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封神杀劫倒计时!【求票】
【上回书到:
李长寿忙里偷闲,由天庭发檄文,借天道之力锁定虚菩提行踪,而后带白泽、金鹏四面围堵,将虚菩提赶去了混沌海。】
这虚菩提被西方教弟子发现的时候,浑身写满了正、咳,惨字。
那是在灵山大阵之外。
虚菩提穿着一身破烂道袍,身周满是血痕,神智昏昏沉沉,身周还有一缕缕血气环绕,也不知动用了哪般保命神通。
他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侥幸通过保命手段,遁回了洪荒。
或许是因,虚菩提没有脱离天道范围太远;
又或许是因西方教圣人暗中出手,天道并未排斥虚菩提。
灵山大阵开启,虚菩提被一只大手抓入灵山之内,李长寿对虚菩提的感知,也就此被截断。
接引圣人亲自出手。
与此同时,三千世界边缘地带,金鹏背上。
李长寿低头一阵沉吟,侧旁化作三尺高小瑞兽的白泽,后腿弯曲坐立,一只羊蹄抚着山羊胡须。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何不化作人身?”
“哦,忘了忘了,”白泽笑着答应一声,伴随着道道仙光,化作了小胡子文士模样,盘坐在李长寿身侧。
金鹏飞得更平稳了点,鸟嘴裂出点笑意,他人教第二坐骑的地位,算是无可撼动了。
呃,怎么感觉,并不如想的那么开心。
白泽看了看混沌海的方向,扶须沉吟几声,问:“此前为何不绝杀那虚菩提。”
“钉头七箭书,”李长寿叹道,“我始终担心,这家伙将钉头七箭书放在了其他位置,故想将他逼入绝境。
没想到,终究是被他侥幸逃了。”
白泽顿时笑眯了眼,对李长寿嗯了一声。
李长寿面色如常,对白泽轻轻眨了下眼。
于是,两个玩战术的一阵轻笑。
白泽自是已明白了,李长寿追杀虚菩提、又故意将虚菩提放走,定是有更深一层的算计。
而钉头七箭书并非只是一个借口,这也在李长寿的多层算计之中。
白泽笑道:“水神大人如今的神位、功德,莫非还忌惮那钉头七箭书?”
“我自是不惮,可阐截两教不少圣人亲传,并没有太多功德在身。”
李长寿摇摇头,表情颇为凝重。
“这钉头七箭书,可以理解为妖庭利用上古天道规则做出的杀生利器,天道无法否定它存在的意义,不然就是否定了天道自身。
这是一套以功德、气运判定,夺取大能性命的邪门法宝。
不过看样子,现在应该已是落在西方教手中了。”
白泽纳闷道:“为何水神断定,钉头七箭书会在虚菩提身上?”
“其一,这符合天道降低生灵之力的趋势。
其二,当年西方教与陆压接触最密切的,便是这个虚菩提,这个虚菩提把不少老妖都忽悠了起来,妖帝印玺应该就是虚菩提送到了陆压手中。
其三,妖族之内我已暗中调查过,那些老妖也盘问了不少,还有燃灯副教主的灯被吹灭时,并未发现钉头七箭书。
算来算去,钉头七箭书落在虚菩提手中的可能性最高,有可能是他与陆压达成的某种交换。”
李长寿话语一顿,“现在,估计是在灵山了。”
“嘶!”
白泽倒吸一口凉气,定声道:“若是圣人凭此物暗中算计截教某个大弟子,阐截二教怕是不免要全面开战。”
“开战已是不可避免。”
李长寿轻叹了声:“现在我想的是,如何能让道门保留更多元气,道承不失,在天地间能保持一席之地。
最好,两位师叔不会决裂,虽然关系可能会恶化,但不会反目成仇。
而后,自身能正常退休。”
白泽轻笑道:“水神这般功成身退的气节,当真令人佩服。”
“别捧,”李长寿笑道,“怕死罢了。”
白泽了然地点点头,沉吟几声,问了个自己一直很关心的问题……
“到那时,水神的小琼峰,可否多一间屋舍?”
“先生想来,随时可以,不过还是要将临天殿交托给可信之人。”
正展翅疾飞的金鹏也道:“老师,弟子愿追随老师去天外避世!”
