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去他的天道!【必看·伪高能·中杯】
【天道对帝辛直接出手了。】
小琼峰,丹房前。
李长寿站在那有着阴阳图案的水池旁,视线有些失焦,背负着双手静静出神。
如果说,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是自己在洪荒恢复意识时,完全没预想过的高度。
那天道今日撕下遮羞布,直接对帝辛出手,便是李长寿此前考虑到的最坏情形。
这代表着,天道意志已是无所顾忌,要求万灵必须演他的剧本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滋味着实不好受。
在规则范围内,去跟规则的制定者博弈;最糟糕的状况就是现在这般,对方撕开规则,一巴掌拍下来。
在圣母庙前,这一巴掌拍的毫不留情。
这代表着,自己此前通过推算评估得出的‘胜率’和‘把握’,已作废大半,对自己而言,原本可掌控的未来变得无迹可寻。
今日天道对帝辛出手,明日就有可能对云霄、对灵娥、对赵老哥直接下手!
当然,这两者没有可比性。
帝辛对于天道的封神剧本而言,是核心的人物,是不可替代的棋子。
但云霄和赵老哥就是单纯的【高手】,并没有‘不可替代’属性,自己想带他们离开,只要说服他们,求老师和通天师叔出手相护,哪怕天道阻拦,也能顺利离开洪荒。
代价就是永远不回来,以及自己大半布置和准备前功尽弃,失去均衡天道的唯一机会。
莫名有点不甘。
稳一手、稳一手,不能急躁。
已经努力到了这般地步,平西方、镇地府、安血海,只差定封神,就可一跃而起……
莫非,是天道有意给自己施压?
后面的步骤不需自己这个搅局者就能成功,从而逼自己提前离开?
又或是,天道在试探自己?
李长寿心底泛起一个又一个念头,空明道心都有些承受不住。
“唉……”
空嗟叹。
空嗟叹。
他向前踏步,身形似踩着云梯逐步升空,又在林间轻轻闪烁,消失于丹房前。
此时刚好是棋牌室休战期,能在树前找到那‘小铃铛’。
混沌钟发出阴影光亮,钟灵在侧旁现身,一袭红裙艳而不俗,又有几分特有的虚无空幻。
她对半空轻轻眨眼,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
李长寿在她视线中现出身形,对钟灵露出些温和的笑容,随后就是颓然一叹,坐在了湖边。
“哎呀?咋了?”
混沌钟钟灵好奇地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调侃一句:“还有事能难得住二天帝不成?”
李长寿颇为无奈地看了眼钟灵,指了指大阵之外、天庭那蔚蓝的天空,随手开启了小琼峰遮天大阵。
“钟大姐对天道了解有多深?”
“喊谁大姐呢?”
钟灵杏眼瞪圆,恶狠狠地做了个掐脖子的手势。
李长寿笑道:“错了错了,前辈勿怪,钟阿姨对天道了解多深?”
“去去去,还是喊大姐吧你!”
钟灵没好气地骂了句,翻身跳到了树杈上,身形随微风上下飘摇,仔细想了想。
“我们终归是法宝,对大道本质的认知,与你们生灵不同。
天道也就那么回事,本身就是由一股意志产生,基础是洪荒成规则的大道,如今又有六位圣人之力作为基石,从而对天地有极强的约束之力。
你的均衡大道应该对此理解得很透彻才对。”
“有时我真想理得不是如此透彻,”李长寿揉了揉眉心,在心底对混沌钟的灵嘀咕一句,“到此时我当真也想不管不顾,一口气莽过去,干他一炮就溜人。
只管自身快意恩仇,不管身后灾祸滔天。
可奇怪的是,像我这般自私怕死之人,也会在意一些本不该在意的人、事、物,唉,总觉得有些讽刺。”
钟灵扭头看了眼草屋方向,灵娥正好奇地探头看着这边。
“生灵的本能就是生存,这其实无可厚非,”钟灵笑道,“你说的这一点,本钟也是想不明白。
你可知,我为何离了通天之手,会特意过来找你?”
李长寿笑道:“自不可能是因我这天庭普通权臣之位了。”
“天庭不过天道意志的傀儡,如今这天庭虽强盛、虽规范,在本钟眼中,却还不如上古妖庭。
我是感觉你是个还不错的家伙,又有很多矛盾的地方,表里不一什么的。
嘴上说着不愿沾因果,现在啥因果都占了。”
李长寿耸耸肩,淡然道:“说说上古妖庭吧。”
“上古妖庭……这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虽然也摆脱不了被摆布的命途,但起码有一段自由自在的岁月,一群生灵聚起来,为生存,与天争、与地争,最终跻身于天地间。
咱说这话你别不爱听,你是人族天生敌视妖族,我说的是人族还没降生的那段岁月。”
李长寿传声问:“天道禁忌当时可在妖庭?”
钟灵哆嗦了下,忙道:“莫问这个,天道会撕破脸的!”
“行了,知道了,本来就是找你确认下。”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来,目中迷茫褪去了小半。
“钟姐,帮我个忙,”李长寿略微扭头看了眼草屋方向,“若稍后事有变,护我师妹去混沌海中。”
混沌钟眨眨眼:“你要掀桌子了?”
“说笑了,我哪有这般资格掀桌子。”
李长寿笑叹了声:“告诉灵娥,让她别担心,我出去随便走走。
她其实很敏锐,我怕她多想什么。”
言罢,李长寿身影化作一缕青烟,随湖边微风轻轻消散。
草屋中,灵娥忍不住歪了下头,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混沌钟缓缓飘来,化作丈高大小,钟灵姑娘风情万种地坐在大钟顶端,对灵娥妩媚的一笑。
……
啊,天道。
天河边,李长寿背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这无边无际的天河奔涌时的波涛壮阔,心底泛起了几分难言的感触。
【商君帝辛拜祭女娲庙时,对人族圣母女娲不敬,先是要求看圣母面容,而后又对圣母露出一副痴像,提笔于女娲庙的墙壁上写下诗词: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随之大笑几声,转身离庙。
不过半个时辰,南赡部洲多处大地震动,圣母庙圣像崩碎,朝歌城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隐隐有龙吟之声。
正征伐各处的闻仲听闻此事,差些气昏过去,已急忙赶回朝歌城。】
呵,让当代人皇去调戏人族圣母。
可笑!
不,简直可耻!
李长寿就算早先知道封神会有这茬,但他当真没想到,会是被这种方式促成。
天道直接出手,定住帝辛护身的人皇气运,影响人皇心神。
大劫劫运做不到的事,天道来做。
暗棋弥勒失手之事,天道亲手弥补。
为了什么?
就为了可笑的剧本,就为了那个既定的天地终点?
荒唐,荒谬!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贪生怕死、一心躲避,所以才会被天道委以重任,成为天道秩序之下,能够去影响天地的生灵。
像他这样的人,万事求稳,考虑周全,能见天道之全貌,故不敢轻易撬动天道根基。
天道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吧。
这次天道对帝辛出手,李长寿也没想到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触动。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反制天道的思路,但他现在最忌惮的是,自己这个思路,正是天道想要的局面……
这里面解释起来很复杂,层数超过十六七。
这并非简单的‘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哎吆我去’,涉及到了太多,也包含了太多。
简单来说,是浪前辈当年用自己的死,给此时的自己,换来了唯一能‘胜天半子’的道路。
可天道突然不按天道自己制定的规则出牌,这条道路开始崩塌。
自己出手修正这些规则,稳固这套道路,借力限制天道,就要暴露底牌,失去对天道的威胁能力,这可能正是天道想要的结果。
可这次默不作声,天道可能会顺势干预大劫,将自己想救之人推上断头台,进而不断逼迫自己,让自己前功尽弃……
就很烦。
力量极端不对称,这就是自己此时面对的最大困境。
可,为了获得与天道博弈的资格,李长寿已近乎拼上全力,而当自己已确保天道不能直接抹杀自己后,却已无力去改变太多。
突然感觉有些可笑。
努力了这么久,在天道面前,自己还是如婴孩一般。
哗——
天河水撞在星光汇聚而成的堤岸上,打出了一朵朵浪花,让李长寿道心轻轻颤抖。
空明心境,重启。
要反击吗?
当真要为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皇,出手修正天道,跳入天道设下的陷阱吗?
虽然此事相当复杂,但底层逻辑清晰明了。
【当攥着的拳打出去,就失去了蓄力一击才有的力道,今后需要这个拳头出击,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眼前的、最终的,两者之间,着实难以取舍。
远方传来呼喝声,却是自己不经意间走到了天河水军驻扎之地,见到了正在演兵的卞庄。
这家伙应该是早早发现了自己的身影,此时吆喝的颇为起劲。
李长寿含笑摇头,身影化作云烟消散。
突然还有点伤感了。
自己到如今已经指点了很多人、安排了很多人,何人能来指点指点自己?
也只能去太清观了吧。
无论下一步怎么走,想做什么,都是在老师支持自己的基础上。
迷迷蒙蒙、恍恍惚惚,李长寿已是到了九重天阙,寻到了那小小的院落,在外探头看了眼,院子的木门已是开启。
李长寿踏步向前,这次不同以往,他刚入小院,周遭景色就飞速变化,宛若身处于云雾之中。
左侧是一片漆黑,右侧是有些朦胧的纯白;
太清圣人那枯瘦的身影盘坐在不远处,此刻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眼,对李长寿露出几分难看的笑意。
虽然难看,却很温暖。
李长寿莫名安心了些,对着老师做了个道揖,身形便被牵引到了太清圣人面前。
太清招来一只蒲团,示意李长寿入座,待李长寿坐稳,便传声问着:
“怎了。”
“老师,”李长寿不知为何鼻尖有些发酸,抬手揉了揉鼻子忍回去,笑道:“弟子有些迷惘。”
太清有些费力地开口,嗓音却颇为温和:
“讲。”
“老师您可见到了,刚刚圣母庙之事?”
太清似是知道自己说话有些缓慢,轻轻点头。
李长寿苦笑道:“弟子当真有些不明白了,天道为何要如此急躁,又为何非要……罢了,弟子其实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
老师,弟子一直在做的事,您可知具体?”
太清目中露出思索,本是轻轻颔首,但又缓缓摇头。
“有些……猜……不透。”
“弟子本不该对您隐瞒,只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跟您禀告。”
李长寿手指抬起,轻轻跳动,在面前铺开了一方棋盘。
“弟子有个千年计划,已实施了八成,计划名为‘埃克斯’的消失,这个‘埃克斯’,其实就是变量、未知之意。
用洪荒的话语,就是变数。
老师您应当发现了,我特别积极参与到封神大劫各个大劫之子的成长中,老师您是否觉得,这是因弟子的特殊跟脚,弟子在寻找一种参与感?”
太清略微皱眉,那表情仿佛在问:
‘不是吗?’
这还是李长寿第一次掌握与老师对话的主动,成功避免陷入老师平均十八天一句话的怪圈。
李长寿缓声道:“弟子的性子,其实并不允许弟子参与这些,得知我那位同乡前辈被天道与道祖师祖联手镇死,我就有了离开之心。
而且这种感觉十分迫切,让弟子时常不能喘息。
弟子为此寝食难安,一刻都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全身而退。
最终我想到了。
做遁去的一。”
“哦?”太清目中露出几分了然,似乎已明白了李长寿的全盘打算,却示意李长寿继续说下去。
李长寿叹了声,继续道:
“准确来说,是做一个时代遁去的一。
弟子成金仙时,推开了大道之门,看到了一条洪荒世界的底层大道,即事无完美、无真圆满,真理有缺,为五十去一之理。
天道为护持天地,或者说为了掌控天地,推演无穷大道的同时,也必须兼并、容纳这些规则,这就是天道的基础。
故,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此一不可被天道掌控。
弟子要做的,就是封神大劫前后千年内的这个一。
所以弟子去算计安排了杨戬,去安排封神劫中每个劫运之子,全程拉动天庭大兴,压制西方教兴盛,安排三千世界临天殿、仙盟……等等。
而今天地间的一切变数,八成都有弟子的参与,而弟子本身,也是天地间的变数。
自玉帝陛下封赏太白金星之位,主变革、主杀伐,推演六道新秩序,又在紫霄宫得了封神榜、打神鞭,弟子已成了最大的变数。
弟子,已成了这个时代的【一】。”
李长寿缓缓叹了声,目中满是无奈,又看到了老师眼中的鼓励,低声道:
“这个过程中,弟子有三大优势。
一是本身就是天道棋子,弟子本性贪生怕死,一心想着离开洪荒,天道最为中意;
二是有老师您的支持,若无老师一路护持,天道在察觉弟子所作所为时,怕是早已出手抹杀。
三是弟子有那位前辈的馈赠,这也算是最后不得已的后手。
均衡大道只是这一切的基础,而弟子当年能领悟均衡大道,八成也是天道所为,为的是让弟子离开时,带走这条能威胁它的大道。
弟子跟天道之间,仿佛已有了默契;
均衡大道从洪荒的道则之海中剥离,天道便少了几分束缚。
现在,天道已经在等弟子遁去,或是封神大劫后逼着弟子遁去,那时的天道就可于某种程度上圆满,用一时的圆满得永恒的稳固。
齐源师父被金乌一口火喷死之后,弟子就已经明白了这条路。
可!可它!
在圣母庙前,就那么肆无忌惮!
就那么无所顾忌!
他选弥勒出手!为何就是选弥勒出手!
这不过是在嘲讽弟子,弟子只能是它天道的棋子,它已经开始给弟子施压力!
天道已是迫不及待,要么逼着弟子出手,让弟子提前掀出底牌,要么就是开始逼着弟子提前遁去!
不错,封神大劫已全面启动,接下来它不需弟子再做什么了。
这天道!
到底把生灵看做什么!把人族又看做了什么!
那当代人皇就是个笑话!
他就是个连天地面貌都不知的笑话!”
“静。”
太清圣人一声轻喝,李长寿那激动的表情瞬间安静了下去,缓缓呼了口气。
“老师,弟子失态了。”
“无事,”太清露出几分微笑,笑容比之前更柔和了些。
太清圣人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只是用欣慰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似乎是对李长寿能看到这些、明白这些、做了这些,颇为欣慰。
“老师,弟子此时确实不知该如何做了。”
李长寿苦笑道:“弟子想去火云洞喊醒燧人前辈,去紫霄宫让师祖给人族一个说法。
但弟子知道,天道在等弟子做这些,让火云洞这张牌在此时打出来。
而失去了这张牌,弟子在封神大劫后,无论想做什么都如断了一臂。
可此时不去干涉天道直接出手之事,后续天道定会拿云霄胁迫弟子……弟子,弟子颇感无力。
规则是天道定的,弟子未能跳出这个规则。
原本以为天道无法抹杀弟子,弟子就有了与天道博弈的资格,没想到到头来,一切还都在天道的算计之下。
天道不会给弟子完成所有构想的机会,它不会坐以待毙。
想要胜天半子,谈何容易。”
“你已……很不错……了……”
太清圣人有些费力地说着:
“放手施为。”
“可老师!若弟子在今后时机到了、该出手时却败了,您和两位师叔都会……生灵会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机会!”
太清缓缓闭上双眼,口中缓缓吐露一个字眼。
“截。”
截?
李长寿怔了下,周遭黑白气息缓缓环绕,一缕缕感悟钻入李长寿道心。
这是……
阴阳大道·生死互换!
李长寿道心轻颤,灵台各处翻涌起了阴阳二气,一重重感悟弥漫在道心之间,却被他溶解于元神最深处。
他突然明悟了许多道理。
他突然看到了自己思维上的误区。
以‘一’搏‘四十九’,以‘零点二’撬动‘九成八’,就必须明白一个道理。
他无法做到周全了,他无法把握九成八的胜算,必须要去寻找那零点二的‘漏网之鱼’。
截教教义,为天地与生灵截取一线生机。
人教教义,顺其自然、清静无为,阴阳易转、向死而生。
四两拨千斤,蝼蚁可撼树!
自己若不跳出去,如何能与天道达到同等层次,若转换一个思路,自己不将明面上的牌打尽了,天道终究不会放心。
这般想去搏天,完全是无稽之谈,一切都在天道的掌控。
是了!
是了!
这次要装作莽,搏天本就不可能有九成八的胜算,生机要在那一瞬间夺回来。
自己再周全,周全不过天道!
不只是自己,六圣联手也推算不过天道!因为推算的本身,就是借天道之力!
向死而生,只有向死而生!
呃,是洪荒生灵的向死而生,李长寿一眼看到后续发生的种种情形,自己倒是挺安全的。
“老师,弟子悟……”
李长寿话语一顿,却见身周阴阳二气在缓缓消散,太极图的道韵迅速淡去,眼前的老师只剩虚影,对自己含笑点头。
‘去吧。’
是了,老师一直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一切也都是老师与天道的博弈,老师之前说猜不透,其实是为了疏导自己心底的这份郁结的情绪吧。
李长寿站起身来,对老师的少许虚影深深做了个道揖。
而当周遭阴阳二气散去,一只巨大的树冠出现在他眼前。
月桂树!
广寒宫?
老师当真……连自己接下来第一步要做什么,都推演的明明白白。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双目涌动神华,负手落去广寒宫前。
抱歉了,姮娥。
这次,借你浪前辈弟子的身份一用。
也是时候该把这天道禁忌亮出来,晒一晒,洗一洗,给天道反向施压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伐天·中篇
“姐你怎了?怎么在这儿愣神。”
三仙岛,那座玉像前。
云霄静静悬浮在空中,忽闻身后传来呼喊声,立刻将面容上的少许忧虑收敛,带出几分温柔的微笑。
她转身看向旁边飞来的琼霄,柔声道:
“只是在思索南洲刚发生之事。”
“是那人皇题诗的蹊跷事吗?”
琼霄一袭鹅黄短裙,嘴边带着几分笑意,啧啧笑道:“这人皇当真是无知无畏,或许也是人族仙凡分离的缘故,让凡人对圣人失去了敬畏之心。
他这人皇呀,当真也是做到头了。”
云霄轻吟一二,言道:“此事你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正是因此事来找姐姐。”
琼霄言道:
“刚听碧游宫那边传来消息,好像是闻仲传信说,人皇帝辛是突然被惑了心,离开女娲庙的时候就昏睡了,醒来并不知此前发生了何事。
有人算计了人皇,但圣母道韵已在南洲显露踪迹,显然是将此事怪罪在了当代人皇身上。
木已成舟了呢。”
云霄轻声叹道:“我便是在担心这些。
按他的性子,此事估计也会在侧旁看着,他见有人算计人皇,题诗侮辱人族圣母,必会出手阻止。
若是连他都无法阻止,又能直接影响有人皇气运相护的人皇,莫不是劫运与天道出手……”
琼霄笑道:
“姐姐,你莫要担心了。
你说的这些只是猜测,现在天机被蒙蔽也无法推算。
而且就算是劫运降临、天道出手,大劫之中也实属正常,从远古修行至今,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这般情形。”
“但他没见过。”
云霄嘴唇微抿,似是想去找李长寿,但随之又意识到,自己此时不适宜露面。
“姐夫会有什么事吗?”
琼霄眨眨眼,小声问:“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为大劫算计颇深,”云霄叹道,“他所有算计,都是在天道定下的规则之内,若此次真的是天道违背自身规则,直接对人皇出手,对他而言定是莫大的打击。
越是他这般脾性,越是无法接受这般情形。
此时我若过去,他心底要强强挺着还则罢了,倘若冲动行事,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这样呀……”
琼霄捏着自己的小下巴沉吟一二,随即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去联络下天庭的好友,问问到底怎么个情况。
而且,我觉得姐夫不是那般轻易就能被打击之人。
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去联络。”
云霄奇道:“你在天庭还有哪般好友?”
“嘻嘻,”琼霄卖了个关子,取出一枚传信玉符放了出去,“姐你就等我信儿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
琼霄看着手中震动的玉符,以及玉符内缓缓浮现出的一个个字眼,嘴角禁不住一阵抽搐。
“姐你白担心了。”
“怎了?”
“姐夫精神的很!呸!一个时辰前进了广寒宫,现在还没出来!”
琼霄银牙轻咬,骂道:“这些男仙,就没不花心的!
那三界第一美女很了不起吗!”
云霄却道:“莫要多想这些,我自是信他为人。”
随即,云霄站在玉像前静静思索一阵。
为何是去找广寒宫姮娥?
这却也是令人思索不透之处……哼。
……
与此同时,广寒宫中。
姮娥忐忑地看了眼圆桌旁坐着的男人,不由有些浮想联翩。
她能明显感觉出来,李长寿状态不对。
来了一个时辰,就只是坐在桌旁,也不说话、也不开口,时不时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目中的光芒在极快地闪烁着。
玉兔都吓得躲在后院瑟瑟发抖,完全不敢靠近此处。
“星君?”
姮娥忍不住开口问询。
“啊,没事,想事有些入神。”
李长寿闭目做了个深呼吸,让心神渐渐放松下来。
他此前在计算,自己需要做到什么程度,放弃哪些底牌,将哪几枚棋子取下棋盘。
情绪方面,稍后要适度的表现愤怒,表现出自己‘误以为自己是人族当代顶梁柱’的一面。
嗯,必须是误以为。
李长寿先是叹了口气,随后便道:
“星君大概还不知晓,此时在人族发生了一件大事!”
姮娥那张绝美的脸蛋上,露出几分奇怪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圣母庙吗?”
乓!
李长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姮娥那纤柔的身子禁不住轻颤了下。
她为何总感觉,太白星君在算计什么……
李长寿面露怒色,回忆着自己在老师面前不小心表露的情绪,再次将这份情绪‘演’了出来。
鼻翼张开、双目瞪圆、呼吸稍显粗重,这时发声的部位要向后靠,要在声带之下,从胸腔共鸣出自己身为‘人族有为青年’的愤怒。
有时候,这种无能狂啸,反倒显得没什么威胁。
“这是什么?
这欺人太甚!
天道到底将咱们人族当成什么了?!”
姮娥皱眉轻吟,小声道:“此事,您为何不去问问玉帝陛下……”
“玉帝陛下怕是也在左右为难,”李长寿仰头长叹,当下便吟诗一首,“行路难,行路难,人族自上古崛起至今,当真是艰难。
天道今日肆意摆弄人皇,明天就会肆意摆弄人族!
人族大兴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一路奋战,靠的是人族先贤的抛头颅洒热血!
天道当时可是站在妖庭背后!”
姮娥小声道:“洪荒便是如此,星君莫要如此愤懑了,人族命途也非今日就这般,人总归是难违抗天意。”
李长寿骂道:
“圣人不贤,何以为圣!天道有私,何以立德!”
姮娥俏脸一白。
这、这话也敢说?
李长寿缓缓吐口气,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天空,等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果然,天道这次,应该是有逼自己提前动手、暴露底牌之意。
姮娥略微思索,忙道:“太白星君若只是抱怨,在姮娥这里抱怨就是了,天庭人多嘴杂,这些话是万万不得传出去的。”
“怕什么?
天道当着我的面,控制人皇、推动劫难。”
李长寿笑容中满是苍凉,“你或许觉得,天道假借旁人之手也是天道推动,但这不同,这并非简单形式上的不同,而是原则上的差异。
天道制定规则,守护规则,利用规则影响天地,这是天道与生灵之间应该有的默契。
今日若不去找天道要个说法,均衡二字,不过无稽之谈。
太阴星君,你可还记得你我最初相见时,你所托与我的那件事?”
姮娥一怔,下意识站起身来,眼眶不知为何竟直接泛红,向前冲出两步,想去抓住李长寿的右臂,抬起的柔荑又不由停住。
她此时未施妆容,但这般模样,却美得有些动人心神。
李长寿也泛起了少许不忍。
“他、他是谁……”
李长寿传声道:“我要利用星君做一件事,作为回应,我会让星君侧面知晓当年之事。
这是一笔交易,星君若不答应,我便就此为止。”
“答应,我哪般事都答应。”
姮娥颤声说着,嗓音中带着几分哀求,抬起的手已是抓住了李长寿的胳膊,似乎忘却了还有传声这般法术神通。
“告诉我,他是谁,他是我何人,我道心的残缺到底是什么……”
“跟我来吧。”
李长寿沉声道了句,抬手点出一朵白云,“不要多问、也不要多做,仔细去看、去感受,我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嗯,”姮娥应了声,先一步站到了白云边缘。
李长寿跃至白云中央,驾云而起,也不掩藏身形,径直朝中天门落下。
道道仙识探查而来,天庭仙神大多有些不明所以。
姮娥神不守舍,此刻也忘记修整妆容、遮掩身形,只是静静站在李长寿身侧,一只纤手摁着心口的位置。
行至半路……
“星君!两位星君!”
木公高呼一声,驾云匆匆而来。
李长寿停下云头,对木公拱拱手,面色有些不善,却犹自勉强一笑,言道:
“木公怎了?”
“星、长庚,”木公皱眉问,“此去何为?欲行何事?”
李长寿笑意收敛,淡然道:“火云洞,寻人族先贤商议一事。”
“可是与那人皇在圣母庙题诗有关?”
木公面露担忧,不等李长寿回答,径直道:“长庚还请三思而行,此事非同小可,上面是天道在布局谋划……”
“木公,”李长寿叹道,“好好辅佐陛下。”
言罢驾云绕过木公,径直朝中天门落下。
东木公明显一愣,刚要抬手呼喊李长寿,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这事,好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
凌霄殿中,高座上的玉帝眉头紧皱,禁不住身体前倾、双手扶住额头,目中的犹豫与挣扎不断涌现。
殿外,一朵彩云缓缓飞来,其上却是王母的身形。
紫霄宫竹林中,那魁梧的老道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凝视着面前矮桌上的玉盘,其内显露着李长寿带姮娥飞出天门的情形。
魁梧老道手掌在大腿上轻轻拍打着节拍,嘴角笑容越发浓郁。
东海之上,圣人道场,碧游宫中。
把玩着四只袖珍小剑的青年道者此刻一改往日不羁,有些出神地皱眉思索,面前云雾中呈现着,与道祖于造化玉碟中所见相同的画面。
昆仑山,玉虚宫后,三友小院。
那中年道者此刻闭目凝神,手指在竹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动,眉头时而皱一下。
侧旁的‘桃老仙’不由暗自惊讶,不明为何事态能如此严重,以至于老师都这般费心沉思。
多少年了,老师未曾这般去推算一事……
某灵山。
“师兄,机会啊师兄!只要那李长庚跟天道闹翻。”
“莫乱动,动则死。”
“这?”
