不是不谙世事的傻子,京城三大帮派之中,翊门和千鹤楼都是本地势力,相互倾扎但也相互扶助,而这火龙堂只是一个江湖大派在京城设立的一个分堂,就能与这两个帮派平起平坐,甚至要隐隐结盟才能抵抗他的倾轧。
细想起来,这火龙堂背后的势力简直不可揣度。
“我们偏安在燕京的火龙堂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而已,哪里能与在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不老山相比,哈哈哈。”
许德才深谙左右逢源的道理,这些年只要不涉及到火龙堂的根本,对于翊门和千鹤楼的几乎是极其宽厚,甚至连底盘也仅仅局限在这个燕京主街道之上,丝毫没有逾越的意思,这也屡次让两家感觉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一样,忒的难受至极。
“若是天勾姥姥有什么用得着许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此次四方汇聚,几方都是存了相互利用的心思,天勾姥姥、庞恨和韦霄谁都没有率先坦言,便是存了以逸待劳的心思,没成想最不起眼的火龙堂竟率先表态,倒是让这次的东主庞恨暗中恼怒他的喧宾夺主。
“许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天勾姥姥远道而来,我们自然要尽一番地主之谊,更何况天勾姥姥身后站的可是大皇子,我们没理由不出手相帮。”
“庞叔叔说的正是,家父出门前也是特意叮嘱韦霄向不老山表达我们千鹤楼的
诚意。”
韦霄自知许德才已占得了半步先机,但也并不恼怒,曹应龙这块蛋糕太大,不是哪一方能独自吃的下的,到头来只能是多方联手,所以谁拔得头筹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那不老山再次多谢各位江湖同道的抬爱了。”
之前还喊打喊杀,此刻却换成了欢声笑语,四人在桌前一阵谈笑风声,好不热闹。
“只是这蛇无头不行,这联手也要有个主次才好吧。”
许德才此言一出,倒是让其他三个各自嘀咕了起来,一时间有些冷场。
“以庞某只见,我们四方人马虽联手,但无需评出主次,只要在各自的辖区内寻找便可,而不老山可在我们三家的地盘上任意行事。曹应龙被谁先抓住,便是谁的头功。以大皇子的慷慨,必不会吝啬赏赐大家,到时候各取所需,也能免去期间着许多的冲突。”
庞恨说的大义凛然,实则自有他的小算盘。曹应龙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他均已派人日夜盯梢,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哪管这是谁的底盘,先将功劳拽到手里再说!
“如此,我许某第一个附议。”
不出所料,底盘最小的火龙堂第一个点头,许德才手中只有眼睛主街道这一片地盘,这里人员混杂,绝不是一个好的栖身之所,只有傻子才会躲到这种地方来,故而他也懒得去争一个先后。
“我千鹤楼也觉得可行。”
韦霄一开始就被两方联合打压,此刻隐约间已经无法与其他几家平起平坐,韦霄自然不会在此自取其辱,所有的场子留待将来再一一找回!
“那我不老山,就在这里先行谢过几位江湖同道了,事成之后,我天勾还有厚礼相赠。不过在此之前……”
天勾姥姥目光转向韦霄,立刻让他汗毛根根竖立。
这性格怪癖的老家伙,不会真要在此下杀手吧!
还未等几人有所动作,天勾姥姥突然微微一笑,从腰间摸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玉瓶,其中似有金石交击之音。
“这是我不老山的盛产的‘化气丹’,对于治疗经脉损伤有奇效,之前不小心伤了韦贤侄,此刻细想起来颇为后悔,这颗丹药算是对韦贤侄的补偿,还望勿怪。”
此刻的天勾姥姥看向韦霄的目光异常的慈祥和蔼,但其特意在‘经脉’二字上加重了口音,却让庞恨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怒!
这个老家伙,竟然如此奸诈!
“哈哈哈哈。不老山的化气丹我也有所耳闻,当时第一等的
疗伤大药,韦贤侄切不可推脱天勾姥姥的一番好意啊。”
许德才何尝不明白天勾姥姥的心思,哈哈一笑,瞬间使了个顺水推舟,这下,庞恨是铁定要和千鹤楼结怨了。
“既如此,韦霄谢过天勾前辈了。之前也是韦霄冒犯前辈在先,前辈略作惩戒便给予如此厚礼实在令韦霄惶恐,我必当亲禀父亲,待得此间事了,再行向前辈登门谢罪。”
韦霄起身对着天勾姥姥拜下,然后恭恭敬敬的将玉瓶收入怀中小心珍藏。
“天勾这老妖婆,当真是有点意思。”
千鹤楼怡麝厅内,韦霄半跪在下方,左右是一众千鹤楼元老,一名精神矍铄的长须老者坐在首座之上,他轻捋胡须,目光带笑,赫然是千鹤楼的楼主韦庆。
“无论这化气丹是真是假,霄儿切不可食用,你此行虽有所过失,但总而言之功大于过。”
“谢楼主。”
就算是自己的父亲,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废,韦霄当众磕了三个响头,看得左右数位元老纷纷点头。
……
“霄儿,你且上来,让为父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楼主的赏罚过后,自然是身为父亲的体贴。待一切事毕,韦庆屏退左右,便将韦霄唤到身前,右手轻轻搭上韦霄的手腕,脸上的表情瞬间暴怒!
“霄儿,你身上的伤势是谁做的!”
“回父亲,是庞恨那个狗杂种!”
韦霄对于庞恨也是恨之入骨,他添油加醋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刻意加重了语气,听得韦庆一阵咬牙切齿。
“好好好,好你的庞恨!天勾伤我儿尚且知道事后赠与化气丹,而你竟然对京城同道暗下重手,好,好得很!”
韦庆极尽气急。韦霄是他年近三十方才有的一个独子,自小天赋绝佳,被他视为千鹤楼的接班人,从小悉心调教,此刻却被庞恨暗算。要知道练武之人最忌经脉损伤,当即就将所有的怒火全部汇聚到庞恨身上!
“来人,去后堂取十二枚丁芝玉露丸,以温水化开调制一盆药浴,我要亲自替我儿推宫活血诊疗经脉!”
“是!”
不知从何处飞出一人,立时处理这些去了。
“霄儿放心,不出三日,我定让你生龙活虎,庞恨小儿,爹也自会替你向他讨回公道!”
第四十五章 纳兰姝
“这便是大魏的燕京?也不怎么样嘛。”
交错的人流中,一个女子走在其中,吸引了绝大对数的目光。
柳眉俏丽,凤眸玲珑,鼻梁高挺,樱唇朱红,与眉心所点红色花钿相得益彰,极富异域风情。皮肤细腻欺霜赛雪,仿佛是白玉一般,再配上她倔强的目光,让行人纷纷侧目。
但最让人瞩目的还是她那一身装束。一根银线将众多玉石及宝石穿在一起,左右插入鬓发,前端缀在额间。身上披着雪狐大氅,内里是雪貂绒材质的短小皮衣,将他的双肩和前胸包裹其中,露出纤细的腰肢。
一双皓腕各戴着一串豹牙手环,腰间佩一三尺长剑,剑柄以洁白的雪兔短绒细心缠绕七圈,正好将剑柄完全包裹住。下摆也是由不知名白色兽皮缝制的皮甲,将胯部和大腿包裹,只露出一双点缀着蓝色云纹的短小鹿皮靴和精巧的脚踝,可爱非常。
这般打扮,与中原的服侍大相径庭,而且隐隐让人想起一个不太友好的名字。
北域!
这个女人,是从北域而来!
只此一点,就让周围的人对她敬而远之!
中原人对于北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们的感官中北域都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无时无刻不想着南下入侵劫掠中原大地,而大魏每次都能将他们成功的挡在云州和吉州之外,所以除了云州和吉州的百姓,其他人呢对北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谈不上有什么切齿的仇恨,这也是人们纷纷侧目却没有立时与女子刀剑相向的原因。
“你,什么人!”
终于还是有个壮汉忍不住的,拿着手上的杀猪刀就挡住了女子的去路。
有人认出了他,是住在燕京西门的张屠户,听说他祖上曾居住在云州,在十几年前因缘巧合下来到了燕京安家。
“我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
北域女子撇了这个张屠户一眼,目光失望非常,秀眉一皱,摇头道。
“你身上无半点的功夫,闪开吧,我不是来找你的。”
“放肆!一个北域人竟然敢在燕京嚣张,拿下她!”
“对, 拿下她!”
“把她送到官府!送上刑场!”
……
一时间,场中群情激奋,张屠户更是面露狰狞之色,一马当先举起手中杀猪刀,就要将这北域女子的腰间长剑卸下,就地绑了!
“哼!”
北域女子一间张屠户想要拿她的长剑,双目立时现出愠色,
闪电般弹出一脚,正中张屠户胸口,只见壮如黄牛的张屠户整个人瞬间就飞了起来,立时将身后的木质推车砸了个七零八落!
张屠户我在那里,双手紧紧捂着前胸,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还敢伤人!抓住她!”
叫嚣的人多,然看见张屠户的下场又有几人敢真的上前。那些闲来无事只会带着几个娇妾美婢来此闲逛嬉戏的公子哥们更是一个个躲得远远的,深怕这个北域女子不小心殃及池鱼。
“这种地方,真的会有父亲口中所言的绝世剑客吗?”
北域女子环顾左右,脸上及其失望。要是在她的家乡,哪怕明知不敌明知必死,当事者也一定会冲上来与她拼死一战,这事关民族的气节大义,岂能有退缩的道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没半点可取之处,简直令人失望。”
女子足下一点,身形飘然而起,几个腾跃间便越过街边的屋顶消失不见。
燕京花语巷一间小酒楼二层靠窗的位置上,一个百无聊赖的年轻男子正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酒,桌上只有一坛老酒和一碟花生米,再无其他。
只喝酒,不说话。
偶尔因酒楼爆满调配不开,有人前来与他拼桌,他倒也来者不拒,只是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他枯坐到傍晚时分都始终没有挪动半点。
老板有些不愿意了,对身边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哭丧着脸来到他面前,谄媚地问道:
“客官,你可还需要点什么?若是已经吃好,可否让小二帮您收拾一下?”
