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水淹陈塘!【大章补更】
东海龙王要去天庭告御状,借天庭之力抵消阐教的压力,自是暂时安抚住了龙族。
如今天庭的气势已压过了圣人大教,确实也算龙族可选的良策。
虽有部分龙族仍然觉得,他们龙族也不该臣服于天庭之下,顶多就如上古妖庭那般做个客卿之位;
但若是能‘利用’一下天庭之威,也并无不可。
老龙王点起仪仗,带着两名长老、三位龟丞,又有侍卫开路、侍女相随,一路朝东天门而去。
待龙王抵达东天门附近,早半天动身的李靖,此刻还在路上急赶。
腾云驾雾过烟海,碧海蓝天寻中门。
老龙王到得了东天门,命车架停下,率长老、龟丞一同朝天门而去。
守门的数位天将向前抱拳行礼,一名守将笑道:
“龙王爷为何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大事?
哦,我等并未有阻拦龙王之意,只需龙王言说此行目的。”
杀威棒。
东海龙王眉头微皱,身后自有龙族长老言说:“有大教弟子杀我东海龙宫三太子殿下,今日吾王前来,请天庭帮龙宫讨个说法。”
那几名天将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一人满是‘气愤’地抖动着双手,震声高呼:
“哎呀呀!何人如此大胆?龙宫太子竟是说杀就杀!”
又有天将道:“也是巧了,敖乙元帅不在天庭,去了三千世界领兵征战,不然让敖乙元帅知晓了此事,不知该是何等伤心。”
东海龙王缓声道:“几位将军,吾可否入天庭了?”
“您请、您请。”
天将们各自侧身做请的手势,东海龙王点点头,驾云向前。
但随之,天将们看向两位长老与三位龟丞相。
天门之上,三把神剑中的斩妖剑开始轻轻震颤。
一名天将立刻向前,又道:“龙王爷,您是天庭正神,也是龙族族长,自可直接进入天庭,但两位长老与三位龙宫文官不属天庭序列……”
言说中,这天将指了指天门上方的三把神剑,龙宫一行活物也是各自皱眉。
又有天将道:“要不这样,龙王爷您先进去,我们这就去通明殿禀告,只要拿到通行令碟,便让几位入内。”
“善。”
龙王淡淡地道了句,自顾自驾云向前。
几位天将松了口气,忙去通明殿中禀告此事;
那两位龙族长老、三位龟丞也只是皱眉,有些担心地看着东海龙王的背影。
那表情,仿佛东海龙王是个柔弱的海女一般。
东海龙王前飞不久,侧旁就有天将前来引路。
龙王与这天将对视一眼,前者紧皱的眉头顿时松缓了些,后者对龙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来者自是李长寿,龙王一眼便看破了他的伪装。
东海龙王此次来天庭告状,其实最好是有龙族长老和龟丞相跟着,由他们负责将天庭所见所闻传回去,天庭按理也不该阻拦,东海龙王对此也略感疑惑。
但此时李长寿主动来寻,东海龙王顿时明了,为何要暂时将他跟随者挡在外面。
无他,对剧本罢了。
李长寿道:“龙王节哀。”
“唉,”龙王轻叹了声,“还请星君斡旋,勿让我儿白白赴死。”
这老龙王,说话当真滴水不漏。
这句话的意思,外人听去,也只当是龙王请李长寿做主,治罪李靖哪吒父子。
但落在他们这些站在最高层的谋算者耳中,也可算是‘请李长寿将这场大戏演下去,达到让龙族内部自我革新目的’。
“封神榜已有动静,龙王三子并未魂飞魄散,其余诸事,长庚定会尽力而为。”
老龙王道:“人族与龙族之间,不必大战,自可共处。”
李长寿道:“生灵私欲,也可由生灵镇压。”
这一龙一人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轻笑,李长寿低头做请的手势,收敛自身一切道韵气息,模仿着这名天将平日里的神态动作,引着龙王直奔通明殿。
与此同时,凌霄宝殿中。
玉帝含笑坐在宝座上,白衣不染尘埃,大殿之中倒是没有其他臣子,此时的天庭重臣齐聚通明殿,荃峒元帅自是也没缺席,在角落的位置等待大戏上演。
玉帝自是知晓,对于天庭而言,挫一挫龙族的锐气,让龙族别膨胀的太快,自是一件好事。
这波,是天庭、阐教、人族联手压制,天庭今日只需和稀泥,龙族的怒火自会愈演愈烈。
接下来,就是等龙族犯错,天庭惩治。
“还是长庚厉害,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剖析的这般简单,也合该龙族倒霉,非要在大劫中横插一脚作甚。”
玉帝赞叹一声,随即又想到了李长寿几十年内就会离开天庭之事,不由又有些忧郁。
他仍未想到那个让长庚留下的绝妙理由。
中天门,一道流光闪过,李靖呼吸有些急促地现出身形,提剑向前,对守门天将抱拳行礼,定声道:
“南赡部洲商国陈塘关总兵李靖,想求见!”
“李总兵不必多说!”
守门天将一步跃向前来,对李靖拱拱手,转身做请,“车架已备好,来不及多解释,请先上车。”
天门内,两批天马拉着一辆车架自远处飞来,天马长嘶、车架轰鸣,飞速着实不慢。
“多谢。”
李靖拱手道谢,立刻冲向车架,天门之上的三把神剑毫无反应。
待李靖入了天庭,被天马拉去通明殿,守门天将立刻捏碎了袖中玉符。
东天门处,一名天将驾云从通明殿方向匆匆而来,手中端着一面令牌,远远地就高呼一声:
“通明殿有令,准许龙族两位长老与三位文吏入天庭!”
那斩妖神剑瞬间安静,这龙族一行也是松了口气,在天兵天将簇拥下入了天门,匆匆赶往通明殿。
待他们走后,守门的几位天将对视一眼,各自轻笑。
有天将自角落中走出来,收回了粘在斩妖神剑上的一根细线。
其实那三名龟丞相也勉强算作天庭体制内的辅神,比那巡海夜叉的品级还要高一些。
一点小技巧罢了。
大家都是在太白宫外面站过岗的,没亲耳听过太白星君讲道,还没看过太白星君驾云的英姿吗?
太白,老墨水了。
……
且说那老龙王到了通明殿前,领他而来的武将顺势去了殿旁等候。
殿内走出十数位天庭老臣,最先一位自是东木公。
东木公大笑几声,与龙王拱手行礼,龙王自是拱手还礼,却是露出几分苦笑。
木公问道:“龙王面色如此之差,可是发生了何事?”
“唉,”龙王长叹一声,竟是潸然泪下,“可怜吾儿岁不过百,竟惨遭毒手、早早夭折,还请天庭为吾龙宫做主!”
言说中,龙王向前躬身一拜,木公连忙上前搀扶。
“龙王多礼、龙王多礼,这具体是何事?
快,咱们去殿内详说,刚好各位大臣都在此地议事,让大家一同做个见证。”
老龙王点点头,龙首之上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与木公入得了通明殿中。
通明殿是天庭处理各类事务的‘中枢’,从此地可直达凌霄殿,联通天庭各路仙神衙司,不分日夜都有数位四阶正神当值,定时更换轮班的正神。
但今日,通明殿略显拥挤,不只是各处角落的通明殿文吏,还有天庭三分之二的文臣武将在各处落座。
很快,东海龙王坐在了一张圈椅中,这圈椅略微有些狭小,龙王那魁梧的身形勉强坐进去,以至于身形颇显拘束。
木公坐在殿内主位,面前是长长的书案,背后是十数位老臣,此刻齐齐露出了慈祥、温暖、美好的微笑。
“龙王先请节哀,”木公温声道,“对于令子的遭遇,天庭深表遗憾,对于龙宫的痛苦,我等身有同受。
龙王来天庭告状,不知具体状告何人?”
东海龙王叹道:“状告那陈塘关总兵人族李靖,包庇其子、纵子行凶,告那李靖之子哪吒,横行陈塘、打杀我儿。”
“嘶——哪个李靖?”
木公倒吸一口凉气,忙道:“此人可是人教弟子?”
“自是那昆仑山度厄真人记名弟子,”龙王正色道,“此人不修清流,不知清正,贪慕俗世繁华,娶妻生子、留恋世俗权势……”
木公道:“龙王慢言,龙王慢言。
左右,查一查李靖的跟脚,看看有无特异之处。”
“是!”角落中传来一声应答,随之便是哗哗的翻书页之声。
东海龙王闭目等候,此间过程中,那两名龙族长老、三位龟丞相赶到了通明殿,到了龙王身后,站在大殿正中。
形如受审一般。
一只车架在天边飞驰而过,李靖在一位天将的遮掩下,潜藏身形、遁入云海中,朝通明殿摸了过来。
“寻到了!”
大殿角落中,王灵官站起身来,端着一枚玉符匆匆到了木公面前,将玉符递给木公,小声道:
“木公,这李靖的跟脚都在此内。”
“讲出来,”木公淡然说着。
王灵官低声道:“木公,您还是先看看……”
“讲出来!”
木公瞪了眼王灵官,骂道:“你可是有什么忌惮之处?这是天庭!是通明殿!咱们背后就是玉帝陛下!
畏畏缩缩,当真不怕让龙王笑话!
你就大声读出来!”
“这……”
“读!”
王灵官面露无奈之色,低头一阵苦笑,捧着玉符,朗声道:
“李靖,出生于陈塘镇,幼年目睹妖魔肆虐南赡部洲东北之地,心有守护家乡之志,跋山涉水、奔赴东胜神洲寻自身仙缘,机缘巧合之下被带到了度仙门前,拜入度仙门内。
修仙有所成,得度仙门出身、天庭正神太白金星欣赏,赐下诸多福缘,后回返陈塘镇斩妖除魔,有功德累积,被太白金星收为义子……
……李靖名声渐起,得人皇赏识,拜陈塘关总兵,巩固南赡部洲东北之地。
其有三子,伯子金吒,拜玉虚宫圣人弟子文殊道人为师,仲子木吒,拜玉虚宫圣人弟子慈航道人为师,叔子哪吒,拜玉虚宫圣人弟子太乙真人为师。
这里需做注解,哪吒为灵珠子转世,灵珠子乃太乙真人之徒,于天庭行走多年,为太白金星爱将。”
“行、行了!就你嗓门大是不是!”
木公皱眉打断了王灵官‘大声且有感情’的朗读,将那玉符一把夺过,拿在手中仔细观摩,面色渐渐有了些变化。
龙王见状,表情逐渐冷淡;那两名龙族长老见状,目中满是悲愤。
通明殿中,各位正神都有些沉默。
有武将先是沉吟几声,缓声道:“这李靖能得星君大人赏识,定也非什么恶人,问题八成出在了阐教……”
“慎言!阐教收徒素来讲究跟脚、重视自身福缘。
这灵珠子我是见过的,性情温和、颇有礼数,也不像是会随意打杀旁人的性子。”
“是极是极,灵珠子转世之事我也听说了,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打杀龙子。”
“对啊,那般清秀的小男仙,还是太阴星君侍女的好兄弟。”
角落中传来一声大喊:“我三弟的转世身绝对不会做出无理打杀我二弟亲弟弟之事!这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道道目光看向角落,刚才喊话的卞庄瞬间缩起脖子,小声道:“末将推测是这般。”
龙王闭目不言,似已是明白了今日之局面。
木公清清嗓子,低声道:“龙王你看,此事……是不是需要详细查明,将那李靖父子也招来天庭问个明白,再看如何判罪?”
东海龙王尚未说话,一名龙族长老叹声道:“天庭莫非也要徇私包庇,不顾公理二字?我们三太子可是活生生被那哪吒打死了!”
“按理说,确实是死者为大,”木公叹道,“但此事事关太白星君的义子,要不,咱们去凌霄殿中,请玉帝陛下定夺?”
“不必了,”东海龙王站起身来,那双龙目带着几分落寞,“天庭只需言说,是否能为我龙宫做主。”
“这……”
正此时,通明殿外传来一声呼喊:
“陈塘关总兵李靖!受通明殿传召,前来解释与龙族冲突之事!”
龙王与两位龙族长老面露怒色,一名长老更是扭头瞪着木公等正神,似是要动手一般。
这两位长老与那三位龟丞相都非痴傻之人,如何还不明白?
他们在此地说了半天,通明殿早早就去通知李靖,喊李靖上来与他们对质。
这事龙宫是有些理亏,但天庭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帮太白金星的义子,而不是他们东海龙宫!
一名长老刚要开口质问,龙王抬手示意他不可多言,龙宫一行面色铁青,盯着通明殿大门处。
李靖手持佩剑快步而来,见到龙王后先做了个道揖,健步跳过大殿门槛,对殿内众正神深深做了个道揖。
“李靖拜见各位天神,见过龙王爷。”
木公含笑点头,温声道:“贤侄不必多礼,贤侄不必多礼,来人啊,搬个座位,咱们坐下谈。”
王灵官立刻赶去侧旁,搬了一张与龙王刚才所坐一模一样的圈椅,放在了龙王座椅侧旁。
随之,木公看向了东海龙王,笑道:“龙王何不坐下好好聊聊,将话都摊开了讲,天庭愿为你们两家做个调解,如何?”
东海龙王似乎有些犹豫,看看李靖,再看看这满殿的仙神。
那两名龙族长老当真是有些气愤难平,而三位龟丞相自始至终也不敢乱说什么。
“罢了。”
东海龙王一声轻叹,长袖飘动,李靖身侧的座椅直接炸碎。
龙王略微扭头看向李靖,李靖满脸肃容,但目光无比坚定,与龙王对视。
少顷,龙王淡然道:“我们走。”
带着那龙族长老与海中龟丞扬长而去。
木公忙起身道一声:“王灵官,去送送龙王一行!”
“是!”王善领命而去,快步追向了龙王的背影。
通明殿内,李靖稍微松了口气,感受着周遭那道道善意的目光,起身对各处做了几个道揖。
“李某多谢各位正神照拂。
此事是因龙王之子主动挑起,欲设杀局害我儿哪吒性命,幸得哪吒有太乙真人赐下众宝护身,这才得以活命。
若李靖有半句虚言,愿承天罚之苦,即刻魂飞魄散。”
木公笑道:“李总兵不必多言,快回陈塘关吧。”
“不错,”一名老神仙忧心道,“龙族明显是有情绪了,不可小觑了龙族的实力,他们可是远古大族。”
“咱们天庭也该做些事,不能任由李总兵被龙族欺凌。”
“星君大人看好的人族子弟,自不会差了。”
“龙族理亏还要告状,当真……啧,不好说,不好说唷。”
李靖低头叹息,笑容略带苦涩,对众仙神做了个道揖,转身匆匆而去,被天马车架由中天门送回陈塘关。
通明殿中,各路仙神还未散去,白眉白发的天庭普通权臣李长庚驾云而来,与各位聊起了天庭下一步的发展路线。
似乎刚才之事,全然未曾发生。
……
乒!
哗啦啦——
东海龙宫,大殿之中,已枯燥无数岁月的东海龙王今日终于流露出了愤怒的一面,打飞了海女捧来的美酒,踹翻了那珍珠玛瑙黏合而成的宝座。
东海龙王面色阴沉地坐在宝座上,侧旁坐着的西海、南海、北海三龙王各自默然,殿内站着的数百龙族长老、龙子们,大气都不敢喘。
有龙壮着胆子问:“天庭之行,有些不顺吗?”
“何止不顺,”随龙王去天庭的龙族长老站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你一勺油、我一勺醋,就将他们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
天庭众神的变脸,太白金星的淫威;
李靖的突然到来,众神的明显偏袒。
一龙族高手怒道:“天庭竟如此!如此!”
“太白星君当真是一手遮天,可他也莫要忘了,若非有我们龙族的支持,他此前也不会如此顺利得到玉帝赏识!”
“这话就有些过了,太白星君背后是太清圣人,若无太白星君相助,咱们早已沦为西方教手中的玩物,此时也已耗光了族人性命。
太白星君对我龙族有大恩,只不过此次之事,涉及了太白星君的义子,所以天庭仙神不敢开口罢了。
莫要对星君不敬。”
“我龙族何时已是要仰人鼻息过活!”
“气煞我也!”
“三太子不能白白赴死,定要让那李靖父子为三太子殉葬!”
“对!让他们父子殉葬!”
“我们龙族若这一次屈服了,今后龙族再无尊严,定会沦为万族的笑柄!”
“哪来什么万族,而今不过仙灵人妖鬼魔,咱们龙族连名号都无,已是沦为六道之一,万灵族内不起眼的小部落。”
“去找他们!”
“找他们要个说法,不行就血洗他们陈塘关!”
“都住口!”
宝座之上,脾气有些爆的西海龙王定声怒斥,众龙族齐齐安静了下来。
西海龙王起身对东海龙王拱拱手,定声道:
“兄长,此事当如何处置,您尽早拿个主意,莫要让大家争吵下去了。”
东海龙王沉吟不语。
南海龙王也道:“天庭的态度如此,如今咱们相当于面对天庭与阐教联手的压力,再有那李靖的人族跟脚,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事项。
换而言之,咱们有可能遭受阐教与天庭的联手打压。
太白星君与你我打交道虽然不多,但咱们也该知道,他是个极其护短之人。”
“此前人族伐天之举尚在眼前,”北海龙王摇摇头,“若是此事惊动了火云洞,或是上古人皇一声令下,召集中神洲人仙……
必须慎重以对。”
南海龙王摇摇头:“可若就此算了,咱们龙族也就此毁了,被天庭和阐教一压就倒,今后还能成什么事?”
“由长老决议吧。”
东海龙王低叹一声,“召集四海长老来此,除却镇守海眼的长老们都来此,是战是和,全族同商。”
其余三位龙王各自点头答应,下方众龙族保持沉默,却各有所思。
三日后,东海龙宫有些拥挤的大殿内。
一名名龙首老者,一位位龙族战将静静而立,宝座上的龙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半数龙族高手动了起来。
这半数龙族高手中,有三分之一站在了左侧,三分之二站在了右侧。
紧跟着,便是左侧与右侧各站出几名长老,开始说服此时尚未作出选择的龙族众龙。
右侧的龙族长老,不断言说而今龙族之危局。
他们口中,人族为天地主角、龙族修生养息已多年,两者本就相安无事,但此次三太子被哪吒打死,若龙族保持沉默,天下生灵尽皆以为龙族好欺。
这并非占理不占理之事,实乃龙族之尊严、龙族之命脉,关系到龙族能否继续屹立于洪荒五部洲。
“若这次忍气吞声,以后干脆搬去三千世界,在此地只会让其他种族耻笑!”
左侧长老们大多呈老态,此刻也是面露愁容。
一位龙首老者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而今龙族刚有中兴之势,为何非要与人族对立?
咱们是有几分底蕴,也有诸多高手,但人族的实力如何能忽略?
天庭此时代表的就是人族之立场,天兵天将俱是人族出身!
咱们去跟人族争,哪怕能一时得胜,最终损失的却是咱们的命数。
这关系什么龙族尊严?龙族命脉?三太子被一个孩童打杀,还不占理,咱们认个错怎么就成放弃尊严之事了?
咱们龙族何时已自大到这般地步?祖龙的教诲,尔等都忘了?
若你们这般胡闹下去,龙族自毁不久矣!”
刚才站立不动的那半数龙族,也各自有了选择,各自走向左右两侧。
半个时辰后,众长老各自做出自身选择。
四分之三于右侧,主战。
四分之一于左侧,主和。
珊瑚宝座上,东海龙王正自端坐,面容不悲不喜,见下方已分出结果,便缓缓点头:
“此次之事,与陈塘关一战。
各自归位,再定如何战。”
当下,众龙族长老再次打乱位置,再次进行选择。
而这次,主张‘取李靖与哪吒性命’者占到了七成,‘给人族一个深刻教训’者,只有一成,剩下的两成放弃选择。
待诸事定下,四海龙王齐齐起身,一声起兵、一句动身,水晶宫中一片喧哗,大批龙宫高手飞出水晶宫大门。
少顷,一条条苍龙出海,于东海之上不断盘踞,施展神通、造云起势。
天地间出现大片阴云,大海之上出现连绵不断的身影。
虾兵、蟹将、仙蛟兵!
其数难以计算,连绵方圆百里的深海海面。
杀气腾腾,怒意冲天,战鼓如雷,响彻数万里天地!
东海龙王大手挥过,东海之上掀起大浪!
“去陈塘关。”
数百条苍龙跟随在四位龙王之后,拽着那近乎无边无际的厚厚阴云,率领那数不清的兵将,带着数十丈高的水墙,朝东海之滨汹涌而去!
半日后。
此刻的陈塘关,早已满城皆空。
就在城外不远的一处大山中,昨日就已完全撤到了此地的十数万凡人,此刻被雷声吸引,齐齐朝着东海眺望。
他们只是被告知,近日将有海啸来袭,各自带上细软、口粮,到高处躲避。
十数万凡人撤离自不是那么容易之事,李长寿暗中用纸道人帮忙,又有陈塘关大军做后勤、维稳之事,这才能及时撤出。
龙族搞‘众长老公投’这事开始,陈塘关就已开始做相应的准备。
不只是陈塘关本城,在东海附近的各处城镇、村落,都已十室九空,搬去了地势较高之处躲避灾祸。
但在陈塘关城墙上;
就在陈塘关城墙上!
李靖与数百位世居陈塘关的炼气士静静而立,注视着东海的海面。
一条白线出现在水天交际之处,李靖双眼眯起,低声道:
“各位暂退,莫增无辜伤亡。”
背后那数百炼气士已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威压,各自默不作声,丝毫不愿退后半步。
龙族又如何,妖族又如何?
来犯陈塘者,都是他们之敌!
“各位!”
李靖略微扭头,定声道:“我有退兵之计,若你们在此地,反倒不便施展!
速速退去,护持民众,莫让李某为难,你我绝非龙宫正面之敌。”
众炼气士各自点头,这才向后退去,快速退向各处山林。
李府后院,小哪吒丝毫不知发生何事,只是看着面前的便宜师父走来走去,有个自称自己师兄的三眼男人在旁擦拭怪异的长枪。
哪吒小声嘀咕:“师父,咋了?”
“没你啥事,在这里待着就行。”
轰隆隆!
地面突然开始震颤,仿佛无数兵马在朝陈塘关奔涌,连绵万里的厚厚云层,将陈塘关由白昼笼罩成了夜晚。
大水涌上陆地,却凝而不散,直奔陈塘关而来,沿路冲塌了不知多少空了的村镇。
正此时,云中传来苍老且雄壮的嗓音:
“李、靖——与哪吒随吾同归龙宫认罪,否则今日水淹陈塘。”
城楼之上,李靖左手握紧剑柄,轻轻吸了口气,右手忽而拔出长剑。
三尺青锋轻轻颤鸣,剑身有水波荡漾,映着李靖那带着胡茬的刚毅面容,剑锋直至天穹阴云!
“陈塘关守将李靖在此!
动我孩儿者,李靖为人父,需一战!
侵我守地者,李靖为总兵,需一战!
若有枉顾公理正德,意害我守地百姓、动我孩儿性命者,李靖今日,血溅三尺!以命相搏!”
阴云之上,四海龙王面色无比阴沉。
大地之下,李长寿负手而立,计算着自己现身的最佳时机。
今日,当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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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家父,陈塘李靖!
【李靖今日,血溅三尺,以命相搏。】
李府后院,李靖的呼喝自城头传来,小哪吒精神大震,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师父!有人在欺负我爹!”
“莫急,”太乙真人依旧气定神闲,“你玉鼎师叔和黄龙师伯,此刻就藏在你爹周围护着,咱们等讯息,就可出去搞事。”
“讯息?”小哪吒歪了下头,“啥讯息?”
太乙笑道:“当然是你长、嗯哼,是一位高人给咱们传信。”
言说中,太乙真人手指轻点,面前出现了一面云镜,其内显露出李府之外的情形。
大水侵漫,天地间弥漫起层层云烟,东海之水一路横扫,意图灌入陈塘关中,很快就将堤坝般的城墙冲出了缺口。
城中房屋不断轰塌,李府周遭出现道道仙光,大阵护住了城内三分之一的区域,将无边海水阻挡在外。
杨戬站起身来,皱眉道:“若城中凡人尚在……他们龙族拿命偿命吗?”
太乙真人摇头不语,小哪吒却攥着拳。
“师父,发大水了!
那是我最喜欢去的茶馆,还有包子铺,还有蔡大妈的水果摊!
这谁弄的!”
“你不是打死了一条小龙吗?”
太乙真人淡然道,“他家人搞的,放心,人都被提前挪走了,龙族那么富裕,斗法结束让他们原地百倍赔偿就是了。”
哪吒不由一怔,小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那条小龙,好像是自称什么殿下,殿下听起来就挺厉害的样子。
呜——
云层中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无边海水撞在城中大阵的阵壁上,让阵壁不断闪烁。
陈塘关之上的云雾分开,四名龙首老者驾云缓缓落下,正是东南西北四海龙王!
李靖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朗声道:“龙族水淹陈塘关,此事李某定要去天庭状告!”
“李靖,”那老龙王缓缓向前踏步,冷然道:“你可承认,是你三子杀了吾儿敖丙?”
“龙族只问结果,不管缘由?”
李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错,我儿杀了你儿,你我各为其父,当一战!
何以迁怒我陈塘关百姓!”
四海龙王默然,而侧旁云中探出一只只龙首,对李靖冷然道:
“谁让你是陈塘关总兵!”
“李靖,你数次辱我龙族,这就是代价!”
“代价?哈哈,哈哈哈哈!”
李靖怒极反笑,身形踏步向前,脚下宛若有云梯一般,走到了天与地之间。
脚下是肆虐的大水、开始涌现的虾兵蟹将,头顶是无边阴云,以及阴云中不断翻涌的一条条苍龙。
人这种生灵,总是喜欢做不自量力之事。
但有时,身不可退、头不可低。
退了便是追悔莫及,低头便是生不如死!
李靖手中青锋颤鸣,长发飘扬,长袍颤动,双目之中满是怒色,道心之中燃起橙色之火。
欺人者,人恒灭!
“一战!”
“那便成全你!”
一条满是火红色鳞片的苍龙自阴云之中直直冲出,百丈直径的龙爪砸向李靖额头,其势仿佛是要将陈塘关直接压入地下!
李靖毫无畏惧,哪怕感受到了几乎能让自己肝胆破碎的威压,此刻犹自将长剑挥洒,在空中舞出道道剑光。
剑气纵横,剑影若犬牙交错,对龙爪正面迎上。
一剑照尽大商武,高歌吟诵太清篇!