“唉……安分些吧。”
那老道一声轻叹,目中满是无奈,干脆闭目不言。
五部洲之外,虚空深处,圣母宫内。
刚自南赡部洲回来的女圣,有些娇懒地倚靠在自己书橱旁,秀眉轻轻皱着,也在思索同一件事。
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手指划过书架上的那些书籍,略微摇头。
“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温柔的抱怨声中,女圣身影悄然消失不见;
一抹道韵流过乾坤深处,急速穿梭至洪荒五部洲内,寻到那正驾云赶往火云洞的两道身影。
仙光摇曳、流光闪烁,一朵庆云自彩霞中凝成,万千花瓣自方圆百里内绽放。
就听得一声呼唤:
“李长庚,你欲往何处?”
李长寿停下身形,抬头看去,便见女娲圣人身着浅红长裙,自空中缓缓落下。
那姿态、那仪态、那般清妙道韵,便是姮娥也有些黯然失色。
李长寿也不敢直视此时的女娲圣人,低头做了个道揖,沉声道:“禀圣母,弟子心有不甘,有不忿,有无法忍受之事,欲去火云洞。”
女娲露出温柔的笑意,身周环绕着道道仙光,缓声问:
“李长庚,你是天庭重臣,为仙神爱戴,受玉帝陛下器重,又在如今道门威望正隆。
你如何不甘不忿?又需忍受何事?
莫要一时走错了路径,耽误了自身大好前程。”
李长寿径直道:“您当知道的才对。”
女娲圣人叹道:“那当代人皇狂妄自大,当有惩处,此事便是这般定论。”
“可此事不该只有这般定论。”
“人族有今日之局不易……”
“人族能屹立至今,凭的就是这口气!
若这口气没了,也谈不起什么局面。”
李长寿定声道:“您是人族圣母,您也有自己的难处,弟子不敢以人族绑架您今日需得做什么,但请圣母莫要阻拦弟子。
人之字,一撇一捺,撇为羸弱身躯,捺为铮铮傲骨,此方可称之为人。
弟子敬天地、尊天道,但天道如此视人族尊严为无物,弟子心何以甘,如何能不忿!”
女娲圣人秀眉轻皱,凝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几分歉然,却与女娲圣人对视。
女娲圣人忽道:“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该就此事阻拦你,只是你需记得把握尺度,不可将事闹到不可收拾,如此对人族无益。
再有,让姮娥回去吧,她不宜参与今日之事。”
李长寿道:“娘娘,此事弟子恐怕不能答应。”
女娲圣人叹道:“以这般弱女子为筹码,天道虽会有所忌惮,但恐怕有失你英雄之名。”
“弟子所做并非为名。”
李长寿看了眼此刻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的姮娥,后者轻轻摇头,李长寿慢慢点头,又扭头对女娲露出几分苦笑。
“我这人贪生怕死,不想沾染太多因果,注定做不了什么英雄。”
言罢,李长寿对女娲圣人做了个道揖,驾云朝侧旁绕路,女娲圣人轻轻叹息,身形化作朵朵花瓣消失不见。
待李长寿绕回原路,火云洞已在近前。
李长寿看向姮娥,传声道:
“曾有天道禁忌,在上古时无故发疯,意图毁灭洪荒,让一切重归混沌。
他就是你的师父,我的同乡,也是如今天地间生灵都不知的存在,圣人多避讳的名讳。
这位前辈有第二元神之法,当年是以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在洪荒活动,自身却躲藏在这个身份之后,现在能找到的就是这个对当年事一无所知的第二元神。
道祖与天道联手镇死这天道禁忌后,抹掉了他存在的一切痕迹,其中就包括你的记忆。
姮娥,你想知他是谁吗?”
“嗯,”姮娥一双美目被泪水浸润,重重地点头。
李长寿沉声道:“稍后随我一同去紫霄宫,你只需在那哭一场,自可知一切真相。”
“哭一场?”
“不错,哭一场,”李长寿看向下方火云洞,沉声道,“莫要多问,你我传声也不便讲述太多。
在此地稍等,我再请些帮手。”
帮手……
姮娥目中的不解更甚,而李长寿身形一跃而下,站在那片大泽半空,注视着火云洞入口,对火云洞深深做了个道揖。
起身,朗声疾呼!
老师让自己放手施为,但再放手施为,也不能直接骂街。
他还是要注意下后续影响,为人族、为自己,在现阶段和未来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人族子弟李长寿,拜请诸先贤。
天道有失公允,以大劫为由,肆意操控人皇、侮辱圣母。
天、地、人三界失衡,仙、人、鬼三生失度。
今!
寿欲往紫霄一行,求此事之解!
人族战魂不灭,人道何缺英灵!”
轰隆——
晴空突显闷雷,高空之中浮现出一朵黑云,其内有道道紫红色的雷霆闪耀,似是要对李长寿施以天罚!
李长寿抬头看去,目中神光涌动,长发自身后飘舞,这次却是傲然而立,丝毫没有退避。
自身渡劫时,喊几句俏皮话无所谓;
而今是代表人族发声,却是不容自己有半分嬉皮。
来吧,先大闹一场。
前方若已是绝路,那就闹出一线生机!
李长寿定声大喝:
“请!三皇五帝!”
大泽水面突然炸裂,一口火山虚影隐隐浮现,其内涌出滚滚黑气;
无边黑气凝做一张遮天大手,径直插入上方劫云,道道火焰席卷天地,将劫云瞬间蒸干!
那火山口,一道有些枯瘦的身影缓缓飘出,自身枯败的血肉迅速充盈,双目猛然睁开,双瞳又有魔焰滔天!
呜——
隆隆隆——
号角声,战鼓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在那枯瘦身影侧旁,几股大军凭空涌出,其数一时无法计算,一列列青铜战车滚滚向前,其上人影有些虚淡,但目光坚定、面色毅然。
最先三架战车之上。
身着金色战甲的轩辕黄帝,肩批百草蓑衣的神农帝君,一袭青衣缥缈出尘的伏羲帝君,各自散发着耀目神威!
南赡部洲,十九道流光朝此地飞射。
中天门之下,正扛着巨石的壮汉错愕地低头,将手中巨石一扔,竟是禁不住热泪盈眶。
火云洞前,已缓缓站起的燧人氏,对李长寿投来带着满是温和的目光。
这位老人抬起手指,有些缓慢的向前一点,乾坤层层塌陷,化作一条燃烧着火焰的通路。
而通路尽头是一片混沌,混沌之后又有一座巍峨的殿宇。
天外紫霄宫!
燧人氏缓缓踏前,脚下留下一朵朵火苗,背后涌动着万千英灵大军。
李长寿此刻只是在旁低头叹息,目中带着几分不忍,对燧人氏背影深深一拜。
对他李长寿而言,这并不是关键的一战。
这只是被逼无奈的一次反击,要达成的目的是限制天道;仅仅能为今后时机到来时,增加恐怕仅有一丝的把握。
但对燧人氏来说,这是信念,也是尊严!
甚至,或许已是燧人氏最后的力量。
冥冥中,李长寿在这个有些孤单的背影上,在一簇簇火苗中,看到了一幅幅画面……
人族至暗时刻,带着天命的妖庭肆意杀伐、剥夺生魂,人族百不存一,血染洪荒。
这个首领咬牙硬挺着,引领最后的人族在大地上艰难地躲避着,用自己双手,搓着那粗糙的木柄,试图打磨出黑暗中最后一缕光明。
他做到了。
他站在无尽的黑暗中,让自己融于黑暗,堕为魔,与妖争一线生机,对天发出接连的怒吼!
我为魔时,人族不败。
我为皇时,人族不倒!
后来者们啊,我给不了你们万年不熄的神火,我只能告诉你们,火可由人族双手钻木而生,不必求天,不必求神。
若神不正,那就去灭神。
若天不公,那便去伐天!
愿我人族薪火不息,代代相传,与天地争,宁折不弯。
锵!
轩辕黄帝拔出手中轩辕剑,肩扛崆峒印,身周缠绕祖龙龙气,剑眉蕴怒,号令三军!
“进军!”
第六百七十二章 余烬
李长寿走在大军侧旁,看着那重重叠叠的身影,目中总归有些不忍。
他背后,姮娥略微不解地在人群中搜寻着,找寻着自己道心的那一块缺失。
行走在大军最前方的燧人氏,身形颤颤巍巍,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却犹自迎风傲立。
号角声息止,这似乎没有尽头的乾坤隧洞,在燧人氏脚下无限延展,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车轮滚动时的吱扭声回响。
好多年了吧。
‘首领,这里找不到吃的了,大家快撑不住了。’
‘还能撑多久。’
‘六顿、七顿,最多只能七顿了,走到下个地穴也要七天功夫,现在不动弹,我们可能就要饿死在这了。’
‘别急,妖族的大军还没撤,粮食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佝偻的身影盘坐在潮湿的地穴中,看着面前的木柴与木棍,低头缓慢搓动着。
那时候总是想,这东躲西藏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只有这一条路了吧。’
老人看着手中火炬照耀出的碑文,抬手抚过碑文上的一行行字眼。
‘首领,让我们来吧。’
‘我是最强壮的,是族内修为最高的,唯有我能抵住魔祖残魂侵袭……’
老人低声说着,目光中满是坚定。
‘首领这太凶险,若你抵不住!’
‘那就杀了我,把我尸身化成灵气,培养下一个首领。’
那张大手摁在石碑上,将那面石碑直接捏碎,浑身被黑芒吞噬,双目却始终坚定、不屈。
区区,魔焰。
天穹下,连绵起伏的宫殿,无边无际的妖族大军笼罩着整个天空。
大地之上,无数手握兵刃的男女老少静静站着,那股怒意却要冲天而起。
在最前方,在最前方。
有三万被黑气夹裹的身影,他们吞噬着无尽的光明,燃烧着滚烫的红色焰火,狂热的目光注视着最前方那道苍老的身影。
儿郎们啊……
把你们的性命交给我,把你们的信念留给后来者。
魔气入我魂,血染妖神兵。
天空是妖族的,大地是巫族的,人族有的只有同伴,只剩下你我,我们向前去,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嗣不用东躲西藏,让我们的后人,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大地上去眺望天空!
薪火不息!
薪火不息……
‘是了,剑呢?’
乾坤塌陷出的火焰隧洞中,走在最前方的老者,抬手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而后又想到了什么。
前方,混沌海泛起层层波浪,老者目中的回忆之色渐渐退却。
忽听雷声阵阵,有无边雷霆汹涌而来,被老者身前涌出的火焰轻易搅碎。
又见湮灭之风自四面八方吹起,老者抬手画下了一个简单又玄妙的符号,风声息止,归于静寂。
他身后,无数英灵前行着,沉默着,额头燃烧起了微弱的火光,让他们无惧混沌气息的撕扯,无惧乾坤的挤压。
目光依旧坚定着,一如他们曾经面对死亡的那一刻。
一缕缕能催生心魔的道韵充斥在通路各处,却无法撼动这些英灵半分。
他们为唯一的信念而活。
他们已只剩最后的灵与执念。
就如同前面那位老者,躺在湖底眺望苍穹,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眺望着那个老者的背影,等待着他振臂一呼,等待着他指向何处。
战车上,轩辕黄帝居中调度,一股股心念传达下去,战阵在前进中不断变化。
紫霄宫,就在前方。
他们要面对的,将会是这个天地间最强的意志;
他们所为的,就是发出人族该有的呐喊!
无所谓牺牲与否,他们早已是书上的古人。
燧人氏脚步不停,不断出手挡下隧洞中出现的道道攻势,用火焰抵御着来自隧洞之外的无穷压力。
李长寿目中有几分不安,他身形一闪,径直出现在大军之前,快步追上了燧人氏,跟在侧旁。
“前辈……”
“不必说,我大概知晓,”燧人氏温和的一笑,“你有你的难处,能为人族发声已是让我十分欣慰。
人皇既已成人皇,便是我人族的脊梁,天道无理压制,已如屠灭我人族。
我族不曾亏欠天道,何以受此侮辱?
当伐之。
只是你要记得,稍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护好自身。
还有,道祖终究不可轻信。”
李长寿微微攥拳,有些大胆地出手扶住燧人氏一侧臂膀,一缕缕讯息迅速传递了过去。
那是他的心声,也是他部分算计与筹谋中,有关人族之事。
燧人氏眉头紧皱,扭头看向李长寿,脚步都是一顿。
但随之,他继续向前,突然轻笑了声,旋即又反手拍了拍李长寿肩头。
“你很好,去做吧。
记得今日莫要出手,按你计划行事,我们这些老的先上。”
“前辈,晚辈心有愧。”
“莫要婆妈,人族不需这些,去吧,后面的路还是你们这些后来者去走。”
燧人氏手臂挣开李长寿的搀扶。
后方轩辕黄帝点出一朵白云,李长寿低头叹息,迈入云上,与后方的姮娥一同落在轩辕黄帝的车架,站在黄帝背后。
这位统领英灵三军的传奇帝王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带着几分笑意,而后继续眺望隧洞尽头的宫殿。
“前辈又要拼命了。”
李长寿默然无语,闭目平复心境。
天庭,凌霄殿。
白衣玉帝静静坐在宝座上,身着金色战甲,手握天帝之剑,下方静静站着百位正神。
一方宝印在玉帝面前轻轻旋转,其上散发出无穷尽的天威,而在宝印下方投影出一幅画卷,便是人族英灵大军行走于漫漫隧洞之中,朝紫霄宫而去。
下方,众正神保持着沉默,他们此时也只能沉默。
木公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些身影……
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只是最后侥幸得活,被某位圣人放入了天庭中。
唉,今日已无当年血性,可体内流淌的,依然是人族之血脉。
“陛下,”有正神低声道:“天道相召,让天兵护卫紫霄宫,咱们若此时再不动身,怕是要贻误战机……”
“陛下!”
木公双腿一弯跪伏了下去,定声喊道:“天庭天规,以天道赋予之神权,建立三界秩序,护卫天地与生灵!
并无护卫紫霄宫一说!”
众殿臣齐齐一惊。
木公紧紧闭着眼,浑身在不断轻颤,道心拧巴成了一团。
他、他不要命了简直!
噹!
白衣玉帝将手中宝剑拄在身前,淡然道:
“等道祖旨意。”
众神继续保持沉默,那名此前开口的武将也低头跪伏了下去,身体一动不动。
侧旁王母凝视着玉帝的面庞,嘴角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
圣人道场,玉虚宫、碧游宫,道道流光飞射而来,两教大弟子各自齐聚,却被自家老师告知差不多的话语。
元始天尊说:不可妄动。
通天教主言:不要激动,这是人族与天道之间的因果,你们出手也无用。
圣母宫中,女娲圣人坐在大殿中,斜靠在自己的宝座上,手指抵着光洁的额头,目中流露着几分焦虑。
龙宫,海眼,一条条老龙抬头眺望着平静如无事发生的苍穹,注视着那些逆天向上的虚影,目光大多有些复杂。
乾坤隧洞。
前方的路径突然变得空旷了起来,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天兵天将,并未现身。
玉帝陛下……
李长寿心底暗自道了声谢,身前的轩辕黄帝突然高举轩辕剑!
吼!
无数英灵的低吼声,宛若上古凶兽的低吟。
燧人氏抬着颤巍巍的手指,再次画下了一个字符,一道火光蔓延开来,将混沌气息径直驱赶。
火有燎原之势,竟将看似还在极远处的紫霄宫卷入火焰笼罩之地。
分不清,是燧人氏将紫霄宫拉至近前,还是将他们送到了紫霄宫之前。
脚下蔓延出无边大地,混沌气息如潮水般退却,头顶出现了低矮的‘天空’,人就立在天与地之间。
燧人氏脚步不停,逼近紫霄宫。
“唉……”
一声轻叹,一只一丈直径的蒲团先行现身,而后一缕缕流光环绕,那魁梧老道的身影显露于紫霄宫前,皱眉注视着燧人氏。
道祖,鸿钧!
鸿钧道祖缓声问:“人皇今日何来。”
“伐天。”
燧人氏身周出现一缕缕黑红交织的火焰,枯败的身形面对这般天地间的最强者,犹自不弱半分。
鸿钧道祖眉头紧皱,沉声道:“人族如今为天地主角,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尽为人族之地,人皇为何还有不满?”
燧人氏双拳慢慢攥紧,道:“天道何以欺我族后辈人皇,何以辱我族圣母女娲。”
道祖默然。
“让我放弃天帝之位时,你曾道,天道至公无私,人族气运已成,让我不必牵挂。
天道安排众先天大能转世为我人族人皇时,你曾道,人族根基不足,合该填补根基。
今天,你还可说什么?
道祖你是生灵之师,传修行之法,以身合天道!”
燧人氏一步踏前,身周火光爆涌,嗓音如数百人齐声呐喊,粗狂豪迈!
“那道祖,你到底是天道,还是生灵!”
鸿钧淡然道:“贫道是天道,也是生灵。”
燧人氏默然,身形踏步向前,火光直指鸿钧!
“罢了,”鸿钧道祖叹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天道有缺、人心浮动,贫道只问你,人皇当如何伐天?”
“毁紫霄,破天道。”
鸿钧道祖曰:
“天道为道则聚合,由盘古神意志激发,无形、无色、无道、无体,故无生无灭。
天道而今有私欲,有执念,根源反倒来自于人族,凡人私欲无所控,私欲侵染大道、大道利于天道。
然天道执念不过天地稳固,天道私欲不过天长地安。”
燧人氏却道:“我只知,天不公,地不平,人自鸣。”
鸿钧道祖目中酝出道道雷光,无边雷霆化作数百条雷龙,在他背后张牙舞爪,浩荡天威缓缓开拔。
正此时!
一抹道韵显露,黑白二气流转,笼罩在人族英灵正上。
一名老道自混沌而来,面容枯槁、身形笼罩一缕缕道韵,双目半睁,坐于人族英灵大军之右侧。
“天之道,利而不害。”
太清,老子。
又有两道身影自混沌踏步而来。
左侧这人背负双手,中年面容,身周散发清正道韵,面容威严却又和蔼可亲。
他含笑道:“老师,天道当无私无情,如此方不失公正。”
右侧那青年道者抱剑轻笑:“不只是人族会为此焦虑,老师,这般天道,我也有些不服。”
言说中,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立于老子身后。
鸿钧道祖叹道:“此事与圣人大教无关。”
“但老师,”通天教主答,“我们都是以教化人族而立教,虽此后没做多少事,但总归是有一份气运牵扯。
大劫当前,还请老师能体察生灵之不幸,给人族一个机会。”
燧人氏道:“伐天之事,一人当之。”
此地乾坤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存在半点呼吸响动。
李长寿低头皱眉,抬手拉了下身旁姮娥。
姮娥会意,知晓自己出手之时已到,但面对如此天威、如此强者威压,一颗芳心也是颇为紧张。
可心底那份空缺,那悠久岁月带来的虚无感,此刻涌了出来。
她向前半步,对着道祖缓缓跪伏,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求道祖,将我所缺的那块拼图,还给我……”
道祖双目凝视李长寿,面容之上划过几分怒意;李长寿只是低头不语,权当自己没注意到道祖的视线。
“罢了。”
鸿钧闭目轻叹,左手抬起,袖袍挥舞间,姮娥径直昏迷了过去,此地混沌乾坤骤然变了个模样。
无数条大道化为光柱具象,纵横交错,编织出了一个巨大的网格,将巨蛋状的洪荒天地笼罩其中。
就在这网格正上方,一名面容有些模糊的老道静静盘坐,此刻发出了一声冷哼。
燧人氏双目一凝,面狰狞,身形被火光包裹冲天而起。
那老道模糊的面容似是在冷笑,抬手撒落无数雷霆,顷刻间将燧人氏包裹!
轩辕黄帝大剑刚要前指,那燧人氏的低吼声传遍各处:
“首领先战!”
声浪中,魔焰如千里直径的莲花爆涌,无尽雷霆宛若琉璃成片的崩碎!
燧人氏冲出这无尽火莲,身形宛若一把绝天之剑,贯穿苍穹之顶,直至天道被道祖具象出身形!
这一战……
这一战!
李长寿抬头看去。
看着无数条大道的投影在燧人氏与天道虚影之间绽放,看着那滚滚魔气与无尽火焰冲开一切、撕碎一切的蛮横与霸道。
不知为何,他心底泛起了几分悲凉之感。
燧人氏的火焰越发浓烈。
燧人氏的生机却在逐步萎缩。
那天道虚影,有无尽神通、无尽灵力,抬手造化无数流光,张手掌控乾坤岁月。
但一切道与法,都拦不下燧人前冲的单薄身影!
天道虚影在退!
它只能退避!
这一瞬,洪荒天地,无数人族额头飞出微弱的光点,那燧人氏额头燃烧起了金红色的火焰,身后出现了无边无际、无法计算的身影!
那是女娲静坐的泥潭旁,呜呜呀呀跳动的男女;
是这低头俯首,钻木取火的老者,目中带着浓浓的哀思;
是坐在河边低头推算异数,面前摆着度量之物的温顺长者。
是一名身披兽衣,看着路边灵草,提笔在石板上刻下几行字迹,然后将草小心送入口中的中年男人。
是高举长剑,号令无边无际人族大军清扫旧时余孽的潇洒王者;
是扛着斧头,奔波在滔滔洪水,与恶龙生死肉搏的壮汉!
还有更多身影。
他们身着兽皮衣采摘狩猎,奔驰在大地上;
他们手提兵刃,直面天地间的强者,将老弱护在身旁;
他们高声诵读圣贤之章,为众生疾苦奔走疾呼……
此刻,都在此地,都在那火焰之中,都在那老者身后!
天道虚影冷哼一声,无边混沌翻涌,万千光柱轰砸而来!
燧人氏低声怒吼,身后的重重身影被冲散,却又瞬间聚合,以愤怒为焰,汇聚众生意志,只为隔绝天道之私欲!
“长寿。”
一声呼唤在耳旁响起,李长寿抬头看向身前的轩辕黄帝,后者正含笑看着他。
轩辕黄帝道:“三件事。
第一,天、地、人,三道理应均衡,方才是洪荒该有的样子。
第二,前辈方才对我们传声,火云洞今后会听你安排,也不知你刚才对前辈说了什么,但你无疑做到了。
第三,这天地间,除却神通、法宝,还有一条大道拥有无穷尽的力量,这是天道最为忌惮的,今日只能用在这天道的化身之上,多少还有些遗憾。
天道是无法被抹杀的,这是我们早已知晓之事,而今与前辈斗法的,不过是天道的一缕念头罢了。
但这缕念头却是灾祸之源,天道之私欲,也可以算是天道的本我。
看好了,时机差不多了。”
轩辕黄帝话语一顿,轻轻叹了口气,崆峒印缓缓飘到身前,那把大剑被他扔在侧旁,双手连连掐印。
两侧战车之上,伏羲氏、神农氏身影自车架跃起,身形化作两团彗星般的光芒,撞向虚空之中火焰最浓密处。
燧人氏抬手遮天,额头火光迸发而出,浑身肌肤竟化作金红之色!
神农氏、伏羲氏身后,无数光点迅速汇聚,两人竟化作两颗‘箭头’。
正此时!
那英灵大军齐齐飞起,身形径直化作金色光芒,凝成一条条锁链,接续自那箭头之后,接续自那燧人氏身形之后!
人之锁!
欲锁天!
三清圣人默然,鸿钧道祖皱眉。
李长寿双拳紧握,时刻催动空明道心!
轩辕黄帝低头喷了口鲜血,双手虚托崆峒印一步跃起,对那大战之地远远一扔!
天道虚影突然挣开燧人氏火焰的夹裹,身影立刻就要朝混沌海遁走。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却自混沌海而来,包裹五彩神光,头顶太极宝图,左手掌推,右拳紧握,对那天道虚影一拳砸下!
人教玄都**师……不!
他是人族圣师,无名!
光芒爆涌,太极图的黑白光辉,竟直接黯淡了下去,**师身形被直接撞飞,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而那天道虚影却被他刚到一拳击退,被火焰、被草木、被龟壳,瞬息笼罩!
崆峒宝印发出阵阵龙吼凤鸣!
三界各处,人族额头出现微弱的火焰,只是凡人不曾察觉,仙人不知何事。
在那天外之地,轩辕黄帝嘴里含着鲜血,双手飞速结印,引来无数金光加持于三条已无比巨大、无边无际的锁链之上,最终对天道虚影张开右手,狠狠一攥。
此为!
人族意志!
天之枷锁!
“镇!”
嗡——
……
这股力量。
李长寿仰头看着,看着那虚无之间,一条条迅速修复、规整的大道。
看着那已经化作漫天七彩花瓣消散于无形的三条枷锁,感受着天道原本那如同凹凸不平的沙丘,被一只大手抚平后的顺畅与柔顺。
似乎,天道的私念已是被镇压。
只是身后的英灵大军并未再回来,他们已化作枷锁,烙印在了天道。
这就是天道所忌惮的力量吧。
道祖已消失不见,紫霄宫归于平静,三清圣人也已离去。
李长寿身周,那些车架在化作点点金沙,随风飘散,只有脚下的这座车架还保持着平稳。
姮娥被轩辕黄帝牵引回了车架中,继续昏睡。
无边混沌气息倒涌而来,扑灭了一小团火焰,李长寿下意识就冲了出来,与其他几道流光同时冲到了那火焰熄灭之地。
他擅遁法,也研究过混沌海中的遁法,此前一直没动手做任何事,法力充盈,又有**玄功……
他最先冲到了燧人氏身旁,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却感觉这身影有自己无法承受的重量。
李长寿跪坐下来,将正费力喘息的燧人氏紧紧抱住,想要注入仙力,却发现自己握住的只是顽石,是枯骨。
心底,燧人氏的嗓音断断续续,这是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心声。
‘我……我这老骨头……帮上你了吗?’
‘帮上了,帮上了……’
燧人氏露出几分微笑,闭目轻轻叹息,身体缓缓变得透明。
**师、神农氏、伏羲氏落在侧旁,或是负手轻叹,或是低头不语。
燧人氏下意识抓住李长寿的袍子边缘,睁开双眼时,目中出现了如往昔那般的神光。
‘抱歉啊,后辈。
当年为了对抗妖皇已经让我拼尽全力,没办法多做其他事。
若是我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或是当时有更优秀的首领能代替我的位置,完成最后的人族天庭,那大概便不会有今日的困局吧。
还要将人族今后的薪火放在你肩上。
你能站在人族之外,脱离天道影响,这是我们这些老的不能做到的。
今后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这团火就算熄灭了也没什么,总会再被点起来。
别怕,总会被点起来。’
‘不会败的,一定!不会败的!’