此人掂了掂手边的酒坛,还有小半,便攀着小二的肩膀指着瓷碟不咸不淡地说道:
“去,再给我弄一盘花生米。”
“好嘞。”
小二心里不知道如何想的,但面上还是摆出了一副喜悦的样子,一路小跑就下了楼,而那个掌柜脸色却依旧好不到哪去,嘴里轻哼出声。
“做生意,做到你这步也算是到头了。”
男子看着掌柜的样子,没来由地一哂,忽又听到了什么,将目光转向二楼的阁梯。
只见一个女子缓步朝楼上走来,一身典型的北域风格打扮,这般招摇,在燕京怕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放肆吧。
商徵羽看着这个腰佩长剑一脸愠色女子环顾一周,见四周竟没了空位,当下就皱起了眉头,嘴里不时说了些什么,便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我能坐在这里吗?”
这个北域女子的大魏语说的也算明晰,商徵羽点点头,将自己的一碟花生米和酒坛拉到身前,为其让出位置。
“小二,来五斤熟牛肉,五斤熟让肉,再炒几个小菜,拿一坛老酒!”
“好嘞,您稍等!”
楼下传来的还是那个小二的声音,只不过这次语调欢快了许多,就连掌柜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愉悦,见北域女子目光扫来,不禁笑着对她点头示意。
……
“之前还对我喊打喊杀,这会又笑脸相迎,大魏人真是奇怪。”
北域女子用旁人听不懂的语言自顾自地嘀咕了两句,刚拍开酒坛的泥封,却听见对面这个男子用同样的亓语笑着说道:
“大魏什么人都有,久了你也就习惯了。”
北域女子手上的动作一停,目光灼灼地看向身前的这个男子。
“你也会亓语?”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嗯,在云州的时候,学了一点。”男子笑着,将一颗花生米丢入口中。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纳兰姝。”北域女子端起酒碗示意,一饮而尽。
“商徵羽。”
同样的一饮而尽,两人忽的感觉拉近了不少距离。
直到此刻,两人一直都是用着北域的亓语交流着,旁边人有心想要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却半点摸不着头脑。
“你们大魏人真奇怪,要打不打,要走不走,一直跟在身后,和苍蝇一样,烦人的很!”
也不理会自己将商徵羽也一并骂了进去,纳兰姝看向楼下,顺着她的目光,商徵羽看见了了几个匆匆的人影从酒楼中跑了出去,钻入街角的巷子里失去了踪影。
这种动作商徵羽再熟悉不过,都是帮派人士盯梢的探子,只要目标确定,随后而来的便是呼朋唤友群起而攻之,他们才不会管什么以多欺少的道理。
“你最好离开这,要不恐怕会有麻烦。”商徵羽提醒道。
“你说他们?让他们来,我正好看看这燕京究竟有些什么大人物,说不定都不用我自己到处找了。”
纳兰姝不以为意,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将其中一盘推到了商徵羽面前,豪迈说道:
“看你顺眼,一起吃!”
看着已经将酒坛端起来对着嘴巴豪饮的纳兰姝,商徵羽心头的阴郁为之一散,当即也将酒坛提起,一下磕在桌上扬声说道:
“要不,按你们的规矩,拼一轮?”
“来就来!”
第四十六章 酒剑佳人笑,弓弦送我行
别看纳兰姝是女子,但是巾帼不让须眉,当即就提起来酒坛,将毛皮大氅抖到一边,右脚立时便跨上了桌。
商徵羽一声长笑,也同样将前巾抖到一边,大腿跨上,手上酒坛与纳兰姝一碰,酒花四溅。
“我先来!”
说完,提起酒坛就开始往下灌,虽然只有小半坛,但也有半斤的量,三口间尽数下肚,一滴都没有外落。
“小二,再来两坛老酒!”
“好,这样才够豪气!”
纳兰姝眼中一亮,仿佛发现了什么珍宝一般,当即也是三口将半斤酒灌下,仿佛将所有郁气都发泄了出来,笑得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纳兰珠一路南下行来见到的都是一派萎靡江山,众人尽皆沉醉于纸醉金迷之中,哪怕就算是看上了纳兰姝的美色想要上前调戏的家伙,也全都是草包,三拳两脚就跪倒在地纷纷求饶,半点骨气都没有,看得她气郁。
“若是在北地,这种人就该一剑赐死,哪还容得下他们浪费宝贵的粮食!”
与商徵羽诉说了几句,不由得又让纳兰姝想起了之前的不快,咕嘟咕嘟的又多灌了三口,这一下便是下去了一斤,超了商徵羽之前定下的量了。
“哎,还没轮到你啊!”商徵羽无奈叫到。
按北域的规矩,一人三口下半斤就是定死的,轮着来,不能少喝也不能多喝,否则就是嫌对方不爽利,就是看不起对方。
“我……”
纳兰姝刚想解释,谁知商徵羽将她抬起的玉手一把压下,竟豪迈地直接灌了六口,这样下来,直接又将纳兰姝超过去了!
“好了,这下没妨碍了吧。”
商徵羽连续喝了一斤下肚,以他的酒量也不由得有些气滞,当即竟打了几个酒嗝,没想到纳兰姝非但没有介意,反而拍着他的肩膀大笑起来。
“你这个人有意思!纳兰姝交你这个朋友了!”
说完,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商徵羽伸出的右手腕,然后跨过酒桌用右肩与商徵羽右肩一碰。这是北域人对于初次见面后,承认彼此之间朋友关系的必要礼节。商徵羽也不推诿,长笑间,两人纷纷各自又饮了半斤方才落座,自此,依照北域的规矩,双方这轮拼酒算是告一段落。
“本来还怕你跑了,没想到竟然如此愚蠢,这倒省了我一番手脚!”
一声长笑从楼下传来,只见当先一人手握一根熟铜棍,胸
毛浓密,袒胸露乳,行进间虎虎生风,三步并两步跃上了二楼,与商徵羽和纳兰姝相对而立!
不多会,楼下传来一阵纷杂脚步声,再次跑上来十几个握刀壮汉,将二人团团围住。所有人的腕上都缠着几圈白布,尤其醒目,说明他们均是帮派中人!
那掌柜和小二哪里还敢多做逗留,早已趴在柜台后面簌簌发抖,半点不敢露头。
商徵羽探向窗外,见楼下不仅设置了围堵的人手,还被这眼前壮汉布置了一排弓箭手,不由得咧嘴笑道:
“动作挺快啊,翊门真是长进了。”
商徵羽对京城的势力分布了如指掌,哪里会不认识他们的装束,这手缠白布是翊门其下另一个小帮派白龙坛的打扮,而这手持熟铜棍的壮汉想必就是他们的坛主,人称排山棍的吴祯了。
“这位兄弟,此时本与你无关,然则我观你与此女交谈甚密,我吴祯给你一个机会,解释清楚远远离去,我便不再追究。”
商徵羽明显就是身上带着功夫,吴祯虽然心中有十足的把握,但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自不会随意与人结怨。
“商兄,你尽管走,他们拦不住我。”
纳兰姝瞥了一眼吴祯脚下,目露失望之色,她用亓语对商徵羽说到,让他不必趟这个浑水。
“我与纳兰一见如故,怎么会干出如此没有格调的事情来。”
商徵羽用亓语回答纳兰姝,随后一步上前,哈哈长笑道:
“我们在讨论究竟会是哪个酒囊饭袋的草包第一个前来,没想到你是这个泼材,也算是在我二人预料之中啊。”
“好胆!”
吴祯面露怒色,他脚尖一拨,熟铜棍直向商徵羽面门飞去,若是寻常武者,面对这几近偷袭的一招,恐怕没有当场立毙也会顿时落于下风!这招吴桢平时屡试不爽!
“所以我才说,你就是这种货色。”
商徵羽怎可能是寻常武者,只见他右手手指连弹,指尖的劲道如暴雨连珠一般的打向熟铜棍端中心一点,吴祯只感到自己凝于棍端的那一团内劲在这般的连续打击下再也不复凝练,骤然四散,熟铜棍立时被震回到吴祯手中。
在吴祯发难的同时,纳兰姝也立时发起反击!
她可没有半点仁慈,手中宝剑翩然出鞘,如一道冷冽的山泉在烈日下闪耀着夺目的寒光,剑花清冷如水,剑刃封寒若冰。
众人只感觉自己眼中剑光一闪,自
己便倒在了地上,手腕经脉被纳兰姝剑气迫入,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连武器都握之不住。
纳兰姝仿佛化身为一个从雪云间下凡的仙子,手握无匹的雪域寒光,遍扫诸敌!
“结阵,不要和她硬拼!”
吴祯又惊又怒,但他没有丝毫办法,因为商徵羽的功力竟然比他的预计还要高深数倍!
“来而不往非礼也,吴兄不必心急,你很快就会和你的兄弟们一样了。”
商徵羽脚下一点,飘然向吴祯靠近,任凭吴祯手中的熟铜棍挥舞得如同狂风骤雨,商徵羽却像是一片落叶一般,在场中盘旋飞舞越是劲风鼓荡,越是触碰不到他!
无涯小步,叶落无根!
“中!”
商徵羽也不含糊,双指一点击中吴祯右肩。吴祯只感觉自己右臂如同被人重锤骤击一般,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熟铜棍刹那间就拖了手向一旁飞去!他顾不得这些,身形爆退,却见商徵羽站在原地,一脸玩笑的看着他,仿佛戏耍一般。
“纳兰,退吧。又有不开眼的家伙来了。”
话音刚落,又有一阵繁杂的脚步传来,显然是有人在急急登楼,这般顿挫有力,断不会是前来吃酒的食客吧。
商徵羽见纳兰还在拼杀,当即笑着冲入场中,几掌便荡开身边刀剑,一把握住纳兰皓腕,将她拉了过来。
“走了!”