叮、叮叮叮——
剑气撞在那巨大的龙爪之上,却只是将那龙爪打的轻轻颤动。
云上龙首在狞笑,爪下凡人似是立刻就要被捏爆!
嗡!
道韵炸散,玉色的光晕席卷四面八方,那夹带无边威势的龙爪突然陷入静止,龙爪带起的狂风犹自向下涌动,但龙爪就那般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
龙爪之下,李靖正上方,那道看似有些普通,没有半点令人惊奇的身影,就这般负手而立,一尊四足方正大鼎的虚影笼罩在他身周。
来者自是玉鼎真人。
玉鼎抬手虚按,李靖向上冲的身影也缓缓落向下方的陈塘泽国。
玉鼎真人缓声叹道:“龙族此时尚有退路。”
东海龙王皱眉不语,一旁自有龙族长老冲出,带着一声呼啸,对玉鼎真人打出数十道流光。
玉鼎真人袖袍震动,身周大鼎虚影冲天而起、迎风见涨,转眼竟化作千丈直径,将这老龙的攻势尽数纳入鼎内。
“既执迷不悟。”
玉鼎真人缓缓闭目,随即双目突然睁开,目中一片浅白玉色,抬头怒视漫天苍龙,身影冲天而起!
“那贫道,就助你们开悟。”
昂——
李府之地,九条火苍龙冲天而起。
西海龙王、北海龙王同时动了,在玉鼎真人撞入阴云中的一瞬,数百苍龙尽数化作人形,道道神通法宝朝玉鼎镇压而去。
以多战少,体型太大吃亏太多,龙族征战了一个远古,如何不明白这般浅显的道理。
而当两位龙王大袖摆舞与玉鼎真人正面厮杀,今日之战,已是彻底爆发!
太乙真人踏步而来,一身大红道袍,嘴角被仙力封禁,此时却是不说半句话语。
无他,龙族高手着实太多了些,他与玉鼎合力出手也牵制不了太多,哪怕此时玉鼎真人并未留手,但龙族能阻拦下玉鼎真人几瞬者,着实太多。
太乙真人掌托神火罩,身影追向玉鼎真人,可很快被龙族高手包围。
杨戬提枪跃出,身影直接跳到高空之中,二话不说亮出长枪之锋。
面对第六圣人,杨戬还会喊一句自身名号。
面对这些龙族,他是半句话都欠奉。
陈塘关上,阐教三仙冲龙阵!
李靖紧咬牙关,额头燃烧起微弱的火焰,身形化作一抹白光冲向空中,目光死死锁定在东海龙王身上!
东海龙王见状突然出手,一掌向下摁压,城中大水炸出数十道水柱,各自化出碧蓝色的巨大手掌,对李靖疯狂砸落。
李靖掌中长剑光芒乱闪,道道剑气穿梭,身影左突右进,可终究是碍于修为,被合围而来的水柱砸中,口喷鲜血,身形更是被拍回了一座城中高楼的屋顶上,砸出了深深的破洞。
“夫君——”
城外远山上,殷氏几乎昏阙过去,被侧旁的纸道人用仙力摁住了要冲过去的身形。
东海龙王双目半垂,目中划过几分犹豫,但随之又是一掌抬起。
“休伤我爹爹!”
一声满是稚气的轻喝,一颗流光冲出李府大阵、划过泽国上方,化作一道尚还幼小的孩童。
混天绫在他身后不断飘舞,手中长枪被火焰包裹,脚下风火轮呼呼作响,身周飞速环绕的乾坤圈留下成片的残影!
左手手腕上的手镯,已亮起了两只节点。
哪吒双目中倒映着两团火焰,悬浮在高楼屋顶的破洞上方,轻轻吸了口气。
龙王的手掌,已再次落下,这次凝成青色龙爪,虽只有数十丈直径,但龙爪掌心有一团团黑气环绕。
那道韵,几乎要撕碎哪吒的元神。
哪吒一声怒吼,手腕上的第三颗节点就要亮起。
哒。
这是肩头被人轻轻摁住的轻响。
哪吒始终是孩童,此时有些错愕地扭头,注意力被轻易分散,就如他元神之力已堪比金仙,却依然不擅仙识探查一般。
“爹……”
哪吒愣愣地喊了声,看着身旁摁住自己,却抬头冲向天空的熟悉身影。
他下意识抬手去抓,但被火焰包裹的李靖,此刻遁速已是颇快,哪吒小手只能伸向父亲的背影。
道心之中,像是有什么在被轻轻触动。
‘哪吒,修行与读书都要靠勤奋,莫要如此偷懒!’
‘宝物是给你防身所用,不是给你捉弄人的手段!若是你再用此宝物捉弄他人,为父就要代你保管,非要去找你师父理论几句!’
‘我儿哪吒,为父只能教你做人的道理,不能替你去走这段人生。
莫要辜负自身天分,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你刚出生还不满月,为父怎得对你说这些了……你这辈子是活给你自己的,莫要让自己太累。
只要为父还在一天,你就不必为任何使命、任何期待而活。’
视线中,巨大的龙爪横拍而下。
哪吒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万般情绪,万般似乎是自己、又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李靖仰头嘶吼,手中长剑晕上一层层元神之力,整个人被金色光芒包裹,那是元神在剧烈燃烧的光芒。
陈塘关总兵,李靖在此!
剑起度仙,我意度天!
“啊——”
怒吼声中剑光爆涌,但面对着那龙爪,就如漂泊大雨中的烛火,即将被砸灭。
高空中,与群龙激战的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豁然转身!
杨戬见状有些不对,额头神眼急忙睁开,一束神光冲向东海龙王打出的爪印!
“乾、坤、圈!”
一声轻喝,带着无尽怒意的轻喝,在哪吒身后突然爆发!
岁月流速似乎变慢了一瞬,一束金光闪起、李靖的身影诡异地横飞了出去,定睛一看,却是乾坤圈套住李靖的身形,将他朝左侧远远拉了过去。
躲在暗处的金鹏鸟着实松了口气,一直没得到传声的他,只差一瞬就要冲出去救人。
哪怕稍后遭老师惩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般男人被龙王抹杀。
正此时!
陈塘关泽国之上,一杆长枪如离弦之箭飞空而起,其上火焰一爆、再爆,竟转眼化作数百丈直径,将那龙爪的虚影直接炸碎!
碎火如雨砸落,天地突然变暗。
“你想杀我爹?”
冷狞的低吼声在天地间回响着,东海龙王皱眉看向下方。
那里,小哪吒闭着双眼,背后却现出了一名被黑气缠绕的少年,少年双目睁开,抬头眺望着天空,嗓音便是从他口中传出。
“哼!”
龙王冷哼一声,侧旁自有两条老龙向前,一龙持剑、一龙握枪,目光锁定哪吒的身影。
哪吒突然双手并起剑指,浑身被火焰包裹,背后的身影与小小的身子同时闭目、同时开口,两道声线渐渐合一。
“道源有,法生相,二归一,真灵存。”
少年虚影化作一缕缕黑气钻入哪吒身体,哪吒的身形竟缓缓长大,身上的短衫被撑出道道缝隙,两只发包自行解开,化作火红色的长发。
抬手,火尖枪盘旋飞射而来,伴随着‘噹’的一声轻响,被他直接握住。
他双肩轻轻抖动,背后现出四条手臂,握住乾坤圈、混天绫、阴阳剑、金砖!
巫族战法,火神法身。
“灵珠子……”
太乙真人嗓音轻颤着呼喊了声。
“师父,”少年哪吒抬头看向东海龙王,“弟子哪吒,生于陈塘关,人族跟脚,煞气侵染元神。
若今日弟子彻底失控,还请师父动手镇压,弟子虽死无憾。”
风火轮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哪吒身周火焰不断汇聚,他仿佛踩在弓弦之上,将弓弦一压、再压!
那持枪的老龙低声道:“哪吒!你今日只要自刎于此,我等可饶过你家人性命。”
“自刎?”
哪吒嗤的一声冷笑,长枪斜指苍穹,“便是今日被你们打杀,也当拉你们同死。
我爹说过,男儿立世,当以惩强扶弱为己任!
今日你龙族破我陈塘关,你我当死战,看谁道更高!
家父陈塘关总兵李靖!
风火轮!
疾——”
……
……
那日,一轮太阳悬于陈塘关。
那日,套在哪吒手腕上许久的三节手镯,悄然破碎。
火光曜目,水色漫天。
苍龙的呼啸声持续不绝,于空中飞速盘旋的身影长枪挥舞,一缕缕煞气缠绕自身,但他双目一直清明。
但终究寡不敌众。
当龙血洒满水泽之地,几道身影被困在李府大阵附近,漫天龙首老者将他们数道身影团团包围。
玉鼎真人撑开仙力苦苦支撑,太乙真人嘴角沁血,杨戬浑身衣甲破碎,雄壮的身躯上带着道道伤痕,却犹自在帮师父支撑结界。
哪吒近乎力竭,此刻拄着长枪跪在仙力包裹的水面上,不断试图站起来,浑身却不断轻颤。
李靖此时更是虚弱无比,燃烧元神的代价,便是他此时想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费力。
“哪吒……”
李靖轻声唤着。
哪吒苦笑了声,喃喃道:“是孩儿鲁莽,为陈塘关招来灾祸。”
“你是、是那少年吗?”李靖颤声问着。
哪吒轻轻摇头,“我是您三子,是哪吒。”
“唉,总归是为父没用,”李靖轻轻呼了口气,虚弱地说着这般话语,“但记住,这并非是你闯了祸,只是公理道义有时会来的晚了些。
世上之事,经常会这般。
莫要因此事心生愤恨,莫要因此而不平,要走正途,要无愧于心……”
他撑着断剑慢慢坐起来,对太乙真人轻唤了声真人,太乙突然出手,一指定住了哪吒虚弱之极的元神。
李靖对哪吒笑了笑,身形被最后一股仙力包裹,缓缓飘起。
高空中,东海龙王抬手示意,漫天流光暂时停歇,道道目光凝视着李靖的身影。
李靖飞出玉鼎真人的结界,握着断剑昂首而立,淡然道:
“今日我李靖愿以自身性命,抵东海龙宫三太子之命。”
有龙族长老低声道:“你可知罪?”
李靖扭头看了眼此刻双目瞪圆的哪吒,淡然道:
“我只是抵命,何来罪?
你们龙宫,非人皇,非天庭,凭什么定我李靖之罪。”
那龙族长老大骂一声:“不知悔改!尽数杀之!”
李靖攥紧剑柄,怒视着空中的数百龙首老者,浑身在轻颤……
“好,我!”
正此时!
李靖的那个‘认’字尚未出口,一声冷哼自空中落下,原本阴云遍布的天空,突然有一束阳光照耀而下。
一名白发老道盘坐于云端,身形缓缓垂落。
他手持拂尘,肩头漂浮着一只小塔,身后盘旋着阴阳太极图,本是慈眉善目、此刻却是面容冷漠。
那玄妙道韵流转开来,众龙瞬间息声。
那目光平扫而过,在场无一人能与他对视。
手中拂尘一扫,漫天阴云突然被一束束金光照透,金色光柱接天连地,其内飞出一道道密密麻麻又井然有序的金甲天兵。
唳——
鹰啼声有些刺耳,就在陈塘关城墙角落,一只金鹏展翅而起,瞬间出现在半空之中,挡在李靖身前。
玉鼎真人微微摇头,掌托小鼎,再次站起身来。
不远处,数十道流光自西方急急飞射,最先一人乃是中年道者,玉虚宫击金钟之仙,广成子。
在他身后,面色复杂的黄龙真人、目中怒火燃烧的赤精子,还有云中子、文殊、普贤……
一名名圣人弟子,一位位阐教高人。
李长寿看了眼阐教来人,又看向下方那群龙首老者,拂尘再次扫过,东海之上炸出漫天水浪,凝出一条条包裹着浓郁天道之力的苍龙,封住了龙族的退路。
他淡然的嗓音传遍各处,却是问了龙族一句:
“你们刚刚,是谁在说他有罪?”
第六百八十六章 太白压龙
半个时辰前,天庭各处。
“龙族于陈塘关作乱!各路天兵天将即刻赶往天威神柱,待命降凡尘。”
陈塘关龙族作乱?
有琴玄雅得到这个消息时,明显怔了下。
她印象中,龙族富有四海,乃远古之大族,更是天庭的铁杆支持者,为何突然作乱陈塘关?
但有琴玄雅并未迟疑,此时已平稳渡过金仙劫难的她,在天庭已算是绝对的中坚战力,更是因此前超级天兵计划,她每次登场,都能引起天兵天将的极高关注。
士气增幅,瞬间拉满。
背着已被长寿师兄拿去兜率宫中炼制了两次的火鳞剑匣,有琴玄雅对经常与自己搭档的几位天将轻轻颔首,就站在了‘神威天柱’之前。
天柱之上,一只半丈直径的铜镜轻轻闪烁光亮,其内现出了陈塘关的情形。
有琴玄雅紧紧皱眉……
水淹陈塘关,千里化泽国。
凡人躲藏在一座座山丘上,惶恐不安的情绪弥漫在各处。
而一条条苍龙盘踞在空中,一名名龙首老者不断出手,轰击着陈塘关内的几道身影。
有琴玄雅久居天庭,只是认出了那力竭的少年,还有自家师兄的老义子……
虽然对师兄这么年轻,为何要收一个大叔做义子,有琴玄雅也是挺想不通的,但李靖年岁是不如师兄的,只是长得显老,这也无可厚非。
且李靖乃度仙门出身,也算是自己的晚辈……
有琴玄雅眉目间带出少许怒意,此时只是看铜镜,已开始生气。
忽听一声呼喊:
“神威天柱落点已定,各部速速降临,太白星君有令,结天罗大阵!若有龙族冲阵,杀无赦!”
天庭云海之上,一根根天柱闪烁光亮,其上环绕着层层符箓,浓郁的天道之力不断翻涌。
金光绽放,光芒撕开重重云雾,下落凡尘、连天接地。
有琴玄雅与身旁几名天将同时向前踏步,双手展开,纵身一跃!
降临。
……
八部之神,十二部天兵天将,天道之力降临,天罗地网战阵。
龙族尚未来得及做出应对,已陷入了天兵天将的包围圈中,而众天兵以百人为基,组成一只只‘网格’,凭借着各自仙力连通、天道之力加持,发挥出了远超他们自身修为的实力。
天庭战阵发展至今,已是天庭的招牌,也是天庭的底气。
而当李长寿拂尘挥洒,东海之上出现了一条条水苍龙封锁龙族退路,这数百龙首老者、数百龙族战将,以及数不清的虾兵、蟹将、仙蛟兵,齐齐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一种,天要朝他们压下的巨大压力。
李长寿坐在云端,低头俯视着四海龙王方向,淡定地质问龙族是谁说李靖有罪。
下方众龙族却是不敢回答,群龙归于阴云之中,接连现出本体,虽面对天庭已经感受到了无穷压力,但已准备好了一场大战。
四海龙王各自保持人身龙首之相,驾云缓缓飞起。
东海龙王仰头看向李长寿扮作的慈祥老者,淡然道:“太白星君今日,莫非要袒护李靖?”
“袒护?”
李长寿轻笑了声,回道:“那我重问。
你们刚刚,是谁说要定本神义子之罪?”
龙族尽皆息声,不少龙族仰头,对李长寿怒目而视,一根根鬃毛炸了起来。
四海龙王身形齐齐向上飞了几丈,那南海龙王叹道:“星君,你如此肆无忌惮凭私情而定公事,未免有失天道公允。”
李长寿嗓音一提:
“那你们水淹陈塘、毁地千里,就是公允了?
若非我此前提醒陈塘关,陈塘关内内外外数十万凡人躲避于山林地势高处,你龙族今日已是对人族宣战。
那时,谁去对他们说公允二字,谁去对他们的亡魂解释,你们本是无辜,只是其他生灵不在乎你们生死。
各位,你们想去欺凌人族时,就说强者为尊。
此时天庭降临,在场九成九都是人族出身,你们就说天道有失公允。
当真不会害臊吗?”
有龙族长老道:“星君之辩,洪荒皆知,我等自不是对手。
敢问星君,今日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李长寿默然,天地间一片寂静。
就此时,阐教群仙赶来,自陈塘关之外一字排开,天庭战阵裂开了一条缝隙,由他们飞入其中。
广成子面色铁青,看了眼李长寿,做了个手势阻止众仙向前开战。
“天庭,龙族,还请给我阐教一个解释。”
“广成子师兄稍安勿躁。”
李长寿缓声道:“今日之事,起于李靖三子、阐教三代弟子哪吒与东海龙宫三太子的冲突。
龙族心有不服,违背天规天条,本是兴云布雨之神,而今却水淹陈塘关、危及数十万凡人性命。
天庭当先处置此事。”
广成子却道:“老师有法旨,欲杀我阐教弟子者,阐教上下当杀之。”
李长寿问:“二师叔法旨何在?”
“在此!”
赤精子轻喝一声,于袖中取出一只金色卷轴,那卷轴之上飘出少许晦涩的道韵,凝成了一名道者负手而立的虚影。
自是元始天尊。
龙族一方,大部分龙族已是有些慌神。
天庭施压若还可抵挡,圣人法旨降临、阐教作势要将众龙尽数留在此地,这未免……
只是一个李靖与哪吒,就要让他们龙族如此多高手葬命于此?
李长寿也是略微有些皱眉。
阐教这边,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圣人法旨都请出来了。
今日压制龙族越发膨胀的心态是‘基础目的’,若是不能将龙族的仇恨点落在天庭上,自己这次的安排,只能算是半功。
这犹不算完。
忽听东海方向传来一声轻笑,就在李长寿凭神力凝成的漫天水龙之下,一抹云雾流转,四道身影自其内现身。
当先一人,身着金色纱裙、插着金色朱钗,手中提着一把金光闪耀的宝剑,自是金灵圣母。
在金灵圣母身侧,发出笑声的便是那身着铠甲、面露微笑的赵大爷。
赵公明身后,云霄带琼霄款款而来,身周萦绕着淡淡云雾,刚一现身便吸引了不知多少目光。
只见云霄仙子,身着款式简易的流云白裙,被玉带束缚的腰身衬出了纤秀的轮廓,却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妩媚,又有美自天成之感。
截教八大弟子来了四位,现身的方位刚好是堵在东海龙宫上方。
赵公明身周隐隐有二十四颗星辰闪耀,有一种乾坤天地都围绕在他身周旋转之感,越发高深莫测。
龙族后路、最近的援军驰援之路,被他们四位彻底堵死。
金灵圣母善战,定海神珠镇海,云霄仙子的混元金斗造化不凡,琼霄腰间挂着的金蛟剪也恰是龙族之克星。
龙族本已艰难的处境,再次雪上加霜。
赵公明喊道:“李靖贤侄不要怕,有怨就发、有冤就伸,天庭不方便办的事,找大伯做主就可!
大伯可没有那么多顾忌,谁不服就打,打不过就躺下喊人。
长庚,贫道兄弟也。”
云霄仙子微微摇头,对自家兄长这般轻浮的作风有些不满,很扎实地先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玉像,催动其恢复正常大小,立在了身后。
玉像掌心对准了四海龙王,各处吸纳灵气的禁制已随时准备。
百倍灵气弩,蓄势待发!
李长寿:……
那就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天庭行事,阐截二教各位师兄师姐还请暂时忍耐,若天庭需借二教之势,自不会与各位师兄师姐客套。
今日,天庭会给人族、阐教一个合适的交代。
四海龙王,尔等可还有辩解。”
道道目光朝着那四位龙首老者汇聚。
西海龙王叹了声,最先向前迈出半步,朗声道:
“星君!此前西海龙宫遭劫,是星君出手救了吾性命。
此前东海海眼被破,也是星君从中斡旋,玉帝陛下舍弃功德金身,为我龙族延了一命。
龙族面对西方逼迫,自身已无多少气运,也是星君一力扶持,引天庭气运庇护龙族,让我龙族能有今日中兴之势。
星君,是吾龙族过界了吗?
是吾龙族中兴会危及人族了吗?
天庭若要阻止吾等,为何不在吾等在东海起波澜时,就下令旨阻拦,为何要等此时?
星君但凡只要现身出现在东海之上,吾等如何不会退去?”
李长寿淡然道:“今日水淹陈塘,可是龙族受旁人蛊惑?”
西海龙王默然。
李长寿继续问:“今日龙族欲杀李靖哪吒父子,可是龙族受了何人挑唆?”
四海龙王尽默然。
李长寿的嗓音传遍天地间,传入各处天兵天将耳中:
“今日之劫,不过源于龙族自身,源于龙族之不忿,源于龙族之自恃。
路是你们所选,还要去怪旁人何时断你们退路,此言无道无理,甚是可笑。
敖丙之死,你们觉得占理?可需我将当日的情形放在此地?
你们自恃远古巨族,天庭砥柱,就要强杀李靖父子,觉得这般才能找回你们失去的颜面。
可笑!
你们今日之行径,与那西方教破海眼之举,又有何异!
上古之末,龙族为人族图腾,龙族之品性在人族之间广而流传,现如今,你们忘了打碎洪荒本该有的愧疚,忘了那些龙族先辈永镇海眼时的毅然!
贪图享乐,虚浮无根,在这天地之间作威作福,目空一切,罔顾公道!
这样的龙族,又有何用!
我亲手将你们推到了如今的位置,今日,我便亲手,让你们心中再有敬畏!
天之下,生灵当共存!
地之上,不该有豪强!
此天庭之理!”
李长寿手中拂尘扬起,周天各处闪耀出璀璨星光,十二部天兵齐声呼喝,乾坤震颤之间,天兵天将手中兵刃互相连接,化作天罗地网,将这片天地彻底封禁。
随之,李长寿缓缓起身,须发随风飘舞,自身缓缓下落。
那群龙族高手一个个欲言又止,四海龙王各自叹息,沉默不语。
李长寿身周云雾消散,独身一人站在空中,苍老的面容之下,浑身涌动着绝强的力量。
“那些喊着要哪吒自刎,要取李靖性命的,都站出来。”
李长寿冷笑了声:“怎么,龙族现如今,还有了欺软怕硬的习性?路是你们选的,连后果都不敢背负吗?
你们今日水淹陈塘,莫非只是想耀武扬威。”
“星君,我等理亏,但今日为了龙族之尊严,得罪!”
一名龙族长老低喝一声,身化龙行,对李长寿直扑而去!
这长老一动,此地众龙族面色复杂、却一个个现出龙身,对李长寿飞驰而去。
天兵天将见状,立刻就要出手镇压;
阐教众仙见状,各自已是祭起法宝!
而那云霄仙子、赵公明等,更是身形向前,已要从侧旁阻击众龙族。
但李长寿那淡定的嗓音,如定心丸一般,让他们齐齐停下动作。
“各方退避,本神独战。
道境不如我者,再多也无用。”
话语声中,李长寿右手五指张开,对准下方飞驰而来的一条条巨龙。
均衡,存于虚实之间。
东海之上,一股股水浪炸散,李长寿背后太极图轻轻旋转,均衡大道得了先天至宝加持,瞬间席卷方圆数万里之地。
那群由水神神权之力凝成的水龙,凭空出现在李长寿身后。
均衡大道,强行剥夺一条条龙族的实力,均衡于这些水龙之上。
而后加持天道之力,加持阴阳二气,加持天罚之力,加持李长寿之意念!
嘶吼声,龙吟声。
在此地生灵满是震撼的目光中,数百条苍龙自李长寿背后飞窜而出,对下方龙族飞扑而去,天地间宛若竖起了一面巨大无比的水镜。
镜内镜外、龙影倾轧!
此为,太白压龙。
……
半日后。
星光依稀,天兵天将的仙光将陈塘关的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
数十条苍龙的尸身悬浮在空中,数百名龙首老者各自负伤,被封禁修为,盘坐在四海龙王身后。
此时,四位龙王也是各自负伤,尤其是东海龙王,犄角都断了一半。
李长寿于空中负手而立,气息悠长、银白长发不断飘舞。
这一战,四位龙王与几位龙族实力最高的长老自是没有尽全力,而李长寿也手下留情,只杀了数十条目中凶光最盛的龙族高手。
而这一切,都是前奏,都是铺垫,都是为让龙族感觉到足够的压迫感。
李长寿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的重点。
“龙族,求生还是求死。”
众龙族尽是低头不言,东海龙王缓缓叹息:“生。”
“既如此,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李长寿背后闪耀出一颗闪亮大星,星光照在四海龙王额头,打下了四只金色的五行烙印。
“传我水神令。
龙族限期整改自身,禁过度享乐,禁盲目自大,禁压迫海族,四海龙王三年后来天庭述职,言说整改之事,接受天庭指派仙神监察。
今后,若龙族有违天规之处,一律从重惩处。
凡俗水系各水神之位,由天庭定期选拔考核生灵委任,不再局限于龙族自身。
凡俗兴云布雨之权收归天庭,通明殿自有旨意随时降落,若多毫厘,重罚,若错时辰、错区域、错分厘,斩。
龙族自今日,停功德千年,偿今日水淹陈塘之过。
天庭斩龙台自今日起,随时待命。
望尔等勿忘今日之教训,龙族并非富有四海,龙族只是在偿还当年之罪过,镇压海眼。
天道此鉴,天罚当悬。”
李长寿言罢,一抹水蓝色神光自天地间荡漾开来,天道之力化作道道仙光降临四海各处,化作枷锁的虚影,套在了龙族脖颈之上。
李长寿微微摇头,道心深处,元神招来一只‘石碑’,将上面的‘四’字缓缓抹掉。
刻下了个‘五’字。
第六百八十七章 《稳教》
龙族来的时候,带来漫天大水。
龙族走的时候,收拾了近百条龙族尸身,宛若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一步几声轻叹。
将龙族比作老人,某个角度上也算恰当。
龙族的身子骨已是老朽,精气神早已不足,心却不想服老,一心想要浪荡,有机会就开始蹦迪。
当真不怕把自己蹦到散架,葬入洪荒生灵大坟。
那个坟场已葬下了无尽的生灵。
李长寿心底暗叹,相比龙族而言,凤族虽然如今只有寥寥几个族人,却十分安稳。
孔萱嫂嫂近乎脱离大劫,是他们人教重要成员,文净道人最向往的存在,幸福又美满。
两只始凤精血培养出的小凤凰,虽未在洪荒露面,但生存状况十分健康,偷偷摸摸地延续凤族血脉。
金鹏鸟更不用说,自从被太阴星君一巴掌拍懵,又被自己忽悠瘸了,已成了现如今天庭的超级打手。
从南天门砍到三千世界,从三千世界杀去混沌海。
只要他这个老师不直接与天道决裂,金鹏都可以过的十分舒适。
龙族……
敖乙那还有些稚嫩的肩膀,确实拉不动这艘半沉的大船。
偏偏还有那么多不知所畏的龙族,在船上醉生梦死、夜夜欢歌。
龙女不知亡族难,海中犹唱百花残。
嗯,稍后还要去找敖乙做做心理辅导,免得他心底有什么郁结。
龙族是亏还是赚,其实要看从何种角度去理解。
就现状而言,他们以死伤百多高手的代价,换龙族避开今后因自我膨胀而出现的灭顶之灾。
一时受辱,千秋长存。
龙族能从远古之末苟延残喘的局势,一步步撑到今日,自有一种‘自我调节机制’。
待龙族离开后,李长寿留下了有琴玄雅所在的那部天将,负责收拾此地残局,安置那些躲去山上的凡人。
压龙之事,进展的倒也算顺利。
此时李长寿也有些搞不清,自己是因哪吒不必自刎而欣喜,还是因龙族被顺利套入天道体系中,埋下了今后的一颗火雷而欣慰。
但不管如何,自己此前关于龙族与哪吒的规划,已是完成了九成八,仅有一点点遗憾。
——李长寿本想将那些选择‘给人族一个深刻教训’的龙族尽数诛灭,但这些龙族在方才大战中,大多躲的比较靠后。
只能靠龙王回去之后自我调整了。
李长寿的本体并未直接离去,先是对阐教众仙做了个道揖,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去了赵公明等四位截教仙面前。
在场生灵都是安安静静,就当自己没看到什么。
李长寿此时还是老神仙的模样,也不便当众更改形貌,他到得近前,就苦口婆心地劝道:
“云,此物是与你防身的,你莫要时常放出来,若让今后敌手有了提防,效果自是大打折扣。”
云霄含笑点头,收回那尊玉像,凝视着李长寿的面容。
李长寿眨了下眼,她便收摄目光,一抹红晕划过脸颊,但转眼还是那般清冷,于云上静静而立。
琼霄竖了个大拇指,笑道:“姐夫,英武的哟。”
“三妹谬赞,”李长寿拱拱手,却是公开、正面应下了这声称呼。
——云霄是二姐。
金灵圣母问:“刚刚你明明制住了龙族,为何不将他们高手都诛除了,或是让他们立下天道誓言?