“哎,金鹏你就不必了。”
李长寿正色道:“你与我和白先生不同,白先生本就是避世安乐,被我捉住、嗯咳,被我请回来做军师。”
白泽嘴角抽搐了几下:“捉住就是捉住,是贫道棋差一招,智不如长庚。”
“侥幸,侥幸。”
李长寿淡定地揭过话题:“金鹏你一来还背负着凤族命途,要在天庭好好当差,如此才能在关键时刻拉自家凤族一把。”
金鹏低头叹了口气,却很快振作起来,展翅飞的更迅疾了些。
他也非扭捏之鹏,自己确实背负着族运,不能由着性子做出这般决定。
金鹏笑道:
“老师,在大劫之中,让弟子托着您搅动风云!
老师目光所去之处,弟子长枪所往,生死无悔!”
“怎么还突然热血起来了?”
李长寿笑了笑,便道:“白先生在前方就回返临天殿吧,尽量不要离着五部洲太近,那里杀机萦绕,与白先生祥瑞气息相冲。”
“嗯,多谢水神关怀。”
“还有,”李长寿笑意收敛,露出几分思索犹豫之色,很快又道:“替我转告小玖师叔,务必原话转告,就说……
我将在封神大劫后,处理完天庭事务,就隐退归于混沌海之中。
到时小琼峰会有七八生灵,你若愿来,丹酒不会有缺,只是时间长了,不免会有些寂寥。”
白泽眼前一亮,笑道:“水神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圣女殿下。”
“我只能给这些许诺,”李长寿揉揉眉心,“男女之事,比之算计复杂百倍。
我对小师叔有所动心时,她不知男女之事为何,心意难定。
我道心被旁人完全占据后,对她的心意已是无法回应。
终归,我是想着她能走出这关,留在洪荒天地间,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但若她走不过去,我自会拉她一把。”
白泽小声嘀咕道:“贫道看云霄和灵娥也不介意……”
“并非所有关系都会开花结果,”李长寿目光有些悠远,“人的心是有限的,若是不去控制贪欲和私欲,道行再高深,也最终会被自己的贪婪所吞噬。
而且只是云和灵娥,我都怕自己在今后应对不来。
时间一长,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暴露出来,每对情侣在热浪时,看到的都是彼此的善,而时间一长,就需要容忍对方的不善。
尤其是,两颗大星互相吸引、环绕的关系,还好推算;
但三颗大星互相吸引、环绕飞行,那变化就无穷无尽,难以预测了。
这些话也可转告给玖师叔,前面那段说我曾动心的,就不必了,免得干扰她做出判断。”
“行!”
白泽点点头,正色道:“贫道定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带到。
不过,水神大人,你要去混沌海生活,还是多些友人更热闹。”
“到时候再说吧。”
李长寿眺望着虚空中的星辰点点,以及各处世界绽放的光斑。
也不知,自己这番话,天道和道祖师祖会信几成。
避世?
那也要这天地真的安稳,自己可随时随地回返才行。
……
数月后,小琼峰草屋中。
李长寿将面前的卷轴缓缓铺开,看着上面那一个个各有所指的符号,轻轻呼了口气。
没有一个随时监测天道的反馈机制,做各种算计,心底总归有些没底。
从几百年前开始,自己就在‘炒作’退休之事,一切布置也都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但是否瞒过了天道,当真无法判断。
不过,自己没有遇到更多阻力,应该就是天道或者道祖默许了自己的计划。
“啧……”
浪前辈死后,洪荒已近乎是死局。
想要破局,只有封神大劫这一次机会了。
李长寿手掌拂过面前卷轴,一缕缕火焰将卷轴吞噬,转眼烧成一小撮灰烬,而普通木桌全然无损。
封神此刻,已是进入了倒计时。
李长寿闭上双眼,宛若神游物外,心神在各处纸道人处挪移,观察着‘洪荒大舞台·封神舞台剧’的一位位‘角’。
申豹去了西牛贺洲边缘,跟一群妖族厮混,距离金仙劫已是不远。