商徵羽足下轻点,带着纳兰姝夺窗而去,就在两人越窗而出的同时,突然身后一声爆喝!
“放箭!”
只见一楼早已埋伏好的那些弓箭手骤然松开手中弓弦,箭矢对着二人呼啸而去,就要将他们扎成刺猬!
“抱紧我!”
商徵羽在空中一番翻腾,将纳兰姝挡在身后,纳兰姝也不是扭捏之人,当即将双手环抱于商徵羽腰间。
商徵羽手中如长鲸吸水一般吞纳了一口先天之气,随后双掌上下一分,在身前划出一道轮动的太极图!其上罡气凝练有若实质,顿时间挂起一阵磅礴飓风!
大风云掌第二式!风云轮转!
数十只箭矢尽数被罡风汇聚到太极图上,随后崩散,借着这股力道,商徵羽带着纳兰姝飘然远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吴坛主,勿需远送,哈哈哈哈”
“该死!”
吴祯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摸着还有些酥麻的右臂,面色阴沉。
第四十七章 暴露
明月依稀,星光点点。
两个人影落于街末一角,正是商徵羽和纳兰姝。
“商大哥!此番多谢了。”
纳兰姝将宝剑插回腰间,双掌交叉贴在前胸,对着商徵羽微微鞠躬,这是北域人遇见值得敬佩的朋友才会使用的祈福礼,象征着尊重与敬仰。
“没什么,中原大地幅员辽阔,自然也有许多英雄豪杰,你见到的都只是普通人,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无论怎样,我还是要多谢商大哥,我进入中原之后所见的人对我均是非打即骂,商大哥还是纳兰遇见的第一个友善的大魏人士,这不得不令人欣喜。”
商徵羽面上带笑,然后将目光转向了纳兰姝的腰间长剑。
“怎么,商大哥能看出我的身份?”
看着商徵羽的动作,纳兰姝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额间一抹华彩灵动,娇美异常。
“若说其他装束,我还看不出太多,但这剑柄之上缠绕的纯白兔毫却让我万分确定,你就是雪云国的人。”
“哦?怎么说?”
纳兰珠顿时来了兴趣,她凤眸流转间,闪动着丝丝灵慧之气。
“据我所知,雪云国有个传统,所有佩戴刀剑之人,其柄上必须缠绕雪色兔毫,已示与其他北域民族有所不同。缠绕一圈者为普通民众,三圈者为商贾士卿、军中队长,五圈者为王朝贵胄、一方豪强,七圈者为雪云国主、皇族子弟。”
“纳兰你的剑柄上,足足缠了有七圈,外加一个灿金云铃,这间寓意,无需我在明言了吧。”
“商大哥,你果然是真的去过北域。”
纳兰姝俏笑妍妍,抬手取下腰间长剑,只听蹭的一声,宝剑声若凛泉,寒光乍现,落入纳兰姝手中。
“此剑名为寒濯,乃是我父亲命人替我打造,三年成器,三年铸锋,总共历时六年,乃是我们雪云国除了父王所佩焦鱼之外的第一剑!”
见得身前这个小丫头眉飞色舞的样子,商徵羽好气又好笑,他将纳兰姝拉到一边,笑着说道:
“你这般对着旁人如数家珍,就不怕我当一回贼人将你连人带剑一并劫走,让雪
云国国主大人人财两空?”
“商大哥才不会当强人。”
纳兰姝言之凿凿,看的商徵羽一阵摇头。
“纳兰,人心隔肚皮,我知道你武功颇高,又有宝剑在手,不惧强敌,然世间万物阴阳生克,并非没有掣肘之道。以后这类话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以免为自己招来祸端,你可记住了。”
“还有,回去之后最好把你这身装扮去掉,免得在惹出麻烦。”
见着商徵羽认真的样子,纳兰姝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能和她把酒言欢好爽义气的大哥,纳兰姝没有半点的戒心。
“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自不会害你。好了,有聚有散方为江湖,此间夜深,回去好好休息吧。”
商徵羽足下轻点,整个人翻腾而起,落于屋顶之上。
“商大哥,你所归何处?我如何寻你?”
“去涿州清风抚月阁,自然能寻到商某,哈哈哈哈。”
一声长笑,商徵羽已然离去。
“二弟,你说的可当真!”
一个大殿之中,正中铺着一张硕大的虎皮,威风凛凛。首座之人带着一黄金镶嵌的火红珊瑚虎头扳指,正一脸惊喜地望着身前的吴祯。
正是翊门的门主,通天魔眼庞恨!
“大哥,错不了,双掌交错狂风起,定是大风云掌无疑。”
“好!此事若为真,二弟当立首功!”
庞恨跳将起来,满脸兴奋地在大殿中走来走去,吴祯却不像他的大哥这般兴奋,揉了揉右肩,还在隐隐作痛。
“大哥,这个商徵羽不好惹啊,功力高强,劲雄厚,若是一对一,我当撑不过是个回合。”
“的确是个硬点子。”
庞恨对吴祯的功夫在了解的不过,虽说在整个京城纷杂的帮派之中白龙坛未必排得上号,但吴祯的功夫却稳稳能进前二十,他既然这么说来,看来商徵羽必定是和自己一个级数的高手。
“二弟放心,我自有把握,就算他商徵羽功力高强,我们也断不能失了这个先机,你且回去,加紧派人打探他们的消息,连带那个北域的女人一起,就说是白龙
坛寻仇,不要让其他几家看出蹊跷。”
“是!”
待吴祯走后,庞恨嘿嘿一笑,他从大殿后门离开,七拐八绕的行至一个假山之后,不知他动了什么,只听轰隆声大作,那假山竟从根部裂开一个一人宽的裂缝,通向地底不知何处。
“老朋友,看来必须要让你帮忙了。”
庞恨自言自语了几句,随即走向地道深处不见踪影。
“嗯?”
商徵羽刚刚行至狮子桥头,却突然停了下来,只见桥上站着一黑衣男子,头戴斗笠,手握三尺长锋。身边倒着三个同样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显然是活不成了。
不知这男子使了什么手段,那三尺长锋在空中一个盘旋就飞入了背后的剑匣,转身离去。
商徵羽微微眉,不知为何他始终觉得这个男子身上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几个腾跃便飞上了狮子桥,只见那三个蒙面人身上无半分多余的伤口,均是一剑断喉毙命,这般狠辣手段,定是老牌杀手无疑。
“这燕京,当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商徵羽见远方有人提着火把快速行来,应是京城的巡查军士,当即翻身躲入桥底。
“停!其他人不要上前!陈伯,你且来看看。”
只见前来的人群中当先一剑客将其他人尽皆拦在身后。他身穿紫云升腾袍,腰间玉带环绕,佩一三尺长剑,剑鞘竟是以蛇皮缝制而成,其上附以细密蛇鳞,比之一般软鞭还要坚韧。他与另一矍铄老者打着火把走上狮子桥。
老人环顾四周,在尸体上一阵揉捏,随后又翻出几根银针扎在尸体之上,见得银针泛起青色,微微点头。
“以这般手段来看,此人定是之前刺杀大皇子殿下的那位武林强人,也只有他的劲能让这银针变为青色。”
银针泛青!冥罗杀道!
商徵羽瞬间就明白他为何会对那个黑衣人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因为那个人和他一样修炼有冥罗杀道!
此人和白苍天有关!
商徵羽一时激动,劲不由自主的逸散出来,顿时惊醒,可惜为时已晚。
第四十八章 仁剑!颜真道
“谁!”
寒光瞬间出窍,剑客单手挽出一个剑花,沉腰落膝向下一钉。剑锋竟直接洞穿狮子桥,直指桥下的商徵羽!
商徵羽只感觉脊背处一股森森寒气洞射而来,顾不得其他,双掌一拍桥面,从桥底贴着江面飞也似的窜出!
“哪里跑!”
剑客怎肯罢休,同时腾身而起,脚下踏虚而行,两人一前一后,须臾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快,呼叫援手进行围剿!”
老者手握火把,站在桥头看着那一前一后消失的商徵羽和剑客,不知想些什么。
“看你往哪跑!”
剑客手中寒光迫近,又是一道剑芒洞射而出,商徵羽身形一沉,险险躲过,随即叫到:
“那人早已离开,你们抓错人啦。”
“是否抓错,阁下与我回去,自能分辨!”
年轻剑客见再击不中,索性不再出剑,足下运劲,竟比之前又快了几分,与商徵羽只差一个身位!
商徵羽绝不可能随他回去,自己这一身冥罗杀道的功力可是实打实的,在银针验看之下断不可能隐瞒得住!
“别欺人太甚!谁不知朝廷善于屈打成招,我若随你回去,哪还能有半分活路!”
“若你真不是凶手,我可保你平安无事!”
“哈哈哈,笑话,我行走江湖十数年,还从未听闻如此可笑之事,你一个朝廷鹰犬之辈,如何能口出狂言!”
“就凭我师傅乃天子亲封的仁剑,颜真道!”