为何这般轻易就放走了他们?”
李长寿轻吟几声,传声道:“此间有些算计在,龙族本无大错,今日杀了数十龙族已足矣彰显天威。
大劫正在运转,少些不稳定因素也是好事。
这些龙族高手也算填了劫云的劫灰。”
金灵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并未继续多问此事。
赵公明笑道:“这李靖不错,是个汉子,以后带他常来串门。”
“我这义子收的也是稀里糊涂,”李长寿叹道,“本来以为是度仙门长老们的玩笑之言,没想到真的成了真。”
金灵圣母道:“就是修为弱了些,此次更是折损了道行。”
“哎,话不能这么说,”赵公明道,“我观这李靖,有大气运,定能向前更进一步,这怕也是个大劫之子。”
李长寿缓缓点头,并未点破此事,只是道:
“稍后我会赐他几件宝物,只需能修成金仙境,其他倒也不算大事。”
金灵圣母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眼那群围在李府附近的阐教仙人,只是轻哼了声。
李长寿笑道:“师姐不必担心,李靖的三个儿子虽都是阐教弟子,并不会影响我在大劫中的立场。
我始终站在天庭、人教、道门这边。”
“行吧,也是难为你了,”金灵圣母摇摇头,“莫看我们对西方教下手毫无顾忌,真要有天与阐教对阵,下手始终是有些困难。”
“这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公明负手轻叹,“咱们现如今还没跟那边起冲突,若是能拖过大劫,也是一件好事。”
“只怕天道不允,”云霄轻声道了句,几位大能尽皆沉默。
“咱们先回吧,”琼霄道了句,“这里也没啥事了,继续回岛上喝茶。
姐夫你要来吗?”
“还有不少公务,就不过去了。”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笑道:“还是多谢你们前来声援,但大劫中自保为上,这般外出着实有些危险,今后还是要稳妥些。”
“嗯,”云霄柔声应了句。
两人对视几眼,似有话语互相倾诉。
云霄轻轻颔首,随手招来一片云雾遮住四人身形,一同化作云雾消散……
这遁法,早会了。
李长寿负手静立了一阵,低头却见有琴玄雅静静站在山上眺望此地的情形。
似是看到了李长寿低头,有琴玄雅立刻转身走向一旁凡人,自顾自地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阐教众仙回返昆仑山,陈塘关的大水被送回东海。
李长寿特意点了有琴玄雅的将,让她负责此地后续修缮之事,本体率先回返天庭,心神挪去了此地纸道人处。
今日一力压龙,其实也算是对其他势力的一种威慑。
比如弥勒什么的。
李长寿细想之下,他今日怕是会成为不少龙族心底的魔障,自会有龙族对自己怀恨在心。
但这对自己的千年计划没有任何影响,也并非什么值得关注之事。
还是想想……石矶座下的碧云童子吧。
这童子的命,比弥勒还要更重要一些。
李长寿隐隐有些感觉,那弥勒定还会再次现身,对哪吒再次伸出他那胖乎乎的手爪。
现如今,自己是天道明面上的利剑,弥勒成了天道暗中的毒刃。
更奇妙的是,他们二者已是直接对立,但凡有机会除掉对方,就绝对不会对彼此手下留情;
天道,准确说应该是道祖,自然乐见弥勒牵制他的少许精力。
人皇伐天之举,绝对影响到了天道意志。
天道不能直接干预大劫、影响生灵心神,这是生灵的底线;
哪怕通过大劫劫运影响,两者本质相同、形式不同,生灵一方也能勉强接受。
燧人前辈自不会白白化作灰烬,但一切都需要慢慢去实现。
五成把握就跟天道摊牌,那不就是走浪前辈的老路,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与天斗,当真费劲。’
李长寿本体化作流光遁入东天门,找玉帝陛下禀告发生了何事,各路天兵天将也在迅速归位。
天庭各处,生灵都在私下讨论天庭文官的平均战力水准。
然后大多数天兵颓然发现,从战果来看,文官平均战力是绝对高过武将的。
就很没前途。
陈塘关处,李长寿暗中安排的两批纸道人们,再次遁入大地深处潜伏。
‘王长安’这个皮肤一直跟在殷氏身旁,在大水退后立刻带她回返李府,去见已是昏睡在床榻上的李靖父子。
李长寿仙识所见:
哪吒恢复成了孩童模样,比之前要长大两圈,鼻尖带着一只鼻涕泡,睡的没心没肺、十分深沉。
李靖本是在打坐,但服用了滋补元神的丹药后,一时没忍住就低头睡了过去。
睡觉,对炼气士而言,也是恢复精神的最有效方法。
李靖这次耗损元神之力太过巨大,已影响到了自身道行,让本就不高的道境雪上加霜。
只能继续努力了。
太乙真人受伤颇重,但此刻很有精……也不是太有精神。
他面色苍白坐在屋外的石桌旁,笑的颇为开心,手指不断敲打着自己的大腿,就差直接唱上一段、献丑几句。
哪吒完全掌控了煞气,前世今生融合,今后既是哪吒,也算是灵珠子。
这确实值得太乙真人傻乐。
李长寿的纸道人带殷氏刚来,太乙真人就站起身来,对李长寿招呼一声:“长庚!多谢了!哈哈哈哈!”
李长寿:……
就很突然。
他这化身还没有对外公布的打算,稍后也只能效仿玉帝陛下,换个身份、换个角度看世界了。
太乙实在太草率了。
阁内跑出两个年轻人,一名稍显老成,一名还是少年模样,自是金吒和木吒。
金吒率先喊一声:“弟子金吒拜见长庚师叔。”
那木吒却是连忙跑到了殷氏身旁搀扶:“娘,你受伤了没?”
“娘没事,娘没事,”尚显年轻的殷氏拍拍木吒手背,也顾不得对太乙、玉鼎真人行礼,连忙闯进屋门,去看孩他爹与老幺的状况。
李长寿对金吒点头示意,后者也识趣地低头告退,去了屋内一家团圆。
玉鼎真人、太乙真人与李长寿互相对视几眼,而后各自仰头大笑,笑声颇为畅快。
太乙道:“论算计、说谋算,还真没人能玩的过你。”
“师兄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更真诚的称赞方式,”李长寿道,“用肢体表达就足够了。”
玉鼎真人问:“长庚可曾受伤了?”
“一点内伤,倒是不要紧。”
李长寿咧嘴吸了口凉气,改做传声:“龙王修为当真厉害,我只是与他过了几招,差些接不下。
还是老龙王故意输阵,不然今日怕是很难收场了。”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传声道:“龙族底蕴着实可怕,这还是镇守海眼的远古龙族尚未动弹,咱们这次确实有些凶险。”
李长寿笑着传声:
“其实没有什么凶险之处,我、阐教、龙王、人族、天庭,各取所需罢了。
东海龙王身为族长、王者,看似拥有生杀大权,却并非凡事都能独断专行,他必须先巩固权力,才能利用这份权力,不然就会遭权力反噬。
老龙王比谁都明白这般道理,所以他选择了借势弹压龙族内部不安分之龙,我来背负骂名罢了。
毕竟是如今洪荒最古的王,绝对不简单。”
太乙真人歪了歪嘴,“如此一说,贫道当真有些不太爽利,想去龙宫再逛上一遭。”
玉鼎真人默默掏出了一颗熟悉的法宝灵珠;
李长寿脚下微微一动,封住了太乙真人能有的退路,正色道:
“此事到此告一段落,龙族已不必再入劫中。”
太乙真人讪笑着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
“唉——”
东海,水晶宫。
海水似乎变得有些浑浊,水晶宫内外的气氛无比沉闷。
其他三海的龙王并未多说什么,回返水晶宫后,就带着众长老各回各家。
他们败了。
败的很没尊严,心气儿被打没了大半,仿佛今后的龙族只能为天庭打工,在四海中‘安享晚年’了。
东海龙王扶着座椅把手,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宝座,头上断掉的犄角缓缓生长完全。
他摆了摆手,下方的众龙族长老低头行礼退去;
有几名老龙想停步留下来,但老龙王又摆了摆手,这些老龙也低头离去。
吱呀一声,大殿的石门缓缓闭合,老龙王双眼眯了起来,那复杂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
应是想到了天庭刚崛起时的情形,龙族虽经历了海眼被破的灾难,却有了希望,有了未来。
一潭死水再次有了活力,这比得到更多死水,更让他这个族长开心。
又想到了那日,敖乙面色沉重地匆匆而返,跪伏在大殿前,低声说着两个字。
流血。
那时候,大劫如刀即将斩落,龙族并未入劫,但成了各地水神的龙族子弟们,却犯下了一件又一件令龙不齿之事。
只得杀一儆百,暂时压住族内那越发浮躁骄躁的心气。
但龙族在那条看似光明的路上没能走几步,已开始偏离……
作为族长,其实对此束手无策,因为这是扎根在过往无数岁月中,龙族刻入了骨髓中的高傲。
他们不屑于做恶,却也不会刻意追求善名;
他们本自无拘无束畅游天地,却始终是抵不过劫难二字。
身为族长,代表的就是族人们的意志,当族人们走向另一条路,自己只能抢先一步走到前面,借此才能压一压他们急躁的步子。
今日发生之事……
唉,今日发生之事……
老龙王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龙手有些轻颤,回忆着那日的情形。
‘父王,这是教主哥哥给您的信件,玉符似乎不止一层禁制,孩儿并未打开过。’
第一次看到这枚玉符时,老龙王也是被其内的内容所触动。
一眼看去,玉符最外层写的是龙族如今的一系列弊病,以及详细的解决方案。
详细到定好了每个步骤,一些关键台词。
而当龙王打开了第二层封禁,读完所见内容,却陷入了犹豫之中。
其内是五个条款,既今日太白金星宣布的那些,收龙族之权、降龙族之神权,为龙族戴上天道束缚,兴云布雨之事必须精确到毫厘等等。
这就是给龙族戴一道枷锁。
龙王最初并不想答应,但其下的解释,却让龙王陷入莫大的犹豫。
‘龙族之祸,非源自于龙族不舍天地主角之位,也非源自于龙族自身念头过于陈旧,实乃生灵更替之道,天道遵循之理。
龙族归天之后看似平稳,然私欲之膨胀,会逐步为龙族惹来祸事。
天庭所建之秩序,不容任何生灵践踏,否则天威荡然无存,龙族是天庭体系中最容易踩线,也是最容易被抓的典型。
天道对龙族束缚越紧,龙族心气越低,处境便越是安稳,适当流血,可延龙族今后之族运。
若龙王也有争强之心,龙族恐危矣。
望龙王三思。’
其实这些道理,龙王心里明白的很,都是些老生常谈之事了。
真正让老龙王下定决心,选择今日之路的,却是观摩这玉符三十六次之后,自行开启的第三层封禁。
那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现之后就在极快的消逝,但龙王看下了,且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能忘却?
里面所说之事,又如何能忘却。
【远古时为何并无四海眼,血海曾无比鼎盛,汇聚天地阴气煞气,九污泉之说到底是何时兴起?
若海眼为九污泉之泄口,为何能被天道降下的功德彻底封堵?天道有此伟力,为何洪荒还有九污泉之危?
祖龙始凤本为盘古神左膀右臂,远古时到底为何不惜打碎洪荒也要大战不休?
前辈自远古修行至今,答案自在前辈心中,不必与寿作答。
大劫之后仍有一劫,龙族届时的抉择,对生灵而言至关重要。
若前辈信寿,还请行第一层所记安排,寿若侥幸得活,许龙族劫后不灭,若寿败亡,龙族也可凭对天庭的低头效忠,于洪荒长存。
龙族只需锦上添花,不必雪中送炭。
另,敖乙为寿兄弟,寿不愿其牵扯入内。
太清弟子李长寿,敬上。】
“唉……”
老龙王手中,那玉符化作碎屑轻轻飘散,敖乙当日的禀告声还在耳旁回荡。
‘父王,这里面已是教主所见,咱们龙族唯一的机会。’
唯一机会……
劫后有劫……
“后生可畏,啧,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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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玉符出自第六百二十五章《太清观头号任务》,李长寿交给敖乙的第二枚玉符;哪吒剧本是三层剧本,哪吒、龙族、总计划,李长寿的总体设计并不会亏待龙族。
还是老问题,大家其实可以多等两章,作者菌不会让大家久等,通常会照顾看书不仔细的读者老爷给出详细解释(后期有些悬念不能立刻揭示,不然就没**可言了)。
一切都在稳教的掌握之中。
与天斗不是喊喊口号,博弈永远是动态的,为了追求爽感而刻意忽略多方意志的能动性,那就太不稳健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论道鸿钧(上)
哪吒杀敖丙,龙族淹陈塘。
太白镇群龙,其后掩名堂。
自东海之滨的大水过去半年,天庭在洪荒之内的威势再创新高,中神洲众仙门纷纷来投,天庭派去三千世界的兵力增加近六成。
三千世界中,西方教耗费数万年搭建起来的香火神国体系,在加速崩溃。
似乎能赶在封神大劫完成之前,让三千世界摆脱西方教的阴影,归于天庭治下。
一个完整的天庭体系,还差两步就可全面建起。
而作为天庭的资深蓝图师,太白金星李长庚,这半年突然觉醒了‘工作之魂’。
他去凌霄殿拜见玉帝的次数比之前多了不少,每次去,都会递上一些对天庭有增益的奏表,完善天庭各部的细节。
他关心仙神的加薪、假期、考核、更替;
关心天兵的战阵、兵甲、抚恤、姻缘;
也会操心瑶池举办蟠桃宴的流程,操心仙子们的职称考核,操心香火凝聚神位的规矩。
等等等等。
玉帝……心情十分复杂。
李长寿的离去,似乎已是进入了倒计时,只需南赡部洲再起几次大战,封神之事尘埃落定,他就到了离开的时机。
仿佛有人在赶着他一般。
这半年中,龙吉带着大批天兵天将,去了南赡部洲北部凤凰山,建了一座青鸾斗阙,由天兵天将暗中把守。
她在等待着自己切入大劫的时机,以天帝之女、长庚弟子的名义,参与到整个大劫中。
李长寿的目光已经不再多去注视朝歌城。
没什么意义了。
倒不是说大商败局已定,而是李长寿已不会插手大商内部之事。
说起帝辛,此时已不得不提妲己。
人皇气运只能护持帝辛不被妲己直接谋害,但妲己不去谋害,反而享受起了贵妃的生活,人皇气运也就成了摆设。
接下来,无论是妲己进谗言,还是帝辛为了打压老旧势力,以妲己之言为借口对朝歌城中的贵族下手,都会引起大商局势的剧烈动荡。
而妲己……
此时好像还假戏真做,觉得帝辛还不错;
完全忘记了当年的齐源道长,一心只剩下‘我的大王’。
帝辛为了制约朝中权贵,也将苏妲己的父兄调入朝歌城,加官进爵、委以重任,与费仲尤浑、飞廉恶来等商臣守望互助。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若让李长寿此时直接掌控帝辛的思维,大商有八成的胜算。
可没办法,天道在盯着。
哪吒与龙族,算是天道剧本的边缘部分,可以随时改动,只要结果相差不大就可。
但南洲人皇更替,阐截两教大战,属于天道剧本的核心,若自己直接逆转,道祖肯定急眼。
在闻仲的引路之下,截教三代、四代弟子,越来越多的加入商军之中。
火灵圣母成了一处雄关的副将,离着朝歌城并不算远,但与闻仲并无太多联系,每日也算悠闲,随时都可离去。
阐教那边却是气定神闲,似乎已经拿到了准确剧本,就连在南洲调查各路诸侯之事,都已是停下了。
但李长寿敏锐地察觉到,阐教开始暗中为周国姬昌宣扬声名。
显然是二师叔又推算到了什么,或是天道有意给阐教一些讯息。
天道,老至公无私了。
小琼峰上,李长寿坐在摇椅中,轻轻扇着手中的蒲扇,目光有些迷茫。
混沌钟来了之后,棋牌室再次热闹了起来,玄雅来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只是不知,何时小师叔与小师祖才会回来;又或者,自己离开洪荒前,她们是否还能再来住一段时间。
虽然自己很少去那边逛逛,但能听到一些欢声笑语,心底就不会感觉太过孤独。
李长寿自认不是个矫情之人,在生存二字不能彻底落实前,也不敢奢求什么羁绊、什么牵连。
但终归,人都会品味到何为孤独。
修道路漫漫,天长伴地久。
若无亲友陪伴,确实是会感觉十分寂寞吧。
那,若几个人、十几个人,在混沌海中漫漫无期地生存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自己和她们的感情,能否经得起岁月不断的磨蹭?
这些比较具有哲学气息的问题,其实很现实,也很实际。
‘浪前辈啊浪前辈,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轻轻袅袅,李长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缕玄妙的道韵缠绕在自己身周,自己出现了少许困倦之意。
神威殿?梦天仪?
不对,这似乎是入梦的大道,但能影响到自己此时的道心,洪荒中只有天道与五位圣人能做到。
李长寿闭上双眼,轻轻吐了口气。
空明道心完全开启,各类念头迅速清空,他与这股道韵对峙一番,对方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就此退去。
“长庚,是贫道。”
道祖。
李长寿心底思索一二,出手封禁了自己道心,只留下一缕神念,与那道韵小心翼翼地接触了下,而后被拉入了一场梦境之中。
若是其他炼气士被拉入梦境,只会感觉这梦境如现实一般,无比契合、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幻。
但在李长寿的一番操作之下,他就像是在心底打开了一扇窗口,元神坐在了‘屏幕’前,看着里面播放的各类画面。
代入感并不算强烈。
这是一座繁华的坊镇,空中弥漫着七彩斑斓的大阵光罩,光罩之外是灰蒙蒙的天地。
最初踏入此地,李长寿就感觉有些熟悉,却想不起自己在何处见过、何时来过。
不断有人影从大阵之外飞来,绝大多数都是先天道躯的模样,但也有少部分保持着兽态、灵态,似乎并非简单的人族、妖族,还有各类灵族。
粗略感应,这来去的人影自身道韵都无比凝实,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高手。
这让李长寿想起了一个年代,一个洪荒中大罗遍地走、金仙多如狗的年代,一个混沌海与洪荒之间异常热闹的年代。
远古末期,龙凤初劫。
那时为了躲避龙凤麒麟三族大战,先天大能、各路高手,大多都在洪荒边缘生存。
那时,三清已拜师鸿钧道祖,道祖立下玄门,是在其后紫霄宫讲道、合道时,才将玄门改称道门。
而当李长寿看到了这座坊镇中央,那熟悉的‘漩涡’,自是确定了这梦境所呈现的,是何时、何地。
远古末期,玄都城。
正当李长寿环顾各处,心中感慨横生时,不远处的街角走出一名身形魁梧的老道,对李长寿露出和煦的微笑。
道祖,鸿钧。
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也不多言语,漫步走了过去。
鸿钧道祖含笑点头,对李长寿道:“随我来吧。”
“是,”李长寿执弟子之礼,双手揣在袖中,低头跟在道祖身后,迈入了这处街巷。
七拐八拐,鸿钧道祖推开了两扇木门,带着李长寿进了一处栽满翠竹的院落。
小院的布置十分典雅,铺满了卵石的曲水流觞,点缀在各处的假山奇石,风过院中,竹叶发出一阵沙沙的轻响,将喧嚣隔绝在外。
鸿钧道祖引着李长寿到了流水旁,点出两只蒲团、一方矮桌,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坐。”
“谢师祖,”李长寿低声应着,撩起长袍下摆,坐在了鸿钧道祖对面。
鸿钧道祖轻笑了声,言道:“你觉得,贫道这梦境做的如何?”
“师祖缔造的梦境颇为真实,”李长寿有些拘谨地笑着,“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鸿钧笑道:“怎么感觉九成八你总是在讽刺贫道。”
李长寿:……
“弟子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
鸿钧道祖笑叹:“化作遁去的一,天道无法抹杀,今后只能任你离去。
你就在贫道眼皮底下,成了贫道必须以道友相称的小家伙。
当真够贼的。”
李长寿正色道:“无论师祖出于哪般目的,弟子能有今日,大半还是师祖推动。
师祖召我前来,应当不是为了再说服弟子相信师祖,还请不必说这般言语。
弟子对师祖其实十分钦佩。”
鸿钧道祖沉吟一二,言道:“既如此,你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贫道且问你,那日你在紫霄宫所说,觉得人皇镇压的是盘古神最后意志,可是你心底的实话?”
“不过是弟子猜测推断。”
“也就是说,并非是实话,”鸿钧道祖笑道,“贫道当真好奇,你通过鲲鹏元神中的那一缕鸿蒙紫气,到底看到了多少东西。”
李长寿注视着矮桌的纹路,言道:“弟子所见其实不多,绝不会超过几位圣人老爷。
但师祖,直接干涉人皇的想法,确实有些过分。”
“你明知燧人氏出手会自身崩坏,还去火云洞请三皇五帝,不也有些过分?”
李长寿道:
“弟子别无他法,唯如此,师祖当时才会后退一步,重新回到这盘棋上。
与其说是弟子去请燧人前辈,倒不如说,是师祖为了那一幕,利用了大劫的节点,以及师祖自身可随时跳出规则这个优势。
师祖的算计,一件事往往能达到数重目的,且无主次之分,这是弟子最为钦佩的一点。
弟子远远做不到。”
“你果然是在内涵贫道,哈哈哈哈!”
鸿钧道祖扶须大笑,不断摇头感慨。
待笑声息止,鸿钧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言道:“你我其实并非对手,若是贫道有的选择,你我不必对立,贫道当真想将你收在身旁培养。
可惜,长庚你我现如今终究已是站在了有些对立的两个面上。
他的年记你应该已经看过了,贫道与你的那个同乡算是知己好友,只不过当年也是有了分歧,最后生死相搏。
你与他不同,准确来说,你比他还要优秀。
我受他影响颇深,但在你身上,我却看到了和他不一样的弧光。”
李长寿道:“生灵与生灵不尽相同,多谢师祖称赞。”
鸿钧继续缓声道:
“人皇之事,贫道确实有负于人族,天帝之位本该是给燧人,但贫道为了方便掌控天庭,将天帝之位给了昊天。
封神大劫也确实是贫道在背后推动,贫道要将截教化作天庭与天道的助力,借此巩固天庭秩序。
那帝辛,前面九十九世都在贫道算计之下,便是为了他此生的性格按贫道画下的蓝图成长。”
李长寿不解地问道:“师祖为何非要维护这个剧本?”
鸿钧道祖正色道:“因为这对天地有利,且是天道推演出的无数路径中,天地能存在最长久的路径。
你上次问贫道,贫道与天道到底什么关系,其实当时你说对了。
贫道便是天道,天道便是贫道,不同的是天道中存在其他意志,但贫道的意志占据了主导。”
李长寿:……
“今日招你来梦境中对你说这些,其实是想让你明白,定义天道或是定义贫道时,不必用善恶二字。
何为善恶?
贫道欲借封神大劫,收束生灵之力,让生灵之强者为天庭所用,反过来巩固天道秩序;
对于那截教而言,贫道是恶,但对于无数凡人这般的生灵而言,贫道便是大善。
你觉得如何?”
“师祖错了。”
“哦?”
李长寿道:“善恶不过两个字眼,并不能直接描绘一件事或一个人,师祖要说的道理,是不同事物在不同角度有不同的诠释。
但无论任何时候,以强者的意志强行施加于弱者意志之上的行为,都称不上善。
有时候,辩证二字,不过是一些伪善者的盾牌。
最底层的逻辑必须分出黑与白,生灵必须坚守各自的底线。
而师祖您,合道之后似乎失去了这个底线。”
鸿钧道祖眉头一皱,言道:“换个话题。”
“弟子多言。”
小院中沉默了许久,鸿钧道祖喝了一杯茶,方才开口道:
“长寿你觉得,这梦境所显的众生灵,实力如何?”
“很强,”李长寿道。
“这只是远古的一个缩影,”鸿钧道祖苦笑着摇摇头,“长庚,有时贫道也会身不由己。
合道时本以为能压制住天道,但天道暗藏的意志太过强大,反而同化了贫道。
贫道可在任何事情上,左右天道的发展,唯独一件事。”
李长寿小声问:“收束生灵意志?”