帝辛尚在襁褓,已是百毒不侵、钢筋铁骨,白白嫩嫩的相当可爱,完全不像是一个暴君的模样。
轩辕坟夜夜欢歌,几只被天道左右的女妖精,在度过她们妖生最后的无忧时光。
大殷城中,某个烧火娘终于找到机会崭露头角,得了一位女将赏识。
闻仲在朝堂之上奋笔疾书,修行着为官之道、为人之道,搭建着自己下一步向上爬的阶梯。
大史府邸,那位学富五十车的大史,与各位大臣、远来诸侯谈笑风生,掌握人心虽难,他却游刃有余。
南洲大地上,一名名能人异士悄悄潜伏,天庭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截教、阐教各出棋子,但双方都在避免跟对方冲突,彼此相安无事。
子受三岁,姬昌正式继位西伯侯,对商国加大力度进贡,虽发展农桑,却削减军队,帝乙对此颇为赏识。
这一年,子受被惊了的马所撞,脑壳撞翻了马匹。
子受六岁,天降旱涝之灾。
帝乙下令迁都,将商国都城,自殷城迁至朝歌城,并趁机清洗了一些尾大不掉的贵族势力,重新架构权力中心。
商国国力回暖,为消化掉国内剩余奴隶,对西南方向、并未纳入商国版图的大国,发动远征。
李靖趁此机会加入远征大军,并在自己老丈人一家的帮助下,军功一路飙升。
子受九岁,远征大军得胜回返。
李靖拜入朝堂为大将,展露出不凡的实力,却主动请求回陈塘镇抵御妖邪,为商国守卫边疆。
子受大喜,赏赐颇丰,特许陈塘镇改为陈塘关,封李靖为陈塘关总兵,节制陈塘关方圆千里之地。
总兵为总管兵事之意,已是封疆大吏。
同年,李靖带着妻子殷氏,远赴陈塘关,并暗中传授殷氏修行之法,夫妻二人悠闲自在,颇为逍遥。
子受十二岁,八百诸侯入朝歌觐见,商国国运昌隆,政局平稳。
闻仲官拜少师,教导子受。
李长寿却在这份平和之下,看到了那些渐渐苏醒的野心,看到了一幅幅张牙舞爪的面容。
他这个大史,开始淡出朝歌城视线。
子受十三岁,宫廷塌陷,横梁砸向子受,却被这身形魁梧的少年单手举住,淡定地低头喝茶。
无他,见怪不怪耳。
闻仲暗中去大史府求见李长寿,与李长寿暗谈数个时辰,最后施展遁法离去。
不过数月,闻仲显露一身‘本领’,破掉有人暗中施在商宫中的邪门咒阵,与子受同征反叛方国,立赫赫战功。
同年,那已建造完成的陈塘雄关,高高的城墙之上,李靖搀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嘴角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李靖长子,已在快马加鞭投胎的路上。
而太乙真人,却还在俗世寻寻觅觅,找不到一对满意的夫妇。
与此同时;
东海之下,龙宫深处。
东海龙王与两名远古时存活至今的长老,站在那空着的‘龙巢’前。
沉默许久,东海龙王才自口中取出一颗龙蛋,摆放在龙巢中,捏碎了手中的玉符。
一条老龙低声问:“当真要如此行事?”
“嗯,”敖广沉声道,“而今,只能相信太白星君,就算不成,也是吾龙族命该有劫。”
两位老龙各自点头,三道目光凝视着那颗缓缓颤动的龙蛋,颇为复杂。
子受十六岁,与姜家定下婚约;
子受十八岁……十九岁……二十一岁……
凡俗王朝之中,权力斗争每日不熄,但这个嗣子,却如顽石一般,屹立不倒。
天庭,小琼峰,湖边草屋。
李长寿长袖轻轻扫过,面前又一张卷轴化作灰烬。
他轻笑了声,目中带着几分亮光,似乎还有些期待之意。
抬头看向紫霄宫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个随意斜坐在竹林间的魁梧老者,他也在低头注视着自己。
棋局,天地。
非圣,执棋。
李长寿轻笑了声,收回上探的目光,心神挪去西牛贺洲边缘,注视着那滚滚劫云,以及劫云下瑟瑟发抖的中年道者。
申豹嗓尖颤抖着,仰头看着自己引来的金仙劫,道心虽然在不断抽搐,但还是低声轻呼了一声:
“这、这竟是传闻中,金仙劫排行第十七的八荒八召心煞劫!
诶,好像贫道在哪说过这话。
完了,完了,贫道努力这么久,终究是一场空啊一场空!