一时间。
江水潮声平,两岸鸟飞寂。
颜真道,一个震古烁今的名字,一个大魏朝活着的传说。
本名颜三,生于燕京城外的一个穷苦五口之家,父亲以在太平港替人扛货为生,一次机缘巧合下,颜真道被昆仑派一名下山巡游的长老看中,认为他骨骼惊奇,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当即传下昆仑绝学‘九转一线天’前半卷,言说自己要游历三年,三年之后,将会回来考教,若是学有所成,便会带他上昆仑祖庭拜会老祖,正式收他为徒。
谁知那个长老一去不复返,不知何故,颜真道便带着自己攒下的盘缠,一路西行,横跨千里到达那昆仑祖庭求道,在大门前一跪就是七七四十九天,昆仑掌教有感其赤诚之心,破格让他参加了五年一次的昆仑大比,结果颜真道技压群雄,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夺得大比第一,震慑四方,昆仑掌教天辰子亲自收他为徒,因其与道有天生的亲近,故此改名颜真道。
自此,这个名字如旭日朝阳般升起。
颜真道学成
后下山游历四方,但凡与人比斗,若是良善之辈,便点到为止;若是奸邪之徒,必成剑下亡魂!整整二十年,未尝一败!群邪辟易,妖魔退散,更是将整个武林为之一清,让无数人叹服。
最后当今天子亲自去昆仑请他出山,并御赐九龙剑,令其代表朝廷号令江湖。
一时间江湖震动,无数武林大家纷纷向他挑战,结果依然难求一胜利,就连神霄正天门的上一代门主,被尊为一代剑神的方天一都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最后颜真道与另外四名同辈的剑道宗师于北域第一峰华阳之巅论剑天下,结果虽不得而知,但之后便传出了天下四剑的名号。
仁、义、天、霜。
而颜真道,正是排名第一的仁剑!
“我师父他老人家奉君命执掌江湖,自他驻守燕京以来,从未出过一起冤假错案,我以师傅的名义向你保证,你若不是凶手,定不会冤枉与你!”
“信你有鬼!”
商徵羽虽知道此人多半真是颜真道的徒弟,但那又如何,足下虚空一踏,整个人如雨燕一般再次加速。
“冥顽不灵!”
剑客显然是怒了,再也不顾其他,气贯长剑,一缕若有若无的剑芒在剑锋之上吞吐不停,逐渐凝练。
“中!”
剑客手上一抖,那缕剑芒突地向商徵羽洞射而出,来人本就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剑芒挟着锐利的罡风瞬息便至!
“该死!”
商徵羽避无可避,只能硬拼。
他转身直面剑客,双手急急捏印,一时间狂风汇聚,尽数向双手掌心凝结而来!
“不够!”
商徵羽再度发力,连身边的江水都开始被狂风吹得翻涌不停,甚至开始掀起丝丝波涛。
别看动作纷杂,但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瞬之间,只见商徵羽双手印决之上已然凝聚了无边的罡风,他手印前推,与那洞射而来的剑芒正面相抗!
狂风大作,掀起无边惊涛打向二人,气浪交叠,商徵羽和剑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纷纷被骇浪打入水中。
“呼”
剑客扑腾间浮出水面,却只看见一个远去的背影,自己先行发招,此人回气竟然如此迅捷,再想到对方与自己仿佛不相上下的年纪,不禁有些气恼地仰天吼道:
“天涯海角,我定要将你缉拿归案!”
“哈哈哈哈,你真的找错人啦!”
商徵羽此刻甩掉跟屁虫,心情大好。其实他并非与剑客一样落入了水中,而是借着气浪水流而行,瞬间与剑客拉开了距离,
待得剑客浮起,自己早已离开。
想到这里,商徵羽不由得有些许得意,右手下探,准备豪饮一番。
“完了!我的青竹酒筒呢!”
这厢边懊悔万分,而那厢边也恼怒非常。
“该死!”
剑客爬出水面,手里握着商徵羽此刻朝思暮想的青竹酒筒,连手指都捏得有些微微发白。
“我陆文轩誓要把你捉拿归案!”
“陆大人!”
几声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原来是那些追随而来的巡城捕快。只见他们一个个满面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累的够呛。
“陆大人,呼呼,可否抓到那贼人。”
“你说呢!”
陆文轩此刻心情不爽,没心思搭理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关键时刻没有半点作用的巡城捕快,将手中的青竹酒筒向为首的一个捕头一丢,结果那捕头差点没接住。
“去查,这几日有谁见过别着这个青竹酒筒的人,他年纪身高与我相仿,头发散乱,带着一副护手,脸上没有明显的特征。”
“是,小的马上去办。”
捕头自然知道这位大人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京城捕头能惹得起的,怀里抱着青竹酒筒带人一溜烟地向衙门跑去。
“真希望他们抓人的时候也能跑这么快。”
“喂,我说陆大哥,你号称诛邪剑,这次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还被人丢河里了,哈哈!”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陆文轩头也懒得回,这般轻佻的语气,整个燕京断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我说周承,你就在这干看着?也不说帮我拦下他。”
“你别埋怨我,我也是刚到。”
这个声音的主人从树梢上跳下,看起来只有二十不到,比陆文轩还小上几岁。他手上握着一根淬火凝霜枪,一脸嬉笑地走了过来,右手顺势就搭上了陆文轩的肩膀。
“你也不必过于懊恼,那个人的功夫相当不错,他借着你的力道顺势远去,就算你没有落入水中,也追他不上。”
陆文轩知道周承上前不会只为了说些废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倒让他再没了调侃的兴趣。
“罢了,陆大哥我算怕了你了。”
看着陆文轩逼视的目光,周承果断举手投降。
“前一日,白龙坛的地盘上出现了一个北域打扮的女子,吴祯前去寻事,与人大打出手,当时这个女子身边有一男子,身上便带着那个青竹酒筒。”
第四十九章 天子榜
商徵羽为防有人暗地里跟踪,特意绕了一大段路才回到鸳衾凤枕楼,刚坐下,便着人送来一大坛烈酒,抱着就牛饮起来。
“今日竟然遇见个捕快,真是晦气,老七你说是不是。”
商徵羽放下酒坛,袖口在嘴边一抹。一阵阴风挂过,房间里顿时多了一个面覆暗银色面罩的黑衣人。
“四哥,三皇子来了。”
“哦,三皇子今天终于来了?怎么说?”
商徵羽盘坐在椅子上,手掐逍遥天岚经印决,行功将灼烈的酒气逼于一处,压下体内那股早已蠢蠢欲动的阴寒内劲后,才抽空问道。
“具体不知。”
商徵羽眉头皱了起来,按理说三皇子应该立刻派人安排曹应龙前去告御状,但这几天他非但没有着急,反而对于见面一拖再拖,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三皇子派人传话,想要与四哥面谈。”
“哦?与我面谈?”
商徵羽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这是三皇子看中了自己清风抚月阁的身份,想要拉拢吧。
“不见!”
商徵羽今日本就被陆文轩追的有些不痛快,此刻还要他去‘觐见’那什么三皇子,顿时让他来了脾气。
“等他将曹大哥的事安排明白,我再去见他也不迟!”
“商徵羽,你好大的排场啊,连三皇子殿下也请不来你吗?”
一声娇柔嗔怒从门外传来,随后房门就被退开了,商徵羽侧眼一瞟,子弃已然没了踪影。
只见当先一人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身后左右跟着花飞雨和曹应龙,身后紧跟着十余名精甲卫士。花飞雨巧笑嫣然,而曹应龙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有本事的人自然会有相应的脾气,雨儿,切不能以长常理视之。”
“飞雨知错了。”
花飞雨对着商徵羽微微欠身作揖,眉目流转间自有一股风情。
可惜商徵羽始终毫不在意,这反而放三皇子卫更加欣赏。
“小人商徵羽,拜见三皇子殿下。”
人已到,必要的礼节还是少不了的,商徵羽索性双膝跪地,叩足了三个响头,引得卫当即哈哈大笑。
“快快平身,你千里迢迢护送曹将军进京,期间诸多凶险孤尽皆明了,没想到皇兄为了隐瞒事实真相竟然派人暗中截杀,这般下
作手段真是骇人听闻,还好有你护佑前后,才能保得曹将军安全。”
“殿下过誉,小民惶恐。”
说完,商徵羽再次拜下。
“快快起来,不必如此。此间过来,一是要亲眼见见曹将军口中的少年英雄,表达孤的感激之情。二来也是想多了解一番清风抚月阁的情况。”
果然,正戏来了。
对于三皇子卫的开门见山,商徵羽倒也不算反感。花飞雨早已料定三皇子有此一招,曾与他明言,让他见机行事。
“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很满意商徵羽的态度,刚刚落座,便看见花飞雨翩然而来,素手摇曳间为他斟满一杯香茗,青葱玉指在烟波中流转,别有一股柔媚风骨。
“雨儿,你先带曹将军下去歇息,这里有胡将军便可。”
“是,飞雨去了。”
……
三皇子卫与商徵羽相对而坐,身后是十多名精甲卫士,房间本就不算宽敞,此刻更是几近占满。
“胡硕,你且留在这里,让其他人去外面等候。“
“殿下……”
“照做!”
见得三皇子卫随意间露出的一丝威严,商徵羽对他的感官又有所不同。在大皇子卫挟天子威势的高压下还能固守一隅,不得不说这三皇子卫还是有些气度和胆量。
“商徵羽你现在可以说了。”
“不知殿下想要知道些什么?”
……
“雨儿,你这次可是给我立了大功啊!哈哈哈哈!”
待得花飞雨再次见到卫之时,已是几近天明。
三皇子雄姿英发,笑的异常豪迈,而身后的胡将军也眉目带笑,以花飞雨的玲珑剔透,自然早已料到其中关键。
“殿下,你这般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花飞雨如云中仙子一般翩然而来,扑入卫怀中,卫大肆宠爱一番,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这商徵羽你定要替孤好生招待,切不可轻慢,孤有大用。”
“飞雨记住了。”
一道黑影窜入房间,不是子弃又是何人。
“这个三皇子,想要我们成为他手中的刀,金银财帛收买人命,嘿嘿,商某在他眼中就是这
么粗浅的人马?”