“不错,”鸿钧道祖道,“你不明,也不懂,远古无数生灵无拘无束的发展,盘古神造化的单真灵生灵大道,发展出了什么情形。
生灵压垮了洪荒。
无数高手,数不清的高手,甚至还有大批大批逼近生灵极限,也就是准圣境的高手。
盘古神若还在,自是能镇得住他们,可盘古神为了成全他们自身陨落,反倒让太多高手有了成圣的可能。
你觉得,龙凤麒麟这三个最强的种族,是为何打起来的?”
李长寿缓缓摇头。
“为了灵气,”鸿钧道祖苦笑道,“太多灵气储存在生灵体内,天地间的灵泉近乎干枯,洪荒天地失去灵气护持,自身极不稳定。
如今的龙族,不过是那时龙族身上的一只鳞片。”
李长寿皱眉道:“可师祖此前说,是罗睺挑拨了三族大战,暗中吸纳生灵之力想以力证道。”
“罗睺确实存在,但危害并没有到那般地步,他只是一个引子,自诩聪明的可怜人罢了。”
鸿钧道祖摇摇头,缓声道:
“当时洪荒最强者,也是最接近盘古神的生灵,是祖龙与始凤。
罗睺给了他们所谓的成圣之机,最终爆发了龙凤大战,牵连了无数种族,打了数个元会。
远古那近乎无尽的洪荒为此破碎。
也就在那时,本自潜伏于大道之下的天道,觉醒了自身意志,趁着最黑暗的时代,迅速接管了整个洪荒天地。
远古洪荒的碎片化作三千世界,其实就是天道意志的杰作。
今日你所知的天道,其实就是当年被洪荒破碎刺激到的天道,这是天地维护自身的意志,也是盘古神最后留下的意志。
在你看来,天道收束生灵之力,对生灵是有莫大的害处,有些矫枉过正。
但只要你经历过那次大劫,经历过生灵之力无限度喷涌的黑暗岁月,你自能理解天道为何执意如此。
天道确实是至公无私,他是规律,是自然,是天地的意志投影。
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却非是为了保护生灵,而是为了保护这个天地,生灵不过是天地的一部分罢了。
你再来评说,天道是善,还是恶?是黑,还是白?
现在,你还想继续代表生灵,与天道僵持下去吗?”
李长寿皱眉不语,低声道:“师祖今日来找弟子,是不是想说,稍后不要阻止天道算计阐截开战之事?”
“不错。”
“师祖只需吩咐一句,弟子自当遵命,”李长寿低头行礼,“若师祖没有其他事,弟子这就离去了。”
言罢,李长寿站起身来,朝院落的木门而去。
鸿钧问:“长庚,你为何还不能理解天道?”
“师祖,”李长寿停下身形,略微扭头看向鸿钧道祖,又转过身来,直视着这位有些痛心疾首的道者。
“弟子其实理解天道,不然也无法有现如今的道境,但师祖,有三件事师祖混淆了,或者说刻意忽略了。”
“哦?何事?”
李长寿缓声道:
“其一,洪荒天地乃生灵所创造,更改混沌海环境的,是真灵。
其二,若将洪荒天地比作人体,天道比作人体的免疫机制——师祖您应该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很多时候,杀死人体的并非病菌,而是免疫系统的过度反应,比如炎症风暴。
其三,天道想要生灵寂静,让生灵成为真灵于天地间轮转的躯壳,这种情形,用一个词就可概括。
牢狱。
弟子理解天道,但并不认同天道,生灵与天地间需存均衡,每个生灵在世上都有他独特的意义。
但弟子也明,自己来得太晚了些,那位同乡的前辈错失了遏制天道最好的机会,弟子如今想的只是保命罢了。
弟子不想做什么英雄,只想从一而终,带弟子在意的人离开洪荒,在天外守护人族薪火,守望人族兴衰。”
鸿钧道祖长长一叹:“罢了,随你去吧,你本可接贫道之位。”
李长寿默然无语,低头对鸿钧道祖做了个道揖,转身推开面前的木门。
一步踏出,身周薄雾缓缓消散,李长寿关闭了心底的小窗。
‘道祖,不可轻信。’
燧人前辈的话语在心底缓缓响起,李长寿坐在摇椅中,闭目宛若熟睡一般,身周散出一缕缕玄妙之道韵。
得,那碧云童子,死定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 师祖,这次真不是有意算计
‘我是碧云童子,我现在很慌。’
骷髅山,那长满了芳草的山腰洞府中,有个小小的童子穿着彩衣、提着花篮,低头走了出来,表情有点颓丧。
唉,师父又让自己下山采花。
也不知会不会再遇到隔壁洞府那个凶神恶煞的马元师伯,听说这位师伯连金仙都吃过,最喜欢吃人心了。
他们这种童子,其实大多都是山石精灵点化而成,主要是负责服侍洞府之主,洞府之主外出时,也要看门守院。
若是存在的时日长久,自身灵性充沛,也有可能踏入高深的境界,成为正式弟子。
就比如,他们童子界最争气的存在,天庭的玉帝陛下。
当然,玉帝曾经是道祖的童子,而且本身跟脚十分吓人,算是先天大能一类。
像他这般童子……
福禄少,杂活多,修行压力大,根本没假期,师父在洞自己要端茶送水,师父出去自己还被要求抓紧修行,不能有丝毫懈怠。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吼——
深山中传来一阵低吼声,碧云童子浑身乱颤了几下,抱着花篮闷头朝山下山谷飞去,身形倒也十分迅捷,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马元师伯当真,吓死个银。
噗噗噗。
前方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响,一只灵鸟落在碧云童子的必经之路上,鸟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亮。
与此同时,陈塘关,祭着乾坤弓、震天箭的那面城墙上,也有一只模样相近的灵鸟落在城楼的飞檐上,鸟目注视着一蹦一跳来此地的哪吒。
两只灵鸟自是李长寿的纸道人所化。
准确来说,这是两只纸鸟,主要用以监察、送信、看夜间小片段、搜寻敌踪等等领域。
而它们的双目所见情形,都投影到了太白宫后院,小琼峰上立着的特殊铜镜中。
李长寿现在,只能远程观察此事。
道祖突然梦中召见,其实已是明摆着告诉他,阐截第一战即将打响,让他在旁看着就是,不要随意出手。
李长寿的话语自是遵从自己一贯的风格,只是说自己会离开洪荒,但不会离开洪荒太远,也算是对天道的一种威慑。
与道祖‘开诚布公’的谈了谈,彼此立场已十分清晰。
暂且不说这立场是真是假,有几分真假;
客观来说,道祖确实代表着天地一方,想压制生灵活力,避免远古洪荒破碎的灾厄再次上演。
李长寿代表的是生灵一方,保留了反抗天地的火种,却因本身是‘弱势群体’,也无法主动掀桌子。
梦中论道,双方就各自观点进行了意见交换,并各自退了半步,让双方不至于立刻陷入绝对的对立。
道祖要保原本的封神剧本,以周代商、折损截教、提携西方、兴盛天庭。
李长寿要护住截教几位亲友,尽量让无业障者肉身上榜,保存道门元气,护持生灵意志,兴盛天庭。
这次论道中,彼此新达成的默契,就是李长寿不会干涉道祖对剧本的间接推动,而道祖准许李长寿对剧本进行微调,保留生灵一方高手的实力。
这里面涉及到‘生灵宿命’、‘万物均衡’、‘阴阳学说’、‘天人合一’等等理念,也算是洪荒大小老银……咳。
洪荒两代善谋算者的正面碰撞。
“啧,”李长寿双手枕在脑后,在躺椅上打了个哈欠。
侧旁,围坐在一只矮桌周围的灵娥、有琴玄雅、熊伶俐、混沌钟钟灵,正各自端着冒着白雾的茶水,吃着灵娥做了许久的点心,讨论着彼此的牌技,以及有琴玄雅听来的天庭趣事。
若此情此景是一幅画卷,李长寿一侧的可以标注为‘生活压力’,右侧的标注则是‘悠闲午后的下午茶’。
灵娥与有琴玄雅的目光,总是会时不时落在李长寿身上。
李长寿突然喊她们过来,却也不说具体要做什么事,让她们总不免有些在意。
铜镜所显,碧云童子已到了山谷中,拿着一只树杈,轻轻挥扫着面前的花花草草,禁不住抬手打了个哈欠。
小哪吒在城墙上蹦蹦跳跳,躺在一处飞檐上,翘着二郎腿、也打了个哈欠,似乎要小憩一阵。
灵娥忍不住问:“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啊,没事,”李长寿随口应着,“心里有些不爽利,所以喊你们过来一同做个见证,这样多少能开心些。”
混沌钟钟灵嗤的一笑:“您老还有啥不爽快的?
太白金星单手压群龙,咱不出去都听到不少生灵议论呢。”
李长寿摇头轻叹,皱眉凝神,低声道:“刚跟师祖吵了一架,被师祖警告不要坏他算计,心底正郁闷。”
钟灵:呆。
“我啥也没听到,啥也没听到,”钟灵大姐翻了个白眼,“人教怎么都是些怪……”
“嗯?”
一缕太极图道韵环绕左右,钟灵瞬间改口。
“怪强怪强的大佬。”
“哼,”太极图的灵觉随之消散在李长寿身周,显然此时就护持在李长寿身上。
钟灵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拍打着胸口,小脸上满是后怕。
灵娥小声道:“不管怎么样,师祖都要讲讲道理呀,师兄为天庭做了这么多事,也不能说骂就骂呢。”
钟灵瞪了眼灵娥,这话都敢说?
有琴玄雅皱眉问:“师兄口中师祖……可是道祖?”
“莫要讨论这些了,”李长寿摆摆手,“免得师祖听到也会不爽利,尊师重道可是咱们洪荒晚辈的优秀品性。
过来看吧,马上就要上演一场好戏了。”
李长寿话音刚落,面前那分做两侧显影的铜镜中,哪吒一侧突然传来了对话声。
“将军,咱们头顶这把弓真的谁都拉不开?”
“不少炼气士都试过了,这弓弦纹丝不动,”城门洞中,轮值的将军与兵卫讨论着这般小事。
那将军压低嗓音道:“据说,咱们总兵大人也拉不开这玩意,不然上次那些龙族来犯,早就用这把弓箭射他们了。”
嗓音钻入哪吒耳中,顿时让这正无聊的小英雄坐了起来。
一个翻身,哪吒跳到了城楼中,看着那供奉着三株清香的一把长弓、三把长箭,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感觉、只是单纯出于他的感觉……
这弓箭好像不是太厉害呢。
长弓从上到下包裹着白色的布条,完全没什么宝光,那三把箭倒是蕴含着一种锋锐与煞气,但总觉得也像是不太完整。
小手一伸,这长弓顿时落在哪吒手中,哪吒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把比他高多了的长弓,拿在手里挥了挥。
“这么轻,能有啥力道?乱吹牛。”
哪吒歪了下头,随后提着长弓翻身跳出城楼,径直自城墙上跳了下去,吓的那守门将领、过路扛着各种建材的百姓一阵惊慌失措。
“三少爷您怎么就直接跳下来了!这么高的地!”
“摔着没?您可别摔着了。”
“没事没事……就这个吗?”
哪吒挥着长弓问:“你们刚才说谁都拉不开的,就这个吗?”
那将军赶紧点头,连连说是。
“看着。”
哪吒轻哼了声,右手摁住弓身,手指勾在弓弦之上,轻轻用力……加大力度……青筋暴起……
嗡~
弓身轻轻震颤,其上出现了道道流光,凝成了一只半尺长的长锁。
太白宫出品·白泽匠心打造·长寿儿童锁!
哪吒头一歪,大眼中满是光亮,顿时起了精神。
“好玩,好玩!还会发光!”
周遭凡人兵将见状,大多脸上挂满冷汗。
那将军连忙向前,对哪吒道:“三少爷,此物总兵大人交代过,不可乱动。
您这是把神兵吵醒了,说不定会有什么灾祸。”
“行吧,”哪吒顿时有些扫兴,将还闪烁着光亮的长弓扔回了将军手中,“当真无趣。”
那将军连忙低头赔笑,大手刚握住长弓弓身,其上仙光凝成的长锁,乒的一声径直炸散。
李长寿:……
这还真是,未曾设想过的解禁套路。
哪吒小眼一瞪,感觉自己有些被这只长弓针对外加嘲讽。
那名将军却是虎躯乱颤,双目一红,差点就喜极而泣。
这是哪般异象?这是什么机缘?!
神兵择主!
这定是传说中的神兵择主!
自己难道要踏上一条逆袭之路,加官进爵、征战封侯、迎娶权贵女子、走上人生巅峰!
“拿好本将的佩剑!”
守城门的将军大喝一声,将手中长剑扔给身后的甲士,手臂鼓起,迈开弓步,做出拉弓的架势,目光看向了天穹。
“开!”
弓弦以微小的幅度轻轻震颤,但这将军面色已是涨红,浑身上下不断乱颤,一股浊气自后门失守,带出了一声‘卟’的响动。
就听叮当乱响,一名名赶路的百姓口吐白沫跌倒在地。
少顷,守门将军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不知何处传来二胡声响,让他双目逐渐失去光亮,慢慢地趴在地上,无力地挥打着大地。
苍天,大地,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他!
既然是他无缘的宝物,为何还要给他那种暗示!
他难道终究只是平庸的陈塘关中级将领,只能领着薄薄的薪水,赚着不多的名望,等自己攒够钱就回家做个平庸的地主老爷,买几个漂亮的侍女,平凡的度过一生了吗……
不!
“喏,我再试试。”
哪吒手指读着鼻孔,小手一伸,乾坤弓顿时落在小手之中。
这次,他轻轻吸口气,小脸上写满认真,学着刚刚守门将军的姿势,迈开弓步,抬头看向天空。
吸气、运力,仙力涌动、灵气汇聚。
弓弦被直接拉动!
哪吒心底一笑,此时他都已想好,该如何鼓励这个被打击到的大叔。
自己先拉开弓弦展示下神力,而后再对大叔温柔的一笑,说一句:
‘不要灰心,我可是仙人转世的说。
你只要勤加练习,每天百次深蹲、百次俯仰、百次俯卧、来回跑五十里,一定也能做到的。’
“咦?”
哪吒突然感觉到长弓在吸纳自己的灵力,而弓弦已被拉开小半。
一缕缕红光在他两手之间汇聚,那城楼中的一根箭矢缓缓消散,又迅速在哪吒面前凝成,完美嵌入了长弓。
乾坤弓开!
震天箭来!
哪吒感觉自己还有余力,小手臂尽量撑开,长弓被拉开大半!
这一箭!
哪吒突然有一种豪情,要去射破苍穹,如传说中的大羿射日那般!
还能继续来!还有余力!
“嘿!”
让本小仙看看你这把长弓真正的潜!
咔、啪!
哪吒猝不及防,手中弓弦突然失却力道,身形失衡后仰!
定睛一瞧,长弓的弓身竟直接从中断掉,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碎块蹦飞了出去,小哪吒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这!”
咕——
哪吒喉结颤了几下,已是能想象到自家老爹盛怒的画面。
陈塘关城门前瞬间寂静无比,那名守门将领愣愣地看着眼前绷断的长弓,不由得悲从心起,自觉刚刚那朴实而美好的愿望,也已是难以实现。
小琼峰上,李长寿皱眉看着这一幕,想笑又有些担心。
道祖该不会以为他在故意搞事吧?
这波纯粹误会,责任重在白泽先生技艺不过关,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铜镜所显的另一侧,那碧云童子已是采了一篮野花,蹦蹦跳跳的回返自家洞府。
虽然这童子也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但也莫名变得开心了一些。
“小哪吒又要做什么?”
灵娥小声问着,几人一灵继续盯着铜镜画面。
只见哪吒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将断掉的长弓用长弓上缠绕的布带捆上,心虚地弹了弹弓弦,对那将军道:
“若我爹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弄坏的,不必担心。”
那将军顿时感恩戴德,差点痛哭流涕。
“那个,”哪吒小声嘀咕,“我爹如果不问,你也别主动去说,这东西就是个摆设,老物件了,不堪用。”
“是、是,末将明白,三少爷放心。”
哪吒淡定地点点头,提着弓箭、身形轻盈地跳上城楼,将长弓归于原位,随后心虚地看看左右。
溜了溜了。
小琼峰上,几位仙子轻笑连连,李长寿却是暗自纳闷,不知道天道剧本又该如何上演。
难不成……
于是,几个时辰后,夜深人静时。
一道黑影悄然钻入城楼中,将那把长弓带走,又在拂晓之前,将组装好的长弓送了回来。
李长寿躲在暗中注视着这道黑影,当真有些哭笑不得。
这弥勒,啥活都接、啥活都干,好好的西方教大师兄,硬生生活成了一个修理工。
清晨。
李府之中,李靖听到传言,带着哪吒直奔城楼,见到的自是一把毫无瑕疵的长弓。
顺便,那三只箭矢都已一般长短。
李靖心底一叹,微微摇头,对着长弓地叹道:
“谢谢您,星君。”
角落中,某个微胖的道人砸了下墙,转身遁走,留下半声冷哼。
这个混账李长庚,这个仇,贫道记下了!
第六百九十章 封神‘学院’!
碧云童子还是死了。
李靖带着哪吒去城楼上时,李长寿就有一种较为强烈的预感,等李靖发现乾坤弓完好无损,哪吒目中跃跃欲试……
只能说值得庆幸的是,最后拉开乾坤弓的不是李靖,不然今天这事,他人教也是要过不去了。
“爹,我能试试拉一下这乾坤弓吗?之前我都拉开了的!”
小哪吒兴冲冲地喊着。
李靖目中带着几分慈祥,抬手拍了哪吒一巴掌,低声道:“莫要调皮,此弓乃是天外之宝,镇压邪祟所用,并非是你玩乐之物。”
哪吒眼珠一转,刚要说话,李靖已是将包裹着道道仙光的乾坤弓放到了他面前。
“不要碰那些长箭,也莫要因此洋洋自得。”
“谢谢爹!”
哪吒喜得差点蹦起来,抱着乾坤弓冲到城墙边,翻身跳到女墙之上,颇为神气地仰头挺胸,吸引了下方不少军民的主意。
“嗯哼!”
小哪吒清清嗓子,反手握住乾坤弓,吸气、聚力,摆了个标准的‘拉弓射大雕’的姿势,将长弓拉到了他能达到的极限。
正此时!
一根震天箭消失不见,随之出现在了小哪吒手中。
李靖眉头紧皱,立刻就要出声阻止,总觉得今日之事莫名有些蹊跷。
但小哪吒手指已是松开!
弓弦阵阵,震天箭破空而去,在碧蓝色的苍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尾迹,瞬间消失不见。
“喔——”
下方众甲士、众百姓:
“哦——”
尽皆赞叹不已。
哪吒抬首张望,随之就有些心虚地扭头说了句:“能射这么远哈。”
李靖:……
“爹你别生气,孩儿这就去把箭追回来!”
哪吒小声嘀咕着,在腰间的荷包中拽出两只小轮子扔到面前,那轮子呼呼转了起来,被火光团团包裹。
哪吒踢飞鞋子,光着脚丫踩了上去,在此地民众那见怪不怪、满是慈爱的目光中,朝西北方向疾驰而去,寻找着震天箭的踪迹。
且说那骷髅山,石矶洞府中。
“这就是你昨日采的花?怎的做事如此漫不经心,再去重新采回来!不然稍后罚你闭关百年!”
洞府主人的斥责声中,那小小的童子垂头丧气,提着花篮漫步走了出来。
当童子的能说什么呢?
这就是生活吧,生活。
吼——
又听到了后山那震耳的兽吼声,碧云童子哆嗦几下,心底嘀咕几句‘马元师伯真的是太吓人了’的话语,沿着熟悉的山路,走向了下方的山谷。
看一看天边的云,趟过清凉的溪水,哼着上次跟师父去金鳌岛听过的仙乐。
童子其实也自在,无忧无虑没外债。
万事都有师父挡,就怕突然遭意外。
诶?
天上怎么有星星在闪?这不是白天吗?启明星都是在东边。
噗的一声轻响,碧云童子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大洞,听着此时才传来的刺耳的急啸声。
元神瞬间破碎,眼前发黑缓缓躺倒,迅速显露出玉石本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啊,我死了。”
哒!
碧云躺倒在了血泊中,身下压着那只深邃且细小的破洞,其深竟一时无法判断。
大地突然震颤了一下,惊动了方圆数千里的炼气士,不少原本就被那破空之箭吸引了注意的高手,此刻的也刚好将仙识落来。
山腰洞府中,一袭黑纱长裙的石矶急忙冲了出来,看到碧云的尸身,秀眉紧皱。
她面色当即变得无比冰冷,身形化作流光急急冲来,低头看着碧云童子的伤势……
竟是魂飞魄散。
“谁!好歹毒的一箭!”
“哪位道友若是对石矶不满,还请直接来寻,你我斗法一二也算章程,暗算石矶府内童子算什么本事!”
“何人算计我童子!”
骷髅山上飞出十数道身影,大多都身居业障,远远注视着这一幕。
其中有一人,面色凶恶、背后生着第三只手,皱眉看着石矶娘娘的身形,眼底划过几分犹豫。
石矶娘娘此时已发现了震天箭的所在,素手一招,将震天箭自大地深处摄来,用仙力包裹。
她仔细盯着震天箭看了几眼,却是认不出它跟脚,又掐指推算,才想起天机被大劫屏蔽。
通过纸鸟·铜镜系统捕捉到这一幕的李长寿,也是略微点头。
还好,天道这次挺注重细节,道祖也收起了那份‘傲慢’,并没有在震天箭上刻下什么陈塘关的字眼。
这起码,让他这个天道拆台小对手,感觉自己受到了一点尊重。
感觉,自己现如今成了天道的监工一般。
说实话,震天箭乃是上古法宝,陈塘关上古时还是个人族活动范围边界的小镇镇,凭啥上面就写陈塘二字?
要写也要写英明神武、后宫三千的轩辕前辈的姓氏,那才霸气。
一道者抬手相指:“石矶师姐,此箭是从该方位射来。”
“多谢!”
石矶道了声谢,立刻招来洞内另一个童子,让她带上碧云童子的尸身、捧着震天箭,跟在自己身后,朝那道者所示方位而去。
前路,似是南赡部洲的东北方向。
后面石矶娘娘与追箭的哪吒自是会遇上,双方八成会出现争执,太乙真人自会被引来,从而爆发太乙杀石矶这场天道戏码。
这戏码不合理,很不合理。
第一,太乙师兄极少单独行动,每次都是拉着玉鼎,玉鼎真人老成持重,自会阻拦太乙。
但这次,太乙应当是自己赶来,因为一直躲藏在陈塘关守着自己的宝贝弟子。
第二,石矶若非劫运上头,面对强势的太乙,定会用缓兵之计,最起码也应该找些好友一同给自己撑场子。
此前调查‘截教买卖学位’之事时,李长寿跟这个石矶打过交道,是个很重义气、在截教非核心弟子圈内,也算颇有名望。
可没办法,石矶之死,应该是天道推动封神大劫的关键。
为此道祖还亲自找自己‘谈谈’。
李长寿之前为了避免哪吒自刎、割肉、刮骨的悲剧性,已是做了许多布置,龙族与哪吒的冲突提前数年爆发,其实有李长寿暗中的影响在。
但石矶之事,他确实是没办法更改,不然就是对天道直接宣战。
而且,少了石矶,阐截对垒一样会发生。
这就是天道的意志。
“你们继续看,”李长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去处置一些天庭公务,后面还有斗法之事。”
灵娥站起身来,看自己师兄似乎心情不好,小声问:“师兄,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李长寿转身看着灵娥,目中流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
他道:“你在此地安心玩耍就好,这里发生之事与人教无关,我只是在郁闷没办法避免大劫在阐截两教上爆发。”
有些压力,他一个人背负就足够了。
混沌钟钟灵道:“你这让阐截两教的弟子哪里还有脸活?
这大劫本来就是针对他们,你从中作梗、不是,从中斡旋,已经先让西方教填了不少劫运,本就相当于救了不少两教弟子。
此时还自责不能避免大劫,未免也太小觑大劫二字了。”
“或许吧,我先去忙了。”
李长寿笑了笑,背负双手,缓缓飞向草屋处。
太白宫深处,一只纸道人保持着太白金星的形象,朝中天门缓缓行去。
“有时,也不知长寿师兄到底在做些什么,”有琴玄雅道,“但总觉得,距离长寿师兄越来越远,想追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灵娥坐回蒲团上,小手拉着有琴玄雅的纤手,小声道:
“师兄他其实没走远哟,他无论去做什么大事,坐到什么位置,本体都会在小琼峰上的。”
钟灵嗤的一笑,嘀咕道:“估计咱们离开的日子不远了,现在大劫马上就要爆发,我都完全看不懂大劫的走向了。”
“怎么?”
有琴玄雅皱眉道,“前辈可否说的详细些?”
“这算是本钟的独门秘籍,你们不要向外乱传,”钟灵打了个响指,混沌钟洒出道道仙光,罩在她们四个头顶。
本是昏昏欲睡的熊伶俐睁大了眼,好奇地看着混沌钟内壁的情形。
钟灵手指敲了敲桌面,就差说一句‘这些知识点都是要考的’。
它小声道:
“咱是先天至宝,开过天,观察天道运转的时候,跟你们生灵自是不一样。
大劫其实也有大劫的规律,都是遵循一条线向前发展。
比如巫妖大战,核心矛盾就是在两族高层的不对付,这条线贯穿前后。
还有龙凤大劫,本身就是为了争,也围绕洪荒的主导权打了几个元会。
但这次封神大劫,本来我是觉得可能是大教教义不同引发争端,可后来发现,大教教义就算不同,但在人教调和下,也可共存。
阐截两教本来就没有内在的矛盾,只是有各种摩擦。”
钟灵故意粗着嗓子,学着道祖扶须的模样,沉声道:“天道这次降下大劫,就相当于对道门说——你们,给我死到这个数。
那条线不见了,天道成了大劫的直接推手。
这就是天道与道门现在起矛盾的主要原因,也是你们师兄现在面临的问题。”
有琴玄雅不由问:“天道为何如此对道门?”
“这个问题很复杂,你们境界太低,去考虑这些就无法修行了,”钟灵摇摇头,笑道,“总之,你们相信自己师兄就好了。
这家伙心肠不坏,而且做事有自己的计划。
他本可以站在众生之上,一天之下,万灵之上,现在却选择站在众生身边,抬头注视天道。
这其实是自古以来那些大能大神通者,都很少有的品质,他们一个个恨不得取天道而代之,吸纳所有灵气成就混元无极圣人。
看来,他家乡真是个不凡之地,两个过来的孤魂,都能做出这般选择……”
“嗯?”
“孤魂?”