唉,天何以如此待贫道!死矣!”
李长寿:……
这波,要说不是功利毒奶,打死弥勒他都不信!
第六百五十六章 申豹姜公归玉虚,陈塘李靖得麟儿
如果说,一个优秀的天劫,以成为炼气士的梦魇为荣。
那申豹的天劫,明显是没有廉耻心的。
是天劫群体中的败类!
是不顾生灵之心,肆意妄为,有违自身价值定位的!
李长寿的纸道人躲在大地深处,仙识注视着那一片片雷幕。
最初时,天道似是无情的生灵长生拦路虎,便是劈申豹这种大劫使者,也没有留半点情面。
不过五道劫雷,已是将申豹打的无比狼狈。
申豹道躯出现了明显的崩解,后面三道定然撑不过去,必会折在第七道天劫。
没办法,申豹根基差、道法杂,本身化形前并没有什么特殊跟脚,也没吃过什么灵丹妙药,更不曾遇到过高呼‘我不想活了’、非要牺牲自身给他醍醐灌顶的洪荒大佬。
甚至,申豹都不知,自己为何稀里糊涂就走到了长生劫面前。
面对着暴躁的天劫,申豹低头长叹,目中已露绝望,然后……
吟诗一首。
“半生颠簸半生闲,一劫成空仙路难。
负心薄幸有知己,此身寥落唯苦叹。”
申豹露出几分释然的微笑,这一瞬间度过了自身的心魔,迎接着自身的毁灭。
众所周知,生灵与生灵是不同的,但面临绝境前的‘闪回’却是都有的。
申豹在这极度绝望的情况下,心底划过了一幅幅画面……
几次与耿常兄畅谈喝酒;
几次与陆压前辈相见;
剩下的,就是美好而快乐的男女时光,数不清次数的那种……
现如今,也只剩下几声苦笑了。
“淼淼啊!”
申豹突然对着劫云呼喊:“多谢关照!贫道,唯有来生再报了!”
假若劫下陨落还会有来生的话。
申豹闭上双眼,脸颊有泪水划过,准备好最后的法力,虽已绝望了,但生灵的本能,让他还想去挣扎。
顺带一提,此前几件小灵宝,他全部的家当,都在对抗天劫时毁掉了。
轰隆隆!
劫云震动!
第六道,如期而至!
申豹双目睁开,灰白的长发在身后飘舞,那看似敦厚的面容一片麻木。
正此时!
让李长寿差点骂出声的画面就此展现——
原本高速旋转的劫云突然内卷,其中溢出两颗紫红色的雷球,每一颗都蕴含着颇为强大的天劫之力,骤然下砸。
落至半空,两颗雷球突然互相碰撞,毫无征兆地炸成了漫天电弧。
什么叫大劫使者?
这就是大劫使者!
天道毫不含蓄地直接作弊,凸显出一个豪横!
申豹愣了下,头顶的劫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小半。
他心底稍微推算,眼中赫然蹦出亮光,惊喜地喊了声:
“贫道莫非!能过了!?”
就听‘咔嚓’一声,一道紫黑色雷霆将申豹身形吞没,打得申豹低头喷血,道躯各处出现道道黑色的裂缝。
这是道基即将崩碎的预兆。
申豹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了下去,完全没去考虑,为何第六道和第七道劫雷之间,竟只有这么短暂的间隔。
顺便,他的天劫,好像只有一点点心魔,也没有‘湮灭天风’、‘生灵业火’、‘融道神水’这些【佐料】。
“果然,还妄想活命。
全都是泡沫,只是一刹的焰火。”
申豹苦笑着,叹息着,静静迎接最终的命运。
他,完了!
嗡——
劫云之中突然出现少许诡异的波动,一黑一白两道劫雷落下!
看似威能强横,又有阴阳湮灭之道韵,但两道雷霆却在申豹头顶互相抵消,只有少许冲击力道,打的申豹狼狈跌落。
李长寿:……
黑豹:……
围观的众生灵:……
申豹还有点发懵,仔细算算,这黑白劫雷好像、应该、大概……是第八道?
“贫道,过了?”
正此时!