只见商徵羽桌上放着足足三百两金锭,右手边放着一个足足一人高的黑匣,这些是三皇子卫临走前留下的。不用看商徵羽也知道,这是他离开苏震军中之时留在那里的玄铁重剑,三皇子为了拉拢他还真是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四哥,线报刚到,已有多批武林中人来到燕京。”
子弃间手中布条在商徵羽面前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十几个名字,而且随便拉出一个都是震动一方的人物!
“水天一刀王闻笑。”
“紫罗道火段阴奇。”
“影屠。”
“血运三子。”
“都灵二老?连这两个死鬼也来了?”
……
商徵羽是越看越有意思,这里面来的大半都在杀手榜上,而且均是百名之内,特别是那都灵二老,排名杀手榜第五十一位,与杀手榜内榜的前五十就差一个名次。
“想必他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将名次再提一位吧,毕竟三年一评的杀手榜,今年又到开启的时候了。”
杀手榜,与江湖上在普通人口中流传的武榜性质类似,武榜是将武林中所有的人都包括在内,而杀手榜则只包含杀手,范围要小得多。
对比来看,杀手榜上的杀手如果在他的排名后面再加上一位数,便基本是他本人在武榜上的排名了,不过越是排名靠后的人则会掉的越多,如果说杀手榜第一杀神白苍天在武榜上是排名前十的大高手,那排名五十一位的都灵二老可能就要就要在武榜的五六百名开外了。
杀手榜和武榜在刚提出来的时候,众多江湖人士极尽嘲讽之能事,甚至有人扬言要将评选之人全家赶尽杀绝!无论是上榜之人还是落榜之人均恶言相向,此榜单一出,几近掀起了一股江湖浩劫。
但随后叫嚣的人却瞬间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所有声讨戛然而止。
只因有人传出话来,这个榜单是天下道门之首昆仑、天下第一剑宗神霄正天门、天下第一禅宗梵音寺主持,加上东方、西门、南宫、北冥四大家族和其他江湖大派共同商讨而得,不由任何人反驳!
再往细微处探究,这里面的串联之人竟然是天下四剑之首、仁剑颜真道!
莫非这还是天子暗中授意?真的欲以颜真道一人之力号令江湖?
此间种种,越是深究则越是骇人。
第五十章 老者与剑客
“还不止。”
子弃沉闷的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飘来一般,只见他将手中玉碎指向最后端,上面赫然写着:
无面!
“我的乖乖,这下可麻烦了!”
商徵羽怪叫一声,差点把桌下的酒坛砰洒,赶忙将其抱入怀中,豪饮几口方才压下心中的惊骇。
无面,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没有人知道他的样貌,因为他每次出现都会换上不同的面孔,而且杀人之后都会习惯性的将死人的面皮剥下做成~人~皮~面~具,排在杀手榜第二十七位,真正的杀手榜内榜中人!
“四哥,你好像与他有怨。”
子弃依旧一片平淡,与商徵羽的坐立不安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是如此我才说麻烦啊,当初他再梁州杀人,恰好被我碰到,便将那人救下,如此便结下了梁子。我感觉说不定他不是冲着曹大哥来的,而是冲着我来的!”
商徵羽顿时没了脾气,仰天豪饮一大口,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商师傅,总算是赶上了。”
又是一道娇~声从屋外响起,从声音来看定是一个绝代佳人。但与花飞雨的娇嗔有所不同的是,这个主人话语中带着欢腾与喜悦,半点也不掩饰。
“雨柔薇?阁主让你从云州回来了?”
商徵羽惊讶间转身。只见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如玉如兰的丽人盈盈立于门外,可不就是在定威城云梦阁中将那遂末迷得神魂颠倒最后丢了性命的雨柔薇雨娘子吗。
“柔薇见过商师傅,见过七师叔。”
“好。”
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子弃此刻见到雨柔薇也不由得说了一个好字。
只见雨柔薇所过之处,暗香浮动,似有若无。双目间炯炯有神,精华内敛。莲步轻缓,却隐隐有香风盘踞。此间种种,无不说明雨柔薇的内力又有精进。
这自然当得子弃的一个好字!
“来的正是时候。”
商徵羽长舒一口气,要是真让自己和七弟与那些杀手榜上的人物死磕,二人还真是胜算渺茫,此刻阁主将雨柔薇派来增援,就算依旧不敌,也可全身而退了。
“柔薇,阁
主命你前来,可有何吩咐?”
商徵羽心情转好,自然再次喝起酒来,须臾间半坛子已下了肚。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让柔薇前来燕京听凭师傅们调遣。商师傅,你的青竹酒筒呢?”
雨柔薇心思细腻,进房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常,商师傅平日里几近从不离身青竹酒筒竟然不在此处,何等怪异。
“被人打,丢了。”
子弃眼角微微翘~起,竟仿佛是笑了。商徵羽当即跳将起来,将与那陆文轩江面激斗的事情对雨柔薇又说了一遍,说到青竹酒筒落水遗失,那表情简直懊恼已极。
“商师傅无需如此,柔薇再去为师傅做一个便是了。”
说着雨柔薇便向屋外走去,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一个不知坐落于燕京那个角落的普通人家中,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立于厅堂之内,他身穿灰色麻布长袍,两鬓斑白,脸上皮肤苍老得不像样子,根根纵横交错的周围将他的面庞仿佛割裂开一般,让人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他的双手交错放于后背,右手背隐约纹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恐怖骇人,仿佛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慕寒,你这次的行动过于仓促了。”
老者的面前站着一个黑衣年轻男子,头戴斗笠背负长剑,若是商徵羽再次,定能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
此人就是今夜在狮子桥与他气机交感的黑衣剑客!
“师傅,是徒儿鲁莽了。原以为大皇子王府中不会有顶尖高手,没想到竟埋伏着众多被他收买的武林人士,虽然徒儿毫发无伤杀了出来,但王府短时间内却是再也进不去了。”
“无妨,便让他在多活几天。雇主这些天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催促,我想可能事情有变,缓一缓也好。”
老者望了一眼屋外清冷的月光,森然一笑,仿佛鬼魅一般。
“你的身体感觉如何?近些时日可有精进?”
“回禀师傅,自从服用了师傅给的丹药之后,我感觉体内内力充盈,循环往复不停,时时都有精进。敢问师傅这是何种神奇的丹药,怎能有如此奇效?”
老者嘿嘿一笑,捋着下巴上的花白长须,笑叹道:
“此乃
特意炼制的阴罗丹,对于冥罗杀道劲的增长有极大的好处,师傅已老,此等丹药对我无甚大用,既然你如此喜欢,那你便全拿去吧。”
说完,老者从腰间摸出两个小瓷瓶,递给黑衣剑客。
“师傅怎可如此!弟子惶恐!”
黑衣剑客立时双膝下跪,额头贴地,看得老者一阵摇头。
“慕寒,你少说也跟了我七八年了吧。”
“是,七年零二百八十七天。”
“你倒是记得清楚,我老啦,身下也没有子嗣,也就只有你这一个徒儿,我早已将你视做我的衣钵传人,将来还要靠你替我养老送终。这些身外之物不留给你,我还留给谁去,快拿去。”
“徒儿不要!师傅长命百岁,福寿延年,这些东西还是留给师傅吧。”
老者笑了笑,前走几步将黑衣剑客搀扶起,将两个瓷瓶亲自放在他的手心。
“师傅的功力已臻至化境,难道还要靠这种身外之物凝练内力吗?你虽然根骨奇佳,悟性更是非凡,但终究练功时日尚浅,这东西给你服用才不会辱没它们,切莫辜负师傅的一番好意。”
“是,徒儿谨记。”
黑衣剑客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瓷瓶收入怀中,那边仔细的模样,看得老者不由得含笑点头。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倔强,不过也正是如此你才能在冥罗大道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老者走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木桌旁坐下,桌上一展摇曳的烛火在风中飘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黑衣剑客思前想后,仿佛在心中暗自印证着什么,随后终是抬头,轻声道:
“师傅,徒儿还有一事要禀报。”
“嗯,说。”
“我在狮子桥时,解决了三个尾随而来的黑衣人后,于桥头见到了一个年轻男子,身材与我相仿,年纪稍大,披散着头发,手握一青竹酒筒。”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异常熟悉的味道,好像他身上有种东西与我气机交感,但思前想后也不得要领。之后巡城捕追来,我便离开了。”
“气机交感?”
老者眉头微蹙,他脑中一段记忆一闪而过。
第五十一章 水天一刀王闻笑
“莫非是……”
“慕寒,你且看看是否是此种感应。”
说完,老者未有动作,但身上缓慢散发出一丝一缕的莫名阴寒之气,凝聚于周身寸许之内,哪怕是特别修炼过阴寒劲的高手也未必能感应得到。
但在黑衣剑客感应中,师傅仿佛如明灯一般耀眼,那股与自己劲气机交感的感觉愈发强烈,没错了,正是此种感应!
“师傅,徒儿感觉正是如此这般!”
被唤作慕寒的男子斩钉截铁的答道,这让老者瞬间动容。
“当真!”
“千真万确!”
老者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但随后忽地舒展开来,竟露出了久未有过的朝气蓬勃之相。
“哈哈哈哈,天不亡我白苍天,哈哈哈哈!”
“商师傅,给你。”
一大早,雨柔薇便等在了商徵羽房间门口,只见她手中抱着一个崭新的青竹酒筒,散发着丝丝新鲜的青竹香气,显然是刚刚采伐下来,其上细心篆刻着诸多竹叶,鲜嫩翠绿,想来定是雨柔薇亲自雕琢而成的。
“劳你费心了。”
商徵羽接过这崭新的青竹酒筒,闻着酒筒内散发着的丝丝清香竹气,大大一笑。
“且随我去灌上美酒养一养这宝贝再说其他!”
语罢,商徵羽率先腾空而去,雨柔薇娇笑间紧随而上,两人一前一后,向前院飞驰而去。
行至半途,商徵羽见一人站于春草湖畔,遥望湖面表情怅然。
“哦?曹大哥?”