“呀!”钟灵有些夸张地捂住嘴,“说多了说多了,你瞧瞧我这张嘴唷,大家就当没听见哟~”
灵娥看了眼呼呼大睡的熊伶俐,顿时若有所思状。
孤魂?
嗯,那也是稳健的孤魂。
……
“星君大人。”
“拜见星君。”
中天门处,几声问候,众天兵天将抱拳低头行礼,李长寿踩着白云负手而出,目中满是悠然与放松。
仿佛心情丝毫没有被影响。
他含笑出了中天门,径直朝着下方的仙岛落去。
看这仙岛,其上金光闪耀,天道之力之浓郁甚至接近凌霄宝殿。
无他,封神台就设在此地。
此时看着封神台,总体呈十二品莲花构造,但一只只花瓣都在闭合,围成了一个巨大的‘花苞’。
每一片花瓣都有数百丈大小,内壁有着几排空位,总共三百六十之数。
又有居中五只宝座,具体神位未曾显现。
莲台之下,是四四方方的宝台,本身没什么值得称道之处,就是很方正、很规整,每一尊巨大的石块,都浸染了柏鉴的汗水。
“星君!”
柏鉴高声呼喊,身形自封神台缝隙中飞出,对李长寿连连做道揖,“柏鉴拜见星君,星君安好,星君安好。”
李长寿含笑答道:“将军不必多礼,守卫封神台辛苦了。”
“不苦、不苦,”柏鉴满脸憨笑,“还请您去里面逛逛,末将当真不知该如何布置封神台内部的景。”
“善,”李长寿答应一声,与柏鉴一同进入封神台中。
遥想北海初见,那位宁折不弯的黄帝大将。
再想想今日这略微躬身的封神台建造者、黄金守卫……
啧,有磨炼,果然就会有成长。
进得封神台,仿佛进入了类似于六道轮回盘那般的独立乾坤,但此地与外界关联并未隔绝。
其内景色颇为梦幻,但又十分空旷。
头顶,天道之力投影出诸天星辰,能见数不清的三千世界,围绕五部洲缓缓运转。
脚下,是一层琉璃宝镜,一条条印痕交错纵横,宛若棋盘。
李长寿打量各处,很快就寻到了一道盘坐在角落中的孤单身影。
敖丙。
柏鉴皱眉道:“此龙子,怎得如此没眼力?嘿你!还不过来拜见星君大人!”
那身影浑身轻颤了下,睁眼看向星空下的两道身影,冷笑一声,回敬道:
“我死了还不能自己做主?大不了再死一次!”
柏鉴双眼瞪圆,骂道:“不识抬举!当真以为进了此地就可免死不成!雷霆何在!”
轰隆隆!
星空之下顿时闪耀起了数百条雷龙,对着敖丙耀武扬威。
敖丙双目瞪圆,气势冲冲地站起身来,对柏鉴和李长寿冷笑一声,双腿一弯就跪了下来。
“我错了!识抬举!”
就这么硬气!
《摆平》。
李长寿轻笑了声,抬手虚扶,将一脸忐忑的敖丙魂魄牵引到了近前。
他从袖中拿出了几枚玉符递给了柏鉴,笑道:“劳烦将军,按里面的蓝图,将封神台内建设一番。
封神并非儿戏,做神更非简单之事。
故,我想在封神台内办一所封神书院,教授那些提前进入此地的仙人们,如何去做一个好神,负责之神。
此举功在千秋,还望将军慎重。”
柏鉴挺胸抬头,浑身洋溢着使命感,对李长寿深深做了个道揖。
“末将,领命!”
李长寿拍了拍柏鉴的肩头,漫步走向那浑身哆嗦的敖丙,温声道一句:“不必害怕,我与你二兄交好,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补偿于你。”
言说中,李长寿手指轻点,凭空造就了一方矮桌、两只蒲团。
“坐下聊吧。”
敖丙连忙点头,又道:“哎,这个,我站着、站着就是。”
李长寿不由轻笑几声,这家伙现在倒懂何为谦逊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阐截初战
封神台内,一座大殿正拔地而起。
在此地,天道之力就如同立体打印机一般,将‘打印’之事演绎地淋漓尽致,大殿从底部到穹顶一气呵成。
敖丙此时已经坐在了矮桌对面,身形有些拘谨,不太敢抬头去看面前这位……
阿伯。
太白金星嘛,天庭玉帝最信任的二阶正神,迄今为止的战绩都足够写成一部三百多万字的传记,龙族的大恩人,敖丙当然见过各种画像。
刚才就是有点小情绪,觉得自己堂堂龙族太子,这么容易就在洪荒大舞台退场了,很、没、面、子。
但迅速认清现实之后,敖丙迅速找准自己的位置……
位置?敖丙目中流露出几分迷茫,坐在那一时陷入了思索。
此时非龙非鬼,似是死了又似是活了,被一枪砸中自身时的痛苦,那近乎无尽、无穷的黑暗,仿佛被放逐于死寂之地。
那种寂静,让他绝对不愿意再去体验第二次。
“在这里住的还不错?”
李长寿随便找了个话题切入。
敖丙应道:“哎,不错,离大道挺近的,感悟很多。”
李长寿道:“你是不是在怪你父王,觉得自己出生就是龙族的弃子,心底有些愤愤不平,从而埋下了一些怨恨?”
敖丙眨眨眼,小声道:“没、没呀……没到这种程度吧。”
“此地只有你我,不必遮掩掩藏,”李长寿温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苦闷,此时说出来就好。
你可以将我当做长者,也可将我当做知心好友,我会尽力开导你。”
敖丙喉结颤抖了几下,“这个,必须有吗?”
李长寿带着温暖的微笑:“这个可以有。”
“那、那我,有点吧。”
敖丙低头叹了口气,赶紧编一小段。
他在龙宫生活,其实挺好的呀。
自从有了繁衍后代的能力,就肩负起了为龙王家族开枝散叶的重任,啥滋味都尝过了,每天放浪形骸、无拘无束,一句家父东海龙王,海里面基本横着走。
就是父王总是不召见自己,出生之后也没什么庆祝仪式,心里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点不平衡。
“那,”敖丙小声问,“死的不明不白,算不算?
那个小家伙什么来头,怎么就那么强?
人族不是很羸弱吗?他就算是您干孙子,那也该修行吧?两三年就有这般本领了?
这合理吗?
我冲了,被秒了,这也未免太憋屈了!”
李长寿不由扶须轻笑,言道:
“哪吒的身世其实也颇为复杂。
因西方教某位圣人的算计,哪吒被魔祖煞气侵染自身,所以我不得不将他前世的法力倾注在他灵胎内。
而后又用了灵气大阵,让他在母胎之中直接吸纳无尽灵气。
他虽尚未度金仙劫,那是因自身境界不够,但战力、法力,却已非普通金仙可比。
你输的并不冤。”
敖丙眨眨眼,皱眉想了一阵,表情略微有些复杂,随之就苦笑了声。
“是我给龙族丢人了,设计陷害别人,还被人反杀,当真有些给祖宗丢龙显眼。”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其实你不必多想这些。”
“星君,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血脉薄弱,不是什么出众的龙子。
您可能不知道我们龙族的规矩,按规矩,我这种龙蛋就属于废蛋,是不能占用龙族孵生名额的。
因为远古时就背负业障,族内有几位太上长老炼制出了一套法宝,可以推算我们龙族每万年诞生多少龙子,不会对微薄至极的气运造成负面影响。
就是因为各种类似的考虑,我们龙族才能一步步延续到了今日。”
敖丙轻轻舒了口气,有些颓然地看着面前的桌面。
“尤其是父王的子嗣,每一个都承载着龙族较多气运,所以母亲虽然诞下了不少龙蛋,但真正用来孵化的,都是精挑细选的龙子。
像是我二哥,他体内的龙王血脉比我浓一百倍、几百倍。
我至今仍想不明白,我来世上是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被哪吒那个混小子打杀的吗?”
“不错,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这般。”
李长寿很直白地说着。
敖丙双拳攥紧、双眼带着几根血丝,瞪着面前的老仙人。
李长寿道:“龙族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身份足够的牺牲者,调动整个龙族上下的情绪,然后让龙族去碰壁,以达到遏制龙族内部权贵私欲膨胀的趋势。
你就是被选中的牺牲者,哪吒就是那面墙壁。
我是背后的推动者之一,所以今日才会坐在这里,想给你一些补偿。”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错,”李长寿道,“我骗你也没好处。”
敖丙怔了几瞬,随后却开心笑了,道:“原来我还有这般意义,不错,挺不错。”
挺!
李长寿略微有点错乱,看着面前的敖丙,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思想太复杂了。
敖丙起身做了个道揖,又坐回了座位,喜道:
“多谢星君开导,我现在心里舒坦多了,原来我是有使命在的。
总算!
这么多年,我都以为自己是个意外,父王拿错了意外孵化出来的废物,又不能直接打杀了,所以任我胡作非为去闯祸。
我也就一直胡作非为了。
没想到,啧,我还有这般使命在。”
李长寿:……
生灵和生灵之间,果然不能互相理解。
行吧,敖丙能这么想,倒是省了他不少口水。
“你如今已是天庭正神候选,我会给你一个五阶神位,也能变相帮龙族做些事。”
李长寿正色道:“现如今,龙族已是因你之事碰了壁,龙族上下被天道管制。”
敖丙皱眉道:“星君我还是有些不明,父王为何非要借天庭打压龙族?”
李长寿道:“能压制龙族的,此时唯有天庭与圣人大教。”
“是这样啊……唉!
族内一些元老的想法,我倒是知道的,也觉得有些危险。
他们始终觉得龙族应该主宰洪荒,只需要释放出自身底蕴,就能再次让洪荒成为鳞甲之地,与人族分别主宰四海和陆地。
可这不就成了巫与妖的翻版?
人族现如今遍布各地,虽然看似是一盘散沙,但只要有足够的压力,肯定也会团结起来,那时候龙族不就搭进去了?
而且天庭都是人族,八成就是站在人族这边……就感觉吧,这些元老们不知道满足,明明现在好日子过着。
反正挺危险的。”
李长寿笑道:“生灵的私欲是没有尽头的。
你能去思考这些,也并非是单纯的酒色之徒。”
“嘿嘿,”敖丙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您谬赞了,他们都说我不学无术,其实都是龙脑子,谁还想不明白这些。
但我血脉薄,这也没办法,在族中再努力也没发言权,还不如及时行乐。
您看,到现在我也算没亏,啥都体会过了,福都享受尽了,最后还能混个正神当当。”
李长寿顿时无力吐槽。
这家伙也是真自我感觉良好,给他三千预算,能直接吹出一家连锁网咖。
当下,李长寿开始讲仙神的使命,讲敖丙需要注意之事。
敖丙今后要代表龙族在天庭当差,所有不好的习性都要改过;
李长寿说,这是龙族给敖丙的真正使命,也是龙王选中敖丙的重要原因。
敖丙深受触动,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地荣光。
他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李长寿正煞费苦心地劝诫敖丙,心底突然有所感应,一旁正规划大殿走廊的柏鉴也是微微一怔,转身看向李长寿。
封神大劫主劫者与封神台守将对视一眼,各自面色凝重,同时站起身来。
来新神了。
封神台边缘飘起了一缕缕烟雾,一道流光自虚空飞射而来,化作了一名女仙的虚影,身影被天道之力迅速填满。
她面色有些愤怒、又带着几分惊悚和后怕,双目久久没有焦距,站在封神台内乾坤边缘一动不动。
石矶。
来的倒是挺快。
李长寿心底感应了下,自是知晓这石矶死于九龙神火罩之下。
“柏鉴,”李长寿招呼一声,柏鉴丢下手头之事,疾步到了女仙面前,对这女仙做了个道揖。
柏鉴朗声道:
“入得此神间,已非过往人!
天地凝正气,得享福源深!
这位道友请了,吾乃封神台守将柏鉴,今奉封神主理太白金星敕令,特来接引道友入封神台入驻。
待大劫退去,封神圆满,自有封神大典。
吾在此提前恭喜道友,位列仙班、成就神位。”
石矶此刻方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柏鉴,又看向了远处的大殿,以及殿后的李长寿与敖丙。
她向前迈出半步,又有些无力地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太乙、好你个太乙!你竟如此心狠!”
一缕天道之力飘过,石矶顿时没了动静,轻轻颤抖的身子也迅速平静了下来。
她缓缓起身,站着思索一阵,对柏鉴做了个道揖。
“多谢道友引路,今后还请道友多多关照。”
前后完全判若两人。
远处的李长寿见此状,也不由一阵默然。
入封神台虽可再活一次,但失去的,远不只是自由二字。
可不管如何,比起那些化作劫灰无法入榜的生灵,能进入封神榜,已是颇为不易。
柏鉴引着石矶向前,石矶看到李长寿的身影,远远就做了个道揖,口称:“星君大人。”
李长寿露出和煦的微笑,温声道:“道友怎得到了此地?”
石矶轻轻一叹,眉目间满是哀愁,却是与刚才愤怒的表情相差颇大。
她道:“当真是横来之祸,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我有弟子被飞来的一箭害了性命,我拿着那箭,朝箭飞来的方向追寻,半路寻到了一个正找箭的娃娃。
我便问他:这箭可是你射的?
他顿时大喜,言说这箭是他练箭时射出来的,正想寻回去供起来。
我指着徒儿的尸身,让他给个说法,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时他那师父便现身了,我道是谁,这娃娃竟就是半年前杀龙王太子的李靖三子……”
石矶话语一顿,看向李长寿,“道友的干孙儿。”
李长寿道:“继续说,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是,”石矶似乎颇为顺从,轻叹了声,低声道,“他师太乙是出了名的嘴上厉害,一开口就颇不讲理,说话阴阳怪气,让人心底愤恨的紧。
他说了几句,我一时没忍住,便……”
“动手了?”李长寿轻声问。
“唉,”石矶抬手扶着额头,“也不知我是哪根筋搭错了,忘记了太乙是阐教的十二金仙,且入门颇早。
我用法宝取他面门,却被他轻松接下。
他祭起那神火罩,我却无从躲避。
当真是我学法不精,丢了截教的名头,几个照面就被他法宝烧了道躯,一缕魂魄却被天道护持,到了此地。”
李长寿道:“既来之则安之,莫要多想了,既是你命中有这般劫数,也是大劫在后推动。
既来了此地,当收敛心境,想想该如何面对今后之路。
总归,这并非大劫中最差的结果。”
石矶苦笑几声,感应着自己此时的身躯,似与此前相差无几,可依然有些虚幻之感,不太真切。
“多谢星君开导,我先去侧旁打坐调整下道心。”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石矶转身离去,去了大殿之中,找了个角落盘坐了下来,感应着、思考着。
“敖丙,本神委任你个任务。”
敖丙忙道:“星君您吩咐。”
“听从柏鉴指挥,在旁搭把手,”李长寿看向柏鉴,“咱们也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安抚刚进入封神台的魂魄。
他们本就是在大劫中遭了劫难之人,已是相当悲惨,到了此地后心底不免有些悲凉。
这对入职天庭并非好事。”
“星君您的意思是……”
“要充分利用横幅这种比较不错的宣传方式嘛,”李长寿袖袍飘动,侧旁凝成一条条大红的横幅,上面写着一行行标语:
【能入封神台,自就不算败,逍遥虽已远,长生自眼前。】
【换个角度看洪荒,洪荒自会因你而不同。天庭正神需要你的加入。】
【欢迎加入天庭大家庭。】
【但凡你加入天庭,就是咱们的兄弟。】
当然,最后这条还有后半句,既‘兄弟称号’的授予和收回权归天庭所有,天庭也可以随时说一句‘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将这些都挂起来吧。”
李长寿笑道:“类似的形式也可以多搞些,让大家可以有归属感。”
“是!”
柏鉴低头答应了声,招呼一声敖丙,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
李长寿轻笑了声。
石矶已死,阐截两教的对立已是完全无法避免,道祖的预期自是达到了,自己也可继续插手封神之事了。
他刚转身要走,心底突然有些不安宁。
正此时!
这封神台各处金光闪耀,一朵朵莲花自边缘飘来,封神台打开了一条缝隙,道道流光先后飞来,一时竟前后连上了。
转眼间,十数道流光落在此地,化作了十几道身影。
这是?
李长寿心底一惊,心神立刻归于各处,探查发生了何事。
这不对劲。
石矶被太乙真人烧死,本不该牵连其他两教仙人,为何突然有十几个仙人入封神榜?
而且,入封神榜终究是‘应劫者’的少数,有十几个仙人入榜,很可能死伤超百!
不多时,李长寿面色有点阴沉。
小琼峰草屋中,本体睁开双眼,皱眉看向了九霄云外。
道祖为何自己改剧本?
第一次阐截之战,竟就如此草率爆发。
这一点,倒是当真出乎李长寿的意料,他之前目光都在石矶身上,觉得石矶的分量还引动不了大战。
可没想到,两教来了一次碰撞!
还好,此刻局势已得到了控制,双方大弟子都已赶至。
这?
道祖是怕夜长梦多,被自己搅局?
还是也需要冲一冲业绩了?
若是道祖也扔了剧本,让一切只朝着大方向演化,那自己又丧失了一点对剧本先知的优势,局势变得更为莫测。
李长寿抬手揉了揉眉头,已是开始细细推算,整合各处纸道人带来的消息。
封神台中,那十多个仙人分做两股,三名阐教仙陷入弱势,似乎也是要继续此前之战。
第六百九十二章 差点聊爆小破钟
这些仙人……
李长寿面色凝重,随手一招,一道金光自小琼峰闪耀而出,草屋中的本体握住了一只木鞭。
打神鞭。
手握打神鞭,道道讯息钻入李长寿心底,那刚进入封神台的仙人之名呈现于心间,甚至还有其需对应的神位。
截教弟子吴旭,封神榜上显露其名,应为三十六天罡星之天速星。
截教弟子黎仙,封神榜上显露其名,应为三十六天罡星之天富星。
截教弟子姚公怕,封神榜上显露其名,应为二十八宿之房日兔之位,归属东方青龙之宿。
还有截教弟子唐天正、刘达、张智雄、孙乙、宋庚,阐教弟子方灵道人、邓天道人……
身死道未消,入得封神台。
顺便,李长寿看到了这些仙人临死前斗法的状况。
漫天流光!
截教一方有数百道身影自东海扑来;
阐教一方却祭出大阵,似乎早有准备,又有赤精子、文殊道人等高手果断出手,直接打了截教埋伏,让截教一方措手不及。
但双方死伤比例并没有太夸张,阐教一方死伤数十,截教一方死伤是阐教的两倍左右。
进入封神台的魂魄,却是截教一方明显占优。
封神台内,众截教仙杀红了眼,立刻就要对那三名阐教仙的魂魄实施惨无人道的报复。
李长寿心神立刻归于在封神台的纸道人身上,大喝一声:
“且慢!”
就听啪啪几声轻响,十数道光束打在这些道人身上;
这些道人的仙躯顿时被仙光填满,一个个站立不动,双目之中的怒色迅速消退,看向彼此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像是,被光芒所净化。
一人道:“唉,既已身死道消了一次,往事也就随之而去。”
又有仙神道:“咱们为何非要打打杀杀?本是道门同根生,如今脱离大劫,也没了对立的理由。”
“打打杀杀何时休?恩恩怨怨多纷扰。”
“只有彼此包容,才能和谐共兴。”
“同一个洪荒,同一个梦想。”
随后,这十多道人影手拉手,歌颂起了三清与道祖、女娲与盘古,场面一度十分和谐,让旁边想开口呼喊的李长寿,额头渐渐被黑线吞噬。
这么【下头】?
强行和解,最为致命。
天道对生灵、不对,进入封神台后,其实已成了天道序列的一部分,且完全被天道驱使,自身的性情被更改……
再强的仙人,死后只有残魂又能如何?
道祖这一手确实是厉害,为了天道自身稳固、这些仙神今后在天庭安心当差,也是煞费苦心。
不服不行。
李长寿并未多说什么,略微思索,还是派了就近的纸道人赶去阐截两教对峙之地,看看是否需要自己进行调和。
两教初战竟就有这般大的折损,确实是出乎李长寿意料。
也是惯性思维,觉得道祖在维持原本的封神剧本,没想到道祖也会发散思维,自己拆解了剧本。
只注重结果而不注重过程的道祖,当真比此前更为棘手。
嘶——
道祖莫非已经知道自己的底牌是什么?所以着急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觉得自己还是要稳一些,就当道祖老爷不知自己底牌,保持自己现有的基调。
没办法,胜算还是太低了。
越是到这种时刻,在能够继续忍耐的前提下,就越要保持足够的耐心。
主动与被动的转换,往往就在于不经意之间。
今日为何会爆发这般大规模的斗法?
这,就要自石矶离开洞府时说起,而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李靖的特殊身份。
太白义子。
前有压龙之事,李靖父子此时已成了洪荒的名人,陈塘关也成了吸睛之地。
虽时隔半年,陈塘关平日里的基调,一直都是恢复建设、运粮屯兵,但仙人们对此地的注意并未落下。
这就导致,碧云童子被哪吒一箭误杀,石矶怒气冲冲前往陈塘关的路上遇到哪吒,截教、阐教的大师兄就有了相同的判断。
【坏了。】
今日怕是就要打起来!
而两教又同时选择了同一个路数——核心弟子先不露面,让稍微边缘、也有几分实力的圣人弟子去碰一碰,试试水。
阐截不免一战。
这已是西方教彻底瘫痪之后,两教仙人都已接受的共识。
对于多宝、广成子这般执掌教务的大师兄来说,要做一些决定颇为困难、顾虑太多,生怕不一留神就陷入大劫的陷阱之中。
谁都想多保留自家元气,谁都不想各自同门赴死。
且说那石矶娘娘与哪吒对峙,哪吒不知该如何言说,只是说自己练箭、并非有意而为,也愿意承担责任,任打任骂。
李长寿手持打神鞭,自是看到了前因后果。
石矶当时应当是被劫运影响,肝火旺盛,直接说要重罚哪吒,还要去陈塘关去找哪吒之父问罪。
哪吒顿时也有些急了。
上次打死了一条小龙,那小龙的家人来了,把陈塘关毁了大半,这半年刚修了个七七八八。
这石矶看起来道行高深,若是一把火再把陈塘关烧了,那岂不是又连累了大家?
“此事是我干的,阿姨你要打我受着,要杀我就跟你斗法。
我非有意而为,与你这弟子也无冤无仇,若是要因此取我性命,那我也是不服的!”
“好一个伶牙利嘴!”
石矶火冒三丈,抓出白骨剑、手持九节鞭,对哪吒斥骂一声:“谁是你阿姨!”
“呃……奶奶?”
“你这小子,今天我打定了!”
石矶立刻就要出手,一直躲在侧旁的太乙真人忍不住跳了出来,对着石矶嘲讽几句。
后面的事情,也就如石矶所说那般,石矶出手要打太乙,太乙一狠心直接祭起了九龙神火罩。
可不同的是,神火罩光芒闪烁时,天边已有道道流光,阐截两路仙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石矶不大不小算是截教一号人物,就这般被打杀了可还行?
截教仙当即大怒,欲杀太乙,这位真人淡定的一笑,言道:
“洪荒德行千千万,截教道友占一半,石矶对贫道出手,贫道莫非还要站着被打不成?”
截教群仙怒斥太乙强词夺理,两教第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待李长寿的纸道人赶来,此地众仙已是各自退去,分做东西而立,广成子与多宝道人齐齐现身,各自于阵前对峙。
两教阵前,数十具尸身也被双方仙人抬了回来。
能进封神台的毕竟是少数,而阐教一方死伤多是没什么分量的边缘弟子,截教一方着实被阴了几个高手。
李长寿却并未向前,略微思索,淡定地在云上盘腿坐下,拿出一卷布帛,将布帛缓缓摊开,在上面写着什么。
两教仙人顿时有些纳闷,却看不透李长寿身周道韵,纷纷猜测,这是封神主理人的必要工作。
帮哪边?
其实哪边都不能帮。
截教一方并无自己亲友,阐教一方也没自己多少熟人。
想想当日龙族镇压陈塘关时,阐教仙人来的时机何等巧妙,刚好是李靖等人即将撑不住,龙族锐气被折损、天庭有了动静。
今日呢?
石矶娘娘刚出洞府,怕是已开启了挪移大阵,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抵达此地。
阐截两教,半斤八两,此时已都从道门立场,转成了各自教派的立场。
这是仙之常情,本是无可厚非,但李长寿心底多少还是有些郁闷,毕竟自己此前为了搞团建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
理想在现实面前,果然不堪一击。
所以李长寿今日并不准备开口,只是将双方各自的仙神迅速画了下来,算是做个记录。
他在这里,就代表了人教中立的态度。
广成子面色冷寒,负手而立,定声道:“截教诸位道友莫非已是忍耐不住?先灭西方,再灭昆仑,成就洪荒第一大教?”
多宝道人叹了口气,油光发亮的脸上满是苦笑。
“道兄何必这般言语?非要将错归咎于我截教一方?
大劫在前,你我心底早有定数,何必如此作态?当真让贫道有些不耻。
今日,我截教仙死伤更重,石矶更是被太乙道友活活烧死,这该如何言说?”
有关教运,太乙真人难得正经几次,立刻于云上向前半步,淡然道: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石矶道友既对贫道出手,自该想好贫道还击她是否能受得住。”
多宝道人身后,无当圣母向前半步,冷声道:“石矶师妹先死了弟子,自身必然有情绪,道友下手如此之狠辣,当真念过道门三教一家之事?”
太乙真人讪笑了声:“贫道本也不想对石矶下死手,可贫道这神火罩有个坏处,就是专烧业障。”
“你!”
龟灵皱眉轻斥:“太乙道友,贫道当真看错了你,你已是占得了便宜,竟还如此诋毁石矶师妹!”
“贫道只是说实话,”太乙真人袖袍甩动,一缕金光弥漫而出,“这是烧死石矶得的功德,贫道一并奉还。
若贫道所言有虚,请紫霄神雷。”
空中各处安安静静,全无半点异动。
截教众仙此时大多陷入沉默,但各自的愤怒并未消退。
确实,有许多教内弟子,自身跟脚不够清白,有过许多不光彩的过往,让他们少了几分底气。
但杀劫已落,仙血已流,如何能回头,又怎么能低头!
多宝道人叹道:“广成子,贫道再称你一句师兄,今日再问一句。
这大劫,如何过。”
广成子双目半垂,淡然道:“各凭本事,各寻机缘。”
“好,这是你选的师兄。”
多宝道人定声:“我截教仙自今日开始,不得妄出各方仙岛,若出岛在大劫之中身死道消,自是本心不定,与截教无关。
但今日起,若我截教不出岛,阐教仙还要来岛上杀我教内兄弟姐妹!