李长寿手掌紧紧握住那迅速干瘪的臂膀,似是稍微用力太大了些,燧人氏那身影悄然破碎,如同火光闪灭,化作一捧灰烬,散入混沌烟雾。
一团烛火般的火焰自灰烬飞出,没入李长寿胸口。
那烟雾迷蒙,不知是谁在轻声地叹。
行走在大地上的人们,跟随在零星火点之后,找寻着隐蔽的地穴……
那深邃潮湿的大地深处,佝偻的身影搓动着手中的圆木……
散发着不祥的碑文前,那只大手捏碎了其上的禁锢,将自身缀于黑暗……
横压一切的妖庭前,燃烧起重重火焰,扯碎了妖族之天。
后来者们啊……
天空是妖族的,大地是巫们的,但我们却能站在大地上,肩并肩眺望着天空。
薪火不息,意志不灭。
人道永恒。
第六百七十三章 四成
“劳烦两位帝君,将太阴星君先带回火云洞中歇息,稍后我自去接她。”
李长寿低声说着,身后的伏羲氏与神农氏轻轻颔首,身形融入混沌气息中,缓缓消失不见。
他们并未多说什么,也未见有多少感伤。
相反,两位帝君还有一种释然之感,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一般。
火皇原本就活得太过艰辛了吧。
“师兄要来吗?”
李长寿轻声问着,缓缓站起身来,将掌心那少许灰烬小心翼翼地装入了玉瓶中,收入宝囊深处。
玄都**师纳闷道:“要去何处?”
李长寿抬头看向了前方的宫殿,低声道:
“紫霄宫。”
“需要为兄一同吗?”
“看师兄所想,”李长寿苦笑了声,“师兄最好不要过来,我要……”
**师笑道:“那我一同去吧。”
“多谢师兄。”
**师抬手拍了拍李长寿肩头,言道:“你现在心底在想什么,为兄不知,也不想多问,问了怕也不明,但你也要试着让人帮你分担些。”
李长寿含笑点头,看了眼燧人氏消散之处,轻轻舒了口气,与**师并肩飞向不远处的紫霄宫。
此时紫霄宫颇为宁静,仿佛此前无事发生。
道祖静静坐在大殿最深处,身周飘荡着祥和的气息,好似早知李长寿会来此,在这里静静等候。
**师多走了半步,带着李长寿向前行礼,口称师祖。
鸿钧道祖含笑点头,平缓的嗓音回响在大殿各处:
“天道因人族之私欲而诞生私念,人族以人族意志封禁此私念,自含因果大道。”
玄都**师道:“师祖教诲的是。”
“假的吧。”
李长寿淡定地说着。
鸿钧道祖眉头轻皱,**师有些错愕地扭头看着李长寿。
**师那表情颇为惊讶,像是在研究李长寿是不是失了魂魄。
鸿钧道祖问:“何为假?”
“那天道意志,”李长寿淡然道,“道祖曾言,有一盘古残存意志需弟子出手镇压,那盘古意志现在何处。”
鸿钧道祖不由默然。
李长寿向前走出两步,口中一字一句说着:
“道祖与天道合道,道祖即是天道,已非生灵。”
“天道乃规则聚合,自身意志并不与生灵相近,生灵与天道无法互相理解,因为两者思维方式有根本差距、时空维度有所不同,故对生灵而言,天道从不存意志,天道乃自然。
道祖与天道相合后,天道诞生的意志,只是道祖自身意志。”
“道祖,上古年间妖族为何屠戮人族,为何要将人族逼迫到绝境之处。
人族又从何处得了魔祖残魂?
世上有魔祖残魂的,除却去修补西方大地的西方教两位圣人,只有道祖吧。”
“道祖,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因自身得位不正,摘了盘古神所留开天道果,心底有些发虚,所以才要将一切都控制在掌心吧。”
玄都**师目光有点呆,看着自家师弟的背影,突然明白为何之前李长寿会有淡淡的纠结。
——想让他这个师兄陪着一起做个见证,又不想将他拖入旋涡中。
好嘛,这是来揭道祖老底了。
**师瞬间反应了过来,看道祖面容有些无奈,立刻向前踏出半步,忙道:“师祖,长寿所说可是、可是真的?”
神态也是相当到位。
道祖叹道:“长庚与贫道,似是误会颇深。
洪荒,贫道反手便可镇压,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
“那道祖出手镇压我吧。”
李长寿抬头看向道祖:“我出言不逊,请道祖惩处。”
“长寿!”**师拦在李长寿身前,低声道,“你疯了还是失了心,师祖莫怪,我师弟应当是因燧人前辈战死,道心有些失衡。”
“请道祖惩处!”
李长寿定声喊着,目光逼视着鸿钧道祖。
道祖却是轻轻一叹。
“道祖做不到了,对吗?”
李长寿仰头轻轻呼了口气:“为了镇死那位前辈,道祖付出了太多代价,与其说是道祖与天道联手,倒不如说道祖窃天道,以洪荒天地镇死了那位前辈。
天道若是一棵大树,六圣之力为根基,但六圣的大道为根基就足够了。
道祖成了树干,并生长出了天庭这个树冠。
道祖能用的,只有天道之力,自身已无道境、法力之说,故,道祖无法抹杀我,是吧。
因为天道无法抹杀一个时代最大的变数。
洪荒之中,最强的生灵其实是我们老师,故燧人氏前辈率众英灵来此,道祖并不在意,因为天道之力镇压就可。
但老师与两位师叔来此,道祖不得不让步,进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已被私欲感染的盘古神最后意志,被人道镇压。
自始至终。
大劫劫运是道祖;
我师齐源被烧死,我在混元金斗养伤时,与我对视的是道祖。
安排洪荒这一切,在背后胁迫女娲圣人的,也是道祖。
天道仅存意志,道祖。”
紫霄宫中一阵寂静。
道祖缓声道:“你,当真如此想的?”
李长寿目中满是不甘,紧盯着道祖。
道祖反问:“为何你宁愿相信一名去妖庭偷人的浪荡道人,也不肯对贫道多些信任?”
“你们谁我都不信!”
李长寿凝视着道祖,冷笑道:“那个前辈将我拉来洪荒,其目的不言而喻。
道祖给我诸多好处,让我在天道秩序中一帆风顺,其目的也非单纯为天地众生。
你们都在算计,围绕洪荒天地,为了盘古神之遗泽。
这天地终归是所有生灵的,谁妄想掌控天地,谁就会沦为天地的傀儡。
现在我就站在此地,道祖可收回天道序列,收回我的神权。”
“何苦来哉。”
道祖缓声轻叹:“长庚,你莫要如此执迷。”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低头做了个道揖:“今日我还称道祖一声师祖,但师祖,我今日摆明底线。
人族,亲友,玉帝。
大劫我会继续主持,该做的事我会继续做下去。
天道私欲不显,天庭自会繁盛。
天庭秩序是我一手画下的蓝图,我若反天,洪荒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崩离析,重归混乱。
弟子言至此,今日若有得罪师祖之处,请师祖海涵。”
言罢,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转身朝紫霄宫大门而去。
玄都**师忙对道祖做道揖:“师祖您莫往心里去,师弟他魔怔了、魔怔了。”
而后赶紧追向李长寿。
师弟这是怎么了?
当面威胁道祖,这也太不稳了!
稳到极致难道就是上头?
出得紫霄宫,**师向前抓住李长寿胳膊,朝混沌海直接遁去,太极图道韵将师兄弟二人包裹起来,一刻不停、迅速远离。
紫霄宫被雷霆包裹,似天之怒。
待飞出天道可影响的范围,玄都**催发太极图威能,将两人包裹其中,瞪着李长寿。
“疯了你,师祖万一真出手,你当如何!”
李长寿却是低头吐了口气,背后、额头沁出一颗颗冷汗。
“这不是,没出手吗。”
李长寿嘀咕了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平复了下道心。
成了。
**师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李长寿一阵,纳闷道:“这是在算计什么?”
“洪荒大运。”
李长寿无奈一笑,与**师做个请的手势,“咱们不能在混沌海待的太久,不然天道会默认咱们逃避大劫,那就真麻烦了。”
“三位人皇拼尽全力镇压的,当真是盘古神最后的意志?”
“不是,本来就没有盘古神最后的意志,盘古神最后的意志给了咱们老师,”李长寿道,“不然老师何必困守洪荒,早就离去了。”
**师头上挂满问号,纳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简明扼要,”**师左手勾住李长寿脖子,“不说清楚,为兄今日岂会放你离去?怎么,你该不会连我都不信?”
“怎么可能不信,老师与师兄是我仅有不多的依仗了,而且我如今这一切,都是师兄给的机会。
敢这么跟道祖说话,是老师给了我底气。”
李长寿幽幽的一叹:“师兄还记得我第一次来紫霄宫,师祖将我留下之事?”
“嗯……”
“师祖给我讲了个故事,有关盘古神最后的意志。”
李长寿道:“师兄你可以理解为,师祖循循善诱,不断暗示,让我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吸纳天地间的变数,将我打造成最大的变数。
这个我跟老师也讲了,只是老师对此并不在意,因为这是天道的规则,不是老师的道。”
**师苦笑道:“咱老师对什么都不在意。”
“因为老师代表的就是盘古神的洒脱自然,当年盘古神能牺牲自我成全万物……”
“图老大听着呢,说话小心点!”
**师用力勒了下李长寿:“说正事,道祖算计什么了?”
李长寿道:“道祖要兴天庭,壮大天道,压制六圣,镇压生灵之力。
圣母庙之事,早就在他算计内。
还有,弥勒不能进入这个天地,并不是我下的令,玉帝也无法做到这般事,正常情况下,是弥勒进入天地间,玉帝与我可以做主给他降下天罚,而不能将他隔绝天地之外。
全程是咱们这位师祖的算计。”
“为何如此?”
“答案我暂时不能告诉师兄,”李长寿正色道,“因为这要从很基础的地方开始普及,对师兄修行也不利。”
“哦?讲来听听,为兄也算是第一批人族中较为聪明的了。”
“热力学第二定律,一个孤立系统的熵不会减小。”
**师:……
“还是谈谈算计的事吧,道祖算计了燧人火皇?”
“嗯,”李长寿道,“道祖在维护一个大劫剧本,他为何要维护这个剧本?
有两个答案,其一是这个剧本本身符合道祖预期,其二是道祖早已根据这个剧本,做了太多布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收束生灵之力,应该就是道祖从远古就开始做之事。”
玄都**师沉吟几声,问道:“为何如此?”
李长寿笑道:“那就指向了最根本的问题,天道和道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不能说,”李长寿叹道,“因为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但道祖想让我相信的,他与天道的关系,我已在紫霄宫中说出来了。
燧人前辈明白了此事,所以燧人前辈选择最后的时候赴死,为了降低道祖的戒备。
我刚才在紫霄宫中这般行事,也是为了让燧人前辈的死有价值。”
**师:……
“你还真把我绕糊涂了。”
**师试着整理了下思路,言道:
“意思就是,道祖借你之手收束生灵之力,早就准备好圣母庙直接干涉人皇、侮辱圣母,又借你之手激发人族的底蕴,消耗掉了这部分底蕴。
然后你与燧人火皇演了一出戏,火皇甘愿赴死,你去紫霄宫威胁道祖,这样反而让道祖觉得你不过如此?从而打消对你的戒心?”
“一部分戒心,”李长寿道,“他与我一般,永远不可能相信彼此。
那位前辈给我留下的大礼,其实就是让道祖踏入了天道陷阱,以至于我现在成了道祖无法直接出手抹杀的问题。
但道祖拿捏着我的痛处,所以道祖自觉稳操胜券。
我有破局之法,以及几套后备方案,但现如今谈胜算为时过早。”
“云霄她们?”
“不只是她们,师兄你也是。”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递给**师:
“师兄,不是师弟逾矩,这个……”
“末日锦囊嘛,为兄懂,曾见你给过敖乙。”
**师淡定地将宝囊接了过来,笑道:“那为兄就在玄都城中等候你消息……快到天道边缘了。”
李长寿回头望了望混沌海,低声道:
“从现在开始,这场博弈就已不是我与道祖的胜负了。”
“哦?那是什么?”
“生灵与天地。”
李长寿手指轻晃,太极图道韵缓缓消散,两人身形朝天地归去。
临近天边分别,两人开始互飙演技。
**师要从混沌海回返玄都城,去找此前躲藏起来的孔宣汇合,对李长寿颇为认真地叮嘱着:
“师弟,你要学会控制怒火,控制自己的情绪,怎么能跟师祖这么说话呢?
你这是不尊礼数!”
李长寿面色阴暗,却只是低头不言,对**师拱拱手,转身飞入天地间,没有引起任何异样。
**师摇摇头,转身回了混沌海。
紫霄宫中,那魁梧老道睁开双眼,突然道:“几分真假。”
他背后,一道灰色身影缓缓凝成,道:“三分假,三分真,四分无法断定,薪火到了他身上。”
“你当初就不该对燧人低头,允他薪火之力。”
“人族赢了天地,规则所限,我必须遵从规则,”那灰衣老道低叹了声,“终究,是那个家伙留下了如此大的麻烦。”
道祖淡然道:“还好,李长庚觉得自身是被他引来的。
早些让他离开洪荒吧,他已经接近无法控制。”
“时机未到,规则尚且不够,”灰衣老道摇摇头,“接下来我无法继续现身,天之枷锁终究限制了我的意志。
若他再起疑,你我……”
“对立。”
紫霄宫中,道祖与这老道相视而笑,后者身形渐渐消散,只留道祖一人坐在那,静静思索着什么。
……
半日后。
小琼峰,草屋中。
李长寿将刻好的木牌摆放在了自己草屋的书案上,牌上写着‘燧人尊位’,前方点着三柱清香。
李长寿先是做了个道揖,而后撩起道袍下摆,对着牌位三叩首,静静地跪伏在地上,安然不动。
道心深处,李长寿元神侧旁,一面石碑上刻着的‘一’字,被他慢慢抹去。
有些时候,他无法对自己相信的人说出所有的实话。
对老师是这般,对师兄也是这般,因为很多时候自己的思维方式与他们并不相同,彼此无法互相理解,就会造成一定的隐患。
那不稳。
老师说,让自己向死而生,博一线生机。
其实自己有全盘的计划,不必将希望放在‘啊,正义必胜’这种气势论调上。
元神小人儿提起笔,在石碑上重新刻了个大字。
‘四’。
站起身来,李长寿背负双手,注视着燧人氏的牌位。
自己什么时候,卷入这些奇奇怪怪的因果呢?
不可避免吧,这是自己跟脚特殊性所决定的,遇天劫被道祖发现,就会有相近的路途,而自己不想任所谓的命运摆布,自会做出一系列反应。
就如同一个天地,最初时的扰动,就决定了此时此刻天地的样貌。
但这并非宿命。
所谓的宿命,无非是天道想让生灵相信的东西。
那生死簿上的字迹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一切不过是定数与变数的增减,归根结底都是数学问题罢了。
李长寿左拳慢慢攥了起来,站在那陷入了沉思之中。
该怎么继续提升胜算?
果然,背负的越多,就离逍遥二字越远,燧人氏前辈最后的托付,还真够重的。
但不管如何,多谢了。
先驱者。
免费单章·现有情报归纳
为了照顾看书不仔细的同学,还有一直追更忘记了前面剧情的同学,出于轻松阅读的目的,作者菌做个简单整理。
已公开的情报汇总。(当前信息仅为世界观第二层信息。)
浪前辈穿越至混沌海,结识盘古神。
开天辟地后,盘古神自愿赴死成全生灵,洪荒天地为‘单真灵’生命体秩序世界,混沌神魔为‘多真灵’聚合生命体秩序世界(天魔尊者可以生产天魔,就是多真灵聚合体的特殊技能)。
盘古神死,天道现形,但不完善。
浪前辈在洪荒天地化作一只土拨鼠,躲避养伤,培养了第二元神。
道祖战魔祖,奠定道祖远古最大胜者的基础,魔祖魂飞魄散,武器戮神枪破碎。
巫妖兴起,上古时代来临,巫族捕猎万族,万灵汇聚不周山顶建圣族,后圣族被称之为妖族,天庭被称之为妖庭。
巫妖大战爆发,第一次道祖劝和。
暗中发生事件:浪前辈发现了【未知】情报,欲不顾一切毁灭洪荒,迫使道祖与天道联手镇死浪前辈,浪前辈死前在混沌海做了许多布置,并透过天道看到了寿的到来。
此事件后,道祖开始第一次紫霄宫讲道,对众大能透露自己即将与天道合道。
实际已是先合道。(时间顺序很重要)
巫妖大战继续,妖族屠戮人族,以人族生魂炼制神器,人族几近灭绝,燧人氏就是这一时期的某部族首领。(并非单一首领)
**师守护人族,正面怼东皇。
燧人氏堕魔,获得与妖族对抗的力量,人族开始艰难崛起。
人族崛起后,与巫族联手对抗妖族,灭妖庭,败妖族,夺得天地主角之位。
燧人氏因自身入魔,无法成为天帝,道祖顺势建立天庭,以昊天为天帝;有圣人算计(此时尚未公开),以人族代表东木公为男仙之首。
当前,道祖目的未知、跟脚未知。
浪前辈已死绝,与寿是同乡,不存在任何转换关系。
太清圣人是盘古神遗志的真正继承者,三清乃盘古神元神所化,太清也是洪荒天地和万灵的真正守护者,奉行清静无为,与盘古神的遗愿一致。(详见盘古那章)。
另:
伐天下篇在大概一百章之后。
李长寿在前文三百万字的努力下,通过安排天庭、安排杨戬等人,以及道祖的推动,已经成为可以遁去的、成熟的‘一’,即天道和道祖无法对他构成直接威胁,但可以威胁到李长寿在意的人事物,直接抹杀的那种。
大家对现有情节还有不解、不明白的可以在单章留言,作者菌会根据现在能公布的情报,跟大家详细解答。
想套大结局路数的就不必了,那可是本文的精髓之所在,不能提前公布。
其实所有情报文中都写了,只是很多情报跨度很大,大部分读者老爷看网文也不喜欢去深挖~
…………多说几句…………
这几天的章节,是为了致敬中国神话。
神话是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其内的内核是咱们中华文明的火炬,能够在自己的作品中去书写、去深挖这些,是创作者会感觉很幸福的一件事。
幸我生在种花家,写神话时不必祈祷、不必唱诵,先辈的故事就足够我写大半辈子了。
文字歌颂的是先驱,故事是民族文化中不熄的精神,小说是咱们交流的载体。
与君共勉。
还有一件小事,就是读者老爷们喜欢本书,可以安利给现实中的朋友,但不要在其他书、平台刷长寿、长庚,或者本书的梗,我们尊重每一部作品,才能有更好的创作氛围和文化土壤。
良好的创作氛围,是依靠读者和作者一同营造的。
作者菌想写的故事还有很多,《师兄》大概还有几次大**就要结束了,应该不会超过四百万字,或者是在三百几十万字左右。
当然,如果我想一直写下去可以继续铺陈,会有不错的、稳定的高收益,但创作还是要回归故事本身,我想表达的完整表达了,就足够了,反正都会是走轻松搞笑的文风,作品给大家带来欢乐和放松是主旨要务,下本书也是一样。
嘛,下本书扑也好、火也好,那都是另一个故事。
后续情节我会更努力创作,不断去学习、去琢磨、去突破自我,给大家更多惊喜。
九月份中旬我要忙碌几天,去.asxs.开个研讨会,见见各位编辑大大,到时候更新会不稳定,我会及时在书评区反应更新动态。
——言归正传,一个想写点不同网文的小作者。
第六百七十四章 木公之忧,妲己将现
师兄怎么…又立了个牌位?
嚯!
难不成师兄在外面有其他师父,还同样遇难了?
草屋外面,灵娥的身影有些鬼鬼祟祟,托着一口小钟朝屋内打量着,待她发现那木牌上刻着‘燧人’的字眼,不由恍然小悟。
忽听李长寿嗓音传来:“进来吧,在外面做什么?”
灵娥抿了抿小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打扮,脚尖轻点,飘进了草屋中。
“师兄,这是怎么了吗?”
“火皇燧人的牌位,过来拜一拜吧。”
李长寿对灵娥露出几分微笑,又轻叹道:“人族先贤,大义为先,且这位前辈的逝去,我应承担一半的责任。”
灵娥顿时有些不解,让小钟悬浮在身旁,并拢裙摆向前叩拜,老老实实磕头三次。
“师兄,为何燧人前辈……”
“是我去请的前辈出手。”
李长寿看了眼混沌钟,继续道:
“半天前,天外紫霄宫,火云洞三皇与轩辕帝君一同出手,封镇天道私欲,燧人氏前辈耗尽了自身最后的力量。”
“呀?”
叮叮当当,那口小钟冒出少许亮光,钟灵化作拇指大小的小人儿,站在小钟顶端,反问道:
“天道还可以有私欲的?这不是扯吗?”
李长寿正色道:“道祖如此言说。”
“呃,”钟灵摸着下巴,颇为认真地道一句,“若如此,倒也算可信,被人皇封禁……是动用了人族的薪火之力吗?”
“前辈知晓薪火之力?”
钟灵道:“当然知晓,这是人族崛起的根本。
人族当年历经灭族灾祸,苦苦挣扎数千年,无数人族临死前的意念凝成薪火大道,最终压过妖族,逼着天道认可。
但薪火大道具体如何,咱也不知,那毕竟是人族最高的秘……”
呼——
李长寿指尖,一小撮火焰轻轻跳动着,看似普通寻常,又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人族·薪火。
钟灵不由抬手扶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吐槽。
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几分失落,低声道:“燧人前辈将此火传给了我。”
灵娥小声道:“可师兄,这也不是你的过错,莫要自责了……”
“无事。”
李长寿收回薪火,放置于元神侧旁,以元神之力细细蕴养,淡然道:
“你师兄什么心肠你还不知?
我是铁石心肠,对这些自不会放在心上。”
言说中,李长寿突然开始宽衣解带,随手抽下自己的束腰,又解开道袍的布扣。
灵娥小手一颤、脸蛋泛红。
师、师兄这是……哎呀,还当着钟姐的面……
莫非,师兄兄是因为心情郁闷,想要得到一些安慰,自己本着小师妹应有的责任,应当给予师兄足够的支持和鼓励!
怎、怎么办。
等师兄过来,还是自己主动解……
好羞人,不是说要先拜天地再等晚上送入洞房……
啊呀,这是!
师兄之肩!
噗、蓬!
灵娥一双水波妙目化作一圈圈的痕迹,额头涌出一缕缕白烟儿,耳根都弥漫起了层层红晕。
小钟当场溜人,钟灵的灵觉,还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什么的。
“给。”
李长寿将自己胳膊上的碎玉摘下,在灵娥面前轻轻摇了摇,放至灵娥掌心。
“这是火德之玉,有少许燧人前辈的功德,能够躲避普通环境下的天机探查。
你这,都适应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般症状。”
灵娥眨眨眼,看着师兄已经穿戴整齐的道袍,先是有点错愕,讷讷地将碎玉握住,随后便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等师兄驾云飞走,灵娥下意识追到门边,小手攥那块碎玉,默默用自己光洁的额头撞着门框……
刚才如果是云霄姐姐,说不定就直接张开仙力结界了!
“嘤!”
丹房,地下密室。
李长寿坐回了书桌前,细数着自己这次出手的每个步骤。
空明道心解除。
李长寿颓然一叹,身形陷在圈椅内,眼角有少许泪痕划过,被他立刻用仙力蒸掉。
自己开发贤者时刻这个神通,还真是开发对了。
没有空明道心,怕是难与道祖斗智斗勇,毕竟那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神仙,自己还是太嫩。
静静愣了半个时辰,像是一直潜在水底的鲸鱼,难得冲出水面出一口气,李长寿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但现在远不是,能放任情绪上涌的时刻。
目光再次落在封神大劫上,李长寿心底摊开一张卷轴,开始细细思索、调整。
一盘棋,都是在不断出招、变招。
天道的限制应当有效,自己在紫霄宫中最后的威胁,也符合道祖的预期。
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要归结于一件事。
自身实力。
自己必须有关键时刻亲手掀了桌子的实力,而不是单纯依靠天道底层规则的庇护。
实力才应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但洪荒的上升通路已经被道祖亲手封死了,成圣必须有鸿蒙紫气,鸿蒙紫气又限制了圣人实力,将圣人化作天道基石。
且现如今洪荒一众大能,绝大多数都是走了斩三尸的路子,已无法真正超脱。
修道寻本真,斩掉善恶自我,本就是逃避自我的取巧方式。
斩三尸之法,其实是为了更好与鸿蒙紫气融合,而三尸归元,怕只有老师能做到。
可惜了,**师。
当然,以力成圣更不可能,那要抽干半个洪荒的灵气,道祖绝对会跟自己拼命,而且以力成圣难度太大,盘古神与无数混沌神魔厮杀那么多年,才有了那般境界。
自己只能另辟蹊径,想办法无限逼近那个境界,追求瞬时的爆发力。
薪火,人道之火。
此物有大用,但明显蓄力太久,需要太长时间准备,而且直接消耗的是生灵本源之力,虽然不影响凡人寿命,用太多就会影响凡人的真灵。
洪荒三大本源:大道、真灵、气。
某洪荒著名偷人派学者浪前辈,在他留在鲲鹏体内的几本著作中有详尽的解释,那早已是李长寿悟道的重要参考。
此次伐天事件过后,封神大劫中,天道剧本大势不变,自己已可以更改更多小势。
帝辛那边,女娲娘娘已经给了定论。
如果要给帝辛题诗翻案,首先就要动摇女娲娘娘的威信,这就有些因小失大了。
圣母始终是人族造化者,虽然她现在受制于天道,但明里暗里已经帮了自己太多。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圣母那边,李长寿尽量不会将她牵扯进入后续算计。
嗯,圣母现在估计是在选女妖精,去朝歌城搞帝辛心态了。
说到女妖精,就不由得想起了狐女小兰;而说到小兰,也不知那个嘴上挂着‘贫道也曾有三十二房妻妾’的姜尚咋样了。
不会吧?
不会真有人觉得,小兰认不出姜尚是齐源师父转世身吧?
自己要不要阻止一下这段孽缘,让姜尚别去朝歌城做……官……
“李长庚!你给我一个解释!”
一声轻喝自小琼峰外传来,李长寿摇头一笑,长身而起。
苦主来了。
小琼峰大阵之外,身着轻薄长裙的姮娥站在空中,有些肝火上涌、怒气上冲,毫无顾忌地一声娇喝……
小半个天庭都听到了!