商徵羽立时换气落下,将手中青竹酒筒向后一抛,雨柔薇会意接入怀中。
“你且先去帮我打三斤青竹酒,定要二十年的陈酿。”
“是,商师傅。”
雨柔薇翩然而去。
“曹大哥,你有心事。”
曹应龙望着着碧波千里的春草湖,一尾渔舟漂浮其上,如无根的浮萍,被风吹得东西来去,不由自主。心中怅然若失,长叹道:
“跋涉千里,躲过重重危机来到这天子脚下,却迟迟见不到天子,
我心难安呐。”
“曹大哥且安心,或许三皇子另有安排也说不定。”
商徵羽知道曹应龙自从来到燕京之后,每日无时无刻不是想着为那八千青云忠烈沉冤昭雪,其他包括个人安危尽在内皆被他抛于脑后,可惜燕京虽大,却没有他容身之所。若没有三皇子的妥帖安排,恐怕他前脚走出鸳衾凤枕楼,便会惨遭截杀,横死当场。
这些日子商徵羽和子弃也将许多情报告知了曹将军,他自然知晓此刻整个燕京都在寻他,但越是如此,心中越是不能平静。
“曹大哥稍安勿躁,现在整个京城全都是大皇子的眼线,居清风抚月阁的线报,大皇子不仅在江湖中抬高了对你人头的悬赏花红,更是拿出了一本武林秘籍《龙蛇三击》作为杀死你的最高奖励,现在单是杀手榜百位以内的强人在京城就汇聚了有十多位,甚至连排名前三十的高手都有出现,曹大哥切不可鲁莽行~事啊。”
“这些我都知晓,然八千青云英魂尚在等我替他们沉冤昭雪,我却再此裹足不前,于心难安呐。”
商徵羽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甚作用,这是曹大哥的心病,除非此间立刻带他去撞那天钟,否则谁来都无用。
“曹大哥,走,我陪你去喝两杯。”
商徵羽刚要拉着曹大哥离开,突然心有所感,回头遥望春草湖,只见湖面依旧碧波一片,还是那一尾渔舟摇曳其上,好不惬意。
“不好!曹大哥快退!”
商徵羽瞬间一掌拍在曹应龙前胸,柔和的掌风瞬间将人推离了湖畔,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暴起一道数丈高的激流,如一道灼烈刀锋至上而下劈向曹将军原本站立的位置!
“哈哈哈哈,曹应龙你果然名不虚传,深谙兵家虚实之道,竟躲在这宛如大皇子后宫的鸳衾凤枕楼之中,难怪外面的人遍寻不得啊!”
随着这声张狂大笑,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从春草湖中腾跃而起,踏浪前行,须臾之间飞跃数丈,稳稳落于商徵羽身前。
此人看不清容貌,单手握着一把一人长短的斩~马~刀,垂于地上,在阳光下熠熠夺目,刀身异常厚重,比之商徵羽的玄铁重剑也不遑多让。
“水
天一刀!王闻笑!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
商徵羽早已知晓来者的身份,昨日刚刚收到情报,今日便登门而来,不得不说杀手榜中的家伙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嘿嘿,其他人在燕京遍寻不得,只有我反其道而行之,果然让我一击即中,黄口小儿,今日我心情大好便不与你计较,快快离去,切莫自误!”
说完,王闻笑拖刀上前,刀刃在地面拉出一道细长的刀痕,可见其重量。
“嘿嘿,曹大哥,你且退后,将他交给小弟便可。”
“那你自己小心,曹大哥在此帮你压阵。”
一路行来,曹应龙对于商徵羽的功夫始终颇有信心,见商徵羽如此这般,想必是有着一定把握。
商徵羽咧嘴一笑,不退反进,取下~身后背负的玄铁重剑,当的一声便将他砸向身前地面,无数烟尘滚滚,将商徵羽隐于其后。
“商徵羽旧闻水天一刀威名,可惜无缘得见,今日相逢,怎可轻易放过!”
“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王闻笑脚下一顿,眼前这个小儿虽年纪与自己相差数十载,但这挥剑顿挫之间毫无滞涩,显然是内里颇为雄厚。以往水天一刀便是以重刀劈砸以力破巧而闻名天下,但看这小儿的样子,竟与自己走的是同一路数,真是让人侧目。
“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王闻笑看了一眼商徵羽身后的曹应龙,杀机森然,瞬间沉腰弓身,整个人如同一个绷紧的弓弦一般,顷刻间弹出,手中斩~马~刀拖在身后,目中精光一闪,跨步拦腰间一记横扫千军至下而上向商徵羽写斜斩而去!
“正合我意!”
商徵羽从未怕过,更何况对手也是和他一个路数,狭路相逢,强者生弱者死,容不得半点花俏!
“且看水天一刀有何令商某惊艳之处,看剑!”
平天剑法!荡魔!
玄铁重剑与斩~马~刀狠狠的撞在一起,只听嗡的一声,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翻腾的沸水之中,周身血气翻涌,王闻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小辈与自己正面硬撼而不落下风,当即有些骇然。
第五十二章 只愿不做握刀人
“来而不往非礼也!”
商徵羽手腕急抖,玄铁重剑如陀螺般急转而进,剑身裹挟着无匹的罡风,向王闻笑面门直刺而去!
平天剑法!诛邪!
“好小子!”
王闻笑大喝一声,压下心头惊骇,将战马刀横于胸前,双手上托,立时改变了剑锋走向,从耳畔处险险擦过!
躲过剑刃,让罡风却未破去!
飓风一般缠绕在剑身的螺旋劲在商徵羽的手腕抖动下在王闻笑耳畔骤然炸开!王闻笑如何料到商徵羽竟还有此暗招,但他毕竟身经百战,脚下本能间便拉开距离,躲过了炸开的螺旋劲。然头上身上的斗笠和蓑衣却没有他本人那般好运了,在罡风炸得七零八落,就连蓑衣上肩部也被削去了一大~片,崩散在狂风之中。
“好!”
曹应龙见商徵羽占据上风,不由得大声叫好!
“喝”
两军对垒,就讲究一个先机,此刻商徵羽占据上风,自然不肯放过王闻笑,脚下一阵错落间跟上王闻笑,玄铁重剑再次劈砸而下,誓要见他斩杀在此!
“黄口小儿!勿要欺人太甚!”
一向都是王闻笑如排山倒海般地劈砸对手,他自己何时受过如此待遇,在他看来这就是商徵羽在故意羞辱于他,当即怒火中烧,磅礴的劲从他身上爆开,挺腰横斩瞬间将玄铁重剑重逾泰山的一击拦下,商徵羽只感到一股无匹的巨力从剑身上传至手腕,几乎连玄铁重剑都握之不住,脚下一点立时与王闻笑拉开距离。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寂,但这次王闻笑面露严肃之色,再不敢小觑商徵羽。他将气劲尽数贯于刀身,整个人犹如一把藏在鞘中的绝世宝刀,一旦出鞘,必要饮血而还!
恰这时,一个丽影从树林里飘飘然落于场中,带来香风阵阵,闻之让人陶醉。她手中提着一只装满酒水的青竹酒筒,飘散出丝丝酒香。莲步轻移走到商徵羽面前,恭敬的将青竹酒筒献上。
“商师傅,雨柔薇来晚了。”
“不晚!”
商徵羽在王闻笑惊愕的眼神中,随即将玄铁重剑插于地上,拔开木塞便对着青竹酒筒豪饮起来,就像自己已经不在了一般。
“好胆!”
王闻笑哪里受过如此羞辱,宝刀瞬间出鞘,比平日以命相搏时还要狠厉三分,而他眼中的商徵羽却无有半点反应,依旧在畅快饮酒,对他来说这无异于引颈自刎!
“不要打搅师傅喝酒,你的对手是我!”
只听一声娇叱,雨柔薇双手有若彩蝶般翩然舞动,须臾间便从广袖中射~出无数道寒芒,裹挟着阵阵香风,向王闻笑激射而去!
“小道尔!”
王闻笑纵横沙场数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斩~马~刀在身前画圆,一招如封似闭守得水泄不通,只听叮叮声起此彼伏,寒芒纷纷四散于周围草地之上。
寒星点点,竟全然是各式各样的暗器!
“可惜了一副上好的皮囊!”
切近的王闻笑丝毫没有因为雨柔薇的美貌而动容,他手腕急急一抖,沉重的斩~马~刀迫开最后几缕寒芒,拦腰向雨柔薇力斩而去!
“死!”
王闻笑不愧号称是水天一刀,当真有一刀断流之势,斩~马~刀毫无滞涩的从雨柔薇腰间一斩而过,掀起滔天风浪,摧碑裂石!中此一击者,断不可能再有半点生机!
商徵羽见着倒下的雨柔薇,眼中却显得万分迷离,这就死了吗?莫非真是自己低估了这水天一刀王闻笑?
“你也拿命来吧!”
王闻笑气势如虹,狂笑而起,刀身罡风再凝,向最后的商徵羽一斩而去!
杀了你,曹应龙的人头便是我水天一刀的囊中之物!
嗯?怎么回事,怎么胸口……好疼……
王闻笑前冲的身子突然瘫软了下去,他手腕一翻,将斩~马~刀插于地面,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胸前印着十几个针状梭镖,在大~腿处还有七八个,殷~红的鲜血和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惊醒,他望向眼前不远处的商徵羽,却看见
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影不断的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幻象!
再一看,原来自己之前斩杀的雨柔薇也是假的。想到商徵羽和雨柔薇好端端的站在远处,看着自己肆意张狂劈砍空气的模样,王闻笑不由得惨笑出声。
“明三绝的极幻……暗三绝的梭,……你竟然是……天香苑的人……”
事已至此,王闻笑再无半点求生**,他望着刚刚走到身侧的雨柔薇,有心起身,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敢对着商师傅刀剑相向,死不足惜。”
雨柔薇冷面带煞,柳眉竖立,对王闻笑没有半分好感,看着他的生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的消失,才感觉稍微有些气顺。
“我是……怎么中招的……”
“哼!干嘛要告诉你!”