截教上下共讨昆仑!”
广成子双目睁开,眼底神光涌动:“善。”
“我们走,”多宝冷然道了句。
太乙面露几分无奈,向后退了两步,负手站在阐教仙之中。
截教仙道道目光看来,带着愤恨,带着不甘,但此时只能咽下苦果,带起战死仙人的尸身,化作道道流光,射向了就近的仙岛道场。
阐教众仙静静站了一阵,见无人出声,广成子收起阐教仙的尸身,抬手做了个手势,一名名阐教仙驾云回返中神洲。
此地,只剩下哪吒、太乙、玉鼎真人三道身影。
顺带一提,李靖还在驾云赶来的路上。
哪吒小声问:“师父,我是不是……又闯大祸了?”
“乱想什么,”太乙真人抬手推了下哪吒的脑袋,“错的不是你,你现在还不懂这些,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玉鼎真人轻轻一叹,并未多说什么。
太乙看向李长寿,但李长寿只是含笑点头,并没有开口之意。
两位阐教真人会意,也知此时不便与李长寿交谈,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驾云带着哪吒,朝陈塘关而去。
阐截双方已开始全面冲突,此时李长寿去做任何团建都已无用。
哪吒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坐在云上的身影,小声道:“那不是那天帮我们的干爷爷吗?今天他为啥没帮我们?”
太乙真人苦笑道:“因为我们今日做的,说不上对。
你干爷爷公私分明,他只站在对的一方。”
“那,我们做错了吗?”
“也不能说错,”玉鼎真人温声道,“这世上之事,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很多时候只能做出选择。”
小哪吒满是不解,啧了一声。
“别多想了,”太乙真人看向东海的方向,“截教今日还能退一步,其实已是仁至义尽。
相比他们,咱们就显得太狠了一点。”
玉鼎真人道:“截教万仙来朝,广成子师兄也有些无奈。”
“是啊,”太乙目中光芒闪烁,“不然,贫道今日也不会找到机会就杀了石矶。
这场大劫,终究是心软不得。
师弟,要不你暂时将洞府搬来乾元山吧,咱俩住得近一些,也好有个照应。”
玉鼎真人:……
阐截大战之地,些许灵气旋涡残留之处。
李长寿慢慢站起身来,他想了想,在已经完成的画卷上,写了一个还算别致的标题。
《封神纪实·决裂》。
画卷中,阐截双方总共近千名仙人互相对峙,尸首悬浮、仙血晕染。
清朗的天地被他换成了昏黄色,两教仙人背后,多了一只只狰狞的凶兽,他们脚下的大地却是一片灰暗。
天道拨弄,生灵私欲;
各为自身,立场纷争。
这就是封神大劫。
生灵之恶已被天道挑起,仙神也不过劫灰二字。
洪荒,神通,法力,仙圣。
说来说去,还是跳不出人性二字,逃不过伦与理之间。
“罢了。”
李长寿摇摇头,道心之中的一扇门缓缓闭合,李府后院,那存在了许久的高级家丁纸道人,化作灰烬悄然消散。
护好人族就是。
……
小琼峰上,钟灵抬手对着铜镜轻点,其上的画面缓缓消散。
灵娥托着下巴坐在桌旁,略微有些出神。
有琴玄雅低声道:“阐截之战,已是无法挽回了吗?”
“这就是大劫呀妹妹,”钟灵笑道,“生灵就是这般,若每个生灵都是道心无垢,天道再强也只能将它毁灭。”
灵娥轻声道:“还好云霄姐姐今日并未现身,不然师兄心底定是说不出的难受。”
“我倒是觉得不会,”钟灵摇摇头,“云霄终归是截教弟子,她又是重情义之人,后面少不了要出手与阐教对战。
如何救出云霄才是难点。”
有琴玄雅道:“我记得师兄曾说过,玉帝陛下为云霄仙子降下了一道旨意,可以免她入劫。”
“那只是免她被劫运驱使,”钟灵纠正道,“劫运驱使她身边人,一样可让她陷入大劫之中。
你们注意到没?
阐教这边对那些陨落的仙人,其实颇为冷漠,因为他们平日里本就没太多交集,只是各自修行。
截教这边就十分在意,不少仙人都有拼死一战的冲动。
从这一面去分析,最后的赢家应是阐教。”
有琴玄雅皱眉道:“截教更重情义,为何……”
灵娥轻轻摇头,叹道:“情义在大劫中便是枷锁,刚刚斗法时,不少阐教仙人身上都亮起了功德金光,这就是截教最大的问题。
藏污纳垢太多了。
就如凡俗中的打家劫舍之恶匪,他们也各自讲义气,却不能说他们因为讲义气而可免罪过。”
“灵娥说的不错,看人不能只看一面。”
混沌钟的钟灵面色有些无奈,笑道:
“我真的镇不住截教教运吗?
不尽然。
我若在这一瞬镇不住,也可向前、向后各借一瞬,三倍岁月大道之力自可镇压截教教运,只要镇得住一瞬,我就可将教运完全凝固。
咱就这么点本事了。
但,着实不敢,也有些不愿。
喝茶吧,你师兄自有解决的办法,他的算计恐怕比各位圣人都要深远,你们不必担心,道门元气也不会被打空。”
灵娥眨眨眼,小声嘀咕:“钟姐,你能看到即将发生之事吗?”
“怎么可能!”
钟灵连连摆手,“咱小破钟哪有那种能耐,不然也不会被你们师兄一脚踹回洪荒。
小破钟,小破钟,谁都招惹不起的小破钟。”
言说中,钟灵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轻轻哈了一口气。
我去,差点聊爆。
单章:聊一聊最近的创作困境
丫的,这封神演义实在是问题太多了。
越剖析、越分析,越觉得这里面不只是宿命论的问题,而是存在一种相对如今主流思想扭曲的东西。
很多读者可能也感受到了,在封神演义的影子下,本应该轻松的文字,变得有些喘不过气。
当前这个封神剧本我倾注了很多心血,比如,为了让哪吒避免悲剧性煞费苦心,但写出来的效果却不尽人意,因为脱胎于封神剧本的哪吒,本身内核并不如魔童剧本讨喜。
我本以为是自己的文笔还不够,但回过头看,不只是自己能力的原因,而是封神演义为什么不能跟四大名著相比的核心问题。
他有封建理学对人性的扭曲,却失去了对人性弧光的延伸,以及对封建思想的反抗。
我其实不想去写封神原本的故事节点,但几个节点不去串联,完全就是另外的东西,这是我最为犹豫的。
即——要不要在魔改封神的同时,保留对封神演义原著的尊重。
比如太乙杀石矶,太乙真人之前塑造的形象就会被摧毁,但不杀石矶,道祖又不可能放过太乙,从合理性和故事逻辑出发,这就是太乙必须展露的阴暗面,与我们追求的轻松文风严重不符,形成了强烈的割裂感,而我也没办法在这个基础上深挖人设。
真的,这事让我几晚上睡不好,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我向后审视后续的剧情,如果按照我辛苦设定了几个月的剧本走下去,这种人物的扭曲感更强烈。
这种创作感觉十分痛苦,但我选择了这条路,只能不断去挣扎、去尝试新的东西。
封神体系的核心是什么?
预设的正义性,即所谓的天命。
这是受春秋战国的思潮开始,扬周贬纣,一层一层不断扭曲的事物。
也就是在昨天,我才咬咬牙,决定打破原有的藩篱。
——就是那十几个本该在万仙阵挂了,却此时出现在了封神台的魂魄。
上一章,李长寿关闭自己心门,就代表着另一个走向。
封神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原作半点影子,不是我不尊重封神演义原著,只是因为这个原著实在是槽点太多,没有多少能够拿到如今社会去颂扬的、正能量东西。
作者菌真的尽力了,差点被封神演义逼疯掉。
我原本计划的是封神结束开始进入完结篇,但现在,原本十多万字的完结篇,我可能要写长一点,着重写一下化胡为佛的过程作为剧情厚度的弥补,但不会拖沓剧情。
后续封神大劫,会以三个**剧情为串联,深挖一些比较受欢迎的人物,避免引入更多不重要的人物。
小哪吒的剧本缺了悲剧性,本身就不太打动人了,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但我必须尊重文风,不去写悲剧性。
有位读者老爷的章说里面说‘看对了作者’,真的让我差点泪目。
其实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思维陷入怪圈,想去重编封神,重编其实并没有脱离封神的框架,以至于现在陷入了创作上的莫大困境。
现在我才想明白,根本就不必有重编二字,我写的是师兄,不是封神演义。
吸取经验教训,这也是写作路上的一次磨砺吧
师兄这本书,其实不只是写作技巧的提升,也是自己对故事内核把握的提升,我会反复总结,继续向前努力。
不过封神剧情对总体影响不大,李长寿现如今已经走上了跟天对立的局面(只能说,还好我把主线加入了封神剧本)。
长寿后面的破局会以大家想不到的方式,如果有人猜到了。
那我就当场,把键盘,吃掉!(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总共就十几种可能)
继续码字了,下章应该凌晨较晚,因为没人跟我抢楼。(不是)
第六百九十三章 公明大婚!
阐截初战第二日,云雾弥漫的三仙岛上。
截教八大弟子除却无当圣母之外齐聚于此,喝了几杯茶,吃了点碧霄做就的点心,就开始谈论起了此前之战。
多宝道人向后一瘫,有气无力地抱怨着:“这事,也太难了。”
砰!
金灵圣母一拍石桌,骂道:“大师兄,你当真就不该说那些话,就该与他们直接开战,打个痛快!”
多宝手一摊,问:“那,西方教两个圣人来了怎么办?”
金灵圣母顿时有些语塞。
侧旁静坐的云霄略微思索,轻声道:“是否可想个办法,让圣人不参与圣人弟子之征伐?”
“不可能,”赵公明倚靠在凉亭石柱旁,“之前阐教为何不断袒护西方教,就是在这里等着。
二师伯算计的太深,咱们这些小弟子不是对手啊。”
琼霄哼道:“反正觉得有些过分。”
龟灵柔声辩解了一句:“其实归根结底,也是咱们仙人太多,阐教那边压力比较大呢,不然二师伯应该也是很慈祥的。”
碧霄小声叹道:“大师伯若是能支持咱们就好了。”
“大师伯只会在后面帮取得优势的一方,”赵公明道,“这个咱们之前讨论过了,大师伯的目的定是保住道门更多元气。”
七位男仙女仙顿时陷入沉默,各自思索。
赵公明笑道:“咱们也别这般悲观,大劫又不是不能扛,大不了,贫道去紫霄宫一躺。”
轰!
空中突然传来闷雷声,赵公明哆嗦了下,忙道:“躺那表示对师祖老人家的无限敬意……”
那股淡淡的天威这才消散。
碧霄噗嗤一笑,其他几位仙人也是一阵莞尔。
金灵圣母苦口婆心地叮嘱道:
“你呀,现在已非此前那般,圣人大教不起争端。
你现在躺在阐教门前,他们怕是眼都不眨就把你剁了。”
赵公明抚须轻叹,言道:“开个玩笑,我这套路比较适用于非大劫时期,现在已经不行了,咱们跟阐教,已彻底撕破脸。”
多宝道人嘀咕道:“对了,你俩的事,啥时候对教众公布?”
赵大爷怔了下,金灵圣母先是微微皱眉,又低下头去,虽然表情极力保持镇定,但耳根却是瞬间红了起来。
碧霄与琼霄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眨了下眼,前者立刻会意。
碧霄道:“大哥,我觉得你有些过分了。”
赵公明挠挠头,笑道:“这个,是有些过分哈……过分啥?哪里就过分了?”
“拖着婚事呀,”琼霄双手一摊,“金灵师姐与你结成道侣这都多久了,你却还藏着掖着,我们金灵师姐怎么想?”
“就是就是!”
碧霄完全不给赵大爷开口的机会,又道:“现如今大劫当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全面大战。
你总该给金灵师姐一个交代。”
“这……”
云霄轻轻皱眉,轻喝一声:“胡闹。”
琼霄、碧霄、赵公明、多宝道人双腿齐齐一软,还好都是坐姿,不然差点就撑不住身形。
云霄叹道:“此时刚有教中仙人因大劫赴死,并不是谈这般事的时候。”
“云霄师姐此言差矣,”龟灵圣母笑道,“我倒是觉得,此时教内上下人心惶惶,都知那西方教二圣站在阐教一方,咱们哪怕再人多势众,怕也难抵西方教二圣之力。
更何况,大家都知咱们截教没有镇压气运的重宝,大劫可能会是受损较重的一方。
我倒是觉得,咱们不如借着为公明师兄与金灵师姐操办婚事,冲冲喜,给大家打打气。
让大家觉得,咱们这些大弟子都没慌,他们心里自然会多些自信。”
云霄静静思索,随后含笑颔首,言道:“这般倒也可说得过去。”
“咳!”
多宝道人清清嗓子,言道:“为兄说几句。
为兄觉得,现在咱们截教迫切需要一场喜事,可以给阐教那边发个请柬,最后试试能不能挽回下三教关系,找到其它破局之法。
当然,估计是悬,但咱们也该努力下,如此才可无愧于心。
云霄师妹跟长庚师弟是暂时凑不上了,长庚现在主劫,师祖和大师伯肯定不允在这个节点。”
云霄淡定地端起茶杯,若非是纤指有轻微到不可观察的颤抖,当真是看不出她道心的羞涩。
赵公明看向金灵圣母,后者却是略微扭头,小声道:“你看我作甚……”
“那、那个,咳!”
赵公明清清嗓子,站起身来,凝视着金灵圣母,“金灵,可吗?”
“婆妈!”
金灵圣母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盯着赵公明道:“结成道侣就结成道侣,办个婚事就办个婚事,何必这般畏畏缩缩。
当年我不想对外言说你我之事,就是怕金光师妹心底有些介怀。
如今金光早已知晓了,倒也不必继续隐瞒。
何时操办?”
赵公明眨了下眼,双手轻颤,忙道:“我、我去问问长庚!我去问问长庚!”
“问长庚作甚!”
金灵圣母目中有些不满,“咱们俩的事,自是咱们俩做主。”
多宝道人却道:“此事当问长庚,他坐于大劫之外,看事比较全面;咱们身处局中、难免会被天道干涉。”
“哼,”金灵圣母似是找到了合适的台阶下,抱怨一句,“他呀,对他长庚老弟比对我上心多了。”
几位仙人不由莞尔。
云霄道:“此事莫要咱们商量就定下,还是先请师尊定夺较为妥当。”
“师尊早就盼着了,”多宝道人嘿嘿一笑,“不如这样,咱们分头行动,让公明去与长庚联系,云霄你与金灵去请示师尊。
咱们几个,去各处讲讲道,先稳定下教内士气,再在讲道时,对大家提起公明与金灵之事,让大家有个准备,不至于收到请柬时过于突兀。”
碧霄喜道:“总算能……”
“你在家写喜字,”云霄淡定地道了句。
碧霄那张小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小嘴一扁,差点哭出来。
她太难了。
……
“大婚?现在这个节骨眼?”
碧游宫,通天教主听到之后着实愣了下,随后仰头大笑,笑了足足小半天。
“妙啊!妙!
贫道的弟子就该如此洒脱,什么大劫,什么劫难,那都是浮云。
准,为师当然准了,就在这碧游宫,大大方方的办!
对了云霄,你让长庚给为师写段有深度有内涵的贺词,记得尽快。
大婚一应用度,碧游宫自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台阶下,云霄不由轻轻摇头,低头领命而去。
待云霄走后,通天教主笑声渐渐停下,慢慢坐在台阶上方,轻轻呼了口气。
这位圣人老爷没什么高深莫测的表情,也不喜欢端什么架子,此时却难得露出几分忧愁之意,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长发,对着台下一阵愣神。
“师尊……”
通天教主喃喃着这两个字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苦涩,又有几分洒脱。
天庭,小琼峰,湖边草屋中。
李长寿愣愣地坐在书案后,看着面前的传信玉符。
这是给赵老哥的紧急传信符之一,制作比较繁琐,不过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
刚刚老哥说的是什么?
大婚?跟金灵师姐近期大婚?
这,封神大劫都开打了,现在想起大婚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是,截教一边都是啥脑回路?
阐教此时都在商量着如何坑杀截教弟子,截教弟子那边一拍脑袋——咱们冲冲喜吧!说不定就转运了!
绝对是这样!
他就算没在‘案发现场’,也知道必然会有这种话出现。
李长寿抬手揉了揉眉心,有点无力吐槽。
心底泛起了重重念头,又不由乐了几声。
罢了,老哥既然想大婚,那自己自是要全力支持。
这是跟封神大劫无关的事,不会涉及大劫运转,道祖也不会干涉自己的行动。
‘是自己心胸不够豁达?还是老哥心太大了?’
李长寿长身而起,背负着手,溜达出了木屋,朝着棋牌室逛了过去。
棋牌室中,灵娥迅速停下手中搓牌的动作,扭头看向林间行走的师兄,小声道:
“我师兄来了。”
“来就来吧,”钟灵嘀咕道,“快开快开,一把就把之前输的赢回来!”
“嗯……”
灵娥捏着自己小下巴轻吟两声,“师兄在笑呢,也不知怎么回事,之前看师兄总觉得很忧愁,现在看师兄,咋觉得师兄突然就开心了呢。”
有琴玄雅眨眨眼,这也能感觉出来吗?
为什么她觉得,长寿师兄一直都是微笑的表情,仿佛三界任何难题都难不住他一般。
正此时,李长寿身影几次闪烁,已是出现在了棋牌室内。
“娥,弹个曲儿来听。”
“哎~”
灵娥答应一声,立刻站起身来,甩出两只纸人化作少女,在一旁收拾古琴和锣鼓。
李长寿撸了撸袖子,笑道:“我来替你打两圈。”
熊伶俐、有琴玄雅、包括钟灵,此刻都是微微一呆。
钟灵轻吟几声:“你……彻底放弃跟道祖扳手腕了?”
“嗯?”李长寿笑道,“我跟师祖没有任何矛盾,只是我有时候必须代表生灵立场发声,这是自身大道决定的。
因为现在天道对生灵形成了比较强的压力,所以我的大道必须去均衡掉这份压力,才能获得道境增长。
我挺崇拜师祖的,说心里话。”
钟灵翻了个白眼,一副‘信你才有鬼’的优秀表情。
有琴玄雅问:“师兄不忧愁阐截之事了吗?”
“愁归愁,日子还是要过的嘛,”李长寿熟练地架起了玉牌,侧旁已传来了悠扬地曲调。
李长寿道:“其实也是有件喜事,藏了这么久的公明老哥与金灵圣母的喜事,终于要开始操办了。
可喜可贺,当喜当贺。”
熊伶俐眨眨眼:“那表兄你啥时候大婚呀。”
灵娥琴声瞬间错拍,有琴玄雅低头不语,一旁钟灵看看左右,在桌子下踢了熊伶俐一脚。
“小孩子家懂什么!摸牌摸牌!”
李长寿笑而不语,倒是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哗啦啦的声响中,棋牌室渐渐恢复了此前的欢声笑语。
灵娥在旁又是弹琴奏曲,又是煮茶温酒,前前后后的不断忙活,却是颇为欣喜。
顺带一提,刚才赵公明问李长寿,近期何时适合举办大婚,李长寿并未给出答案,只是说稍后去帮忙问问,看看哪天是吉日。
其实,此时洪荒中,也就俗世讲究时日的吉凶。
天道运转、星象挪移都是有内在的规律,与吉凶并不挂钩,也就白泽这般先天大神通,能够预测吉凶,或是透过卦象看某事吉凶的占比。
但李长寿是何人?
天庭普通权神!
他选了个看着不错的日子,去了天庭‘星辰司’一趟,大手一挥,定下这日为洪荒通用吉日,宜婚嫁、无风雨的那种。
一点小权限,不值一提,完全不值一提。
李长寿本体出来一趟,自是要把各种事一口气办了。
他特地招回了敖乙,将吉日写在红纸上,让敖乙这个截教弟子去截教送信。
又去了姻缘殿,与月老交流了下先天大能婚配之事该如何操作。
月老作为天庭资历最老的那批仙神,自是有些门道,一听是太白星君的老哥赵公明要大婚,顿时拿出了看家本领。
无中生有造泥人。
一对姻缘泥人就这般摆上了,虽然没有任何天道约束之力,但月老还是给他们打了个漂亮的死结。
无他,图个吉利。
李长寿随后去了凌霄殿,对玉帝陛下当面提起此事。
最近一直不曾现身的玉帝顿时也来了兴致,笑道:“这截教,当真让吾刮目相看,而今大劫当前,竟还能如此洒脱。”
“大抵教风如此。”
“长庚你说,吾当送公明哪般贺礼较为妥当?”
李长寿笑道:“陛下,天庭不适表示什么,若要送贺礼,还是通过瑶池那边,派去一二仙子就可,天兵天将不宜现身。”
玉帝仔细思虑了一阵:“长庚言之有理,对了长庚,你……大劫之后,可否在天庭多留百年。”
“这,”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小神多谢陛下偏爱,但后面之事,小神也说不准。”
“唉,”玉帝摇摇头,“罢了,吾也不好多勉强你,长庚若是有任何疑难、困惑之事,都可随时找吾言说。”
“多谢陛下,”李长寿与玉帝对视一眼,这君臣露出几分相似的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到大婚,那必然是要准备贺礼。
公明老哥跟自己羁绊太深,礼物送的轻了,那绝对拉胯;可一味追求价值多高,又显得颇为俗套。
可自己还能给赵公明老哥什么贺礼?
大劫不灭?
这个倒不是不能考虑,虽然很有挑战性,但太过抽象。
世上可有那么一份恰到好处的贺礼,既显得情谊深厚,又不会落入俗套之中,还能对老哥有所增益的。
自己最擅长的……遁法?
这是寓意让赵公明老哥摆脱婚姻的束缚,躲得远远的吗?
送宝物?
自己已经给了一把乾坤尺,此时能送出手且能对老哥有增益的宝物,并没有几件,比如准备日后给李靖的塔。
托塔李天王的塔还是不能乱送的,万一牵扯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因果,岂不是害了老哥。
李长寿本是想换个思路,给一份让金灵圣母开心的贺礼,但他扭头就发现,灵娥已是给金灵圣母准备了一件华美的衣物。
自己总不好跟自家师妹争创意。
诶?
有了。
李长寿眉头一挑,突然想到了一点好物。
自己可以炼制一些丹药,再去五庄观求两个人参果,奔个好寓意,弄个‘枣生桂子’的洪荒高端版本!
嗯,九转金丹搞两壶,这东西最是实用。
坐骑也可以考虑,给老哥弄个威风点的坐骑,接新娘子也有气势。
如果是凸显诚意,还可以动手做个木工玩具,给老哥以后哄孩子用……
与此同时,敖乙一路风驰电掣赶赴金鳌岛,辗转进入碧游宫、寻到赵公明后,将手中的红纸递了上去。
赵公明拿着看了眼,双手一颤,开心不已。
“定下了!定下了!婚期定下了!”
碧游宫内的截教仙齐齐精神大震。
第六百九十四章 娥这波,必须有排面!
“赵公明大婚?”
昆仑山玉虚宫,后山飞瀑阁楼。
广成子看着面前摆着的请帖,目中带着几分犹豫。
阁楼中,十二金仙来了九位,缺了在陈塘关暂且住下的太乙与玉鼎。
赤精子扶须道:“截教此时大婚,必有算计。”
文殊颇为认可地点点头,言道:
“不错,哪有斗法刚结束,就直接要开始大婚的?
而且金灵圣母与赵公明?
莫非,是截教内部外门和内门有间隙,想通过这次大婚,然后让内门和外门紧密联合?
若如此,咱们当要多考量考量了。”
侧旁,那不在十二金仙之列,但近来颇为活跃的云中子,不由得扶须轻叹。
他道:“金灵与公明之事,贫道早有耳闻,他们此前之事秘而不宣,早已是道侣多年。
这次办大婚,或许没有各种弯弯绕绕,就是为了在大劫之前,解决一二心事罢。”
广成子道:“先不必考虑这大婚为何举行。
此次截教发来请柬,其内言辞恳切,若是咱们不给回应,未免就弱了咱们老师的面皮。
各位师弟师妹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若要派人过去,如何能圆满而归?”
众仙顿时被这问题难住了。
阐截初战刚罢,双方已是完全决裂,这个时候无论谁过去,都像是给截教添堵。
截教人多嘴杂,也不乏太乙真人这般善口技者,若是一二话语不对打起来,非但过去的仙人危险,又让人说他们阐教故意去打砸。
当真是颇为为难。
那道行天尊笑道:“师兄,贫道倒是有个主意。”
“讲来。”
“咱们玉虚宫,不是有两位据说与大劫密切相关的弟子,一人唤做姜尚,一豹唤做申豹,他们如今道行已算凑合,申豹已是过了金仙劫,姜尚……”
道行天尊话语一顿,纳闷道:“他成仙了没?”
“还没,”赤精子禁不住一手扶额,“贫道受师命负责指点他修行,当真愚、咳,也不能说愚钝,他是那种、那种很特别的炼气士。
几元会遇不到一个,一个不留神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稍微不留意估计就能渡劫成就地仙果位。
当真是……”
“哈哈!”
那稍年轻些的灵宝**师抚掌轻笑,随后就发现各位同门表情严肃,也就缩了缩脖子,停下了笑声。
这不好笑吗?
黄龙道人道:“贫道去吧,之前大战贫道也没出手,只要脸皮够厚,任他们说什么,贫道都不答应就是了。”
“这可当真是个苦差事。”
“也不一定,”广成子笑道,“长庚师弟自是会去的,有长庚师弟在旁照料,黄龙师弟自不必多担心。
是了,那姜尚还有另一重身份,当与黄龙师弟一同前去,截教自不会对他为难。”
赤精子道:“那申豹前世乃是金鳌岛炼气士,也可同去。”
“如此,就这般定下,”广成子面露正色,“稍后备一份厚礼,由黄龙师弟、申豹师弟、姜尚师弟,一同去截教贺喜。”
众仙各自点头,尽皆称善。
不多时,赤精子与黄龙真人去后山寻申豹与姜尚。
申豹正在山涧旁修行,身周飘着淡淡的清气,自身道韵无比周正,眉目也没了什么妖气,两鬓白发更增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专业一点,这叫鹤发。
赤精子言说去截教贺喜之事,申豹面露为难,毕竟他也知阐截已起了大战。
但他思前想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虽然这如同主动去坐砧板,但自己或许也能为三教一家亲发挥点作用,让大家以后斗法的时候念些旧情。
于是,赤精子与黄龙真人再去找寻姜尚。
姜尚正在玉虚宫侧旁一处回廊中,与几位刚上玉虚宫不过数百年的仙人论道,他坐在稍显角落的位置,此刻闭目凝神,思梦之道、入乡之法。
瞌睡了。
赤精子与黄龙真人对视一眼,含笑向前。
正论道的各位玉虚仙停下话语,一人连忙用仙力推了下姜尚,姜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眼底还是迷茫,下意识就拱拱手,笑道:“贫道曾有三十二房妻妾,不如就说说这人欲大道。”
赤精子、黄龙真人脚步一顿,额头齐齐挂满黑线。
这容易走火入魔的根,这不就找到了?