太白宫守门的天兵天将对视一眼,瞬间脑补了一场天庭上层仙神的爱恨情仇大戏!
假装路过的正神们竖起耳朵,唯恐错过了什么细节!
还好,小琼峰大阵迅速开启,姮娥闪身入内,留下了……
无尽的传说。
正在湖边失落的灵娥嘴角一阵抽搐,禁不住一手扶额,顺势摸出了一枚传信玉符。
丹房前,大阵刚散去,李长寿堪堪现身,姮娥已是出现在李长寿面前,那双美目带着几分悲愤。
“你骗我!”
静。
小琼峰上空前寂静,事后【病死】于知道太多的灵兽们,瞬间竖起耳朵。
咔的一声,侧旁传来某钟灵嗑瓜子的声响。
李长寿和姮娥扭头看去,钟灵弱弱地融入混沌钟内,只露了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
李长寿道:“星君,我何曾骗过你?”
“你之前说的话难道忘了吗?”
“不是已经见到了,”李长寿叹道,“你醒来时,若我所料不差,应当是在一处洞府内。
带你回去的是三位帝君,因轩辕前辈家中女眷太多,定不会允许他将你带回照料,唯恐三千零一。
另外两位帝君清誉在外,八成是一同在旁守护,待星君醒来。
我可有说错?”
姮娥一怔:“你是说……”
李长寿缓缓点头。
浪前辈的年记曾有提到,他自开天中因为太菜被盘古神所伤,盘古身死、浪前辈觅地修行。
李长寿控制了鲲鹏号方舟后才想明白,其实那不是什么觅地修行,而是类似于鲲鹏那般,被浪前辈‘夺舍’。
浪前辈藏身之地,就在某个大能体内,顺理成章替代了这个大能的身份,并将这个大能原本的元神,炼制成了自己的第二元神。
而后的信息很清晰了。
能很直接干扰女娲的判断,能在妖庭时接近御日女神羲和,而后上古时期自身陨落时,第二元神大概率也随之被抹杀。
但第二元神有可能剩下原本大能的残魂,转世投胎。
女娲娘娘口中的‘空壳’,投胎转世的机缘,一缕鸿蒙紫气的禁锢。
姮娥颤声道:“是神农……”
“是伏羲啦!伏羲!这都猜不到吗!”
钟灵再次现身,在旁脱口而出,随后就捂住自己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天空。
姮娥禁不住掩住口鼻,眼前浮现出了那名身着白袍的老者,却回忆不起任何有关这个面容、这个身形的记忆。
但道心深处,那空缺的缝隙,似乎有了缓补。
拼图……寻到了……
“我还打了他一掌!”
李长寿禁不住眨眨眼。
姮娥泣声道:“我还打了他一掌。”
“不碍事,不碍事,”李长寿忙道,“你们并没有任何关系,被抹除的已是被抹除了。
星君,此事你当放下了,我这里有一幅那位前辈的画像,留给你吊唁吧。”
“天道不会……”
“这个不会,放心就是。”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只画轴,将画轴摊开,其上画着一只土拨鼠,在慌忙无措地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
天道毫无反应,姮娥却是禁不住轻笑了声,仔细打量着那只毛发清晰无比的大鼠。
李长寿心底一叹。
是他画功不够,始终不能画出浪前辈万分之一的浪荡。
于是,姮娥收下画作,连连道谢,转身驾云离去。
钟灵注视着姮娥的背影,低声喃喃:“这天道禁忌,怎么不灵了?”
“她有所不同,”李长寿如此解释着。
“三界第一美人还有这般优待?”钟灵嘴角一撇,“这道祖,呸!”
轰隆隆——
空中黑云滚滚,小琼峰风云变色,一道雷霆砸的混沌钟左右摇晃,钟灵翻了个白眼,混沌钟泛起少许道韵,上中下三环旋转!
神通:退一瞬。
空中黑云盘旋一阵,只得自行消散。
李长寿笑了笑,刚要转身回密室中细修后续计划,却见太白宫外,木公驾云匆匆而来,面容颇为焦急。
派纸道人主动迎去太白宫,李长寿还以为是玉帝陛下招自己过去觐见,怎料木公开口就是大声疾呼:
“完了!完了完了!
长庚救我,这可怎么办!”
李长寿不由有些疑惑,忙道:“木公莫急,且缓道来。”
“这、哎呀!”
木公跺脚拍手,在李长寿面前一阵打转儿,断断续续才将此前发生的情形说清。
燧人氏出手、人族英灵大军奔赴紫霞宫时,曾有天道之命落在凌霄宝殿,玉帝已身着战甲、天兵也已被天道之力包裹。
只待玉帝陛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出现在紫霞宫外,阻拦人族英灵大军。
天道之力凭空释放,就是天劫的主要形式——雷霆、天火、湮灭之风、溶神之水等等。
但加持在天兵天将身上,却是能将天兵天将的实力提升一大截。
若天兵降临,人族英灵大军胜算当真不知还剩几何。
李长寿当时以为是玉帝陛下扛住了天道之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木公的功劳。
木公:……
“后悔倒是不后悔,咱在天庭多活了这么多年,天天被人木公、木公的喊着,已经比那些老兄弟强了数百倍。
就是,有点怕。”
东木公长叹一声:“我本就不是什么人族贤明之士,而今却又直接扛了天道,今后怕是要惨淡收场。
长庚你看,这、我这……”
“木公莫急,”李长寿笑道,“当时我就在前排车架上,此时不也没事?”
木公苦笑道:“长庚你不同,你背后有太清圣人庇护,我这可咋办。”
“木公这般一说,确实有些问题。”
李长寿沉吟几声,仔细想了想,缓声道:
“木公你莫急,先安心在天庭做差,若是三年内没有任何问题,那自然不会有问题。
若真有问题,我定会对陛下禀告,天庭也绝对不会亏待木公这般劳苦功高的老臣。”
“唉!”
木公低头一叹,苦笑连连。
“喜得半世东华名,怎料转眼将成空。
罢了,还请长庚多多费心,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安排好我那几位夫人呀!”
李长寿重重地点头,又拉着木公喝了半天茶,等木公情绪稳定了,这才让木公回去歇息。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木公若是被天道报复,不就代表天道还有私欲?
那时,伐天的可就不只是人族,还有天庭玉帝陛下了。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心神挪去南洲的纸道人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散出仙识,太白宫又飞来了一名信使。
却是瑶池仙子。
……
与此同时,圣母宫中。
女娲圣人有些慵懒地侧躺在宝座上,面前飘着一面幡旗,其上投出道道光影,一名名姿态妖娆的妖族女子,不断在女娲圣人的指尖滑过。
此幡名为招妖幡,非卖品,独家典藏。
老师当真……
提前那么多年给自己的剧本也就是寥寥几句话,什么都要自己悟,还要等时机到了,才知道要做什么。
自己在南赡部洲适度的表达了愤怒,还要让自己召几个女妖去魅惑商君。
这事情传出去了,自己岂不是要被人说小心眼了?
摆明了就是老师在背后算计。
倒是可惜了燧人,终究是错失了天帝之位……这次却也算解脱了。
诶,这个倒是不错,九尾狐族,名叫小兰,此时在那轩辕衣冠冢内修行,身居天道气运?
有点,能让帝辛上不了朝的味道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这宝物,有点意思
龙吉要入劫了。
瑶池,王母的暖阁中。
珠帘后的王母娘娘说起此事后,李长寿就保持着沉默,仔细分析龙吉入劫的必要性。
王母给出的理由,是因龙吉命中有劫难,需去红尘历练一遭。
但李长寿不得不考虑,这会不会是道祖对自己底线的试探。
龙吉是他弟子,而原本的封神劫难中,她因故被贬凡尘,而后相助阐教阵营,屡立奇功,最后被强行许配给了一名手下败将,还被称之为女仙的表率。
最后惨死,上榜封神为红鸾星。
这……
看李长寿似乎面色不对,王母柔声道:“星君,我知你是龙吉师父,对龙吉无比疼爱,自是不舍。
但龙吉应劫之事,却是早早就定下的,天机写就、难以更改。”
李长寿抬头看向珠帘,似乎想看到王母的面容与双目。
王母倒是毫无异样,既没有被天道胁迫的无奈感,也不存半点心虚之感。
李长寿问:“娘娘,龙吉到底为何非要入劫?小神确实有些不明。
再有,我人教弟子自可不入劫难,还请娘娘三思。”
王母犹豫一二,方才道:
“龙吉本就是我心头宝,我自不愿让她去面对大劫这般险恶之境。
但一来,龙吉本身命格有缺,当年能降生全凭天道护持,欠下天道因果,合该借此大劫还上。
二来,龙吉乃天庭公主,却未有正神名号,也想借此机会让她得一天道序列之位。
再者,这大劫本是为天庭扩充正神,若有天帝之女一并应劫,也可为众仙之表率。
此间内情,还请星君详细考量,龙吉是作为天帝之女入劫,而非人教弟子入劫。”
“娘娘不必对小神如此客气,”李长寿沉吟几声,“这般,让龙吉自己拿主意,若她想去红尘入劫,我自会想办法护持她周全。
因是天帝之女,就要去给众仙做个表率这种事,其实大可不必。”
后半句话,李长寿自是无法直接说出来。
自己刚在紫霄宫硬刚了一波道祖,回头龙吉就要被安排去应劫,此事内情绝非王母说的这般简单。
言外之意,是道祖依然固执地要走封神剧本,让封神大劫平稳完成既定目标,这也是道祖的底线……
这波,双方互交底线,让封神大劫继续运转。
那就试试看,自己能捞多少人肉身上榜吧。
李长寿又道:“还请娘娘稍后对龙吉言说时,注意下用词用语,就说天机彰显、她前路有劫难,但入不入劫可自行掌控。”
“这……”
王母轻吟一二,“也好,还请星君稍等,我这便喊她过来。”
李长寿略作思索,言道:“我且去阁外等候,尽量不与她碰面,避免干扰她判断。”
王母自是称善,差人去召龙吉公主前来。
不多时,龙吉驾云而至,与王母行礼问候后,王母按李长寿刚才言说的那般,问龙吉是否要面对自身劫难。
若要面对,自会护她周全;
若不想面对,也可直接挡掉。
龙吉思虑一二,轻声问:“母亲,天庭可需孩儿应劫?”
王母轻叹了声,并未回答。
龙吉道:“若天庭需孩儿去凡尘行走,孩儿自去无悔矣。”
“你可多考虑些,莫要急着回答。”
王母话语暗有所指,龙吉却温柔地摇摇头。
龙吉道:“母亲之言,可是让孩儿去寻师父,借师父大劫主劫者的身份挡下孩儿这般劫难,如此岂不是会让师父难做?
孩儿生于瑶池,一路仙人相随、良运相伴,无丝毫不如意之处。
今天庭当兴,然各路大仙以父亲发动劫难之事,对父亲自有怨言,上榜仙神怕也难履正神之责,对父亲有不服之念。
孩儿为天帝女,若一同下凡入劫,自可表明此大劫与父亲本无关联,乃天道落下,他们对父亲的抗拒,或许会少一些……
母亲,让孩儿去吧。”
龙吉抬头看向王母,面容带着几分笑意,那双眸子闪烁着少许星光。
“孩儿愿去红尘一行,若连这般历练都不敢面对,也不配为师父的弟子了。”
王母不由皱眉,李长寿却是含笑摇头,对王母抱拳做了个道揖,身形化作青烟消散。
嗯……
还是忒想个办法让阐截两教上上下下知道,谁动自己弟子,自己就反手动他们弟子的师父。
稳一手,去兜率宫请老君帮忙多炼制些九转金丹,再去找杨戬打个招呼,让他关照下自家表姐。
再让金鹏去找只神鸟,给龙吉做个坐骑。
龙族那边也不能落下,肯定藏了大批水系神兽,弄个‘虚鲲’什么的可能有困难,但弄条能喷水的神鱼,绝对就是‘极品坐骑点击就送’。
凑点羁绊,也算给自家弟子多点保障。
其实最好的保障,就是让龙吉熟练运用‘家师太白金星’这般口号,而自己多放些天罡地煞灵爆大阵在她身旁。
就这一个弟子,必须上点心。
人教护犊子的优良传统,怎么也不能在自己手中断掉。
龙吉还要在瑶池忙碌一阵,王母估计要与她好好叙话,李长寿挂念着灵珠子转世之事,也就将心神放去了南赡部洲。
自己要不要让龙吉帮忙做些事?
龙吉若是能在南赡部洲行走,有许多自己不方便去处理的小问题,她都可代劳。
“算了。”
李长寿笑了声。
毕竟是在大劫之内,动的越欢越容易出问题,自己又不是不能做。
心神掠过朝歌城,李长寿见那帝辛正坐在王座前的阶梯上,几名老臣来回踱步,闻仲却没了身影。
有大臣道:“大王,此事虽然蹊跷,但木已成舟,已无法更改。
您题诗之事,若是被那些老顽固抓住把柄,说您不尊圣母、不尊先祖,当真是大危。
不如大王您就假借醉酒之事,言说自己喜好女色,有意在各国寻几位美人相伴。”
又有大臣道:“对大王,喜好女色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名声,倒是可以遮掩不尊先祖之危。
女娲娘娘是造人的神灵,是所有人族的先祖,这点最是麻烦。”
李长寿额头,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喜好女色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名声?
罢了罢了,大家三观略有不同,互相尊重、互相尊重。
心神掠过轩辕衣冠冢,又见此地只剩下一群小妖,便知那狐女小兰、琵琶精、野鸡精,被女娲娘娘招妖幡拉去了圣母宫中。
掠过岐山,掠过东鲁,掠过苏国,掠过圣母庙……
李长寿巡查了一遍南洲天地,又在中神洲看了几眼那些打到‘有气无力’的宗门,这才将心神落回了陈塘关。
忒想个办法,打探打探玉虚宫中的情形,不然始终有些不太放心。
火云洞那边,自己此时倒是不宜过去。
若是惹得道祖有些焦虑,提前对火云洞下黑手,那就有些不妥了。
李府角落,某高级家丁伸了个懒腰,换上一身考究的家丁制服,戴上自己独有的玉质身份牌,梳理一下帅气的刘海,挂着几分荡漾的微笑,缓步出了门庭。
洪荒木得香槟红酒,气质之道总归难以完美上流。
伴着一路“王哥早~”“王哥好~”,李长寿淡定地到了李靖与殷氏的阁楼,李靖自是去了军营中处理军务。
殷氏因怀胎太久,已无法下床随意走动,但因自身也有修行底子,倒也不算太难熬。
此刻殷氏正在熟睡,李长寿并未吵扰,检查了各处布置的灵符、阵法,便去了阁楼旁闲坐,推算着灵珠子出世的时机。
殷氏的承受度总归有限,若是怀胎太久,也会折损殷氏本源。
从大人和胎儿两个角度综合考虑,怀胎三年六个月,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李长寿有意让哪吒提前两个月出世。
无他,积累变化,扭转剔骨削肉之大悲命途。
一切都按天道剧本走,当哪吒命途的各个节点被点亮,本身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小。
李长寿之前对太清老师、对**师言说自己的计划时,都刻意回避了一个关键问题。
——如何收纳变数。
以杨戬举例,当时天道收束之力并不明显,李长寿故意将安排杨戬的剧本写在布帛之上,道祖自是一眼可见。
当时,只要最后的目的符合道祖预期,就可让自己放手施为。
但如今正值大劫,天道收束之力接近最大值,李长寿要为哪吒改命,就要从天道手中夺命。
这与安排杨戬有明显的不同,必须与天争夺剧本主导权。
虽然两条路径都通往‘让哪吒成为封神大劫急先锋’的节点,但一左一右,悲喜全然不同。
同理,龙吉也是这般。
仙识一动,却见李靖在陈塘关官道上跃马奔驰,沿途百姓都在高呼总兵大人,还有人直接呼喊:
“总兵大人!尊夫人生了吗!我们啥时候喝喜酒啊!”
李靖大多只是含笑点头,跃马疾驰而过。
他是个天仙,能随时做出‘马踏飞头’等高难度动作,且陈塘关道路规划做的不错,大路两侧是‘非马力机动道’与‘人行道’,不会有撞到行人的忧虑。
此时尚是上午时分,李靖匆匆自军营回返,应当只有一个解释。
回来看望重孕在身的夫人?【叉号】。
发现高级家丁‘活了’,特意赶过来!【打勾】。
果不其然,李靖跳入府门,一路疾奔,径直到了高级家丁‘王长安’面前,下意识就要抬手行礼,但李长寿已是跳起来,对李靖眨了眨眼。
“嗯咳!”
李靖清清嗓子,板着脸道:“长安啊,跟我过来一趟。”
“哎,老爷您请。”
这是在人前。
待他们去了隔壁院中的书房,关上大门、开启仙力结界,李长寿挺直腰杆,李靖拱手低头:“义父,您来看此物!”
言说中,李靖在袖中取出一只储物法宝,又在法宝中抖出了一块大石。
这大石通体如琥珀般,其内封着一把长弓、三只神箭,其上花纹繁复、刻有一道道古纹符箓,似是上古之宝。
李靖问:“义父,此物什么来头?”
还能有什么来头,轩辕乾坤弓、震天箭,当年轩辕大破蚩尤的重宝之一,只是下落不明,今后会被贪玩的小哪吒随手拉开,一箭射死几万里外的碧云童子,引发石矶娘娘与太乙真人的大战。
“上古法宝,”李长寿又问,“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就在昨夜,靖心神不宁,朝天空眺望,突然见星辰闪烁,本以为是扫把星暗道晦气,怎料这石从天而降,落在军营之外。”
李靖低声道:“此事我已严令不可对外闲传,这若是什么重宝,还请义父代为保管。”
“怎么?”李长寿笑道,“你还怕沾因果不成?”
李靖苦笑道:“如今我已明白了,有时候命途给予自己之物,也要自己命够硬才可守住。
李靖愿将今后所有运势,都用在护持他们母子四人身上,自身实力本就不足,宝物用了也无法与大能对阵,不用也罢。”
李长寿含笑点头,随后缓缓踱步,目中光芒不断闪烁。
乾坤弓与震天箭就算不用,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夺命枪’、‘追魂锁’、‘碧云童子必死咒’,最终与小哪吒相关联。
天道,或者说道祖的路数,一直就是这般。
但这弓箭当真是天道放置的?
不尽然。
按李靖所说,当时李靖心中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应当就是在伐天时、薪火大道凝聚人族意志之时,当时天道无暇他顾,若有动作被人族发现,道祖的算计必然前功尽弃。
道祖,老九成八了,自不会如此不稳。
那是谁放了这套弓箭?
无论是谁,都可当做是天道剧本的推动者,与天道自身放置其实没什么差别。
改变表面形式不足以扭转整个命途,而且太乙烧石矶,也算是阐截两教正式决裂的讯号,算是大劫中较为重要的节点。
自己不宜干涉太多,以免遭了反噬。
心底摊开小本本,李长寿仔细审度了下自己围绕此事所做计划,细细推敲了一遍前后……
半个时辰后。
“将此物作为镇关之宝供起来吧,”李长寿呼了口气,“不必多问,非我安排,稍后你自知此物是谁的算计。”
李靖低头领命,李长寿手指点在这琥珀石上,这块大石化作一缕缕灵气,其内弓箭缓缓落地,宛若凡物一般。
李长寿道:“你且试试,能否拉开弓弦。”
“是。”
李靖抬手将乾坤弓摄到掌中,凝神静息、试着拉动,弓弦纹丝不动。
“这?”
他双掌运起自身法力,不一阵脸都涨得通红,指节都差些被弓弦割破,弓弦依旧纹丝不动。
李长寿笑道:“这要讲究方法,不能总是用蛮力,让我试试。”
李靖忙将乾坤弓递了过来,李长寿抓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阵,右手上下翻飞,点在这长弓上下各处,长弓上下纹路亮起璀璨光亮。
李长寿拉了拉弓弦,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拨弄一座山岳,已能拉开半尺。
嗯?
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不由眼前一亮。
“先在我这放几日,我给它加点料,搞个指纹认证之类的防盗手段。”
李靖不由一愣,虽然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几个时辰后,高级家丁的独栋小屋中,亮起了辛勤的灯光。
李长寿坐在自己房中矮桌后,看着面前满桌细碎的‘零件’,又看向了此前被【车夫】纸道人送来此地大葫芦。
葫芦口,一道虚影盘坐在那,与李长寿正自对视。
自是大巫羿的精魄。
大巫羿,射日之男,巫族弓箭最强者,甚至可以算是洪荒第一神射手,对弓、箭自是行家。
他刚来此地,看了一眼乾坤弓与震天箭的构造,就直接一句:
“简单,还是用的跟斩仙飞刀同种炼制手法,也算是上古时最兴盛的炼器手段。”
李长寿在他的指点下,三下五除二,将这弓和箭拆了个细碎,研究透了其内的禁制。
这让李长寿直呼专业、高喊内行。
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就是要做统筹兼顾之事,不能凡事都做的细致,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人才来做。
然后……
“怎么装?”李长寿比划着各处零件,想下手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大巫羿:“怎么拆的就是怎么装……吧,大概是。”
李长寿:……
行吧,大概。
他在袖中拿出一只留影球,细细回顾了下拆解的过程,开始埋头鼓捣。
一直到天亮拂晓。
“白先生?啊,对,这里出了点小事需要白先生过来一趟。
不急、不急,两个月内赶到五部洲就是,嗯,不错,此事非白先生莫属,若无白先生,怕是难以收场。
辛苦白先生,辛苦白先生。”
啧,搞定。
第六百七十六章 哪!吒 !
陈塘关,西侧城墙的阴影中,两道身影托着一只大葫芦蹲在角落,仰头看着上面正在进行的‘放置’仪式。
由陈塘关总兵李靖,将李家家传重宝,轩辕乾坤弓与震天箭,安放在城头之上,镇压陈塘关邪祟,搞一搞陈塘关总体的风水。
李长寿的化身,李府高级家丁王长安,不由松了口气,笑道:
“多亏白先生出手,才能将这般宝物复原,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白泽讪笑了声,虽然想说一句,让他放下临天殿事务,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了这?
但看了眼袖中藏着的那一点点、绝对不超过零点一成,且不会影响宝物太多性能的零部件,白泽露出了谦逊且上流的笑容。
白泽赞叹道:“还是水神大人巧思过人,为这把重宝设置了名为孩童锁的禁制,若无成人的大手握住足够大的区域,无法激活其上禁制,直接防止这般宝物被孩童误触。
高明,高明啊。”
“哎,还是白先生巧夺天工。”
“不不不,水神大人才高八斗。”
“白先生独具匠心。”
“水神大人仙子之友……”
“咳,”李长寿咳了声,提醒白泽有些话能说、有些话要斟酌着说,白泽赶紧收口,与李长寿对视一眼,两人在结界内齐齐大笑。
旁边大葫芦传出一声嗤的嘲笑,被李长寿随手塞回了储物宝囊。
白泽看看左右,小声问:“水神,来的路上,贫道听闻了一点对你不利的传闻。”
“哦?”
李长寿淡定地笑了笑,心底微微一叹。
身为天庭权臣,天道序列第十的正神,拥有变革、杀伐之神权,却直接召集人族先贤伐天道,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立场失措。
被人非议无可厚非,他也不会在意……
“水神,”白泽低声道,“那日是不是姮娥仙子闯了太白宫,双目泛红地进入太白宫后院的小琼峰,最后又带着一种舒适、开心的心情离开太白宫?”
李长寿:……
“是,有这么回事。”
“嘶,哎呀,不谨慎呀水神,”白泽小声道,“三界第一美人的魅力,确实不是男子能抵挡的,但咱也要讲究方法、重视下舆情。
现在搞得三界人尽皆知,哪怕退一万步,你们之间没事,那也要考虑众口铄金,云霄仙子和截教仙的面子也挂不住不是。”
“我……”
李长寿低头苦笑,“这还真是,生死大事无人闻,八卦私事三界知。”
白泽纳闷道:“怎了?发生了何事?”
“无事,”李长寿轻声一叹,拍拍衣袍站起身来,“回吧白先生,如今五部洲煞气太浓,你在这太久会影响自身祥瑞。”
这,喊人来时是多么多么重要,打发人时就是拍拍屁股走人!
白泽摸摸山羊胡,又喊道:“水神大人,可需贫道测测吉凶!”
吉凶?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白泽,淡然道了句:“我会一直在吉非凶。”
白泽不由怔了下,看着李长寿那有些普通的背影,表情呆了一阵。
这……
发生了何事?
自己感受到的天道剧变,莫非是与水神有关?
怎么突然……这么硬了?
话说回来,水神不需贫道测吉凶,贫道岂不是对比起金鹏,已没多少优势了?
再想想金鹏,现如今正在三千世界中领军杀敌,凭借极速没事回天庭溜达,自己却一直在临天殿暗中搞事。
白泽幽幽一叹,身形遁入大地之中。
在人教当坐骑,压力比在上古妖庭混日子大多了。
城墙上,李靖看着那把被布条一层层缠起来的神弓,以及三把长短不一的神箭,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啊,义父费心了。
于是,数月后。
……
【帝辛推封侯令,诸侯必须遵循嫡长子继承规矩,八百诸侯哗然。
冀州侯苏护以帝辛残杀九候、南伯候为由,拒纳贡,拒尊商。
帝辛怒,命崇侯虎率大军征讨冀州。
本与苏护暗通一同反商的十数家诸侯息声观望,冀州陷入困境,苏护全力备战。
昆仑山炼气士郑伦,早年下山游历南赡部洲,此时正于冀州做督粮将军。】
……
陈塘关,李府。
阴云压城,雷声滚滚,李府各处不断吹起无序的狂风,后院的阁楼中,一名名侍女、老奶奶不断奔走着。
哪怕有修为在身,此时却依然煎熬的殷氏不断低声呼喊,可声音却被那几位大嗓门的接生婆遮掩了下去:
“快!快!热水热水!”
“愣着干什么!三少爷快出来了!”
“看见头了!哎呀,这、这脑袋怎么这么大?看不到边呢!”
“是福星,福星!这是天生异象呀这是!”