雨柔薇还在生气,哪里会理会王闻笑的疑惑,再说一个将死之人,说与他听又有何用?
“极幻是种毒功,在你闻到香气的那一刹那,就已经中招而不自知,接下来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商徵羽对这个王闻笑并无太多恶感,江湖之中,谁人不是在杀与被杀之间徘徊不定,只不过有的人运气不好,要死在今日;有的人运气不错,能活到明天。
终究要死,便不要让人做个糊涂鬼吧。
“咳咳咳……”
王闻笑剧烈咳嗽,终是从嘴里吐出了血沫子,支撑着身形不倒的斩~马~刀也终究抵抗不了死亡的侵袭,王闻笑仰面朝天大笑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呼到:
“今生已做无头客,血雨腥风伴平生。”
“若是他朝轮回去,只愿不做握刀人。”
语罢,王闻笑的双手终是抛开了那伴随一生的斩~马~刀,仰面倒地而亡。斩~马~刀似有灵性,在王闻笑松开刀柄的瞬间,竟发出了一声长鸣,久久不散。随着王闻笑倒下,刀鸣也渐渐平息,只是这把刀彻底敛去了浑身精华,黯淡无光。
自此,江湖再无水天一刀。
第五十三章 是非皆因不得已
花飞雨倚在栏杆上,看着这灿烂的火红晚霞,怔怔出神。
大皇子卫和三皇子卫都已经三天没来鸳衾凤枕楼了,若在以往倒也无甚奇怪,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隐隐透出了一股莫名的气息。
一个黑影落于桥上,还是上次那个替花飞雨传话的黑衣人。
“报,大皇子欲与三皇子和谈,而三皇子手握筹码,待价而沽,二者暂且没有进一步动向。”
“我说呢,竟然将曹应龙放在这里不管不顾,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念头。”
花飞雨宛然一笑,将身前那一池子红绿交错、娇嫩可人的荷花都比了下去。
“卫自以为暗中派出了几个手底下的死士保护曹应龙便可高枕无忧,简直太过天真,或许是该给他们加一把火了。”
“若是你想要玩火,麻烦别连带着把我们也算计进去。”
商徵羽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了拱桥,而那个黑衣人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我可没有算计你和小七的意思。”
花飞雨嘴角微微翘起,仿佛荷花露出水面的一角,带着丝丝俏皮。
“那水天一刀又是如何找来的?我可不信他真的是狗鼻子。”
商徵羽一把将花飞雨拽了过来,没想到花飞雨借势却冲进了他的怀中,四目相对,人面桃花,娇香浮动,一派旖旎景象。
“别和我玩这套。”
商徵羽一把推开花飞雨,反而听到娇笑连连。
“你让我来我便来,你让我走我便走,还要如何你才满意,我的商大英雄?”
商徵羽对这个名义上的大姐没有丝毫的办法,在他眼中,或许全天下也没有一个人能治得了这个眼前的祸水,没错,花飞雨就是人间的祸水。
“我没心思与你胡闹,下一步要做什么?”
商徵羽轻哼一声,将头撇下过一边,再不看这个令他气闷的人物。
即使这个人或许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将水搅浑,让他们两方人马再掐起来,我们才好伺机行动。”
“你的意思,还是要把曹大哥抛出去当诱饵?就不怕一下子把你自己这么多年隐藏的身份都暴露了?”
说实话,商徵羽不信花飞雨会如此不明智,这个身份花飞雨已经苦心经营了多年,阁主定留有大用,必不会让她在此胡作非为。
“原本我确实这么想过,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说罢花飞雨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商徵羽,上下打量着,仿佛他身上有着什么惊世宝藏。
“有你可用,我为什么还要冒那个险。”
“你要我去当诱饵?”
商徵羽只是微微蹙眉,但也仅此而已。以身为饵并不是没有做过,只不过从现在这个状况看来,这个鱼饵引来的鱼群恐怕会远远超出自己能够应付的程度。
“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的,起码”
花飞雨换了一副有些俏皮的眼神,望着商徵羽娇笑间回答道。
“得让我们的商大英雄平安归来啊。”
“希望你说到做到。”
商徵羽转身离去,走到桥头,侧脸脚下一停,问道:
“水天一刀王闻笑究竟是不是你引来的?”
花飞雨深深吸了一口池塘里飘来的淡淡荷花香气,轻声道:
“这次,不是。”
“好,商某知道了,多谢。”
商徵羽大步流星离去,只剩花飞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桥上,晚霞寥落,再也不复之前的辉煌。
黑衣人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大姐……”
“住口!”
花飞雨杏眼圆瞪,立时让黑衣人再无言语。
“再让我听见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蹦出来,我割了你的舌头!”
“是。”
花飞雨表情转为黯然,她缓缓走过拱桥,来到荷花池畔的一处假山之下,幽幽地问道:
“我是否让你们很失望。”
“不,您高瞻远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并没有错!”
黑衣人单膝跪下,目光火热,他的眉间上有一道剑痕,将半边眉毛彻底削去。
“那为何所有人都不明白我的所为,难道就因为我用的都是江湖中最让你们厌恶的权谋手段。”
“恕小人直言。”
黑衣人声音浑厚,显然有着不俗的内功。
“您所处的位置与我们不同,小人相信整个清风抚月阁不会有人做的比您更好,而且在小人看来……”
黑衣人欲言又止。
“您做这一切,皆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哈哈哈哈!”
一阵劲风吹过,将荷花池中年原本静怡的画面打破。荷花前后摇曳着,将花瓣上的露水抛洒向空中,露水无处安放,纷纷跌落池塘之中,再分不出哪个是露,哪个是水。
花飞雨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两滴泪珠顺着两颊跌落,无声无息。
“可惜,世间只有你一人知晓我的初衷,而你今生永远只能做一个影子,再也不能回到阳光之下。”
“即使是影子,只要能助您和阁主达成所愿,也是无上荣光!”
花飞雨抽出香帕擦干泪痕,再度变为了那个巧笑嫣然的花娘子,散发出惊人的妩媚
“那你便好好跟着吧,呵呵呵呵。”
花飞雨娇笑间越过拱桥,翩然而去。黑衣人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方向沉默不语。
明月高悬,如意楼。
“许德才,你大晚上让我过来究竟所谓何事?”
天勾姥姥此刻心情大为不好,连续几天都没有找到关于曹应龙的半点踪迹,好不容易听说有疑似商徵羽的人在白龙坛的势力范围内露面,庞恨这家伙却死不承认,连带着吴祯也连说不是,那赔笑作揖的样子看着都让人火大。
“当然是为了曹应龙了。”
许德才笑的像个弥勒佛一般,让人无法生出恶感,他抬手间请天勾姥姥坐下,语态极度恭敬,挑不出半点毛病。
“不老山并非本地势力,而火龙堂管辖区域狭小也不太可能发现有用的情报,我二者皆是有力无处使。至于千鹤楼,或许韦庆这段时间都在为韦霄运功疗伤,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的事情。如此让庞老大占得了先机倒也不在许某的意料之外。”
“那也断不能放任他如此!
天勾姥姥手中天幽噬心杖向下一顿,厚实坚硬的青石地板瞬间如蛛网般炸开,烟尘翻飞。
第五十四章 反客为主
“天勾前辈不必动怒。”
许德才谄笑着为天勾姥姥斟满一杯香茗,待得她气消之后才缓缓说道。
“按照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也是一无所获,以许某之见,我们必须打破现状,才能重新夺回主动权。”
“哦?如何打破?”
天勾姥姥被勾起了一丝兴趣,若说临场厮杀她的确是个中好手,但要说到阴谋诡计,这个许德才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要不然火龙堂也不会在燕京与千鹤楼和翊门同列为三大帮派了。
“天勾前辈您应当知道这几天来了众多杀手榜中的高手吧。”
“自然知晓,那《龙蛇三击》连我都有些眼馋,要不也不会连夜前来与你商讨对策了。”
天勾姥姥目露疑惑之色。
“难道你要放出话去,让庞恨与那些杀手榜上的家伙对上?那些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恐怕没那么容易。而且,你就不怕弄得一发不可收拾吗?”
“那就要看怎么做了。”
许德才拍拍手,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人走了进来,看不清五官。只见他身后背负一把玄铁重剑,腰间别一青竹酒筒,乍一看还以为就是商徵羽本人。
“我以他为饵,不怕那些人不上钩。”
天勾姥姥看着这个年轻人,嘴角慢慢的浮现出笑意,陈会早已将商徵羽的画像派人传了回来,别说此人与商徵羽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只有五六分,在这个节骨眼上那群亡命之徒也必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蜂拥而至,倒是就算是庞恨不信也得信了。
“你这个人靠谱吗?别还未走出如意楼就被人打死,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准备。”
许德才微笑不语,只安然的坐在位置上悠悠地品茶,仿佛没有听见天勾姥姥的问话。
“天勾不信的话,可以亲自试试。”
无名青年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如同鬼魅一般向天勾姥姥扑了过来,一记擒龙手立时就攀上了天勾姥姥的右肩!
“好胆!”
天勾姥姥爆喝一声,坐在位置上头也不回,手中天幽
噬心杖瞬间向无名青年捣去,这一下使出了她七成内力,相信寻常高手在须臾间都未必接得下这招!
意在立威!
“天勾姥姥好威风。”
无名青年似乎窃笑了一下,这更让天勾姥姥无名火起,但她还未来得及发功便感觉手中天幽噬心杖上传来一股磅礴巨力,来势汹汹的天幽噬心杖不仅被这无名青年硬生生接住,还被他劲道灌入其中!