也不知是哪位玉虚仙笑了声,回廊内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让玉虚宫更增几分男仙们的愉悦。
……
岁月如白驹过隙,一个半月眨眼就过。
截教该赶回五部洲的都已赶过来了,赵公明与金灵圣母即将大婚的消息,也在五湖四海传遍了。
因大劫所涉,截教并未广撒请帖,以免各位与截教仙有一腿、咳,有交情的非截教仙人陷入劫运。
除却给阐教的请帖,让阐教自己发挥之外,截教的请帖分给了四个势力。
首先自然是天庭。
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正式发出请帖,邀请太白金星、月老几位正神来吃喜酒。
本来还有一只请柬是给天庭某位元帅准备的,但截教也不确定,现在玉帝化身更新到了多少代,是否还是那荃峒,就怕发了个寂寞,也就干脆不发。
其次就是三千世界中的仙盟,各位仙盟副盟主尽皆有邀请,负责发请柬的便是吕岳。
吕岳本来还担心,这些副盟主可能不给他们截教面子,想着在请柬上搞点奇毒,解药放在喜宴上。
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做个好仙,收住了这种专业且疯狂的念头。
各位仙盟副盟主有半数答应前来,有半数要看手中事务,毕竟现如今仙盟也是三千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他们自是要慎重一些。
第三个收到请柬的势力就是邻居龙族。
只不过龙族刚经历过陈塘之伤,现在挺郁闷的,估计也就是送来几百只宝箱,不会有重量人物参加。
第四方势力却是外人不可知的。
赵公明邀了小琼峰棋牌室各位成员,以及坐骑兼主勺白泽。
他在度仙门黑池峰混吃混喝的那段岁月,自也是十分潇洒、记忆犹新,这请柬私人性质较重。
但这里面就有了一点点风险。
白泽什么的无所谓,趋吉避凶又皮糙肉厚。
重点就在于,灵娥要出山了。
赵公明的请柬中,明明白白写着蓝灵娥的名讳,灵娥从师兄手中接过时,也是颇有些忐忑。
“师兄,我……能去吗?”
“想去就去,”李长寿笑道,“不必多想其他,你想去公明老哥的婚礼,我自是会带你一起过去。”
灵娥颇为懂事地道了句:“那我就不去了吧,师兄还要分心照料。”
“一同来就是了,”李长寿抬手捏了捏灵娥的脸蛋,她顿时不满地鼓了鼓嘴角。
李长寿笑道:
“稍后我去兜率宫中,请老君赐一幅笔墨,算是人教给公明老哥的贺礼。
若公明老哥大婚时有人捣乱,便是与我人教为敌。
再有通天师叔在旁坐镇,我也不必费心关照你?”
“真哒?”
灵娥踮了踮脚,小手在身旁做小翅膀状,都快要飞起来了一般。
李长寿笑道:“到时候别怯场就行,碧游宫定会大能云集。”
“嗯!”
灵娥答应一声,小手一指李长寿身后。
“师兄,伶俐被牛顶飞了!”
李长寿下意识扭头看去,却见灵兽圈安安静静,刚要回头时,只感觉脸上被人轻轻碰了下。
完全扭过头来时,灵娥已是化作流光飞去了小琼峰另一端……
啊这。
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青涩的套路。
李长寿摇摇头,负手走向丹房方向,构思着心火烧的终极改进之法。
到了公明与金灵大婚这日,李长寿换上了一身洁净的道袍,用自己本来面貌、多增加了几重降低魅力的封印。
无他,既要彰显诚意,也不能抢老哥的风头。
上辈子伴郎界的规矩,不就是面容端正且不能帅过新郎。
熊伶俐在家看门,有琴玄雅有任务外出斩妖除魔,遗憾错过了这次好事。
据李长寿所知,玖师叔以白泽弟子的名义,已提前赶去了碧游宫……
帮厨。
她也真不怕被人出来,毕竟临天殿圣女的芳名和特性,三界早已是路人皆知。
道理他都懂,仙人怎么可能!
咳,健康、文明、树新风。
“灵娥?”
李长寿喊了声,灵娥草屋传来一声回应:“师兄稍等我一会儿,我还没弄好!”
李长寿仙识扫过,却被混沌钟的道韵拒之门外。
这混沌钟,很勇嘛。
他静静等了一阵,就听两声叮铃轻响,混沌钟设下的禁制缓缓消散,灵娥草屋的木门被拉开,那精心梳妆打扮的小仙女跳了出来。
李长寿也是看的一乐。
灵娥这打扮也是煞费苦心,衣裙款式较为常见,纤纤长裙浅绿挂青,抹胸洁白绣着清雅兰草,一根玉带束住纤腰,又让她玲珑身段颇显纤秀。
她今日的淡妆十分精细,就连睫毛都是恰到好处的飞翘。
肤白黯了羊脂玉,妙目绝了百花词。
浅唇点点伴芳气,青丝垂垂宛成诗。
那横着的玉钗自是云霄姐姐所赠,脖颈上挂着的碎玉却是师兄此前所给。
她见得了李长寿,先是做了个鬼脸,又低头迈着小碎步蹭了上来,站在师兄侧后方。
羞答答的。
李长寿轻笑一二,温声道:“我驾云了。”
“诶,”灵娥答应一声,跟在李长寿身后,小手提着一只小巧的花篮,其内自是给金灵准备的贺礼。
他们离了小琼峰,出得太白宫,一路上自是引来不少仙神注视。
修为境界不足的,自是什么都看不出。
但修为境界稍高一些的,看灵娥一眼,都是面色大变,而后满是敬佩地看向李长寿,道心各种震颤。
这,难道就是太白金星的底蕴?
怕了怕了。
出了天门,李长寿算了算时间,觉得他们去的稍晚了也不好,于是朝面前点出一指。
乾坤层层向内塌陷,化作了一条七彩流光的通路,尽头便是金鳌岛上空,能见到道道仙光在外缓缓流动,却已是不知聚了多少仙人。
这般神通,其实是燧人氏用过的一招。
李长寿因为刻苦钻研遁法,在乾坤之道上也算是有一点点不足道哉的建树,当时看了一眼,琢磨琢磨,大概也就会了。
这也算遁法的一种,被他命名为——开门遁。
可以说很有文化底蕴,与他的诗性有的一拼。
师兄妹二人刚到此地,金鳌岛上下两片区域顿时投来道道目光。
此刻的金鳌岛,空中隐隐悬浮着四道巨大的剑影,这四只剑影正围绕金鳌岛外围缓缓转动,自是诛仙四剑的投影。
金鳌岛正上方,一座云门、一段连绵的宫殿,碧游宫内已是聚了不少来宾。
这大婚的会场就如此分做了内场与外场,上下分层,井然有序。
李长寿与灵娥刚现身,那守在云门附近的赵公明精神大震。
他身着大喜袍,张开双手迎向前来,开口就是一阵大笑。
“啊哈哈哈哈!为兄苦等,为兄苦等也!”
李长寿拱手笑道:“恭喜老哥,贺喜老哥!与金灵师姐终成眷属!”
赵公明大笑不断,拿捏着腔调,高声道:
“哈哈哈!
此等佳缘,全赖贤弟相助,而今能成喜事,多亏贤弟赠礼呀~”
李长寿当真是被赵公明逗笑了,后者却是一阵挤眉弄眼,两人临近之后,扶手相对,笑声中说不出的快意。
赵公明笑道:“灵娥快……来……呃。”
灵娥眨眨眼,对赵公明的异状略微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欠身行礼,轻声喊道:
“祝贺公明师兄与金灵师姐结成眷侣,幸福美满、琴瑟相合。”
“哈哈哈!”
赵公明的异样迅速压了下去,满是感慨地看着灵娥,笑道:
“多谢,多谢,快,里面请!”
当下,赵公明带着他们师兄妹进了碧游宫,前方自有大批大批仙人主动相迎,除却截教各位门人弟子,还有各路前来贺喜的宾客。
但这些宾客定睛一瞧,表情颇为一致的先是一呆,随后就颇为忌惮,看灵娥的眼神满是羡慕。
灵娥心底有点不解,拉了下师兄的衣角,离着师兄更近了些,传声问:
“师兄,这是怎么了?大家看我的眼神为啥都是怪怪的。”
李长寿:……
“你先把腰间挂着的小铃铛收起来。”
“呀,钟姐啥时候跟出来的!”
混沌钟传出一股灵觉,在灵娥心底咯咯咯笑个不停。
灵娥此刻已是不好去遮掩腰间的‘铃铛’,反倒不如大大方方地亮出来。
她,混沌钟的洗钟小妹罢了,也没啥道不配宝的压力。
刚要进碧游宫主殿,就听一声轻笑,却是云霄带着琼霄、碧霄驾云迎来。
极少会打扮自身的云霄,今日也是做了细细的妆容,但她的妆容并非是为了凸显美感,反而是为了遮掩自身一贯的清冷气质,让自己多几分‘俗’,从而避免抢过大嫂的风头。
饶是如此,她依然是光彩耀目,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后,更是让人挪不开目光。
朱钗轻晃,云鬓娆娆。
云霄向前对李长寿微微欠身,轻声道:“未能外出相迎。”
李长寿换了一个道揖,笑道:“你我得见就好。”
云霄目中带着几分笑意,对李长寿轻轻颔首,便主动向前拉着灵娥退去侧旁。
琼霄碧霄也向前欠身行礼,娇滴滴、脆生生地喊了两声姐夫,李长寿拱手还礼,与赵公明相视而笑。
待三霄请走灵娥,大批仙人立刻涌了上来。
李长寿向前一一还礼,也没什么架子,无论谁来都可寒暄几句,以赵公明的兄弟自居,不断答谢来客。
给赵老哥涨足了面子。
有仙盟副盟主起哄道:“星君大人,您何时大婚啊?”
李长寿笑道:“不急、不急,那就要看玉帝陛下何时给我准假了。”
侧旁角落中,月老身旁端坐的天庭某将军眼前一亮,当下就要开口说话,却被一股不知从哪来的仙力捂住嘴,瞪着眼左右扫荡。
而在另一个角落中,黄龙真人时不时看向灵娥那群女仙的所在,看到灵娥腰间悬的小铃铛。
禁不住低头叹气,近乎潸然泪下。
这,太打击龙了!
正此时,忽听仙乐阵阵,又见百花飘舞,众截教仙子带着灵娥一同朝殿外而去。
琼霄道一声:“我家金灵师姐到了哩!”
赵公明下意识拉住李长寿胳膊,嘴唇一哆嗦:“咋、咋办。”
“还能咋办!快去啊!左右搭把手!”
李长寿顿时哭笑不得,招呼吕岳、秦完、赵江、王魔、杨森等一群截教仙一同向前,推着赵公明向外涌去。
热热闹闹到殿门,众男仙齐齐用力,将赵公明直接推出大殿。
众女仙在殿外左右牵引,让金灵圣母款款向前。
两者自是互相吸引,撞了个满怀,赵公明老脸涨红,将金灵圣母拥住。
后方吕岳一声大笑,众仙顿时笑语连连,打趣、祝贺、调侃不断,金鳌岛的欢呼声远远传来,让这里更增几分热闹。
多宝道人适时出现,清清嗓子,吆喝一声:
“大婚始!请师尊!”
众仙赶紧停下笑声,对殿内高台处低头行礼。
第六百九十五章 你 不 懂 !
‘嗯,长庚哪点都好,就是这贺词写的有些,草率了啊。’
临登场之前,通天教主坐在侧峰华池旁,看着面前的玉符,不断轻吟,有些犹豫。
看这贺词开头,为了塑造一个平易近人的教主形象,用了许多简单的辞藻,什么‘风和日丽’、‘惠风和畅’、‘各位来客自三千繁华齐聚于此’云云。
他是谁?
洪荒现如今勉强也算前几的人物,堂堂三清圣人!
怎么能用如此直白通俗的言语?
那必是要先讲一番大道,再说少许神通道法,讲述讲述两个弟子入门时的囧事,回忆下他这个师父坐在高高的谷堆旁,给他们讲一些色彩丰富的故事。
莫要误会,那是截教必修课程——《不同色虹光于斗法中的多重功用》。
这种路数才符合圣人的格调。
通天教主将手中的玉符收入袖中,背负双手,注视着大殿那边的热闹。
大劫什么的暂且后说。
“师祖”让徒孙们去填劫运,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打不过师祖,也只能默默忍着,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还能有什么办法?
本来还想着自己跟二师兄联手,说动大师兄去跟老师干一架。
可当自己有这念头时,二师兄已经站在了自己对立面。
其实他这个三友中最‘年轻气盛’的都懂,二师兄的性子十分沉稳,没有足够把握不会动手,且很容易被忽悠,骨子里比自己还要护短。
阐截两教的矛盾,延伸成了三清之间的矛盾,老师这一手算计,当真太强了。
‘想跟老师斗,自己还是太年轻。’
通天教主微微叹了口气,背负双手,注视着正起哄的男仙女仙,目光悠远,却似乎透着光亮。
长庚这家伙,对老师到底什么态度?
这是此时通天教主最担心之事。
他感觉最近这几年,小长庚突然硬气了起来,之前明明还挺从心,凡事想的都是保命。
在通天教主看来,这其实是极为珍贵的品质,比他这些弟子动辄就是‘吾道岂能受辱’强太多了。
莫非长庚已是有了什么手段,能确保他不会被老师抹杀?
这种手段当真存在吗?
通天教主略微皱眉。
在天道笼罩的范围内,老师已是无敌的存在,仅有大师兄能牵制老师一二。
他们六个圣人此时只能勉强与天道之力保持平衡,但随着天庭日渐兴盛,自己已颇感有心无力。
老师这几个元会关于天庭的规划,自己这个圣人其实看的一清二楚。
对三界而言,天庭代表秩序,大兴天庭代表推动秩序。
但对老师而言,天庭是一只秤砣,一只能打破‘圣人-天道’平衡的秤砣。
通天教主笑着摇摇头。
自己此时已经感觉到十分明显的天道威压,想必……西方教的二圣人已经喘不过气了吧。
笑。
这几家圣人大教,道门三教外加西方教,其实也是他们几个圣人的助力。
这天地间,自上古而来的秩序,便是由圣人大教撑着。
六圣为天道基石,一方面是指圣人促进了天道演变,通过鸿蒙紫气,构成了天道之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另一方面,就是此前岁月中的天道秩序,是通过圣人大教的影响力得以实现。
天庭的崛起,其实是天道开始直接插手天地秩序的标志;
而当天庭正神之位被大劫填满,天道将会趋于完善,六位圣人就算联手,也不会是老师的对手。
更何况他们六个不可能联手,也没有联手的理由。
现如今,圣人已在被天道淘汰的边缘。
‘也不知,长庚对天道了解多少了。’
通天教主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他此前见燧人氏伐天时,李长寿也在人族阵营之中,这其实有些不智。
老师不可力敌,长庚何必争这一时意气。
其实,长庚能带自己几个弟子走就很不错了,不必多做什么,多做就代表着承受更多风险。
‘嗯,稍后还是要提醒他一次,让他勿忘初心、从一而终,稳健到底,该遁就遁。’
洪荒的未来……
这洪荒,其实在紫霄宫分发鸿蒙紫气开始,已是没了未来。
离开其实已是最好的选择。
‘大婚始,请师尊!’
胖宝的呼喊声已起,也该自己这个师尊上场了。
通天教主低头看了眼自身这隆重的打扮——其实也就是道袍之外多了一个长坎肩,其上搞了一些大罗金仙看不懂的道纹。
脚下一步迈出,身周光影流转,转眼已是在宝座之前,面对众弟子与宾客。
他抬手相招,赵公明牵着真正盛装的金灵圣母向前,两人在众人目光中一步步踏上高台,跪伏在通天教主面前。
赵公明感慨横生,高声道:“弟子公明,拜见师尊!”
金灵圣母也被赵公明的激动逗的一乐,破天荒的将自己温柔的一面拿了出来,柔声道:
“弟子金灵,拜谢师尊多年教诲。”
“善,善!哈哈哈!起来、起来。”
通天教主背着手大笑几声,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个宝贝徒弟,目中带着几分星光,年轻的面庞染着温润的笑意。
他笑叹一声,言道……言……
呃,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咳,今日风和日丽、惠风和畅,各位来客自三千繁华而来,齐聚于贫道碧游宫中,见证贫道爱徒之婚,实乃我截教之幸事。”
台下,李长寿露出淡淡的微笑。
自己写的稿,果然深得师叔欣赏。
……
“星君,您来这边?”
“姐夫!你要不要来这边呀!”
“长庚师弟,咱们喝两杯啊过来!”
待通天教主发表完《老父亲》演讲,赵公明与金灵圣母拜过师尊、拜过天地,又在碧霄、琼霄两个‘送酒仙子’的护送下,同饮一杯连理酒,捧了两朵并蒂莲,大婚就跟他们两个新人没什么关系了。
通天教主自是不会跟小辈们凑一起,主持完了大婚就自行隐去。
赵公明被截教群仙拉去轮桌喝酒,金灵圣母也被仙子们拽去,占了碧游宫大殿的半壁之地。
李长寿要找座位时,立刻有了这般情形。
但凡敢直接开口的,也都非普通金仙,都是各方势力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长寿笑着婉拒仙盟副盟主们的相邀,又对碧霄摇头示意,拒绝了吕岳的招呼,淡定地走到了天庭专属的席位,坐在了那名被捂过嘴的天将身旁。
他刚走来,月老以及几位天兵天将连忙起身,对李长寿行礼问候。
待他们入座,李长寿对那名天将眨了下眼,传声道:
“陛下,得罪得罪,您这化身之法竟已如此高明,此地怕也就通天师叔认出了您的跟脚。”
“哼!”
那天将扭头看向月老,让月老额头缓缓冒出三个小蘑菇般的问号。
啥子情况?
李长寿笑而不语,开始招呼天庭同事们吃酒吃菜。
那天将,也就是玉帝的最新化身,很快也就调整好了心态,咳嗽一声,主动对李长寿敬酒,低声道:
“末将董德起!能与星君大人同桌而坐,不胜荣幸。”
李长寿:……
玉帝陛下这是希望,他这个不安分的臣子‘懂得起’吗?
“董将军多礼,劳烦董将军护送月老前来了。”
那月老皱眉看了眼董德起,这将军怎么这般不懂事,星君坐过来了,也不知道给他这个正神让个座。
星君身边的位置是能随便坐的吗?
当真过分,若不是这里这么多大仙大神,非要训斥这家伙几句不可。
月老端着酒杯,小心翼翼地对李长寿拱了拱,笑道:“星君您随意,小神干了。”
“同饮、同饮,”李长寿含笑道了句,主动与月老碰了碰杯。
两人当下就姻缘殿现如今面临的各类问题,进行了一场不算激烈的讨论,其实就是做做样子,找个话题。
等截教仙开始为赵公明和金灵圣母献上贺礼,月老代表天庭,引着两位女仙,送上了一些彩衣霞帔。
龙族果然不负众望,虽然只是来了两位长老,但流光幻彩的宝箱堆满了碧游宫角落。
这让不少截教乾仙与坤仙对视一眼,有了点骗婚的大胆念头。
李长寿送的礼只是放在一只宝囊中,塞到了赵公明怀里,并未拿出来显摆。
灵娥则是将花篮中亲手缝制的几件衣裙送给了金灵圣母,让金灵圣母笑得合不拢嘴,直夸灵娥心灵手巧。
灵娥嘻嘻一笑,又从花篮中取出了几件婴孩衣物,让金灵圣母俏脸飞红,众女仙齐声欢笑。
而趁着起身送礼,黄龙道人带着姜尚、申豹两名师弟,凑到了李长寿这边。
黄龙低声道:“师弟,咱们拼个桌、拼个桌。”
“师兄请,”李长寿起身做请,目光在姜尚和申豹身上扫过,并未多停留。
黄龙真人苦笑了声,坐在李长寿身旁,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来之前,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但到了此地之后,才体会到什么是强化班的‘如坐针毡’。
针毡上还撒了盐。
李长寿没来之前,时不时就会有截教仙去黄龙身旁路过,哼一声、瞪一眼。
还有截教仙会故意讨论阐截两教之事,言说阐教下手如何如何心狠,此前之战阐教有心算无心占了便宜。
黄龙真人就低头不语,旁边两位师弟也是大气不敢喘。
总算熬到了李长寿到来,顺势找到了李长寿身侧,黄龙真人心底那是有万般委屈、千种郁闷,要对李长寿倾诉一二。
就听黄龙真人开口道:“唉……”
“唉!这喜宴吃的当真难受。”
申豹自顾自感慨一声,苦笑着看向面前的酒樽,“本想来为三教做出自己的努力,而今却是知道一切都是空幻,无法挽回。
星君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有什么办法,能为三教做些事?”
“这个……”
李长寿有些为难,坐在那沉吟几声。
申豹能问出这话,其实在他预料之中,这只黑豹对自身定位极其模糊,又因他复杂的身份背景,导致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向着阐教还是向着截教。
一旁董德起笑道:“道友所问之事,已是如今天地间最大的难题,我家星君日夜为其所困,心中已不胜烦忧。
道友在这般场合,还是不要多提此事,免得败了大家的兴致。”
申豹皱眉看向董德起,定声道:“道友……你不懂。”
某天帝顿时双眼一瞪。
月老也道:“董将军,你入天庭不过数十年,不了解其内内情,咱们天庭应当保持中立,不应干涉大劫之事。
来,喝酒喝酒,今日不提烦心事,只说逍遥情。”
“咦?”
姜尚端起酒杯,打量着一身喜袍的月老,看到月老喜袍上绣着的圆月、月桂树,想到了一些传说,小声问:“您莫非就是,掌管姻缘之神?月下老人?”
“失敬失敬,”月老顿时笑眯了眼,“阁下是?”
“姜尚,字子牙。”
“哎哟!”
月老精神一震,看了眼在旁眯眼笑的李长寿,想开口说几句客气话,却又怕说错了。
姜尚这个名字,他可是太熟悉了!
当年星君大人来找自己,说让自己给齐源道长的转世身安排一点姻缘。
老浊仙上辈子没享过福,这辈子自是要弥补一下,也算星君大人这个徒儿尽一份心。
但星君大人也说过,转世身就与自己没了牵连,这也是女娲娘娘当年定下之事,月老当即警醒,自己确实不能去言说这般事。
对,还要帮星君大人遮掩过去。
月老叹道:“您就是姜尚?哈哈哈,当真是小神所见的姻缘大户!”
姜尚腰杆都挺得直了些,感觉颇为奇妙。
“还是多谢月老照拂。”
“哎,此话就不对了,小老儿只是公事公办,”月老笑道,“我们姻缘殿,从不会强行拉扯姻缘,只会修剪姻缘,是道友福泽深厚。”
姜尚端酒起身,“我敬您一杯。”
“客气客气,”月老自是举杯相迎。
黄龙嗤的一笑,却也不戳破此间弯弯绕绕,只道:“长庚师弟,我也敬你一杯……龙族之事,多谢你了。”
李长寿含笑摇头,并不多说,随便扔了个话题出去,讨论起了远古时的先天大能都有哪些结成了道侣,当时的礼仪为何。
黄龙顺势侃侃而谈,展露下阐教仙的风采,成功把桌上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很快,赵公明与金灵圣母开始敬酒,他们最先来的,便是李长寿所在这一桌。
李长寿等仙举杯相迎,赵公明此时已是面目通红,那眉飞色舞的模样,让人颇感喜庆。
“长庚,咱们……都在酒里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又从袖中拿出一只宝囊,递给了赵公明。
赵公明纳闷道:“这贺礼咋还两份?可是有什么说道?”
“之前那份是代表人教送给大哥大嫂,”李长寿笑道,“这里面的一份,是我自身送给大哥大嫂。”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赵公明纳闷地看向手中宝囊,一旁金灵圣母也是好奇地将仙识探入其中。
随之,金灵圣母俏脸一红,看到了那三百六十卷‘熟悉’的画轴。
赵公明眼前一亮,看到了角落中的瓶瓶罐罐。
李长寿意有所指,笑道:“我在这里,祝大哥大嫂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哈!”
赵公明顿时开怀大笑,将宝囊慎重地收了起来。
一旁金灵圣母也是低头欠身:“谢谢妹夫了。”
正此时。
吕岳自殿外匆匆而来,在多宝道人耳旁耳语几句,多宝道人挑了挑眉,朝李长寿快步而来。
李长寿仙识一扫,目中划过少许疑惑。
大禹帝君?
看多宝和赵公明的反应,截教应该没给火云洞请柬,为何大禹帝君会出现在此处?
且大禹帝君此时面露忧色,似乎是想迫切见到谁一般。
稳一手。
多宝道人向前来,还未开口言说,李长寿就已传声道:
“劳烦师兄出面,先确认下大禹帝君的身份。”
多宝缓缓点头,笑道:“你们先喝着聊着,为兄出去接待下贵客。”
言罢带着吕岳快步而出,赶去了碧游宫外的金鳌岛。
第六百九十六章 神农孕灵丹!
大禹帝君也是有点懵。
趁着截教大婚,他来截教这边找个人,门都还没进,就被多宝道人笑问一句:
“道友,从何而来啊?”
不对劲,很不对劲。
大禹帝君笑道:“自火云洞而来。”
“我们好像没给火云洞请柬,”吕岳在后皱眉道,“道友是……”
“人族,禹。”
多宝道人问:“道友如何自证?”
大禹帝君双眼一瞪。
自证?他上古白混了吗?
虽然在三皇五帝中排行最末,但怎么也是人族一个阶段的代表,还有一缕鸿蒙紫气,自身修为也算大神通者。
这!
可以,很长庚。
大禹帝君有些厚实的身体向前迈出半步,掌心有流光颤动,凝成了一团紫色的火焰。
“人族薪火,鸿蒙紫气,可否自证?”
多宝仔细感应了下,随之做了个道揖,故意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笑道:
“人皇勿怪,人皇勿怪,只因收到消息,说是西方教要来搞事,这才有些紧张。
快快请进,您可是来寻长庚师弟?”