李府后院墙上,李长寿静静站着,指尖酝酿着浅红色的光亮。
修改认知。
他在修改那几名接生婆的认知,让她们不会感知这次生产之怪异。
因为不断洗涤灵胎中的煞气,又因灵胎不断生长,要护住殷氏,以至于在灵胎周遭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灵膜’。
这般灵胎出世,对于此地的凡人而言,定会有些惊世骇俗,李长寿才会施展这般手段。
祠堂中,李靖跪坐在四座画像前,对玉皇大帝、玄都**师、太白金星、度厄真人不断叩首祈福。
李府正上空的阴云中,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静静立着,此刻都皱眉注视着被阵法笼罩的李府,等待着那一声婴孩啼哭。
陈塘关东侧,金鹏坐在一艘方舟上,自饮自酌,身后数千天兵注视着天地各个方向。
陈塘关之北,杨戬坐在一处密林的树杈上,三尖两刃枪插在树下,一条腿向外探着轻轻晃动,手掌轻抚一只小巧的白犬。
陈塘关往西数百里,扎着双马尾的熊伶俐站在一座山崖顶端,身后则是一排排精锐天兵,其中还有梅山六友、梅山十数名高手。
陈塘南,天庭元帅荃峒拄着一把大剑、穿着拉风的斗篷,嘴边哼着天庭中没几个男仙能听到的曲调,表情颇为悠闲。
今日,若有人干扰灵胎降世,便是与天庭敌对。
而安排了这一切的李长寿,此刻依然觉得有些不太安稳。
毕竟,灵珠子与自己关系太近了些。
“出来了!出来了!”
“夫人加把劲!”
“出来了!”
产房内突然人仰马翻,整个李府顿时安静了下去,等待已久的那声婴儿啼哭却并未出现。
正此时!
一束红光冲天而起,穿透阁楼的顶端,照去了天穹!
轰隆隆——
空中阴云隐隐透出雷光,一股股血风自天穹刮落。
李长寿左手掐镇字印,李府四面八方涌出道道灵气,瞬间结成了十二重阵壁,将红光强行拦下。
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齐齐出手,大袖挥舞、大道震震,天空中阴云当即被两股大道震散,明媚阳光照入李府!
拒绝异象。
拒绝特殊化。
李长寿眉头突然紧皱,产房中的红光似乎不满被压,那颗‘肉球’开始不断颤动,一股股煞气开始向外喷涌。
仿佛压抑了三年的愤怒,要在这一刻完全释放。
李长寿左手五指张开,产房中的几名产婆与那些侍女瞬间昏迷了过去,身形化作流光被迅速抓到院落中。
殷氏虚弱地看着那颗肉球,目中只有温暖,这些情形自是早已知晓。
她迟了两年多才降生的孩儿,就在这灵膜里面,已相当于虚岁三岁的孩童。
“吒儿……吒儿?”
这声呼唤没毛病,毕竟按照李靖的起名能力,虽然此时还没定下第三子的姓名,但定然是‘李某吒’了。
那肉球轻轻颤抖,毫无征兆地跃起,对殷氏怀中撞去。
李长寿眉头一挑,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做出判断。
不阻。
他双手快若幻影地掐出道道手印,殷氏身周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青芒。
那肉球撞来,但落下时并没有太强的力道,又被青芒化去了大半冲击力,让殷氏稳稳抱住。
“吒儿……”
殷氏柔声呼唤着,嗓音因为自身太过虚弱而有些颤抖。
“娘亲抱住你了,吒儿……别怕……”
念及自己第三子受的苦痛,想起三年多前的那一日,那名在梦中对自己微笑致歉的少年。
殷氏苍白的嘴唇抖动几下,眼角有泪光闪烁,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肉球上。
“娘亲会保护你的,吒儿,爹娘都会护着你的。”
产房外,李靖急匆匆从空中跃来,仙识已经注视到了房内的情形,但李靖刚要进屋,那肉球灵膜赫然绽放出七彩流光。
殷氏的泪痕处,点点流光环绕,那有些丑陋的肉球灵膜缓缓融化。
光芒大作!
李靖被照得有些睁不开眼,依旧疾步向前。
殷氏只能紧紧闭上双眼,感觉双手一空,下意识就伸手去抱,却抱住了一个小小的身子,不由用力拥入怀中。
一股又一股温暖的灵气流转开来,将殷氏包裹,反过来滋润着她因生产而亏空的躯体。
灵气中,一声轻唤传入李靖夫妇耳中,传入云上两位真人的耳中,传入李长寿的耳中,传入各处用仙识关注着此地的仙人耳中。
“呀?”
光芒渐渐褪去,殷氏怀中,有个看似有两三岁大小的孩童,正抬着小手去摸殷氏的脸颊,那双大眼倒映着殷氏含泪的双眸。
李靖在旁长长松了口气,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在床榻前,大手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这孩童那晶莹的小手。
“娘……亲……”
墙头,李长寿背负双手,慢慢闭上双眼。
最近也是有好事的嘛。
云上,太乙真人仰头轻叹,目中带着满满的感慨,旁边的玉鼎也是如负释重。
陈塘关北侧,杨戬嘴角挂着几分轻笑。
这次,他是师兄了。
嗯?
杨戬突然面色一变,额头竖眼张开看向天穹,禁不住自树上起身,悬浮在半空中,抬手握住了三尖两刃枪。
“师叔,师叔!”
“嗯,我已见到了,”李长寿的嗓音自杨戬耳中响起,“莫急,让我来就是。”
杨戬顿时道心大定。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先呼唤的并非自家师父,而是这位曾经把自己安排到无法喘息的师叔。
嗡——
大道颤鸣,原本已清朗的天空再次出现了一块黑云。
东海之上,金鹏下意识握住了身旁的小戮神枪,此时这小戮神枪正在轻轻颤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气息。
“这是?”
太乙真人皱眉看去,随之就低声道,“魔祖留在天地间的煞气!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玉鼎道:“去护住灵珠……”
“我来吧。”
一声轻唤在侧旁响起,就见一缕清风极快地吹来,现出李长寿的身形。
青年面容,本来面目。
李长寿双眼一眯,身形冲天而起。
那黑云之上突然现出一张凶恶的面容,对李长寿无声怒吼。
大道齐震!
李府,殷氏怀中,那婴孩浑身轻颤,那双灵秀的大眼中被点出了两团黑色火焰,李靖道心巨颤,却强忍着没有去拔剑。
一道玉光闪过,那口玉质小鼎出现在婴孩额头,将他眼中火焰径直镇住。
高空之中黑云似有所感,那张面容流露出几分急迫,黑云化做了一颗巨石,径直对李长寿压下,要将李长寿吞噬再冲入李府。
“哼!”
李长寿的嗓音传遍方圆万里:“何方妖魔,也敢来我人教弟子镇守之地撒野!”
他左手张开,**玄功运转、身周震出一道虚影,高空之中流光闪烁,交织出一张直径千丈的大手!
无破法身!
大手上涌,李长寿左手虚握,似是毫不费力、轻描淡写就将那团煞气握住,轻轻一攥;那巨石、那凶恶面容被直接捏碎,黑云炸成一缕缕煞气就要四处乱窜。
“戮神枪来!”
李长寿又一声轻喝,远在东海之上的金鹏手中小戮神枪直接消失不见,又在李长寿虚握的左手中‘缓缓’凝成。
李长寿口中轻喝:“八方鬼怪伏诛,十天煞气归降!”
戮神枪化出黑色苍龙之影,仰头咆哮一声,龙嘴张开,一股股煞气飞射而来,被苍龙一口吞下。
少顷,空中已无煞气。
殷氏怀中,那小小婴孩已是睡熟,那口玉鼎也已消失无踪。
李长寿身形在空中立了一阵,待手中戮神枪稳定下来,随手一甩,戮神枪化作乌芒射向东海,被金鹏抬手接住。
“乾坤朗朗,我道昭昭,人教于此,妖邪诛除。”
这般吟诵声中,李长寿身形化作流星朝九天之上而去,背影潇洒不羁,丝毫没回头的打算。
毕竟纸道人就在此地……咳。
毕竟,真男人从不回头。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与敖公子的第一次冲突
李府前院会客厅中,几道身影静静坐着,脸上都有些期待。
厅后传来轻笑声,一群侍女拥簇着李靖夫妇前来,服用了李长寿所赠灵丹的殷氏已下了床榻,抱着熟睡的孩童而来。
李靖在旁亦步亦趋地跟着,那表情,生怕自己夫人突然昏过去了一般。
会客厅中的几位大佬起身相迎,太乙真人背着手、带着笑、眼珠子都要飞出来,对玉鼎和李长寿不断挑眉,仿佛在说……
‘看,贫道生、不是,贫道弟子转世!’
一旁的荃峒笑眯了眼,倒是主动走向前打量着天庭未来的大将,越看越觉得喜欢,给了李长寿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
‘这小家伙一定要看好,别被西方算计了,你尽管护着,道祖那边吾去解释。’
李长寿含笑点头。
请玉帝陛下前来此地,主要目的便是在这一层。
“咳,”太乙真人清清嗓子,“贫道不如这就收徒……”
李长寿笑道:“师兄怎得也着急了?莫非是怕有人抢你弟子?这小家伙如何奉茶?”
荃峒在旁调笑道:“啧,本元帅也是有些见猎心喜。”
太乙真人瞪了眼李长寿。
他大阴阳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当下嘴角一撇就要反击,话还没到嘴边,侧旁玉鼎真人抖了抖手中的法器宝球;
太乙真人只得讪笑,不痛不痒地道一声:
“贫道当真是怕师父变师伯,平白没了好徒儿。”
李长寿摇头苦笑,感觉有被内涵到。
一旁玉鼎真人淡定地岔开话题:“李总兵,贵子的名字可取好了?”
李靖忙道:“水吒,轮到水了。”
“嗯……”
太乙真人仔细思索,又掐指推算,摇头道:“我这弟子天生火命,叫水吒有些不妥、不妥,而且李总兵起名怎得总是跟‘吒’字过不去?”
李靖道:“他两个兄长名讳为金吒、木吒,吒字为盘古神镇压天地间邪祟时所斥之声,有除魔卫道之意。
若不叫水吒,也可叫火吒吧。”
“火吒也不太妥当,听得有些刺耳。”
李靖犹自不死心:“土吒?”
太乙真人:“还不如掉渣好听。”
“真人,这!”李靖皱眉看着太乙真人,低声道,“那真人有何高见?”
“嗯,不如叫灵吒。”
“这未免太过秀气,”李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洪荒姓名千千万,灵字占了一小半,这也太过常见了些。”
正在小琼峰湖边修行的某娥感觉有被冒犯到。
荃峒突然道:“既然是用吒字,不如就走镇邪的思路。
此子体内还有一股无法散去的煞气,源于魔祖、颇为棘手,不如就以哪字为伴,也有镇邪驱魔之意。
今后但凡有人呼唤他姓名,都可助他镇压体内煞气。
哪吒,如何?”
李靖皱眉看向荃峒,这谁?这名好听吗?读过几年书啊,还哪吒,呢呢啥呢?
“好!”
李长寿轻喝一声,竖了个大拇指,赞叹道:“荃峒元帅果然不愧全懂之名,李靖,还不快谢荃峒元帅赐名?”
李靖喉结颤动了几下,定声道:“多、多谢元帅!”
荃峒顿时眯眼轻笑,在旁继续看小哪吒的睡颜,一阵轻笑。
殷氏柔声道:“可否请各位高人为我儿赠些福语?”
“我先来吧,”荃峒清清嗓子,颇为认真地思索一阵,“英俊神武、惊世英雄。”
太乙真人笑道:“这担子也太大了些,贫道赠一句,平安康乐,逍遥快活。”
玉鼎真人想了半天,方才道:“步步高升,莲花朵朵。”
于是,道道目光汇聚到了李长寿身上,李长寿凝视着熟睡的小哪吒,低声道:
“哪吒今日为人族子弟,有人族之体魄,有人族之魂魄,望他今后能多读人族圣贤教化之篇章,多明做人的道理。
既然天生神通,当时刻自省,让自身一直走于正途、行于正道。
天地沧桑,人道恒久。
望你做个能肩负起旁人期待,也能无愧于心之人。”
言罢,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了一只造型有些古怪的手镯,手指轻轻一点,手镯均匀三分,套在了哪吒的左手手腕上。
此手镯通体为暗金色,有三个小巧的圆点,其上蕴含着一缕缕玄妙的道韵,一看便不是凡品。
李长寿解释道:“这是我此前炼制的小玩意,其内蕴含三颗宝珠,有随时吸纳煞气之功效,也有示警的作用。
若一颗宝珠亮起,代表哪吒体内开始涌动的煞气;
若两颗宝珠亮起,代表哪吒即将控制不住煞气。
若三颗宝珠同时亮起……”
“怎么?”李靖有些担心地问着。
“逃。”
李长寿低声道,“为了对抗煞气,哪吒此前已融了他前世身的法力,这些年我不断用大阵为他洗涤煞气,也给了他无边灵气。
而他在母胎内正是先天未被污浊时,与道相近、与道嬉戏,他体内法力虽是沉寂的状态,但只要爆发出来……
李靖,你绝不是他对手。
若煞气暴走,必须最快将他身周生灵挪走。”
李靖张嘴无言,殷氏蹙眉抱紧自己孩儿。
李靖低声问:“这孩子,可、可会伤及无辜。”
“无妨,”李长寿笑道,“我说的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会在旁照应,一直到他学会掌控煞气。
李靖,你可记得我给你的那些书籍?”
李靖怔了下,赶紧点头。
“就是为了此事,”李长寿道,“你今后,军务放一半,清晨去军营、晌午回家中。
若连自己儿子都教不好,也不配做一方父母官。”
“是!”
李靖拱手俯首,“李靖谨记义父教诲!”
荃峒问:“功德能否起到镇压煞气的作用?”
“元帅放心就是,”李长寿看着哪吒那张已算是颇为清秀的小脸,“他原本,就是个挺温柔的小仙男。”
嗯?
太乙真人不免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与此同时,陈塘关东侧城墙上,几道身影驻足此地,眺望着李府的情形。
熊伶俐啧啧一笑,嬉笑着道一声:“啥叫仙二代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二代吧,出生就这么大的排面。”
杨戬笑道:“灵……哪吒师弟当得。”
金鹏鸟背负双手一副高人模样,老气横秋地道一声:“老师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自是对哪吒寄予厚望。
望哪吒能不负所托,早些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
熊伶俐道:“我倒是觉得,不能给孩子太大的期望,这是压力呀压力……对了,清源妙道真君!”
哐!
熊伶俐将两柄铜锤扔到了城墙上,砸出道道裂痕,“咱们打一架吧!你打咱脚踝这事,咱可还记得!”
杨戬讪笑一声,“好勇斗狠非我所愿,有此精力,当战妖魔。”
金鹏道:“不如咱们切磋一二,你耗费的法力要杀多少妖魔,我自十倍给你。”
杨戬:……
怎么回事?
长庚师叔的手下,怎么都这般喜欢好勇斗狠?
“去五部洲外?”杨戬目中满是亮光,注视着金鹏。
金鹏含笑点头,身影掠空而起,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天涯海角之外。”
杨戬身形跃起,却是直接化作金鹏的本体模样,**玄功流转,身形带出一条金线,朝金鹏急急追去。
“啊这!”
熊伶俐瞪着两人离开的身影,而后颓然一叹,默默感受着这股嫌弃。
是她力气不大,块头不够吗?打架都要挑人!
呸!
这双马尾半巫女对着杨戬和金鹏飞走的方向挥了挥拳头,随后翻起白眼,扛着自己的铜锤跳下城墙,奔向天兵集合之地。
下次遇到你丫,直接踩你脚趾!
“先踩住,再变大,哇哈哈哈哈!”
……
第二日,陈塘关人人都在言说,李总兵得了位三公子,灵秀可爱、有仙人之姿。
总兵府外出采买的后厨车夫,将这位三公子夸上了天,什么天资聪颖、天真烂漫、虎头虎脑,出生一个时辰能说话,两个时辰能走路,三个时辰就开始踢毽子!
说的就跟他们亲眼见到了一般。
李夫人怀胎近三年半,灵胎降生后异象多一些,那也是情理之中。
而在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教弟子操纵下,陈塘关接连出现种种异象。
先是军营中跑来了迷路的群鹿,给将士们加了餐伙食;又下了一场淅沥沥的小雨,治愈了不少将士的旧伤。
陈塘关的城楼横梁上,结了个硕大的灵芝,被视为祥瑞。
日落时的西面山林出现大片霞光,仿佛预示着好运来临。
陈塘关盛传,这李家三少爷当真是福星。
不过几日,李府后院开始越发热闹。
小哪吒出生后大睡了一觉,随后就精神饱满地开始了对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探索。
先是被殷氏抱着在院子中走动,小哪吒轻轻挣了几下,小手指指了指地上,很快就被殷氏扶着,光着脚丫在石板路上试着走了两步。
殷氏满是担心,但小哪吒两三步就已走稳,还示意母亲松开自己。
殷氏慢慢松开手,小哪吒身形摇摇晃晃、两只小手左右摇摆,又被殷氏连忙扶住。
如此尝试几次,小哪吒已是度过了蹒跚学步的阶段。
李靖中午回府时,看着在后院满地乱跑,假山、走廊、屋檐随处蹦跳的肚兜男子汉,额头禁不住挂满黑线。
天赋异禀,天赋异禀。
李长寿坐在墙头看着这一幕,不由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小哪吒此时只是力气大一点、身形灵活一点,法力神通藏于体内不显,自是他的杰作。
在小哪吒三岁前,想要调动法力,要么是通过情绪,要么是通过特定的咒法。
而当哪吒三岁后,李长寿所下仙禁之法便会自行消退。
这三年,就是教育哪吒,让哪吒学会掌控情绪与煞气的关键时刻。
李长寿已是打算好了,大半心神都落在此地,除却稍后去三仙岛解释下姮娥仙子之事,也就不准备挪窝了。
他并未着急,给哪吒和家人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但躲在暗处的太乙真人,却是有些急不可耐。
一个月后,太乙真人再次现身,这次是驾云自西面而来,身周伴着道道仙光,自身也脱下红袍、换上了一身青色道袍,提着一把拂尘,显得威严庄重许多。
太乙真人到得李靖府前,已是吸引了不少凡人的目光,更有仙人跪伏祈福、求仙人赐下丹药云云。
李靖匆忙外出,小哪吒被殷氏抱着在后张望。
太乙真人洒出少许仙光,淡定地飘入了府内,对小哪吒挑了挑眉。
“李总兵,贫道应约而来,特来收贵公子为徒。”
李靖眨眨眼,啥时候约的时间?他咋不知?
这真人当真太过心热,心热到……李靖不免有点怀疑,这太乙真人是不是要跟自己争夺小哪吒的抚养权。
“真人,孩子才一个月大。”
“哎,一个月就已经很大了嘛,”太乙真人拉着李靖的胳膊,低声道,“先拜师,定名分,夜长梦多。”
李靖心底颇感无奈,却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小哪吒打量了太乙真人半天,主动伸出小手,想要太乙真人抱抱。
太乙真人见状颇为欣喜,刚要向前凑过去,侧旁李靖便抢先一步,言道:“夫人呐,你先抱哪吒去梳洗梳洗,我与真人去客厅做些准备。”
殷氏眨眨眼,带着几分温柔笑意,抱着哪吒飘然而去。
太乙:……
李靖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真人请,真人请。”
不远处的李长寿挑了挑眉。
为什么,总感觉这两个大老爷们在互相喂醋?
错觉,应该是错觉。
一番折腾,哪吒懵懵懂懂就拜了师,太乙真人也总算得偿所愿,抱了哪吒一阵,一阵得意的轻笑。
这位真人也是大方,随手就摸出了一只镯子套在哪吒身上,还从李长寿那里学了个词。
“小玩意,先天极品灵宝乾坤圈,降魔镇妖、可大可小。”
李靖在旁忙道:“真人,这般宝物……”
太乙真人完全不搭理,又拿了一条红绸子,缠在哪吒手臂上,绸子缓缓飘动,轻轻摩擦着哪吒的小身子。
“小玩意,混天绫,可用来拘束强敌,也可用来搅动乾坤,先天极品小灵宝,不值一提啊,不值一提,给孩子拿着玩!”
李靖:……
太乙真人淡定一笑,得意地看了眼李靖,随后就在袖中摸出一件件。
“哪吒,你看这块紫金混元砖喜不喜欢?”
“来来来,这把阴阳大宝剑,可是为师的得意之作。”
“为师最近还在为你炼制一把长枪,已托付给了炼器宗师云中子,宝材都用了差不多十几把先天灵宝。”
李靖、殷氏、旁边看着的李长寿:……
于是,一个月后。
小哪吒能说简单话语,奔跑跳跃已不会伤到自身,也出得了府,喜欢在街巷各处溜达,在各处蹦来蹦去,身后总是跟着那位李府高级家丁王长安。
正常情况下,一个喜欢飞檐走壁、踩踏摊位的顽童,自是会招来微词,言说这孩童如此顽劣。
但当小哪吒前脚踩翻了菜摊、打翻了水果、弄坏了屋瓦,后脚就有一位李府的家丁甩出大笔金银,画风顿时大变。
“三少爷来这边逛逛!”
“三少爷又出来了!大家快出摊!”
“刚出炉的三少爷最爱糖人儿!走过路过的三少爷看过来啊!”
此举,极大促进了陈塘关商业繁荣,刺激了百姓做生意的冲动,也算为洪荒俗世生产总值的提升,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其实李长寿只是为了杜绝流言蜚语,以免影响到哪吒心境。
毕竟刚出生,客观上还是个小月娃。
这日,小哪吒蹦蹦跳跳出了城,见外面天空清朗、风和日丽,光着脚丫奔驰在山坡田野中,身形自在逍遥,嘻嘻哈哈的笑声来回飘荡。
李长寿突然挑了挑眉,隐藏起了身形。
哪吒左蹦右跳,很快也觉得有些疲累,鼻尖嗅了嗅,被一处飘出菜香味的村落吸引,留着口水就跑了过去。
“呀?”
小哪吒突然发现了点什么,好奇地凑到一处开着的窗口下,扒着窗边,朝其内张望。
其内正是芙蓉帐暖,一位面若冠玉、身形修长的俊公子,拥着一位姿色上佳、身着粗布衣裙的玉人,正温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美人你可知,我对你心意从见到你的一瞬就已定下,只愿与你同行同路,再不分离。”
“敖公子……”
“诶?”
窗边突然传来响动,正制造氛围的两人像是受了惊吓,连忙扭身,看到了窗边的那双灵秀大眼,又齐齐松了口气。
敖公子:“美人,这是……你儿子?”
“公子别瞎说,”那女子忙道,“人家尚未出阁,怎的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哪家的孩童,快走吧!”
小哪吒左手扒着窗沿,右手指着敖公子的身后。
“尾巴!”
敖公子一惊,低头看向身后,却见自己化形之法并未被破。
定睛一瞧,又见这孩童灵气逼人,心底不免有些犯嘀咕。
眼珠转了转,敖公子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从袖中取出一颗硕大的珍珠,在旁边那女子满是惊叹的目光中,走到窗边。
“小弟弟,给你这个玩,去别处玩耍可以吗?”
“敖公子~~”
那女子一声轻唤,一颗芳心当真是要被融化在这温声细语之中。
啪!
一只小手毫不留情地将那颗珍珠拍飞,小哪吒奶声奶气地喊了声:“长虫!”
长!
敖公子双眼一瞪,此刻也是怒火上涌,骂道:“嗨!你这小童子!怎么骂人嗨!”
“长虫!”
“你再骂!”
“青白花儿的长虫,嘻嘻,哈哈哈!”
“哎!”
敖公子怒火上涌,抬手一指点向哪吒的额头,立刻就要用小法术让这人族小屁孩吃点苦头,但他一指刚点出,哪吒小手留下道道残影,将他手指握住,朝着反方向轻轻一掰。
咔。
断、断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惨·掌门·惨
敖丙此时十分、相当、难以抑制的愤怒。
东海水晶宫的一角,平日里老龙王不会现身之地,东海龙宫当家三太子敖丙,自一股水流中显出身形,背着手一阵急躁地来回踱步。
他堂堂东海龙宫三太子!今天!在东海边缘,竟然被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屁孩给打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这还有没有天规!
重点是!
他还没打过……
对,堂堂东海龙宫三太子,依靠血脉觉醒就能在今后稳稳迈入金仙境,虽然因为体内龙王血脉过于稀薄,没有希望如同自己二哥那样一飞冲天。
但他好歹也是一条龙!
今日去人族地盘温暖人族女子,竟被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屁孩摁在地上一阵胖揍!
那家伙哪来这么大的气力!
“四位何在!本殿下的四位……嘶!”
敖丙捂着高高肿起来的腮帮子倒吸一口凉气,整条龙都不太好了。
怎么自己用法力还消不了肿!
不是说,那是凡人的地盘,没几个人族炼气士吗?
就算是人族炼气士,那不都是后面修行起来的吗?人族哪有这么小不点时就这么强的!
“侍卫!”
“在!您在喊我们吗殿下?”
“殿下您怎么肿了殿下!”
殿外,总算听清了敖丙呼喊的一群龙卫连忙赶来。
敖丙气愤难平、心中恨意难消,那英俊的面容带着黑红的眼圈、青肿的嘴角,让这群侍卫看的也是触目惊心。
‘这混账三太子,总算遭报应了!这才破壳多少年,就祸害了多少龙族、海族的良家女子,让多少有情龙终成空余恨。’
这是侍卫们的梦想。
“殿下!谁伤了你!”
“您出门定要多带我们,您年岁尚小,血脉还没觉醒多少。”
这是侍卫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敖丙低头吐了口血沫,深深地吸了口凉气。
“都随我去找那娃娃!”
几名侍卫对视一眼,各自义愤填膺地答应了下来,跟随在敖丙身后。
但他们中有一龙,悄悄捏碎了袖中玉符;那龙宫深处,东海龙王躺在宝座上,目光颇为深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且说敖丙带了侍卫回返陈塘关附近,黑云滚滚、雷声阵阵,这些侍卫化作一条条苍龙,在云中翻腾一阵,却并未寻找到那个肚兜男子汉的下落。
敖丙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对着陈塘关方向骂了句:
“以后别让本殿下看到你!”
随之又想到,这般顽童背后说不定有什么厉害仙人,自是故作大度地冷哼一声,带着几名侍卫回了龙宫。
李府。
小哪吒已是玩累了,在殷氏身旁呼呼大睡,鼻尖还带着一只鼻涕泡。
李府角落,李长寿躺在自己高级家丁的专属定制软塌上,仙识注视着敖丙的背影,不由又陷入深思。
这家伙……
让人难以置信的弱,蜡头银枪说的大概就是这般了,修为境界都有些虚浮。
哪吒刚刚左手戴着的煞气锁,也只是亮起了一格。
要不要让敖乙干预此事?