只听咚的一声,天幽噬心杖被无名青年立时插回了青石地板之中,而且是陷入半尺有余!天勾姥姥惊骇莫名,此时才发现无名青年的另一只手还搭在自己肩膀之上。
全方位的彻底压制!
咕嘟。
天勾姥姥哪怕在江湖上叱咤多年,也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狼狈,生死尽在他人一念之间,心中五味陈杂,连目光都有些萧索。
“天勾其爱你呗勿需如此。”
许德才终于放下了手中茶杯,哈哈大笑间打了个圆场。
“此人是我花费重金才求来的帮手,功力高绝,除了哪有数的几位高人之外估计在燕京简直难遇敌手,还望天勾前辈切勿挂怀。”
天勾姥姥看着许德才这番谄媚赔笑,心中不知将他骂了多少遍。此番名为商议,实则是让此人出手将自己打压一番,从而在这次联合之后让不老山处于弱势!
“都说许老板善于做生意,我看此言是大大不妥。”
“哦,天勾前辈把我说糊涂了。”
许德才面不改色,做倾听状。
“你许老板不仅善于做生意,还善于借刀杀人。”
听着天勾姥姥意有所指,许德才嘿嘿一笑,连连躬身作揖道:
“许德才愧不敢当。”
大皇子王府后花园。
“殿下,巡城御史派人通报,说上次那个潜入王府的刺客已经有了线索,现正在加紧缉拿……”
“去去去!没看孤正烦着吗!都给我滚!”
太监灰溜溜的下去了,几个跑得慢的还被大皇子卫含怒掷出的酒杯砸到了脑袋。
“真是气煞我也!这个贱种竟然敢威胁孤,他竟然敢威胁孤!”
卫气郁,他抄起身边另一个酒樽,才发现里面早已空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捉起酒壶就对到了嘴中,咕嘟咕嘟的灌了起来,丝毫没有往日温文尔雅的皇子形象。
“报,常先生求见。”
“快快有请!”
听闻常先生前来,卫总算有了些许精神。他急急命人整理衣冠,端坐于亭中,远远见得一个红脸长须的老者前来,当即长笑间迎了上去。
“常老您可让孤等得好生心急啊,快请。”
“来人,给常老赐座!”
几人匆匆坐下,红脸老者也不废话,将这段时日自己打听到的江湖消息说与大皇子卫,事无巨细。
……
“如此说来,我加大悬赏还是有些用处的。”
“自然是有大用。”
常老捋着胡须,微微一笑,显然成竹在胸:
“在我放出话去之后,现在燕京周围方圆百里的杀手几乎都听闻了悬赏的消息,不少人已经前来,据我所知杀手榜上的人物就有十几个,现在整个燕京杀机四伏,只要那曹应龙露出一点马脚,就会有无数人群起而攻之。”
“而且据我探查曹应龙必不在三皇子王府,殿下只需继续盯紧了三皇子,便可高枕无忧矣。”
“哈哈哈哈!卫啊卫,可曾想过自己会步入如此的尴尬境地!哈哈哈哈。”
“该死!”
三皇子卫此刻正如红面老者所料,心中万分焦急。
下方左右文武幕僚尽皆不敢出声,就连原本颇受卫器重的冯老也低头不语,更别说其他文武了。
“此刻再将曹应龙接到府上,定会暴露,那便日日不得安生,但若是一直放在雨儿那里,又恐有失,真是万分为难。”
卫心中暗想,在王座之上来回踱步,面色阴晴不定。
下方文武见此更加面面相觑,个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免得殿下突然暴怒迁连自己。
第五十五章 天香苑的香道
“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尽可以说来与孤。”
“回殿下,原本我们占尽上风,此刻却被大皇子反客为主,以微臣之前,殿下可找个理由面见皇上,直接与皇上言明,以天子诏令招曹应龙进入王城,再以亲卫护在左右,想来便万无一失了。”
“你说的我也想过,可惜我那皇兄始终把持着王宫内外,不让我有一丝一毫面见父皇的机会,而据宫内线报,父皇此刻依旧每日昏迷,只有几个时辰才会稍有清醒,每当那个时候皇兄都会亲自陪侍在旁,那里会留给我半分机会,行不通。”
“这……”
这个文臣低头推入人群,三皇子间其他人再无言语,不由得叹了一声,道:
“众卿家都劳累了,暂且退下吧,容孤再想想。”
“是!”
……
“师傅,雇主密信。”
“嗯?”
名唤白苍天的老者将纸条从黑衣剑客手中拿过来,打眼一扫,随后两指一搓,将纸片化为片片粉末随风而逝。
“今夜去大皇子王府踩点,雇主有些等不及了。”
“是!”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了,正独自饮酒地商徵羽打眼一瞧,嗯?竟然是七弟?他什么时候改了翻窗的毛病,开始走正门了?
“喂,子弃,你这段时日去哪了?到处找不到你,你可知水天一刀找上鸳衾凤枕楼了?”
子弃未答,只是将手中的油布卷往桌上一丢,只听当啷当啷一阵金属交击声响起,子弃便头也不回地走到床边,盘坐其上开始运功行血。
只见一缕缕深蓝色的水汽从子弃身上蒸腾而起,盘旋而上,其中带着丝丝血色,却不甚明显。
“受伤了?”
商徵羽立刻放下手中青竹酒筒,走到子弃身边,伸出两指搭在子弃腕上,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未伤脏腑,但是依旧不可小觑,来,四哥助你一臂之力。”
商徵羽在子弃背后盘坐下,手捏一决,将双手掌心贴向其后心,一股柔和温厚的内劲凝聚掌心之后,缓缓的度进子弃的经脉之中,
随着他的劲走向而游走,助他推宫化血。
曹应龙和雨柔薇默默走出房门,于阁楼一前一后站定,无人言语,以防惊扰到二人。
……
商徵羽缓缓呼出一口气,子弃身上的血雾已经淡化得几乎不见,实力恢复了**成。
“子弃,你究竟是遇见了何人,怎么伤得如此之重,难道杀手榜内榜的人出手了?”
子弃沉默不语,只是将目光扫向桌上被他丢下的那卷油布。
“我看看。”
走进房间的雨柔薇立刻围到桌旁,从下面将油布轻轻一抽,只见展开的油布卷中,一把把亮闪闪的武器陈列在桌上,熠熠生辉。
“好家伙,三棱锥心刺,梅花刀,福寿铜铃!你一个人把血运三子、梅花烙和宁散人都给做了?”
商徵羽看着这些个闻名江湖的夺命利器,不由得想到了他们主人的下场。看着子弃点点头,商徵羽不由得大笑出声。
“这些武器,怎么个个都异常怪异,难道均是杀手榜中的人所有?”
曹应龙拿起桌上的三棱锥心刺,只见上面刻着三道深深的血槽,若是扎进体内,定会导致重创!
“那是自然。”
商徵羽看着心情大好,如此一来,己方又少了数为强敌!
“看那群杀手榜上的家伙还如何张狂,哈哈哈,想到子弃你独斗群雄,当真是让四哥热血沸腾,当浮一大白!”
商徵羽提起青竹酒筒豪饮一口。
“痛快!”
“七师傅,你伤势可否要紧?让柔薇调制熏香助你疗伤。”
雨柔薇才不向商徵羽这般大大咧咧,她走到桌前,从腰间小包之中取出各式各样的瓷瓶摆在桌上,用她学自天香苑的独有香道手段开始调制,一时间众香交缠,让几人感觉仿佛置身于百花丛中。
“好了。”
不过片刻,雨柔薇便准备妥当,只见她广袖一挥,一道清风穿堂而过,将所有娇香吹散一空,随后取出火石,小心翼翼的将香炉中自己精心调制的香薰点燃。
香气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空灵缥缈
这种齐香为天香苑
秘传香道中的一种,对调理经脉推宫化血有独到的好处。
“子弃你便在此调理,这次的任务你还是不要参加了。”
商徵羽刚刚说完,却看见身边的雨柔薇樱唇微张,显然欲言又止。
”曹大哥,你先且在此休息,若是还有刺客前来,就算是以子弃现在的状态也足以应付,我与雨柔薇还有事要做。
语罢,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阁楼。
“商师傅,你今夜真要去做那诱饵吗?”
雨柔薇终还是开了口,只见她目中尽是焦急之色,自己的商师傅今夜就将暴露在满城的杀手面前,如此凶险,怎能不让她担忧。
“阁主有命,不得违抗,更何况那些人未必真能奈何得了我,商某可不是束手待毙之人。”
商徵羽眼中浮现一丝冷色,别看这些人都是杀手榜上的人物,但在他眼中都只能算是出入行当的雏儿,若是处境凶险,商徵羽不介意用一番雷霆手段。
“商师傅,这些暗香都是雨柔薇精心调制的,必要时可助你退敌。”
雨柔薇从腰间解下一个油布小包,小心开启,里面装着好几个系好袋口的香囊,散发出的香气各有不同,但只浅浅以闻便让商徵羽有些酥麻之感,端的是厉害。
“好烈的迷幻之物。”
商徵羽接过雨柔薇递来的鹿皮手套,将这个油布小包小心翼翼的别在腰后,轻轻一拍。
“如此一来,当真是万无一失了!”
雨柔薇看着商徵羽将自己的油布小包贴身系好,当即有些欣喜,面若桃花,煞是好看。
“柔薇会紧跟在商师傅左右,以防不测。”
“勿要跟得太紧,以防打草惊蛇。对了,此间还有可能将燕京的衙门中人引来,其中有一剑客,招式相当犀利,我的青竹酒筒多半就是落在在他手中。”
“柔薇知晓。”
雨柔薇款款一拜。
“这个,你拿着,帮我收好。”
商徵羽最后看了一眼青竹酒筒和玄铁重剑,将它们递到雨柔薇手中,今夜是用不上他们了。
老朋友,等着我平安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