大禹含笑点头,对多宝道人拱拱手,被两位截教高手迎入了碧游宫大门。
他传声提醒多宝道人不必声张,自身来的颇为低调,带着各处关注的目光,径直去了李长寿所在桌位。
李长寿早已起身迎接,黄龙道人识趣地挪去另一个位置,将李长寿身侧位置让了出来。
拱手、行礼,李长寿对大禹帝君传声道:
“未去殿外迎接,还请前辈勿怪。”
大禹含笑点头,传声回道:“应该,你此时代表天庭而来,不必在意这般。”
随后,两人同时落座,李长寿手指在桌面轻点,大禹帝君却是微微调整了下坐姿,在桌下……用左脚抵在李长寿的小腿上。
旁边‘懂天帝二世’眉头微微一皱。
他当然不是在意长庚跟大禹帝君太过亲近,这肯定不会在意,他可是天帝,还有什么能比天帝与天庭普通权神更铁的哥们情?
绝对不会有!
大禹的这般动作,其实是为了方便传声,且具有颇高的隐秘性。
考虑到大禹帝君过气人皇的身份,应该是说有关人族之事。
董德起淡定地用玉筷的另一端夹菜吃菜,完全没有丝毫偷听的打算,也就是为了天庭公务,略微关心下生灵和天地如今存在的对立问题。
职责范围内。
故,玉帝陛下淡定地调整了下坐姿,右脚不经意间踩在了李长寿的道袍边缘。
李长寿:……
差点忘了陛下是宽宏大量的脾性。
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大禹帝君,大禹帝君的话语,已是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长庚,出大问题了。
伏羲前辈占卜推算了许久,终于确定了一场发起于天道的灾祸。
你也知道,上古时,人族开始仙凡分离,背后其实是天道在推动,天道的算盘打得很响,重视凡人、轻视仙人。
我知道这没什么不好,庇护弱者,给予生灵相对的公平,是天道和天庭好的一面。
但这样,咱们人族如果再遇到天道不公,反抗的实力就会越来越弱。
仙人跟气运分割了。
我们几个分析你之前推演的人灵仙妖魔鬼体系,发觉你好像很久之前就看到了这般问题的所在,有意将生灵之力统合,淡化掉人族仙凡分离的负面效果。
可是这般?”
李长寿:是这般倒是不假。
但当着玉帝陛下的面,这么说有点不太好吧。
“帝君,请。”
李长寿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与大禹帝君对饮,心底传声道:
“我其实也没考虑这些,应该是巧合了。
当时其实是在仙凡分离大势不可改的情况下,想办法保护凡人。”
一旁玉帝化身顿时露出了淡定的微笑。
大禹帝君含笑点头,在桌下对李长寿竖了个拇指,继续传声:
“你这套体系,我们越琢磨越觉得厉害;
天道所需、天庭所需、人族所需,考虑不可为不周全,且符合接下来天地演变大势。
但长庚,这次我来找你本体,并未对你化身言说,是有件大事与此有关,想来找你问个对策。”
李长寿缓缓点头,传声道:
“帝君请讲,若有需我去做之事,自是细细斟酌、尽力而为。”
“嗯,”大禹帝君缓缓呼了口气。
有些忧愁的嗓音,在李长寿心底响起:“依照伏羲前辈的卦象所显,这次封神大劫之后,南洲恐怕再无人皇。”
李长寿拿着玉筷的手一顿。
侧旁玉帝化身也是微微皱眉,却很快将踩着李长寿道袍的脚丫收了回来,自顾自地吃菜喝酒。
李长寿放下筷子,传声问:“此卦怎解?”
大禹帝君沉吟几声,继续传声言说:
“卦象所显,商国国君帝辛,将会是最后一任人皇,其后将无人皇之位,另设天子之位,人族之王呈命于天。
且卦象之中所见,代商者为周。
周国击败商国之后,人皇就会自称天子了……此事或许到时候你会参与进去。”
李长寿闭目凝神,静静思索。
“各位前辈什么意思?”
大禹帝君夹了口饭菜,传声问:“按燧人前辈临终嘱托,一切听你安排。
但这般也会给你许多压力,所以我们也商量了下,我们的意见是,以不变应万变。
不然就不是我来找你,而是请你去火云洞中商议如何出兵了。”
李长寿沉默了一阵,静静思索。
很明显,道祖已开始收局。
卦象依然与天道运转有内在关联,卦象已能看到之事,很明显是天道已准备好了一切安排,所呈现出的‘较大可能性未来事件’。
自己此前关注重点都在封神大劫中的仙神身上,这点确实是关注不够。
也并非自身失误,单纯是因现如今的凡俗人皇没什么用处,自己的计划没有牵扯到凡俗这一块。
凡人不必知晓太多,有精神地活下去就好了。
天庭崛起、人道被天道所压制甚至成为天道助力、圣人大教破灭、生灵之力降低到无法反抗天道的地步,圣人失去主动权和反抗的实力……
一场封神大劫,道祖算计了这么多大事。
在大局观上,自己远不如道祖。
大禹帝君等了一阵,见李长寿不说话,皱眉问道:
“此局可还有解法?”
“此时来看,确实是无了,”李长寿道,“火云洞已是为数不多的生灵火焰聚集之地,还请几位前辈先护好自身。
凡人顺从天道而活,对他们而言也非什么坏事。
但南赡部洲之外,人族当团结一切生灵。
先站稳大局,这非人族与天道在对抗,而是生灵与天道对抗,今后若有一战,此战就算是败了,人族也可继续兴盛。
虽然这般做,对其他种族有些不妥,大浪一起,大船无虞、小船倾覆,最后消逝的怕会是巫妖等族。”
大禹沉吟几声,问:“长庚你的意思是,以凡人为人族最后的根基,让人族炼气士去搏一场?
那,时机在何处?”
“时机未明,”李长寿低声道,“或许不会有这般时机,但各位前辈还请谨记。
大道五十,遁去其一。
天道并非无所不能,万物终究相生相克,一切自在那阴阳双鱼之中。”
大禹:……
这种教训人的句式,这种熟悉的口吻。
不就是他们平日里教训后辈时用的吗?
不过,大禹对此还真就放心了,眉目间也没了之前的焦虑感。
当年能混成人皇,自非简单人物。
讲个笑话,人族上古末期已成为天地主角之后,实行的是禅让制。
这个,也确实是禅让制,不过大多数情况都是,某个部落兴起了、强盛了,先成为了实质性的天下共主,得到其他部族拥戴,那老共主觉得自己稳不住了,也就对天下昭告,人皇之位给下一任了。
就很现实。
大禹帝君的人皇之位,除却自身功绩、功德之外,也是一步步积累名望、四处征战,最后才得来的,如何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李长寿几乎已经明说了:
【前辈不用怕,稳一手,我有对付天道的办法,但需要等待时机,让大家稍安勿躁,保留实力、团结生灵之力,稍后等我信号,咱们干一波大的!】
果然是,英雄出后辈。
大江浪打浪,前浪被拍在沙滩上。
大禹道:“我定会一字不落,转达给各位前辈。”
李长寿拱拱手,端起酒樽,笑道:“我敬大禹帝君一杯。”
“哎,星君客气,星君客气,”大禹熟络地摆了摆手,“诸位同饮。”
那帝王之味,让玉帝的新化身直呼内行。
……
人皇,天子。
这差距感觉挺大,可实际上相差不大。
李长寿必须承认,他跟大禹帝君说这些的时候,也有演的成分。
给火云洞提升些信心,也给各位帝君增进些精神,让大家起码能感觉到,他们并非毫无胜算。
遥想商部落还未建国,李长寿定下仙契之事,其实已是隐隐暗合了天道之需。
仙契已是让人皇受限于天庭。
但当时的李长寿,并未受齐源师父之死的刺激,当时的想法就很单纯,觉得天道和道祖就算有一定的问题,也不至于太过分。
后来却发现……
除了过分,简直过分!
他是一个危机感很重的男人,从那金乌被劫运影响一口喷死一位浊仙,就已在想。
天道为了达成目的,是不是会不择手段?
在混元金斗中自闭的那十年多的时间,李长寿就是在思考,就是在审时度势,最后……
将均衡天道,刻入了自己均衡大道之中。
一切计划,在当时已有了雏形。
就在那天道意志的注视下,李长寿思考了数百条破局之法,再一条条否定、拆解,最后拆成了一条。
那是唯一的可能性。
这条路上,李长寿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完成了——成为遁去的一。
这是自己唯一自保,以及护住身旁亲友的可能。
李长寿最开始并没有考虑太多人族的立场,他无论怎么推演,南赡部洲的凡人就是天道必须去庇护的实体。
人族不会被灭,这是天道理想中的生灵形式。
天道要压制生灵之力,但生灵之力不可降到太低,因为这是天道之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道祖自是比谁都明白,天地是为生灵而生,若生灵都没了,天地也就死去了。
但,燧人氏的托付……
所以说,自己已经卷入了奇奇怪怪的因果。
亲手书写了稳字经之人,却违背了稳字经核心原则,也是略微有些讽刺。
这就是生灵的弱点吧。
虽然李长寿很想高呼一声:人是有上限的,我不做人了道祖!
大禹帝君就是来找李长寿的本体商讨此事,借着此地喧闹,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得了李长寿回信,大禹帝君便主动去找赵公明、金灵圣母恭贺一二,随后拿出了一件珍贵的贺礼。
神农孕灵丹!
此物也没什么太大的功用,就是能一定程度上解决先天生灵诞子嗣困难的问题。
赵公明也是喝了些酒,当时就有些上头,拉着大禹帝君一阵感慨,差点把闺房之乐当众说出来。
送了宝丹,大禹帝君便言说自己不便在外久留,告辞回返火云洞。
李长寿外出相送,将大禹帝君送出碧游宫便回来继续参宴。
一场大宴,半月方止。
赵公明突然发现,自己一场婚事下来收的贺礼,比自己躺西方教的总收获,超出了何止十倍!
那一刻,赵大爷仿佛握住了财富密码。
当然,赵老哥始终还是赵老哥,这些宝物对他和金灵圣母也没什么用,大婚结束时,大半散给了截教上下弟子。
这对夫妻的教内名望瞬间拔高一大截!
待大婚结束,灵娥被云霄姐姐拉去了三仙岛,李长寿也送走了月老和玉帝化身。
碧游宫很快又显得冷清了下来,赵公明留下了自己最为要好的哥几个,在三仙岛弄了个小宴。
金灵圣母倒是颇为大方,依偎在赵公明身侧,这半个月笑的次数比她往日加起来都要多。
入宴的都是自己人,灵娥、云霄、琼霄、碧霄自不用多表,多宝、龟灵也不可缺。
还有那忙活了大半个月的主厨白泽,以及帮厨的酒玖、酒乌。
本来,赵公明还邀了黄龙,但黄龙婉拒了,并未过来。
他也确实不好继续与赵公明发展友谊。
赵公明端着酒杯,看着杯中清酒,不知为何眼圈有些泛红,又扭头清清嗓子,咧嘴笑道:
“浮浮沉沉,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你我我。
老赵我多谢师兄、义妹、还有我两位兄弟,这次帮我操办婚事。
我先饮三杯。”
当下,赵公明吨吨吨痛饮三杯。
他又道:“我知道,现在阐教截教大劫在前,后面会发生什么事,都是未知之数。
但今日我赵公明对师尊立誓,夫妻同心,同生同死!
我干了!”
言罢又是吨吨吨一饮而尽。
金灵圣母嗔道:“说这些作甚。”
赵公明嘿嘿一笑,坐了下来,凝视着金灵圣母各种傻乐。
云霄柔声道:“大嫂,我敬你一杯,大哥有时太过耿直认死理,若是他有冒犯于你,还请多多担待。”
金灵圣母微微摇头,端着酒樽与云霄轻轻一碰,回道:“不必担心,我们两个一般打不起来。”
琼霄和碧霄也依次为金灵敬酒,算是正式认下了金灵圣母作自家大嫂。
李长寿示意灵娥端酒,又看向身旁不敢说话的酒玖和酒乌。
许久不见,小师叔还是那般……咳,清秀。
她穿着麻布短衫,似乎还与度仙门时无二,只是如今眉目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少了些欢脱跳脱。
反而更增几分韵味。
他们四人一同对金灵圣母敬酒,都算是人教弟子之列。
随后,白泽满是感慨地看向赵公明,又看向李长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见白泽这般模样,自是已明白了点什么,眼神示意白泽不要多说破坏氛围。
白泽站起身,对赵公明笑道:“下次,我可是要去罗浮洞混吃混喝了。”
“哈哈哈!”
赵公明畅快大笑,与白泽碰了碰酒杯,说起了黑池峰的往事。
宴后,白泽带酒玖他们暗中离开前,向前主动握住李长寿的胳膊,低声道了句:
“大凶。”
李长寿缓缓点头,目中划过少许神光。
“可逆。”
白泽怔了下,随后对李长寿深深做了个道揖,不敢多说话,带着与灵娥依依惜别的酒玖迅速离去。
第六百九十七章 杀疯了,杀疯了
唉……
小琼峰,赵公明大婚三个月后。
灵娥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在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小手抓着的柳枝,轻轻扫着地上的落叶。
唉,师兄回来以后,经常念叨着什么‘大兄’、‘大兄’,到底是凶是胸还是兄,傻傻分不清。
几只灵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小琼峰的清晨充斥着太阳星的温暖,波光粼粼的湖面下,灵鱼的种类又丰富了些。
灵娥又想起了昨晚,有琴玄雅除妖归来,师兄将她、伶俐与有琴师姐喊到一起,禁不住喜滋滋地笑了。
“一件事。
我已经跟混沌钟商量妥当,在必要时刻,会护着小琼峰飞出洪荒天地,落去玄都城。
有琴、伶俐,你们两个需要现在就做出决定,到时跟我离开还是在天庭任职。
到时只要留下,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跟我走可能要承受少许风险,不过风险程度可控。
不要急着回答,我希望你们能仔细想想,对自己人生有所规划。
灵娥,我就不问你了。”
哼,师兄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离开嘛。
口是心非。
但随之,灵娥又有些郁闷。
在度仙门时的小琼峰多热闹呀,酒字辈的几个师叔师伯天天来玩,小师祖跟玖师叔更是常住着,还有酒雨诗师叔,还有刘雁儿师姐……
不过也没什么法子。
师兄肩负着太多,而且师兄的性子本来就是这般,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想想还是挺伤感的。
而且现在来看,有琴师姐有可能会留在天庭。
这是灵娥的直觉,也是灵娥分析过后的判断。
有琴师姐跟自己不一样呢,自己一门心思都在师兄上,有琴师姐更像是把师兄当个榜样去追赶。
当然,现在师兄差不多算是有琴师姐面前的大山,就算追上也爬不过去。
虽然有琴师姐来天庭是师兄一手安排,但自己跟师姐聊天时,她表露出对天庭的归属感与认可感,却无比浓厚。
仿佛仙生都有了不同的价值。
这样的有琴师姐其实分外迷人,但灵娥并不会去羡慕。
选择不同,追求也不同呢。
‘以后的小琼峰,会变成什么样?’
灵娥丢了柳枝,小手在身前交叠,收拢裙摆在湖边跪坐了下去,对着湖水出了会儿神,又取出少许鱼食洒落在湖水中。
娥活着,就是为了师兄呀。
……
大凶,大凶。
李长寿坐在草屋蒲团上,神情有点呆滞。
他面前摆着一只棋盘,黑白双子互相交错,其上竟蕴含玄妙之道韵。
种种迹象表明,老哥要出事。
曾记得,自己通过鸿蒙紫气接触到天道时,所见的‘预示’,就是赵公明胸口带着血洞,面对着一重重身影。
这一幕其实很有问题。
截教仙为何不出手?
凭借赵老哥在截教的地位、名望,截教不可能不管,通天师叔可能会被对方圣人阻拦,但不见得没有半个截教仙能赶到驰援。
很明显,这一幕是天道推演的剧本所发生之事。
到此时可以作为参照,但不必多信。
在他的干扰,以及天道、道祖自行改变剧本的情况下,具体情形肯定已经变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天道绝对要对赵老哥出手。
这次赵大哥大婚,反而加剧了赵大哥的危险。
逻辑很简单——
【天道要让阐截爆发大战,甚至圣人大战,迅速填补封神榜空缺,必须有让两边爆发大战的引子。
原本封神大劫已经没了参考价值,但天道选择的道路就是这般。
阐教一方,就算是让广成子被截教仙围杀而死,大多仙人都能保持克制。
但截教一方,哪怕是死了一个石矶,都能爆发群体上头事件。
赵老哥万一出点事,被阐教算计死了,那场面……
再加上现在,赵老哥出事,金灵圣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场圣人弟子大决战,不就轻松爆发了?
到时候西方教二圣打着报仇的名义加入大劫,元始天尊师叔挡下通天师叔,截教弟子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填补神位空缺。】
讲真,若是易地而处,自己是道祖师祖,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用的棋子。
如何破局?
老哥整天嘻嘻哈哈,其实早已预感到了前路的劫难。
他在婚宴上表现出的那般感慨、满足,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赵公明。
唉……
一入洪荒深如海,得遇公明不寂寞。
再推演一次吧,虽然已经有了破局之法,也有了破局的把握,但要考虑的事情总归太多。
当前围绕赵公明老哥的局是小局,围绕生灵的才是大局。
不能因小失大是基本要求,若是能小局、大局同赢,不影响自己大局上的胜算,就是合格的答卷。
优秀的答卷,就是让小局的解决方式,提升大局的胜算。
说实话,确实很难做到。
西方教二圣,天道,道祖,大劫之力,阐教上下……
这就是自己要保住老哥,必须要面对的力量,仅凭自家老师,已是力有未逮,战术无比重要。
嗯,提前布局,试试能不能布局将弥勒引出来扫掉吧。
李长寿抬手在棋盘上轻轻取走几个黑子,填了几个白子,其上情形顿时变化,隐隐演化出了阴阳双鱼交融时的情形。
他闭目凝神,心底念头不断流淌,自身仿佛与自然相融。
不断思索中,他突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棋盘,身形一闪出现在了矮桌另一侧,低头看着棋盘上的图案。
“一样的……对一样的!”
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有了!
李长寿双手攥拳,空明道心都有些压不住道心的激荡。
一个全新的,有些疯狂,实际上更为稳妥的方案,已是缓缓在心底构建完成,原本的构想完全被打乱,对大局而言也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还能让道祖相信,自己跟浪前辈一样,是个会上头的男人!
重启空明道心,李长寿立刻盘腿坐了下来,静静地打坐,将心底的计划迅速规整完全,且反复检查是否是被天道影响了自身。
检查了也就**十次,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
这波最起码也是优秀,九成八的不完美!
于是,数日后。
李长寿心情‘沉重’地离开草屋,看灵娥已去棋牌室那边玩耍,摇摇头走去了丹房中。
他要炼制些丹药,试试能不能给姜尚增进些修为。
这个关头姜尚渡成仙劫,天道没有道理不放水,如此就能让姜尚成功迈入仙人境,弥补一下上辈子的遗憾。
虽然姜尚过奈何桥的时候,看着孟婆说了几次‘满上’,跟自己已经没了实质性的关系。
但关心下道门同门,谁能说三道四?
话说回来,姜尚还不去朝歌城吗?
难不成自己夺了封神之权,姜尚的戏份就木得了,天道对姜尚也就不太重视了?
不对劲,感觉姜尚现如今修行不成,完全也是天道的锅。
天道对俗世的许多构想,应该还要通过姜尚来实现,定会安排姜尚成为周国重臣,一手掌控军政的那种。
说起周商更替,李长寿心底也是略微有些别扭。
若是周国能自然而然战胜商国,那他自然不会觉得有啥问题,但如果是天道做出选择,捧一踩一,那就真要‘纯路人’、‘有一说一’、‘确实’一波了。
从总计划来讲,自己还是要避免干预俗世太多,这对凡人无益。
李长寿的全盘计划,都会让凡人一直处于‘胜者’的庇护下,也算是对燧人氏前辈的慰藉了。
至于踏上修行路的仙人们……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实力有限,照顾不来。
都踏上修行了,那不忒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决然,有【天又如何?我心由我】的霸气,有【大不了就是一死】的觉悟。
开炉,炉火轻轻跳跃,李长寿摄来几根灵草,将灵草在掌心化作纯粹的灵力,缓缓送入了炉火之中。
凭他现如今的炼丹技艺,除却九转丹还无法炼制,其他自是不在话下。
在炼丹的同时,一只纸道人已是自大地深处遁形,到了昆仑山附近静静等候。
也不知是李长寿算好了,还是真的赶巧了。
这纸道人刚到昆仑山附近,就见了一道白云托着两道身影缓缓飞出。
李长寿定睛一瞧,那不正是申豹与姜尚?
此时,申豹与姜尚似乎颇为和睦,申豹还主动用一层仙力包裹住姜尚,避免姜尚遭了风吹日晒,一副师兄弟情深的架势。
阐教没了封神榜、没了执掌封神榜的名义,申豹与姜尚似乎也没了矛盾。
相反,豹子看姜尚还没成仙,在玉虚宫无比尴尬,只能将‘贫道当年还有三十二房妻妾’挂在嘴边,还觉得姜尚颇为可怜……
申豹飞了一阵,问道:“此次老师命咱们下山,师弟有何打算?”
——申豹因李长寿暗中点拨,较早渡过金仙劫,又在金仙劫中反复作死,被元始天尊派白鹤童子护住,比姜尚先入门,自是成了师兄。
李长寿对封神之事的干扰之深,也可见一斑。
姜尚叹道:“唉,也没什么其他念头。
昔日那位师兄告诉我,在山中修行多好多好,今后成就长生逍遥有多自在。
到头来也不过是空蹉跎。”
说着,姜尚回头看了眼玉虚宫的连绵宫殿,只能微微一叹。
骂是不敢骂的,想说阐教诈骗招生,又怕被撕成碎片,回想自己一路的体验,人确实是精心教导了。
奈何自己不太争气,该悟的总是悟不到。
申豹温声道:“每个生灵机缘不同,际遇也会不同,咱们下山时,老师不是言说了,师弟你的机缘在南洲俗世。
你如今尚未成仙,又是阐教弟子,还学了这么久的治国安邦之道,在凡俗之中辅佐帝君,造福凡人,也是一件大善之事。”
姜尚顿时勉强笑了笑。
“呵呵。”
申豹也知自己不好多劝,劝多了像是说风凉话,对姜尚拱拱手,不再多说。
他们自是完全察觉不到,地下会有个纸人紧紧跟着。
姜尚问:“师兄你要去何处?”
“贫道……”
申豹目中有些迷茫,看向了自己掌心。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老师对姜尚叮嘱了那么多,却只是在自己掌心画了个树叶,让自己自行去领悟。
树叶……
飘零飘落?落叶归根?
申豹叹道:“如今阐截大战已起,贫道想去截教那边走走看看,再去四处走访想想办法。
尽贫道此生之力,也要让阐截两教避免大战。
让截教能安然渡过大劫。
让道门继续昌盛!”
姜尚抬头看向申豹,目中带着几分钦佩,对申豹做了个道揖。
地下,李长寿的纸道人差点跳出来拍死这申豹。
小琼峰丹房中,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
草(一种植物)!
这豹子杀疯了!
就这般,李长寿盯着申豹将姜尚送到了南赡部洲边缘,避开了巡查的天兵天将。
姜尚心中挂着自己前半生的荣华富贵,辞别申豹后,就驾云匆匆赶往此前生活的大城,申豹则是朝着东海诸海岛而去,要去各处走访一波。
虽然阐教救了自己一次,且圣人老师收自己为徒。
但申豹是个知恩图报的豹子,对截教还是有深厚的感情,最想帮助的还是截教。
地下,李长寿的纸道人袖中钻出一只纸道人,兵分两路同步观测。
他开始琢磨该如何进一步安排申豹,最好让申豹能奶几下弥勒和西方教,充分利用下申豹的嘴。
这可是天道开过光的神兵利器。
申豹和姜尚下山,就代表他们全面切入了封神大劫,这是天道的两枚重要棋子。
一枚棋子,还是自己绝对不会去动的存在。
暂不提姜尚回了老宅院,发现此地已是物是人非,自己原本的妻妾早已搬离了这座大城,有了新生活。
真·各自安好。
他更加茫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冰冷冷的俗世,只能当众驾云显摆一下自己的法力,朝朝歌城方向而去。
且说申豹径直飞往东海。
李长寿驾着纸道人一路疾行,于东海改作了水遁,申豹毫无察觉。
申豹此时已是打定主意,到了截教地盘后,就以阐教弟子的身份自居,用前世的因果,跟截教仙打成一团。
第一步就是让截教仙感受到,阐教仙并非都是敌人,打开两教和解的第一步。
‘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定能帮上什么的!’
申豹目中满是坚定,决定全力发挥自己在阐教学到的‘姿势’,努力跟截教仙人打成一团!
飞着飞着,申豹已是到了九龙岛附近,整理了下发冠衣袍,他立刻就要去岛上拜访此地炼气士,却见一位道友刚好自九龙岛飞出,朝金鳌岛方向而去。
申豹看着这道友十分面善,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修为也是着实不落,于是向前拱拱手,高呼一声:
“道友请留步!”
李长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些不太简单。
十天君之赵江眉头一皱,不知为何,自己心底突然泛起了停下云头的念头,也就索性停下云头,扭头喊了声:
“你谁?干啥玩意啊?”
申豹连忙向前,很快想起了这位金鳌岛的‘排面’、十天君组合出道的大金仙,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阐教弟子申豹,见过道友?”
阐教?
赵江突然来了精神,盯着申豹,突然想起了什么,目中没了什么敌意。
“是你,贫道倒是听人说起过道友的际遇,道友也是颇不容易……这是要去何处?”
申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低声道:
“而今大劫当前,贫道本不应该外出走动,但心中着实放心不下,想回来看看,拜访故友、琢磨应对大劫之法。
唉,贫道人微言轻,也非大能大神通者,只能为对抗大劫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赵江目中满是亮光:“道友可是想重新投奔咱们截教?”
“也不能这么说,也可以这么说……”
“哈哈哈!好事,好事啊!走,咱们先去九龙岛上一叙,这边酒宴未散,刚好与道友畅谈!”
于是,李长寿躺在海底的软沙中,看着那两个勾肩搭背交谈的身影入了九龙岛外围大阵,一阵无力吐槽。
这也行?
自己要不要安排赵老哥,索性先把这豹子送进封神台?
李长寿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任凭两只海星在旁路过,追向了远处的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