李长寿心神挪去天庭,注视着在天河边操练水军的龙族青年,不由露出几分微笑。
罢了,还是让敖乙与敖丙保持些距离,避免强化他们的兄弟情谊。
而当李长寿正要收摄心神,将目光放去即将爆发大战的冀州,仙识突然捕捉到了东海海边的一丝异样。
一条小龙悄悄游出海浪,化作人形后随即隐去,左右打量了一阵。
借着自己的法术,悄悄摸向了此前狼狈逃离的村落。
旧梦今朝续,何以耐春风。
“啧,”李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就没忍住直接出手教训这小银龙一顿。
真·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但话说回来,敖丙这般乱搞,从法理上还真拿他没办法。
那些女子如做过了一场梦境,梦中有个如意郎君,梦醒还有珍宝补偿,让她们衣食无忧。
若是李长寿想找些苦主指证敖丙,说不定自己反而会被这些女子骂多管闲事。
敖丙靠的是花言巧语,并没有用神通术法,这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但从个人感情倾向上,敖丙这般行径,当真让人颇感气愤。
李长寿看了眼熟睡中的小哪吒,一想到自己定下的大概剧本,顿时也就释然了。
敖丙这家伙,下场注定惨淡。
咚咚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划过心底,李长寿眼前一亮,留下部分心神照看哪吒,一心多用、目光看向了南赡部洲另一侧。
冀州城,苏护造反,已被崇侯虎之大军隐隐包围。
黑云压城城欲摧,苏护军中士气颇为低落,不少军中将士听闻过北伯侯残忍弑杀之名,大半已无恋战之心。
这其中便包括……
督粮将军,郑伦。
……
‘这咋还能这么倒霉?’
冀州城城墙内侧,大军营帐中,郑伦穿着一身盔甲,坐在那有点愣神。
遥想当年,师父老人家突然得了什么天道暗示,说自己命中有劫,要应在南赡部洲。
郑伦当时便问了,人教不是不入此次大劫?
度厄真人也答不出,推算了数月之后,还是让郑伦来南洲走一趟。
于是度厄真人这般言道:
‘大劫在前,徒儿你似乎就在劫中,需去南赡部洲走一遭。
但徒弟你也莫要担心,你前世与星君大人交情颇深,而今记忆得存,也非什么变化。
有这层关系在,星君大人自会照拂于你,怕甚?
再有,你去南洲就莫要去什么朝歌城、四伯侯这种地方乱凑,你就找一个不大不小的诸侯,地方偏僻的,做个小将军。
大劫能奈你何?’
觉得自家师父说的很有道理的郑伦,就这般摸到了南洲、各处探寻,最后选择了这个环境不错的冀州。
这里距离朝歌城天高水远,当家的苏护也是个讲义气、有节操的地方诸侯,
然后……
苏护:‘帝辛无道!横征暴敛、残杀忠良!我苏护不侍这般君王!’
郑伦也是有点纳闷,不知自家主公哪根筋搭错了,就冀州这点兵力、这点粮草,那不是给商军刷荣誉的吗?
现如今,商军根本不动,只是北伯侯大军来袭,已是让冀州接近窒息。
“唉。”
郑伦短短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桌子上摆着的地图,想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这次是打防守战,督粮官看似没什么作用。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督粮将军与先锋将军分量相差不多,稍后郑伦也是要去冲锋陷阵。
他此时伪装成了一名有点异术在身的奇人,为了不暴露自己仙人的身份,还要骑马、拿兵刃,还要注意不能多杀凡人,不然会增添业障。
若是崇侯虎的军中也藏着炼气士,自己与对方过过招也勉强算个说法,输赢暂且不论,起码不至于落个欺负凡人的笑名。
自己前世,堂堂人教六大仙宗之掌门;
再看如今,凡俗诸侯帐下灶头将军。
反差着实太大,一点也不潇洒。
这次就随便划划水,若苏护被灭了,自己也就顺势回返山林,也算在南洲走了一遭。
苏护能赢?
开玩笑,单单只是崇侯虎的大军,已是十倍于冀州兵马,苏护虽有勇武之名,却已是注定兵败如山。
苏护若是能赢,他郑伦当场,就把这木桌啃了!
【既围冀州,崇侯虎率军叫阵,苏护应战,以其子苏全忠压阵,跃马向前与崇侯虎厮杀一阵,险胜一招,崇侯虎败走,士气受损,暂不攻城。
入夜,苏护率冀州兵马劫营。
崇侯虎兵多而骄,未曾提防,被苏护率军冲入大营,崇侯虎军群无首、四处乱走,冀州军四处掩杀,使得崇侯虎大军溃败,退走百里。】
郑伦:……
行吧。
杀敌回返自己营帐后,郑伦对着木桌抬手一点,将木桌化作了一盘瓜果,自顾自地品尝了起来。
这都能赢,那崇侯虎还当什么四伯侯?干脆自尽算了!
真的是!
“掌门为何如此气愤?”
一声清朗的嗓音传入耳中,郑伦精神一震,扭头看向左右,却辨不出这嗓音传来的方位。
李长寿轻笑一声,纸道人自营帐角落现身。
这声掌门,其实也有深思熟虑,郑伦虽已转世,但因地府网开一面、自身记忆并未消退,而且再续此前跟脚,成了度厄真人的弟子,此前一直活跃在昆仑山仙人交际圈中。
若是不喊这声掌门,郑伦就要喊他做师叔,这未免有些别扭。
见了李长寿身形,郑伦连忙起身,先是随手布置结界以防外面人看到,又立刻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见过星君大人。”
李长寿拱手回了个道揖,笑道:“掌门不必多礼,我只是路过此地,过来看望一番。”
郑伦也不扭捏,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星君这边坐,咱们也是许久未见,当好好聊一聊。”
“善,”李长寿答应一声,与郑伦左右入座,看郑伦身旁悬浮着一只果盘,也没细看,随手拿了一颗葡萄扔进口中。
这其实是一种表达两人关系亲近的细节。
但葡萄入嘴,李长寿咬了一口,皱眉看向郑伦,有点欲言又止,但还是默默地将葡萄吃完、吞了下去……
“掌门何时有了这般喜好,咳,咳咳。”
“哈哈哈!闲来无事,尝试一二、尝试一二!”
郑伦摆手大笑,打了个马虎眼,就将话题淡定扯开。
“星君这是要去何处,怎么在此路过?”
“其实是被此地战事吸引而来,”李长寿注视着郑伦,正色道,“掌门为何会卷入这般凡俗战事?”
“唉——”
郑伦长叹一声,正是没地方诉苦,当下拿起一只葡萄送入口中,满嘴木屑地开始讲述起了自己此前的遭遇。
李长寿听得微微皱眉。
当真是巧合?
“掌门可还记得,决意留在冀州时,心底有什么念头?”
“念头?”郑伦仔细回想一二,“也没什么念头,就是觉得此处不错,与我也算有缘法,不如就在此地等候,看看后续大劫如何。”
李长寿不由陷入沉思。
自己并未对掌门转世后的命途多加干预,也就谈不上天道收束。
按掌门话中的意思,掌门也没觉得他自己被人算计,一切念头都是由心而起,做的都是从心之事。
巧合?
不尽然,应当说是洪荒生灵的命数。
大劫运转牵动生灵之运,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一切安排到位,组成天道剧本。
这,才是天道真正可怕之处。
李长寿坐在郑伦对面沉思一阵,很快就面露常色,与郑伦闲聊起了冀州趣事。
李长寿自是知晓,很快就会有截教仙人来相助崇侯虎,那人名为崇黑虎,乃崇侯虎的亲弟弟,此前被截教仙人暗中收走,这两年刚放回南赡部洲做官,修了点法术。
若郑伦稍后不出手,崇黑虎自可轻松获胜,进而促成妲己入宫之事。
看自家掌门这闲着无聊啃木头的样子……
八成是不想掺和了。
待一盘‘瓜果’被郑伦吃光,李长寿也起身告辞,叮嘱郑伦在大劫中以护持自身为第一要务,关键时刻就高呼人教弟子之名。
郑伦自是连连答应,送走李长寿之后,扭头一阵干呕。
区区木桌罢了。
‘这崇侯虎当真废物,害得贫道如此狼狈,差点在长寿面前出丑!’
当下,郑伦一咬牙、一发狠!
这次赌这个脸盆的!
冀州还能撑过最少三个回合!不然他就把这个铜盆,当、场、啃、掉!
【冀州新胜,军心振奋、诸侯鼓舞,然崇侯虎重振旗鼓、迅速杀来,又有其弟崇黑虎赶来相助。
苏护忌惮有关崇黑虎之传闻,意坚守城池,等待诸侯来援。
其子苏全忠意出兵大战,与苏护争执不下,暗中率军出城索战,为崇黑虎所擒。
崇侯虎以长子苏全忠为要挟,崇黑虎凶焰涛涛,苏护万念俱灰,持剑走后院,欲杀妻女、而后自尽以告苍生。
然,其女妲己甚美,苏护无从下杀手,更觉心底灰暗,只得暗中求援西伯侯姬昌,献女于帝辛。】
某夜,冀州送亲大队扎营之地,某冀州将军抱着一只脸盆,口水进了眼眶,默默将铜盆撕成了铜条状。
若对自己都言而无信,道心何称坚定!
躲在地下的李长寿纸道人目睹这一幕,不由陷入了沉思。
窍中二气的哼字诀,就是这么修成的?
非同小可,果真奇异。
……
“姐,你真不打算管管这事呀?”
三仙岛,云雾弥漫之地。
一处回廊尽头,琼霄坐在石凳上如此问着。
侧旁,云霄面对着云海雾湖,轻声道:“本自无事,何须自扰,灵娥妹妹不是都说的十分清楚了,姮娥仙子是有急事去寻的他。”
琼霄哼道:“谅他也不敢有什么心思!
不过,这种事若是姐你不表态,说不定是他在试探呢。
不如趁此机会把事情闹大一些,也给那些觊觎姐夫美貌的家伙提个醒!”
云霄有些无奈地一笑,走回石桌旁入座。
碧霄端着玉质托盘,自远处驾云而来,其内却是刚酿好的美酒仙酿。
云霄柔声道:“此前你我在老师那里见到了人族之事,他也被牵扯其中,此时应当还在烦心。
人族薪火似也传到了他那,这份担子定是相当沉重。”
“人族……算了,”琼霄摇摇头,“我是搞不懂人族在想什么了,他们确实是挺厉害的,自上古熬过了那段艰难岁月,就一跃成了天地主角。”
碧霄的笑声自侧旁而来:“怎得在说这般严肃之事。”
“不提此事罢,”云霄道,“你我三姐妹许久未曾这般聚过,今日饮酒作乐、不可大醉,也算为你们排解下不能外出的烦忧。”
琼霄顿时眯眼轻笑:“是谁想排解下不能外出的烦忧呀,姐姐~”
云霄妙目一横,琼霄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低头喝酒。
“唉……”
云霄端起面前玉杯,在唇间慢慢滋润着,不由有些出神。
然而,酒不过半杯,话尚未触心,三仙岛外云雾翻涌,一道熟悉的气息寻入岛中,匆匆来寻,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云霄放下酒杯,起身相迎,与两位妹妹同唤长兄。
来者自是赵公明。
第六百七十九章 妲己入宫
赵公明到得三霄饮酒谈心处,先是一阵长吁短叹,而后便是愁眉紧锁:
“为兄是搞不明白了!
你们金灵师姐难不成还觉得,那西方圣人不会直接出手?
非要说咱们截教稳操胜券,不必多做什么,静待时机、站住道义,再伺机而动什么的。
咱们不去主动算计,不去琢磨关键时刻让西方教圣人忌惮的法子,能成吗?
你们说,能成吗?”
三霄:……
琼霄小声问:“大哥你这是,跟金灵嫂嫂吵架啦?”
“吵什么架,这叫什么吵架!”赵公明猛拍了几下桌子,“这是在进行合理的争执,试图说服对方听信各自的理念!”
琼霄掩口轻笑:“这还不是吵架。”
“行吧,确实是吵了一架,”
赵公明表情满是郁闷,低声道:“那你们来说,咱们就这般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碧霄笑道:“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呀!大哥看,人家还酿了几坛酒水呢。”
赵公明正色道:“面对大劫如果不积极谋划,还不如直接躲去混沌海中做个逃兵。
咱们要动起来,要去争,最起码也要演练演练大阵,必要时候能顶一顶西方教的两位圣人!
还有,你们跟金灵一样,都不去想想,咱们跟二师伯相争,大师伯会支持谁?”
“当然是支持咱们啦!”
琼霄正色道:“有姐夫在,怕啥。”
“嗯,你金灵师姐也是这般说的,”赵公明瞪着眼,骂道:“这些都是短视之见!”
云霄微微皱眉,却并未反驳这般说法。
“大哥你这就有些抬杠了,”琼霄道,“大劫虽来,杀劫虽落,但你我一来是大弟子,二来本身也不弱,怕甚?
再说还有姐夫从中斡旋,哪怕是遇到一些棘手之事,也有解决之道,”
“不尽然。”
赵公明叹道:“你我本领是不弱,但你我兄妹四人,能挡得住圣人多久?
西方教此时,定然已是圣人亲自下场,用报复截教灭灵山的由头,给咱们添堵,甚至直接出手打杀咱们。
这个不得不防。”
碧霄小声嘀咕:“姐夫神机妙算,应当早有准备才对,”
赵公明开启苦口婆心模式,低声道:
“那你们这般想过没有?
虽有长庚相助,但长庚也只会保你我性命。
若后续大师伯推算出哪方会赢,为了护住道门元气,大师伯很可能会助力已有优势的一方。
咱们不能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也不能单纯觉得长庚就能影响大师伯的判断。
其实相反。
长庚必须听大师伯的。”
碧霄眨眨眼:“要这么说,那咱们岂不是有些麻烦了?”
“我觉得大哥所说有些不对,”琼霄收敛笑意,正色道,“姐夫现如今是主劫者,他的意见大师伯应该会听纳。
大师伯未必就会只帮优势一方,若是双方均势,大师伯定还会向着咱们,或者两不相帮。
姐夫定然是向着截教的才对。”
“唉,你们两个,还是不如我跟二妹了解长庚。”
赵公明一声长叹,将面前的琼酿一饮而尽。
云霄道:“你我入劫,本就已牵连了他许多,其实不必多说此事,以免让他为难。”
“只是在此地感慨一二。
长庚此前种种所作所为,为兄看在眼里,心里如何不明?”
赵公明笑容颇有些苦涩:“我与他相识于海神庙中,而后也算相知的知己、值得托付性命的兄弟。
他此前种种关怀,数次暗示,不断催促我琢磨定海神珠,还给了能点化神珠的宝物。
为何?还不就是为了我这性命。
且不说,为兄前路八成是有大劫大灾,就说长庚费的这些心思……
为兄于洪荒中呼啸多年,竟被刚修行不多久的长庚如此费心关照,当真不知该如何评说。”
碧霄小声嘀咕:“也可能,姐夫只是为了保护姐姐,才不想让大哥你陷入因果呀。”
赵公明不由一阵瞪眼。
是,这么一回事?
琼霄在旁道:“大哥一说,我也有些觉得。
姐夫可能会护住你我性命,但未必会偏向于咱们截教。
相比阐教众同门的跟脚,咱们截教之中,倒也称得上是鱼龙混杂,说难听点就是藏污纳垢。
红莲那次,应该是姐夫为咱们截教做的努力,但红莲破碎了、又闹出了买卖记名弟子之事,想必姐夫对咱们截教也相当失望。”
赵公明叹道:“架子铺得太大,难以收拾啊。”
“混沌钟不愿镇压咱们教运,咱们教运是多难镇压呀,”碧霄满是担忧地说着。
云霄问:“兄长参悟定海神珠的玄机,参悟到哪般地步了?”
“最关键的一步,”赵公明反手托住了一把古尺,又将尺子收回,“只是,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无法走出最后的一步……
像是缺了、嗯,缺了天命一般。”
“天命?”
云霄略微思索,倒也有些参悟不透,只得轻轻一叹。
这四兄妹坐在凉亭中商量着大劫之事,但也只是担忧前路、担忧截教命途,提不出什么解决之法、高明之策。
封神大劫的构造太过简单,就是三教厮杀,葬掉高手、大兴天庭。
但越是这般简单的构造,自身就越是稳固,想破局便越发困难,能走的路也就越少。
赵公明在三仙岛呆了半天,原本烦闷的心情也恢复了许多,与三位义妹告辞离了三仙岛。
“没法子,气消了就赶紧去赔个礼,总不能跟她一直闹别扭,为兄好歹也是个男人,当能屈能伸。”
待赵公明走后,云霄思索一阵,回了自己所住阁楼,对着墙上的画像出了会儿神,找来布帛笔墨,提笔写下一行小字。
【君见信安,云霄敬上。】
轻轻皱眉,云霄自觉有些心烦意乱,仔细思量,却将布帛上的字迹消融掉。
不多时,一只纸鹤飞出窗边,在外化作了一只白鹤,展翅飞入岛外的云雾,随之消失不见。
几个时辰后,天庭太白宫。
李长寿的纸道人坐在大殿深处,看着面前空白的布帛,额头慢慢升起了三个问号。
这是……
云在送信时,粗心大意送错了空白信?
好像这般情形发生的可能着实不高。
嘶,莫非是因姮娥之事,云心底有些介意,却不知该如何言说,这才用这般方式,表明自己有些无语?
这可如何是好。
李长寿沉吟几声,这个节骨眼上,也不便去三仙岛上,只得修书一封,叠了个纸鹤送去三仙岛。
开篇就是单刀直入、颇为直接的一句:
‘云你听我解释,此事并非是外面谣传的那般!’
跨服通信,最为致命。
……
咕噜噜——
木质车轮在大路上不断翻滚,华美的车架也随着路面微小的起伏而不断晃动。
车架中,那身着浅红色衣裙的女子轻轻一叹,目中带着几分无奈,嘴边挂着少许苦笑。
车架前后自有大批甲士护送,还有几位骑马、骑异兽的将军,各自闲笑交谈,又机警地注意着前路各处区域。
车架中女子,非同小可,他们自不敢放松心神。
队伍打着两面旗帜,一为‘北’,一为‘苏’,那车架中的女子身份不言而喻。
苏妲己,冀州侯苏护之女,自少女时便美名远扬,而今因冀州新败、苏护献女,在赶去朝歌城的路上。
此去朝歌路途遥远,她也要受几个月颠簸之苦,但为了爹娘兄长,她终归是要忍着的。
临行前,便有她原本嫁人前夜才会现身的老妇人,为她言说男女之事、传授一些房中之术,苏妲己也明白,她此去是为了讨好帝辛,如此才可保全自家亲人。
“唉……”
苏妲己轻轻一叹,若不是去朝歌城,也应当是嫁到某个大诸侯家中,为了不给爹娘兄长惹麻烦,自己也是要去刻意逢迎。
‘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苏妲己如此想着。
这大概,就是她这般女子躲不掉的命途吧。
地下,李长寿抱着胳膊,身形在大地之中‘仰泳’,仔细观察着苏妲己的情形。
此刻的苏妲己只是凡人,自己安排她,也不会有吸纳变数的效果。
还是要等日暮时分、前方的驿站,九尾狐妖小兰夺舍,那时才能算是大劫小变数——妖后妲己。
自己当如何安排妲己?
其实也挺麻烦的,总不能扔给妲己几幅秋宫图,让她和帝辛的幸福生活更美满。
李长寿思前想去,也只有见机行事,稍后若是能安排就安排,安排不上就如雷震子那般,后面总会有合适的机会。
入夜,这支兵马在一处驿站附近安营扎寨。
驿站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苏妲己与两名侍女住在一处大屋中。
沐浴更衣、梳理了下长发,苏妲己就要休息缓解今日赶路的疲倦,两位婢女也行礼后各自退下。
忽听风声响起,一抹肉眼不可见的烟雾在室内弥散开来。
本自睡下的妲己,身子顿时彻底放松,歪头睡熟了过去。
窗外飘来一缕青烟,化作一名妖娆的身形,身着红衣、缓步走到床榻前。
烛影摇晃,屏风映着她的身影,朦朦胧胧、又是那般勾人心魄。
小兰凝视着熟睡中的妲己,心底尽是自己跪伏在圣母娘娘脚下时,听到的告诫声。
入世、寻找机会到帝辛身侧,用自身魅力干扰帝辛,让帝辛荒废朝政,推动大商改朝换代。
这,是圣母娘娘交代的任务,自己无法拒绝,也没有任何推让的余地。
小兰其实并不懂,为何圣母要用这般方式,惩罚人族当代人皇,但小兰知晓,自己只需借这个人族女子的躯壳,就可完成圣母娘娘交代之事。
“得罪了。”
小兰轻轻呼了口气,一根手指点在苏妲己额头,将苏妲己魂魄缓缓引出。
“当真要这般做吗?”
一声呼喊突然从心底响起,小兰一惊,听出了这是天庭太白金星的嗓音,吓的她差些将苏妲己的魂魄捏碎。
“星君大人!”
小兰颤声喊着,却见屏风后站着一名男子,自是李长寿的纸道人,不由得连忙跪下,
“不怕沾染业障吗?”李长寿反问着。
小兰不由一阵语塞。
“星君大人,圣母有命……”
“我既如此见你,自是知晓何事,”李长寿淡然道,“记住,莫要再提圣母二字,你要做之事见不得光。
圣母虽不在意旁人闲言碎语,但你也当注意下自身言辞。”
“是,”小兰颤声答应着。
“行了,继续吧。”
李长寿身影缓缓消散,淡定地解释了句:“我就是路过此地,不用多想。”
搞定。
小兰却是禁不住浑身冷汗,在地上跪了一阵方才醒来,转身看着熟睡的苏妲己,略微有些犹豫,自有重重思量。
不多时,小兰还是再次出手,将苏妲己魂魄抽出,却并未抹掉,而是收入了自己的九尾,随后小兰自身化作一抹流光,钻入了苏妲己的额头。
下一瞬,‘苏妲己’睁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床榻上铺开九条白狐尾巴的虚影。
她轻叹了声,换了个姿势假装熟睡,心底却在想着该如何做。
从头开始学做反派,也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而李长寿却是在不断思索,该如何才能避免姜尚与妲己的见面。
这封神大劫的画风,当真是有些迷。
是自己把天道剧本改变的太多了?
不,现如今改变的这些,依然不够稳,无法确保自己在意之人平稳脱离大劫。
天道或者道祖,必然会有其他算计。
通常情况下,若是天道与道祖出手,所为定然不只是一件事那么简单。
他们应当会有一个基础的目标,而后再在基础之上不断延伸出二层、三层、四层目的。
基础必然要达成,后续几层优先度各有不同。
封神大劫的基础目标,就是降低生灵之力,大兴天庭吧。
李长寿心神挪回了陈塘关李府,仙识注视着呼呼大睡的小哪吒,轻笑了两声。
无忧无虑和没心没肺,当真是正相关。
嗯?
那小龙怎么这么快又开始活动了?
就算是龙族,就算是铁打的体魄,白天忙海中、晚上忙陆地,这也遭不住吧这!
“要不要提醒下,让东海龙王适当的管管?”
李长寿摸着下巴一阵嘀咕。
虽然这家伙靠脸吃饭、花言巧语骗女子芳心不犯法,但当真算是十分缺德。
罢了罢了,这小龙终究是没几年可活了。
于是,两年后。
【妲己入宫一年半载,得帝辛宠爱,封贵妃。
帝辛勤于政务,疏于后宫,每夜自招妲己相陪,姜王后渐生不满,欲惩治妲己。
帝辛大批启用非权贵出身的平民、奴隶有才干者,于商地各处为官,朝歌城众家族略有不满,却被帝辛早早安抚。
自苏护后,各地诸侯反者愈演愈烈,闻仲东征西讨、远征不断,暗中施法术,不断回朝歌城与帝辛议事。
商地稳固如山,毫无动荡,朝歌城暗流涌动,却不敢浮出水面。】
第六百八十章 敖丙起杀心
南赡部洲,朝歌城。
周天轮转,夜幕星辰,华灯初上时,帝辛坐在九人抬着的宝座上,面带倦容地离开了大王殿。
近来,诸侯反弹越发激烈,大商军力充沛,但已有颇多隐患。
八百诸侯反了一百,倒也算在预料之内。
毕竟自己几道王令下去,将半数诸侯都已逼上了一条路径,要么对寡人的大商继续臣服,要么就自己造反,被寡人的大商打到臣服。
太师所言,让寡人暂时放缓对朝中权贵的逼迫,以减缓此时面对的压力……
太师总归是太过稳健,偏于保守。
变革当流血;
革新辅重刑。
大商基业至今日,已是有太多问题、太多沉珂,若不能快刀斩下去,只会空做无用功,反而会让大商陷入被诸侯联合挟持的境地,亡国数十载之间。
而今,改革已是初见成效,商地越发繁华、百姓对奴隶也开始接纳与同化,虽然还有漫漫长路,但只是这般国力,已足以震慑群雄。
姬昌被囚,南伯侯已死,北伯侯已被寡人驯服,只剩八百诸侯之长,自己王后背后的大树,东路、姜家。
这姜家……哼!
以国丈自居,凭鲁地殷实,暗中支持众小诸侯作乱,表面上又与寡人为善,借此沉醉于自己所为的名望之中。
想做寡人大商之外的无冕之王?
未免也太小看寡人之志……
“大王。”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唤,让帝辛自思索中回转。
车架已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一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带着不少宫娥随从向前,对帝辛缓缓行礼,柔声道:
“大王。”
帝辛抬手示意,宝座被缓缓放下。
但帝辛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淡然道:“王后为何在此?”
那妇人自是姜王后,帝辛还是嗣子时就已成亲。
似乎感受到了帝辛的冷淡,这妇人幽幽一叹,低声道:“大王,我已备好了晚宴,想请大王去宫中一叙。
大王每日为国事操劳,我也不知该为大王做些什么,只想为大王排忧解难。”
帝辛皱了皱眉,“寡人已与美人相约。”
“大王,您偏爱妲己妹妹是否有些太过了,”姜王后叹道,“您是一国之君,更是我们姐妹几人的丈夫,我们不求大王您能雨露均沾,但也当顾念夫妻情分,莫要这般冷落。
而今朝中盛传,言说苏贵妃有害于国君,我为王后,当为此事提醒大王……”
帝辛缓缓后仰,魁梧的身形陷在宝座中,双目如两片深渊,左手托着脸腮、中指抵在发髻边缘,嗓音虽清淡,却透出一股莫名的威严。
“你在教我做王?”
姜王后浑身轻颤了下,连忙后退半步,对帝辛低头欠身,“大王恕罪!”
“寡人是王,你才是王后。”
帝辛抬了抬手指,宝座被九名力士缓缓抬起,朝深宫而去。
那姜王后的身影静静站在那,双眼缓缓闭上,左手紧紧攥着右手,指节有些发白。
妲己!
你等着!
……
天庭,太白宫。
“师兄,喝茶了~”
轻声的呼唤中,灵娥端着茶杯飘然而来。
这小小长生仙娥,今日好不容易得见李长寿在外面活动,立刻施起了淡淡的妆容、换上了浅草淡绿的流苏长裙,梳起了别具心裁的巧云鬓,端着茶水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有混沌钟钟灵的提醒,她倒是知道,自家师兄现如今正在安排大劫的关键时刻,自己不应让师兄烦心。
但换个角度考虑,人在疲倦的时候,也最容易与身边人拉近距离。
给师兄加把劲,让他放松放松,是立志摆脱小师妹标签的小师妹分内之事!
草屋中,李长寿抬头对灵娥笑了笑,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铜镜。
灵娥有些纳闷地凑到近前,收拢裙边、并着纤足,静静凑到了师兄的蒲团旁,张望着铜镜中的画面。
那是一处后院,有个穿着短衫短裤、扎着两只丸子头的灵秀孩童,正缓缓伸着懒腰。
“小哪吒这么大啦?”
灵娥轻声赞叹着,立刻忘记了自己来时那严肃的使命感。
“这才几年,都有小大人的样了呢!”
李长寿含笑点头,温声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吧,虎头虎脑的,不过女孩也挺好的,可以各种打扮……呀!”
灵娥禁不住轻咬了下嘴唇,小声嗔道:“怎得一不留神就开始说这些,人家总归也是、也是会害臊的。”
李长寿不由笑眯了眼,端来凉茶喝了口,倒是意外的甘甜。
“师兄,哪吒现如今煞气怎么样了?”
“他如今已是能通过情绪和潜意识掌控煞气,距离完全掌控自身煞气已是不远,”李长寿话语一顿,随之轻笑着摇摇头。
李长寿温声道:“哪吒此时若将煞气完全释放出来,已非普通金仙可制。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虽然有灵珠子时期的积累,又有怀胎时我为他提供的无尽灵气,想必背后也是有天道在推动。”
灵娥:……
“现如今都可以直接提及天道了吗?师兄你性子啥时候改了?”
“嗯,”李长寿笑道,“咱们还未成仙时,想到的是如何活下来,自是每日都要面对生存危机,想着自己若不小心被大能一脚踩死,该是何等倒霉。
那时,谨小慎微、不参与任何因果,是最稳的路径。
一步步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凡事周全、向上接天道之令、向下推天庭之威,让自己置身于天庭兴起的浪潮中,这是最稳的路径。
而今,天道为了推动大劫不顾一切,为了维护原本的大劫路线直接出手干预人皇之事。
我需明自身立场,以均衡为名、凝人族意志,对天道适度的表示强硬,在天道无法抹杀我的前提下护住你们,这是如今最稳的路径。
傻丫头,万物万事都在不断变化,无论是过于保守、还是过于浪荡都是取死之道,只有因时制宜,才是最后脱离这棋盘的路径。”
灵娥眨眨眼,有点听不懂呢为啥。
境界吧,果然是自己境界不够吧。
“好了,你在这看着,”李长寿笑道,“我心神挪去纸道人那,这位小将军又要出去巡查治安了。”
灵娥轻笑了声,主动靠过来挽住李长寿胳膊。
趁着师兄心神挪开,偷偷占点便宜什么的,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会太过羞涩呢。
铜镜内,正要出门的小哪吒,背后又出现了那道熟悉的人影,自是高级家丁王长安。
铜镜镜面微微震动,还传来了高还原度的对话声:
“三少爷,今天出门,您打算去哪呀?”
“随便逛逛。”
小哪吒老气横秋地道了句,伸了个懒腰,手上的铜镯、金镯发出几声清脆的碰撞声,些许灵光随之迸发。
言罢,他背着小手、昂首挺胸,走的那是一个虎虎生威、威风八面。
正此时,后院传来一声:
“别贪玩回来太晚!”
小哪吒顿时缩了缩脖子,扭头喊道:“知道了!娘亲!”
而后快步而去,感觉相当丢面子。
李长寿含笑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袋金银,防止哪吒不小心拆屋拆墙,及时给凡人补偿。
此前那种大笔挥洒金银的手法,已被殷氏严厉制止,虽然当时李长寿很想说一句……
又不是花你们总兵府的!
淡定,淡定,殷氏也是怕哪吒养成不好的作风。
刚出门不久,一声声‘三少爷’的嗓音就从各处传来,小哪吒颇为老成地点点头,迈着陈塘关老干部的步伐,行走在众人仰慕的眼神中。
城中百姓如今见了小哪吒,就如见了福星一般,恨不得上去抱上一抱。
也并非为了金银财物,主要就是想沾沾福运。
行至东市,哪吒小手一挥,李长寿便将几块金银扔去哪吒常去的茶馆,那伙计就会吆喝一声,今天的茶水都由三少爷买单!
行至西市,两排年轻人在街边并肩站立,昂首挺胸,接受小哪吒的检阅。
这些原本游手好闲的少年郎,一个个被哪吒整治成了,陈塘关军武的预备队。
有妇人招呼哪吒去吃点蜜饯儿,有老者笑着说要教哪吒一首诗词,小哪吒都是笑眯眯地跑过,也不多说话,却也不会让人有失礼之感。
逛着逛着,哪吒便出了陈塘关东城门,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筋骨,小声嘀咕着:
“长安叔,我去找地方玩耍,天黑前回来。
别告我娘亲我出城了!”
李长寿笑道:“好嘞,您尽管去,只要别跟人打架,夫人那边我来解释。”
“嗯!”
小哪吒竖了个大拇指,小腿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飞射而起,几个起落已是跳入了连绵的山林之中。
也不知,今天会扛回一头熊,还是拽回一长虫。
李长寿熟络地对守城门的将士打了个招呼,随即就走到自己的老位置,在几名守卫那讨好的笑容中,坐在了阴凉地的躺椅中,端起了旁边送来的紫砂壶。
做神仙做到了别人眼中普普通通的二天帝;
做家丁那自是也要做到别人眼中平平无奇的二老爷。
什么是陈塘关恶势力啊?
“噗、咳!咳咳!”
李长寿突然被茶水呛到,只因他仙识捕捉到,在东海边缘有道身影正飞出海浪,嘴边带着浅浅的微笑,走向了不远处山林,搜寻着自己今日的‘猎物’。
这?
当真如此不记打?
上个月始乱终弃刚被小哪吒撞见打了第七顿,此时竟还是死性不改。
南赡部洲东部的海岸线这么长、这么大,这龙脑子都是浆糊吗?不知道换个地方采花?
这要是没天道的背后推动,打死弥勒,李长寿都不信!
且说敖丙在山间漫步,仙识在各处村落扫来扫去,又将目光投向妖族聚集之地,想去妖族体验下生活。
海味虽新鲜,山珍亦美味。
只可惜,自己不能进入人族繁华闹市,那里的小娘子才是……
“长虫!你还敢来!”
一声冷喝突然在耳旁传来,敖丙下意识哆嗦了几下,扭头看向声音来源,本来就是英俊俏白的脸庞,此刻瞬间苍白。
山林中,树梢上,小哪吒踩着一片树叶、双手抱着胳膊,身周飘着条只鲜红的长绫,脸上染满了恼怒。
“又是你!”
敖丙咬牙骂道:“你这黄口小儿,何敢数次欺辱本殿下!”
哪吒头一歪:“你抢别人媳妇。”
“你才抢别人媳妇!我找的都是孤身的女子。”
“你提前抢别人媳妇。”
“呸!滚滚滚!本殿下跟你说不清楚!”
敖丙大手一挥,一股旋风对哪吒吹来。
哪吒嘴角一撇,白嫩的手指对着敖丙一点,身后混天绫破空而起,化作虹光对敖丙激射,将那股旋风径直斩断!
敖丙见状却是扭头就遁、拔腿就跑,早已领教过几次混天绫的厉害。
但他动作太慢,刚要化作龙形,就已被混天绫追上,三下五除二绑成粽子,被拽回了哪吒面前,倒悬在树冠之上。
哪吒抱着胳膊,有些神气地昂着小脸。
“你、你!”
敖丙气得浑身哆嗦、破口大骂:“你就仗着这法宝欺负人,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底细,不就是仗着太白金星给你撑腰!
今天本殿下就跟你明说了,家父东海龙王!”
哪吒眨眨眼,仿佛在问东海龙王是谁,太白金星又是谁,随后小嘴一撇,目中带着淡淡的傲意。
“陈塘关是我的地盘,我娘说了,以后媳妇只能娶一个。”
“家父东海龙王!”
小哪吒抱着胳膊、右脚慢慢抬起,目中满是亮光。
敖丙瞪着哪吒,已是想起了前几次被踢飞的下场,眼神有些慌乱,犹自色厉内荏地定声喝骂:“家父东!”
砰!
哪吒的脚丫蹬在敖丙小腹的一瞬,混天绫恰好自行解除束缚,那敖丙一声闷哼,身形已是化作天边流星……
“哼哼,”小哪吒拍拍手,而后背起小手跳去远方,目中带着几分得意。
维护陈塘治安,扫平色棍流氓,总兵府三少爷当仁不让!
家父,陈塘老霸王!
“嗯?”
李府后院,刚回返的李靖摸了摸鼻尖,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见府内颇为安静,便知哪吒不在府中。
他仙识扫过,发现了城楼处歇息的高级家丁,自是放下心来,并未多在意哪吒的行踪。
……
“气煞我也!咳,咳咳!气煞我也!”
东海龙宫,较为偏僻的大殿中,敖丙正在那跳脚大骂,几名侍卫、两排海女低头不敢出声,唯恐被当做撒气桶。
这是什么道理?
他龙族的威名这就不行了?
那个混账哪吒,仗着自己是太乙真人的弟子,仗着干爷爷是太白金星,就如此嚣张跋扈!管天管地!
他龙躯之上有半个鳞片违背天规?
呸!
还小英雄,就是一小屁孩!
若非他这个龙王三太子体内的龙王血脉太过稀薄,这时候还能让这哪吒如此嘚瑟!
“殿下,”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地问,“您的伤……”
“本殿下有伤吗?”
敖丙挺胸抬头,忍着被踹之处的酸疼,骂道,“本殿下就是让那个混小子几招!若是我显出本体,还怕他不成!
哼!稚子仰其父辈庇荫,胡作非为、蛮不讲理!
当真可恶!该死!”
一侍卫小声道:“殿下,您何不将此事禀告给陛下……”
敖丙闻言瞬间冷静了下来,讪笑了几声,转身走向自己那扇贝状的床榻。
父王眼中,并没有他。
便是到今日,自己如此放浪形骸,也得不来一声训斥。
父王心底,二兄那般的天庭战将,才是他真正的子嗣吧。
软塌中,敖丙冷着脸闭上双眼,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那两排海女与侍卫低头退走。
凭什么,那哪吒就有如此多法宝,如此多的爱护。
阐教跟脚、太白宫跟脚、人族跟脚,就这般将他一个龙王太子压的喘不过气。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敖丙睁开双眼,目中突然燃烧起两团火焰。
他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插在长发中,触碰着一双缓缓长出来的犄角,目中的光芒已十分冰冷。
有了。
父王,孩儿就让你睁眼看看,哪怕血脉之力远不如二兄,孩儿也可独当一面!
“侍卫!给我传巡海夜叉!”
第六百八十一章 封神第一魂!
敖丙,在搞什么?
城楼门洞内,李长寿端着紫砂壶、微微皱着眉头。
身后那正在挥扇的甲士,见状顿时将自己动作幅度调整到了最大,扇得李长寿长发一阵乱舞。
李长寿仙识所见,敖丙带着七八名龙族侍卫,在浅海区域做了个阵法,还暗戳戳的密谋着什么……
不对劲。
这天道剧本突然有点不对劲。
是自己在哪吒之事上干涉太多了吗?按天道剧本,哪吒打死敖丙,不应该这么早才对。
李长寿回顾着自己围绕陈塘关展开的整个布局,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有人在干涉自己的布局。
许久之前,李长寿就将哪吒与东海龙宫的矛盾,定为自己探究天道对剧本收束底线的关键事件。
现如今,虽然情况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变化,但基调还是这般,只是多了些对天道的博弈。
由此推断,敖丙此时的行为,极有可能是大劫劫运在推动。
李长寿沉吟几声,指尖一动,陈塘关大地深处,一只只纸道人施展土遁,朝东海浩浩荡荡而去。
稳一手,最起码保证哪吒的安危,这是基本底线。
其实李长寿早就想过,天道有收束剧本的力量,就有随时撕毁这个剧本的力量。
不考虑天道意志私欲的前提下,它要的是降低生灵之力,维护天地稳定。
尽信书不如无书,此事同理。
李长寿仔细分析着敖丙所列阵法……
杀阵?
这敖丙,哪来这么大的恨意?
李长寿目光挪向了旁处,一条清河的入海口附近,又不由一乐。
这小哪吒……
圣光何在?快遮一遮。
……
“我有一只火尖枪,变大变小会发光~”
哼着长安叔教给的歌谣,小手不断撩着清凉的河水,小哪吒站在水池边、光着小屁股蛋,脚丫不断扑腾着水花,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在水中玩了半个时辰,他跳回岸上,蒸干身上的水渍,麻利地套上了肚兜、短衫、短裤,跳到一旁树杈上躺下,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人生,惬意。
日头西斜,斑驳的树影落在他小脸上,太阳星朦胧的温暖,配合着河边微风清凉的水汽,让哪吒顿时有了一丢丢睡意。
“长安叔……”
迷迷糊糊间,他小声嘀咕着:“与人为善,以德服人,就是该打死的坏蛋打成半死就够了的意思吗?”
“娘,爹欺负你我就给他的马下泻药……”
“师父,你枪法太逊了……咋也没点新玩意了呢。”
树下大地中的纸道人不由轻笑了声。
李长寿笑容未收,已是皱眉看向入海口处。
那里,一条白线缓缓拉开,却是一股大浪自海中逆涌而来。
白浪之上,一道丈高的身影持叉而立,青面獠牙、血盆鱼口,身着青黑色细鳞般的甲胄,一双绿豆大小的小眼精光涌动,早早锁定在了树上熟睡的孩童身上。
睡着了?
夜叉挑挑眉,空中有惊雷炸响,河边有惊涛拍岸!
哪吒:……
静。
见哪吒毫无动静,这海族夜叉双眼一瞪,觉得自己被故意小觑。
他在龙宫是个小角色不假,但他好歹也是天庭正八经册封的巡逻武官!
手中长叉对着哪吒远远地扬起,一股水流凝成水箭,对哪吒激射而去!
睡梦中的小哪吒双目突然睁开,双目尚未有明显焦距,身影已是迎着水箭飞射而去。
攥拳、凝力!
道道浅红色光芒在哪吒拳锋汇聚!
哪吒一拳打出,那水箭隔着数百丈远,已是直接炸散,顺带将江河断流、白浪逆涌,那浪上的夜叉面色大变!
这……
“谁!”
小哪吒身形包裹着淡淡红芒,站在翻涌的河面上,双目凝视着那只有点慌了的夜叉,目中渐渐凝聚出光亮。
呃,好丑的鱼头怪。
长安叔说过与人为善,不揭其短,咱就不去心直口快了。
用了三个成语,娘亲知道定是要夸咱们了!
小哪吒顿时神气了起来,向前踏出半步,脚底板绽出一抹冲击波向前横扫,束着发包的细带不断飘舞,红芒渐渐归于体内。
他小手一伸、半声轻喝:
“你干嘛偷袭我!”
那夜叉喉结上下晃动了几下,想着自家三太子的叮嘱,也是进退不能。
这?
三太子让自己抓个娃娃,本以为是啥好差事,怎得现如今感觉无比棘手。
【你若是事办砸了,知道后果。】
夜叉一咬牙、一跺脚,心底念着‘这不就是个娃娃’,立刻挺胸抬头,指着哪吒大喊:
“你这人族小娃,何以在此地为非作歹,称王称霸!
我乃东海巡游夜叉将军,天庭通明殿中刻有名讳,四海水神之中有我差位!
你此前偷袭我家三太子,正要将你带回水晶宫受审!”
小哪吒眨眨眼:“水晶宫?那里面有水晶吗?”
“自是有的,都是水晶……呸!”
夜叉大骂一声:“由不得你在此胡言乱语,快快随我前去!免得本将军对你这小娃动粗动武,委实损我英明!”
哪吒头一歪:“那你动武吧。”
夜叉那双小眼顿时瞪圆。
“来呀。”
小哪吒招招手,见夜叉不敢向前,嗤的一笑:
“长安叔说的狐假虎威、只知咋呼,大概就是你这样了!
我听人说,你们管海里的,我们人族管地上的,泾渭分明、互不干涉,就你们那个三太子三天两头来我们陈塘关抢别人媳妇,怎么就没有什么公主嫁过来呢?”
夜叉大骂:“嗨!你这小娃!
懂什么天地道理,说什么水陆之分!
我们海族归顺龙族,龙族乃是天庭重臣,分管三界水事,你等闲若是知晓一点事理,就该知我们龙宫,你这总兵之子绝对招惹不得!
当真满口胡言!快快随我去认罪!
否则定要你!”
“你什么你?”哪吒嘴角撇了撇,“连我一个小孩都说不过,有本事上来拿我呀。”
夜叉大骂:“有本事你下来啊!”
“哦,好。”
就听得哗的一声,哪吒施施然落在水面上,俩只来不及穿鞋的脚丫如履平地,在水面上走了两步,对夜叉眨眨眼。
那神态,神气无比、活灵活现;
那表情,略带期待、暗搓掌心。
此时,这夜叉已是怒火上涌,退一步越想越气、进一步欲战不能,后腮帮子喷出两股酸水,攥着钢枪的手掌不断轻颤。
“你这!”
哪吒下巴一抬。
“你!你!”
夜叉的鱼嘴不断抖动,怒气上涌、肝火大动,咬牙大吼一声:
“照顾好本将军的七舅姥爷!”
好夜叉!
手持长枪踏波前冲,身形当真迅疾无比,还在翻涌的河面再次动荡!
小哪吒眼前一亮,左手轻轻一阵,那有着三只节点的手镯有一颗节点亮起,侧旁的手镯闪耀金光,化作了一尺直径的金色镯圈,对着夜叉正面甩了出去。
乾坤圈刚脱手,哪吒紧跟前冲,小脚在水面蹬出道道残影,左拳右掌、招式已涌上心头,双目出现淡淡火焰。
他都计算好了!
对方打飞乾坤圈的同时,自己将会一跃而起,发挥自身形灵巧的优势,正面进攻对方要害,再以意念运转乾坤圈自侧旁反袭,混天绫从水下偷袭,自己回身杀个回马枪,将金砖扔出去砸他后背要害,然后再与人为善、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留他性……
咔、啪、砰!
诶?
小哪吒脚步一停,小脚丫在水面上激起道道浪花,屏住呼吸看向前方的情形。
那夜叉手中握着两把断掉的长枪,额头炸碎,已成了一具尸身,一缕魂魄朝深海而去。
“这么不禁打吗?”
小哪吒歪了下头,也没太在意,将几件宝物收回了自己的手镯中,自身红光钻回体内。
算了,回去睡会儿吧。
伸了个懒腰,小哪吒打了个哈欠,施施然转过身来,就要朝自己原本睡觉的大树走去。
正此时!
东海之上出现少许波涛,数条苍龙飞出海面,在空中盘旋半圈,立刻冲向此处!
“大胆哪吒,竟杀害我龙宫夜叉!”
来者,便是那敖丙。
这敖丙已充分领教过哪吒的厉害,暗中所见夜叉被打死的情形,此刻自是不敢向前,只是远远呼喊。
“还不跟本殿下去龙宫领罪!”
哪吒哼了声,左手张开,乾坤圈在他身周飞速环绕;
右手虚握,一团火光闪耀,火尖枪已在他掌心凝聚,嗤的一声燃烧起火光。
哪吒喊道:“是他先动的手,与我何干?”
“你打死夜叉还有理了?这夜叉乃通明殿挂名的仙神!”
敖丙骂道:“你不过是区区凡人,仗着父辈荫庇如此胡作非为,殊不知惹下了多大的灾祸!
莫要让本殿下说第二次,跟我去龙宫!”
哪吒抓着火尖枪对前方轻轻一递,骂道:“废话少说,要打就打!”
敖丙也是泛了怒意,大喊一声:“众侍卫何在!”
那七八条苍龙低吼高吟!
敖丙龙爪前指:“拿下!”
众龙立刻前扑,却是联手压向哪吒!
看此时:
飞沙走石,水波乱舞。
苍龙低吼,生灵退避。
哪吒一跃而起,跳至空中,手持火尖枪、脚踏风火轮,灵巧的身形蕴含着莫大的力道,火尖枪之上涌出道道三昧真炎!
不过转眼,三条苍龙被砸了龙鳞,两条苍龙被刺破了鳞甲。
有苍龙招来风雨雷电,哪吒身形丝毫不躲,一应接下,未见有半分损伤。
有苍龙化作人形正面对战,却吃不住哪吒挥枪带出的力道,被打的后退翻飞、嘴角溢血!
激战正酣,哪吒双目有红光闪烁,左手手腕上有着三只节点的手镯,亮起了第二颗!
煞气护体,诛妖除邪;
道心正持,无畏无惧!
隐藏身形的李长寿仰头看着这般情形,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手中留影球记录着整个过程。
陈塘关城楼上,隐隐可见云中苍龙翻涌,若目力足够好的,自是能见到那个在苍龙的身影中,脚踏风火轮上下追逐苍龙的小巧身影。
老三?!
李府阁楼中,李靖站起身来,目中带着几分震惊,转身就冲向窗口,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东北方向。
正此时!
李靖眼前一花,突然看到一道金光对自己扫来,道心惊颤、面容都有些苍白。
大能?!
他身形勉强朝着侧旁闪躲,肩头依然飚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箭。
咻咻——
更多破空声自耳旁炸响,李靖身形左闪右躲、已是握住了一把灵宝长剑。
周遭天地突然一暗,完全不给李靖半点施展本领的机会,一座大阵就已将李靖困在其中。
这阵法化作了一团乌云,悬浮在了陈塘关之上。
乌云正上方,那道有些虚浅的身影有些不屑地冷笑了声,转身就要飞去东海。
但这身影的动作突然一僵。
空气毫无预兆地凝住,乾坤多了淡淡的杀机。
这虚影皱眉看向左侧,倒是露出了几分从容之感,背负起了双手。
大阵中,李靖身周被一股仙力护持,此时已能勉强应对周遭攻势。
一道身影自乌云侧旁踏步而来,正是李府高级家丁,王长安,李长寿的‘金丹’纸道人。
李长寿道:“道友现如今,已是甘做犬牙?”
弥勒淡淡地笑着,道:“道友又何尝不是犬牙?你我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你这话却也有些道理,”李长寿收敛笑意,“但终归,我遵循的是天道建立秩序的意志,而道友如今,却是在遵循天道的阴暗。”
“秩序、阴暗,道友当真是会给自己立名声。”
“名声并非是立的,”李长寿目中杀机涌动,“道友既已现身,就留在此处吧。”
“星君莫非看不出,这是我一具化身。”
“化身?”李长寿身周出现了淡淡的水蓝色光华,“你化身我也不想放过。”
嗡——
乾坤轻轻震荡,数道身影出现在乌云各个方向,此地乾坤也随之被完全封禁。
弥勒冷哼一声,李长寿面容肃穆,数道身影轻轻闪烁,转眼化作漫天残影,对弥勒化身镇压而去。
东海之上!
一条苍龙仰头惨叫,脊背处,哪吒双手擎着火尖枪,自上而下刺入破碎的龙鳞之中,混天绫在他身后指向天穹,乾坤圈盘旋身周如金色光盾。
哪吒背后有着一道浅浅的少年轮廓,少年身周涌动着浅黑色光芒,双目紧闭。
前世残魂,煞气本我。
“哈!”
哪吒一声轻喝,那苍龙身形支撑不住,瞬间朝云下跌去,身形骤然缩小,躲避其后攻势。
“先走!这人族孩童我们不是对手!”
有苍龙口吐人言,此时已是或多或少带伤的苍龙立刻扭头逃窜。
哪吒此时状态有些不对,双目已被血光侵染,一言不发,踩着风火轮急追而上!
海水中,李长寿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本体心底已开启了七七四十九只‘窗口’,操控着大批纸道人,施展水遁紧紧跟在哪吒身后。
其中还有数个纸道人身上带着挪移微型法阵,随时可以接来处于小琼峰的本体。
今日……
哪吒杀敖丙,按天道的剧本,应是在几年后才对。
大劫在加速?
天道,已是如此迫不及待?
李长寿心底一叹,全心观察各处。
本体旁的灵娥注视着铜镜内的画面,已是停下了占便宜的行为,屏息凝神。
龙宫中,宝座上的龙王咪起双眼,此时轻轻一叹,静静地斜躺不动。
陈塘关上空的乌云中,李靖持剑与周遭攻来的虚影大战,目中越发焦急,法宝不停挥洒。
东海边缘,浅海与深海交接之地,敖丙不知何时已盘踞在海底,那双带着几分黑色火焰的眼眸,凝视着哪吒飞来的方向。
来了,来了!
这里就是杀阵!
只要他进入此地,自己就以他打杀巡海夜叉之名,用杀阵镇压了他!
谁都不能阻拦,谁都无法对自己问罪!
龙族真正缺少的只是气运,这是远古霸主,是真正的强者!
今天,父王你定会亲眼注视于我!
我敖丙!
东海龙王第三子!
轰!
数条苍龙撞入海面,按此前计划的那般吸引着哪吒的注意,朝海底迅速沉去。
哪吒身周涌出道道火焰,将海水隔绝开来,毫无犹豫冲入海水中,双目已接近于纯黑之色,身周散发着一股纯粹而浓烈的杀意!
敖丙龙爪颤了下,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哪吒身影径直撞入大阵之内,瞬间消失不见。
成了。
敖丙心底长长松了口气,随之就泛起了莫大的成就感,身形朝着大阵缓缓游动,感受着那大阵已喷涌的绝杀之力。
哪吒?
阐教弟子?太白金星的干孙子?
“哈哈,哈哈哈!”
苍龙于水中低吼、大笑,百丈长短的修长身形缓缓摇摆,那几名侍卫已是朝着此地游来。
忽然!
海中大阵显露出外围踪迹,那是一只玄黑色的磨盘,而这磨盘正中,如烛火一般的火苗轻轻闪烁。
三昧真炎!
火莲爆涌!
方圆数百里的海面高高隆起,其中又有一根根水柱直冲天际!
海中,那颗直径百里的莲花正自怒放,那是生灵真炎,嘲讽着普通海水的覆灭之力!
火莲之下,数条苍龙玩命奔逃,那敖丙错愕半瞬、离着火莲最初爆点着实太近,此刻已是来不及逃遁,被火焰与滚烫的海水直接吞没……
而那道夺命的身影,正浴火而来!
“哪吒!尔!”
最后的那个敢字,已是无法成声。
第六百八十二章 算龙护人道
‘哪吒!’
‘哪吒!’
‘你龙宫何敢如此欺凌我儿!’
“咳!噗——”
白净的沙滩上,哪吒小嘴喷出一只只水流,浑圆的小肚皮在迅速恢复正常。
小小的身子瘫软在那,有气无力地睁开双眼。
一张熟悉的大脸从侧旁探了过来,填满了哪吒的视线。
“呀,长安叔……”
“三少爷您醒啦?”
李长寿脸上挂满了担心,低声道:“哪里不舒服吗?”
哪吒张张小嘴,想说话又说不出,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此刻犹自有些头疼,又有一幅幅画面涌上心头,有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他喃喃道:“我不是,在跟几条长虫打架吗?”
李长寿笑道:“三少爷做梦了吧,先不要多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嘻嘻,”哪吒咂咂嘴,对李长寿张开小手,“长安叔抱!”
“来,”李长寿揉了揉哪吒的脑袋,将他半扛半抱在肩上,“咱们回府。”
心底也是暗叹,这小哪吒虽然够聪明,判断能力如少年、青年一般,但归根结底还是孩童心性。
哪吒此时已是不太关注此前之事,瘫在李长寿肩上,有气无力地低声轻吟。
浑身酸痛,手脚抽筋,确实像是玩累了的症状。
呃,怎么衣服都被换了,自己不是穿这身出来的呀?
哪吒额头挂了几个问号,随之就被路边的蝴蝶吸引了视线,盯着一阵出神。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声。
理想中的《哪吒战群龙》,小哪吒英姿勃发、法宝随身,端的是神采飞扬,不愧小英雄之名。
实际上的《哪吒战群龙》,刚出手没多久就把自己衣服给烧了,抓着火尖枪、穿着红肚兜,手持长枪前冲后冲,端的是不愧……
小屁股蛋之名。
很有精神。
“长安叔,我是不是打死了一条长虫?”
“是,而且你还有点失控了。”
“那你刚才还说我在做梦,哈、哈欠……我还听到我爹的嗓音了呢。”
李长寿缓声道:“三少爷您在海水中昏过去了,那几条龙族的小龙要向前害三少爷性命,老爷及时赶到救下了三少爷。”
“爹爹呢?”
哪吒眨着大眼问。
“总兵大人军务繁忙,救下三少爷就赶回去了。”
“哦,”哪吒打了哈欠,“那我先睡会儿……好困。”
李长寿温声应着,轻轻拍打着哪吒背部,让他慢慢沉睡了过去。
与那敖丙侍卫们的搏杀中,哪吒为了得到更多的灵力,逐步释放自身煞气。
这个过程已近乎于本能,算是遭遇危机时,哪吒的应激反应。
这对此时的哪吒而言,本就存在较大的负担。
小哪吒虽不能用寻常孩童相待,在娘胎里就与前世的本我完全融合,但总归降生不过两年多,心性太过单纯,完全没有多想什么。
尤其是,哪吒对自己的长安叔无比信任。
李长寿说的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形哪有那般简单。
敖丙设下杀阵要算计哪吒,以巡海夜叉为引,欲要定哪吒之罪过。
而敖丙的动机颇为复杂,多少有些心理扭曲,这算是敖丙认定的、自我寻求认可的方式。
事情进展很顺利,几名敖丙的专属侍卫将哪吒引入了东海,又将哪吒诱入此前设立的杀阵。
这本该是绝杀之局,李长寿都要立刻出手救援。
但万不曾想到,杀阵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冲散,哪吒自身煞气与灵力齐齐爆发,将敖丙瞬间吞没,一枪戳碎了龙魂。
那几条苍龙见状赶紧退走。
哪吒刚要追赶,手腕上的手镯轻轻闪耀光亮,让哪吒直接昏睡了过去。
而被戳碎了龙魂的敖丙,却有一丝残魂遁入虚空之中,似是要赶去中天门下的封神台。
这应该,是第一只上封神榜的元神。
李长寿心念一动,发觉自己似乎可以阻止,却并未多做什么,允了敖丙进入封神台中,静待大劫之后,一同封神。
哪吒昏迷后,那几条侍卫龙担忧龙宫定会对他们降下惩处,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哪吒抓回龙宫。
李靖及时赶来,虽修为不足对战几条侍卫龙,但手持长剑、大声怒斥,将哪吒护了下来。
那几条侍卫龙心底慌乱,也自知理亏,收拾了敖丙的尸身就匆匆退走,临走自是立下了几句狠话。
‘好一个李靖!好一个陈塘关!’
‘有本事别跑!’
‘你们定会感受到龙族的愤怒!’
很常见的狠话套路,但李靖确实有了些许忧虑。
还好,李长寿及时提醒,让李靖先赶去乾元山请太乙真人前来,稍后以作应对,李靖便将哪吒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仙神,匆匆赶去了中神洲。
这场关于龙族,借力哪吒的算计,李长寿的布局相当深远。
大劫尚未安全展开时,李长寿观察龙族许久,也发现了龙族苏醒的‘远古贵族之魂’,以及因归顺天庭带来的气运,龙族对海族近乎苛政的压迫。
龙族内部可以视为四个阶层。
位于最高层的,是四海龙王、各位大长老,以及早已不问世事、专心镇压海眼的老长老。
他们是龙族的基石,也是龙族对外保持的威慑力,虽在面对西方教圣人的威压时黯然失色、看似并未有太多作用,但那毕竟是圣人的光辉太过耀眼。
处于第二层的,就是以龙子龙女为代表,降生于远古之后的众龙。
第三层较为复杂,有海族的高层,也有化龙的高手,还有诸多血脉不纯失去龙族荣耀的‘平庸龙’。
第四层则是以化龙、蛟龙为主,是龙族重要兵力组成部分。
海族……在龙族眼中不配拥有阶层。
此前西方教对付龙族,就是挑拨的第四层与前三层的矛盾,以仙蛟兵和化龙的不平为切入点,控制了大批海族,让龙族异常难受。
但这般困境,只是让龙族内部的矛盾暂时被遮掩下去,龙族觉醒了一波‘族群之魂’,填海眼、度难关,归顺天庭,成为天庭微弱时的重要助力。
实际上,龙族内部的核心矛盾,并未得到真正的解决。
【大部分龙族不愿意承认天地配角身的份,却又沉醉在远古旧梦中不愿醒来,以至于积累了太多阶层压力,随时可能让龙族内部直接塌陷。】
具体而言,就是像敖丙这般,在明知哪吒跟脚背景的前提下,依然选择了对哪吒出手。
从龙族归顺天庭至今,这才多久?
以后那还了得?!
而今的天地主角是人族。
李长寿不能放任,在未来出现一场祸及无数凡人的‘龙祸’。
他当时思虑了很多,考虑了重重可能性,确定解决龙族内部矛盾,并不会对自己的总体计划产生影响,故选择了稳妥的出手。
半胁迫、半相助,让龙王这些‘第一层的老龙’,将龙族内部的危险分子清理一遍,扭转龙族对洪荒的根本认知。
这对人族和龙族来说,都有绝大的好处。
具体的步骤有些复杂,后续自会一一上演;李长寿没有给龙王具体的剧本,这算是他对老龙王这种洪荒老谋算家的信任。
思路就是,李长寿提供外压,天庭、阐教、人族,三股压力镇住龙族内部,做出逼迫的态势,由龙王重新整治龙族内部,扭转龙族总体的自我认知。
龙王在这个过程中,必须与众龙的立场一致,以此保证龙族内部的相对稳定,以及龙王自身的权威。
最后的结果,龙族或许会对天庭有怨言,会对太白金星不再感激,敖丙成为天庭仙神,龙族与天庭的绑定更为牢固。
龙族得以避免陷入与人族的争霸,人族少一次灾祸。
必须达成的目的,既龙族低头接受他们只是天地生灵一份子的事实。
自负可以,圈地自负。
若有不服,及早扫除。
李长寿并非是要人族去统治龙族,只是想让龙族安静地在四海繁衍生息,莫要产生与人族争夺天地的想法。
这,也算是李长寿护持人道的一种方式。
老护道师了。
当然,李长寿的安排,不会只顾及龙族一件事。
只要后续计划在他掌控之中……
算了稳一手,不插旗了。
他会及时出手干预,避免哪吒的惨剧上演。
天道需要的是一个金牌打手,人族乃是女娲娘娘以先天道躯为模板造化,潜力不输于任何宝体。
按李长寿此刻对道的理解,以及对天道的研究,天道剧本中的哪吒莲花宝身,其实是以香火功德为核心,本身限制了哪吒的上限。
灵珠子本就是因自己修道之路被阻,毅然决然辞别小兔子,努力转世为人、重新修行。
李长寿既然答应了灵珠子,自会尽力而为,助他大道圆满。
世上没有什么完美的算计与安排,这次的计划也是。
龙族需要一个有足够分量的牺牲者,敖丙就是被选中的‘天命’。
李长寿心底叹了口气,对此并未多评价。
很早之前他已经在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也是天道剧本的一部分。
但李长寿用了大概数十年的时间,得到了一个准确的结果。
【不是】。
而那时开始,李长寿就学会了从心底‘画图’,然后再用笔墨,在布帛上写下一些对自己、对天道都有利的谋算。
忽悠天道这种事,六百多年前就已开始在做了。
敖丙之死,终究是龙族最高层做出的选择,与他这个太白金星有直接关系,可确实是当前龙族所面临危机的最优解。
回陈塘关的路上,李长寿仿佛听到了导火索快速燃烧时的滋滋声响,却总不免有些想笑。
没办法,小哪吒的鼾声更响亮一些。
……
星夜,李府。
哪吒在殷氏房中呼呼大睡,前院的客厅内,却坐着几位在洪荒有头有脸的仙人。
大阴阳师太乙、深藏不露玉鼎、天庭巨星杨戬、大难不死也没啥后福的黄龙真人,还有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
李靖坐在主位上,目中带着几分忧色,但更多的还是坚定与决然。
杨戬见厅内沉默地有些太久,主动开口问:“确定是龙族那边先动的手吗?”
“不错,”李靖缓缓点头,正色道,“据哪吒所说,那龙三太子喜好来陈塘关寻凡俗女子作乐,哪吒教训过他几次,故龙三太子心生歹念,动了杀心。”
玉鼎缓声道:“就怕龙族不会在乎这些……毕竟死的是龙王的亲子。”
黄龙在旁沉吟几声:“此事不是那般简单,有时候龙王也必须重视龙族上下的情绪。”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骂道:“他们出手算计,被哪吒反杀,还要理直气壮来找我宝贝徒弟认罪?”
黄龙低声道:“正如玉鼎师弟所言,毕竟死的是东海龙宫三太子。”
“怎么?”太乙真人淡然道,“龙王太子还能比其他龙族多点零件?”
“师伯,此时不是怄气之时,”杨戬沉声道,“龙族如今归顺天庭,我赶来前曾托人查过,那敖丙身上也有天庭行云布雨之辅神之位。
若龙族紧咬此事,确实对咱们不利。”
“天庭方面不必担心,”李长寿含笑道,“就说龙族便可。”
太乙真人纳闷道:“这个龙族的小太子,怎么就成了天庭仙神?
天庭定的标准这般宽松?”
李长寿正色道:“龙族名义上归属于水神名下,水神之位如今由我兼任,但我早已将凡俗行云布雨使者、各处不重要水系的水神更替之权,落在通明殿。
大抵,通明殿所见是东海龙王三太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辅神之位。”
玉鼎真人问:“此间会不会有龙族的算计?”
“应当是有的,”李长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他对龙族的安排,却是不便对任何亲友提起。
“唉,”李靖叹道,“而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哪吒是我李靖的三子,我李靖虽非什么大能大神通者,只是凡俗一总兵,但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若龙族前来发难,当要问问他们,为何对一个三岁不到的稚子,能下如此狠的杀心!”
隆——
李靖话音刚落,头顶突然传来滚滚雷声,陈塘关天地变色,星空被阴云遮蔽。
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泼落,原本还在街巷活动的凡人们,此刻连忙回返家中避雨,整个陈塘关迅速安静了下来。
厅中各位仙人的面色,出奇的一致——凝重。
东海泛起层层浪涛,轰击着海边的悬崖。
天地间似乎突然多了十多股似有若无的威压,而在陈塘关上方那低矮又厚重的阴云中,一条条苍龙上下翻涌,随着电闪雷鸣、身影若隐若现,行至总兵府上空。
“陈塘关李靖何在。”
第六百八十三章 太乙真人的话术小课堂
粗犷的嗓音伴随着强烈的威压自空中而来,陈塘关方圆千里满是阴云,狂风席卷各处,树木折枝、房瓦乱飞,不少来不及收起的凡人衣物被卷出院墙。
十数条老龙在云中盘旋翻腾,一声李靖响彻陈塘关。
他们并未有任何遮掩,直接兴师问罪,俱是怒气冲冲,让陈塘关十数万凡人惶恐不安。
李府后院,小哪吒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刚走去窗边的殷氏连忙将木窗落下,返身走到床榻旁,轻轻拍打着三子,让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前厅中,李长寿的纸道人已不知去向,而李长寿的传声,却已落在阐教三位真人耳中。
“若龙族发难,可凭阐教镇之。”
太乙真人长身而起,振了振衣袖,目中满是亮光。
有这句话,那就妥了。
虽然这家伙在算计什么,他都有些看不太懂,但李长寿既如此言说,那定是有深层次的谋算。
玉鼎真人面色冷峻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太乙真人身旁,低声道:
“龙族,不必太过忌惮。”
太乙真人淡定地点点头,嘴角露出少许冷笑。
他今天,随便开团!
主座之上,李靖缓缓呼了口气,扶着座椅扶手的双手暴起少许青筋,双目之中先是闪过两道剑芒,随之就归于寂静。
提起连鞘剑,脚踏弓正步,肩甲伴长衣,面有刀削骨。
李靖一言不发走出厅门,抬头看向高空中的层层阴云,双手抱剑前拱、腰杆却挺得笔直,那清润的嗓音伴着他仙力涌动,传遍陈塘关各处!
“陈塘关李靖在此。”
后院角落中,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李靖。”
雷声再起,那漫天阴云开始缓缓旋转,就在那漏斗状的阴云正下方,一条有些苍老之态的龙首自云中缓缓探出,直径竟超过了百丈,一条条龙须不断飘舞。
“你可知罪。”
“哦?”李靖放下手臂,左手提剑看向空中,皱眉道,“不知,道友于龙宫任何等职位?为何来我陈塘关,还对本将直接问罪。”
那龙首双目中满是冰冷,冷然道:“吾乃东海龙宫长老,你那三子杀我东海龙宫三太子,此事你莫非要狡辩还不知情?”
李靖缓缓点头,本是淡定的口吻,也逐渐染上情绪:
“若是敖丙之事,本将自是知情。
他罔顾天规,屡屡来我陈塘关境内寻欢作乐,被我三子哪吒阻止,与我三子结下私怨,今日竟还在东海设下埋伏,以杀阵对付本将那降生尚未三年的孩儿!
这就是龙宫所为?
这,就是龙族的龙王血脉,祖龙后嗣!”
“放肆!”
“胡言乱语!”
云中又有苍龙探出龙首,随之一只只龙首自云中探出,对李靖怒目而视。
十数条苍龙,修为最弱都在金仙境七品,这就是龙族的底蕴。
而此时,龙族也留了一丝丝退路,并未将各自威压对城中凡人镇去,不然定会让不知多少凡人魂飞魄散。
这一道道威压镇下,李靖道心顿时震颤不宁,但他握紧手中剑鞘,目中仿佛要涌出火焰,昂首而立、不退半步。
“李靖,”居中的龙族长老怒骂,“你三子杀我龙族太子,今日定要你偿还性命!还不跪下请罪!
不然,今日就让你这陈塘关为我家太子殉葬!”
此龙言罢,天地间狂风大作,那黑云不断翻涌,雷声接连不断。
“嗤——”
一声轻笑自厅中传来,却是轻易盖住了风声、雷声、龙吼之声。
只见得,那位身着红袍的真人自李靖身后缓步走来,道箍长发分外飘逸、目中蕴藏一二星辰,神态自若、气定神闲,仿佛只是从此地路过,过来看个热闹一般。
此道名太乙,此仙唤阴阳。
若得风云起,自可污圣名。
太乙真人负手而来,看了眼身旁跟着的玉鼎真人,想开口又觉得自己得不到预期的回应,便将目光挪到了李靖身上。
心底一转,已是有了主意;
嘴巴一张,便是半个洪荒。
“李总兵,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云上的十多条老龙也是一愣。
太乙真人叹道:“贫道来说句公道话,咱们先不看事情起因如何,人龙族损了一名太子。
这是什么?这是后备龙王!
老龙王万一哪天不行了,前面两个有资格继位的也一起战死了,就要这个来顶上,成为新的龙王。
这可是位高权重,一条龙的命顶普通龙子十条!不,百条!”
那些老龙一个个听的皱眉。
好像,立场是他们的立场,道理也是他们的道理。
今日他们来此兴师问罪,凭的是什么?
不就是突出他们三太子的身份地位,从而逼迫李靖代表人族认罪,这般龙族自是保了少许面皮。
但怎么听,这阐教真人的话,都有点、有点奇怪的味道。
而且越品越有味呢为何。
李靖眉头紧皱,定声道:“道友何出此言?如何能不看事情起因?
那龙族三太子起了杀心,欲要害我儿性命,我儿反击取胜、侥幸活命,此事李某不去他龙宫讨个说法,已是念着与东海毗邻,陈塘关多渔事之民。
哪来这般道理?”
太乙真人为难道:“人毕竟是死了个太子,这份量比较重。”
李靖定声道:“若如此,这龙族的太子无缘无故杀人放火,也不算罪过?”
“嗯!”太乙真人煞有其事地道一句,“那是三太子,三太子啥地位?啥身份?杀几个人怎么了?
什么天规天罚,真以为能管得着龙宫?
天庭那都是因为龙族的加盟,才有了大兴的契机。
龙族一整族,那都是先天道完善而生!
他们曾为盘古神垫过脚,也曾打得凤族麒麟抬不起头,把远古洪荒都轰碎了,九污泉都弄塌了,那是死了多少生灵、背了多少罪孽,现在不也是洪荒大族?
人族什么天地主角那就是随便说说,真要看,还是要看龙族。
对不对?诸位。”
云中这十多条老龙此刻如何还回不过味?
这太乙真人句句讽刺、煽风点火,恨不得他们龙族与人族正面打起来,这些话语当真,越品越是刺耳。
“太乙真人,”那颗最大的龙首表情无比森冷,“你说够了没有?”
“怎么?”
太乙真人含笑道:
“贫道可有半句虚言?龙族背负无边罪孽,天庭拉了你们一把,你们觉得自己又行了?
而今洪荒,早已非远古,非上古。
莫说贫道的弟子,是为护持自身才杀了你们东海龙宫三太子,便是他们两个因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起来,失手打死了你们龙宫三太子,你们也要掂量掂量,到底动不动得了他!”
“住口!”
一老龙大怒,阴云中冲出一只龙爪,对太乙真人当头落下。
这老龙算是龙族一行中修为最高深者,此刻含怒出手,若是太乙真人闪躲或是硬接,都极易对陈塘关造成灾难性后果。
太乙真人接自是能接下的,却是接不了太过漂亮。
但无妨。
一道青光闪过,太乙真人身后有道身影迅速凝成,他袍袖挥舞,那龙爪瞬间崩塌,云中的那条老龙身形被直接掀飞。
一股强风朝正上方涌去,将阴云径直冲散小半,露出了其内一条条苍龙的龙身,门板大小的鳞片闪烁各色光亮。
刚出手的那条老龙龙爪不断颤抖,目光骇然地看向太乙真人身后的那道身影。
玉鼎真人头也不抬,淡定地道一句:
“家师,元始天尊。”
陈塘关上方一阵静寂。
“李靖!今日之事,吾绝不善罢甘休!”
居中的龙首低吼一声,这十数条苍龙转身飞远,那片阴云迅速退去。
太乙真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不爽利,本来还准备了一颗宝珠,准备上演一段用宝珠抵罪的桥段,告他们一声‘不要不识抬举’。
可惜,走的太快,从心太迅速。
也挺识抬举的。
“呼……”
李靖慢慢吐了口气,站在那一阵默然,背后不禁被冷汗打湿。
玉鼎真人抬手对李靖一点。
李靖道心停下颤抖,心底也多了几分底气,当即对玉鼎真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李靖,你这修为还是要提一提,”太乙真人淡定道,“总不能以后让我宝贝徒弟护着你这当父亲的。”
李靖抱剑低头答应一声。
玉鼎真人笑道:“也可常说刚才那句。”
李靖:……
这个还是多少有些羞耻的。
当下,这位总兵大人与阐教两位真人回了厅内,李长寿的纸道人再次现身。
刚刚一直躲着不好直接现身的黄龙真人,此刻也是愁眉不展,各种唉声叹气。
他是龙族出身,又是阐教圣人弟子,此时当真夹在其中,左右为难、不好表明自身立场。
黄龙叹道:“此事已是如此僵硬,也不知后续该如何收场。”
李长寿温声道:“黄龙师兄不必多参与此事,全程旁观就可,只需关键时刻做个调和,避免龙族走上一个极端。”
太乙真人抱着胳膊笑道:“刚才贫道说的如何?”
“颇为厉害,”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又道,“龙族此次前来,其实是为压李靖低头,将此事就此定性。
从他们龙族的动机分析,为三太子报仇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族出身的哪吒,打杀了龙王血脉。
他们丢不起这个龙。”
杨戬收起三尖两刃枪,问:“龙族而今泄愤不成,这口气定是难以咽下,还是要提防他们偷袭陈塘关。”
反驳杨戬的,却是杨戬之师,玉鼎真人:
“此事不必多虑,龙族很难做出偷袭之事,心性如此。”
“师父,稳一些总归是好的,”杨戬道,“不如我去梅山带些仙兵过来,也算给龙族一些威慑。”
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不必如此折腾,此事我来安排就好。
在此事落幕前,就劳烦三位真人暗中坐镇陈塘关,以防有个别龙族不听龙王之令,外出做什么算计。”
“善。”
“可。”
三位真人各自点头,李长寿告辞而去,纸道人遁入大地之中。
与此同时,李长寿在天庭的纸道人已开始活动,径直赶去通明殿中,寻了两个天庭重要文官。
东木公,与王灵官。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李长寿细细叮嘱,木公与王善不断点头,已是明白发生了何事,以及他们该做什么。
扯皮,天庭是专业的。
……
敖丙被杀,龙族前去陈塘关要说法的十多条老龙被阐教仙羞辱。
这件事如大灵爆一般,在四海龙宫爆涌开来,一名名龙族请命,要去陈塘关中狠狠教训下那个哪吒。
四位龙王默不作声,各位实权长老也只是叹息不语。
半个月后,龙族内部对此事的关注并未退去,相反还愈演愈烈,直接闹了起来。
敖丙生前默默无闻,在龙族毫无存在感,甚至私下被人称之为废物,龙王血脉比起其他龙王龙子要弱许多。
但如今,敖丙仿佛成了龙族受压迫的证明,是他们一肚子怨气的发泄之地。
这股情绪不断喷涌,已是让四海龙王再无法安然就坐。
他们必须做些什么了。
于是,四海龙王齐聚东海龙宫,并召集各位长老议事,讨论该如何处置哪吒之事。
这事的苦主,还是如今的东海龙王敖广,而龙族的决策大权,也在敖广手中。
敖广一句:“莫要急躁。”
整个龙族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有长老道:
“此事并非是吾急躁,几位兄长,实在是那阐教欺人太甚,让族内压不住火。
咱们龙族已是今非昔比,气运再兴、中兴在前,若是这次被阐教如此针对,咱们龙族上下的士气,怕是会有较大的挫败。”
“陛下,老臣却觉得,此事咱们确实不占理……若是继续僵持下去,无论如何都是咱们受损,倒不如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那可是咱们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就这般被太乙真人的弟子给打死了!”
“唉……”
东海龙王缓缓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儿也不应这般惨死,那李家定要付出些代价。”
南海龙王沉声道:“李家不简单,李靖本身就不多提了,咱们都知晓,这是太白星君的义子,人教出身,度厄真人的记名弟子。
李靖的长子金吒、次子木吒,都已拜得十二金仙为师。
集合了阐教、人教两教之力,咱们着实要慎重。”
有资历较老的长老冷哼半声:“咱们未必就怕了阐教!”
“人教呢?”西海龙王嘟囔一声,“太白星君与吾有活命之恩,此事吾当劝诫一声。
太白星君算无遗策、敢与圣人争锋,咱们若是在此事上处置不当,极易引发后续一系列事件。”
“不如,”有长老小声道,“让敖乙殿下去找太白星君说说情?而今族内怨声载道,本就是想要个说法罢了。”
“嗯?”
龙王宝座上,东海龙王睁开双眼,目中寒光闪耀,那长老禁不住哆嗦几句。
“此事,谁都不可牵扯敖乙。”
众老龙低头领命。
东海龙王缓缓叹声,站起身来,言道:“准备送给星君的礼物,吾去天庭状告李靖纵子行凶。”
众龙各自思索,这倒也是个解决之法。
然而,半天前的陈塘关李府……
李靖有些错愕地看向角落中站着的身影,低声道:“去天庭?义父,李靖去天庭作甚?”
“来就是了,”李长寿笑道,“若我所料不差,东海龙王已是在来天庭的路上,哪吒我会盯着,你速速赶去中天门,我已安排人去接应。”
“是!”
李靖定声应下,不敢多耽误,看了眼小哪吒与夫人玩耍的身影,径直驾起御空灵宝,火速赶往中天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