头顶劫云不断向内汇聚,缓缓凝成一颗巨大的雷球,直径超过千丈,不由分说朝申豹砸下。
当时,申豹害怕极了,但也麻木了,任由自己被雷劫吞噬,甚至还张开了手臂。
眼角有一滴泪慢慢滑落。
李长寿现在倒是挺懂申豹的,毕竟喝了几次酒,聊过几次天,申豹掏心窝子的话说了数十遍。
冥冥中,李长寿仿佛听到了申豹的心声,那是一声带着悲愤的哀叹:
【大爷的,给我个痛快吧。】
地下,李长寿的纸道人拿出一只玉简,在里面写下了一行行字迹。
这是一场不规范的天劫,是天道存在意志的佐证,同时也反映了天道运转的一定机制,以及申豹这个大劫使者反复毒奶时的正负反馈。
显然,申豹身上有一丝跟天道本源相关联的‘东西’,或者说,是天道塑造了申豹这个大劫使者,负责后续拉动截教入劫。
半个时辰后,雷霆消散,一具焦黑的躯体从空中落下。
李长寿挑了挑眉,自是发现了申豹体内蕴含的一缕生机……
出手?
又或是不救?
不远处,几道流光掠起,却是几名散修要来捞外快。
李长寿略微思忖,纸道人在大地下凑了过去,但他刚要有所动作,便听一声嘹亮的啼叫划过天边。
一只白鹤自高空飞掠而下,化作一道白虹,极快地追上申豹,将重伤的申豹直接抓住,留下一声冷哼,朝昆仑山折返。
“莫要自寻死路。”
白鹤童子,阐教信使,南极仙翁的童儿。
那几名欲要向前的散修面面相觑,各自对视一眼,极快地低头飞掠,远离这是非之地。
李长寿的纸道人施展遁法悄然离开,略微思忖了一阵。
申豹大劫使者的身份,应是被圣人们发现了,毕竟这次天劫,天道给的暗示已经无比明显。
通天教主那边,要么是没关注此地,要么是也派了人出来,但距离较远,被白鹤童子捷足先登。
申豹归于昆仑山,接下来应该就是拜师二师叔。
这看似是天道收束、维持原本的大劫剧本,实际上已是有诸多不同。
因为自己的‘拖延’,师父转世姜子牙的时间向后推移;
他在与申豹交流中,暗中给了申豹不少修道方面的指点,加速了申豹渡劫。
这就导致……
申豹很有可能成为姜尚的师兄。
且不管如何,姜尚上山的年岁,已经有所变化。
变化虽小,却有可能成为闪动蝴蝶的翅膀;而这些,不过是诸多蝴蝶中的一只罢了。
小琼峰,李长寿心神回归,禁不住一阵撇嘴。
谁才是天道最爱的‘儿子’,这下没有异议了吧?
当然,是玉帝。
……
申豹归于昆仑山,李长寿的心神立刻放到了老师父转世身之所在。
果不其然。
二师叔元始天尊似乎窥到了天机,得了天道提醒,要将两个大劫使者控制在掌心,第二日就派了南极仙翁前来南洲姜家。
此时的姜尚人至中年,家庭美满,子承父志、家族繁荣,就是苦无子嗣。
为此,姜尚广开纳妾之门,妾室足足有三十二人之多,没日没夜为了传承家族血脉而努力。
其毅力、坚持,感天动地!
李长寿对此事也不好发表什么评论。
虽然他当时找月老,只是给自家师父安排了三段姻缘,对方也就是普通绝色美女。
但没想到……
这波,就很强。
其实如果不是李长寿这些年伪装成姜府的大厨,一直在暗中给姜尚弄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姜尚早被酒色掏空撑不住了!
但反过来想,姜尚因此,也算体会过了凡俗荣华富贵,说不定对修道的心境,也会有不小的帮助。
顺带一提,那名圣母宫的仙子为了避免自己被看上,特意化作了老妪模样。
这日,南极仙翁驾云飘到了姜府上空,观察了一阵庭院中乘凉午睡的姜尚,缓缓落下。
霎时间,仙光阵阵、百鸟合鸣,一缕缕仙人道韵扩散开来,让府内凡人们先是一阵错愕,而后赶紧低头参拜。
“仙人啊!”
“桃仙下凡了!”
姜尚被周遭呼喊声吵醒,愣了一瞬赶紧起身,连忙对南极仙翁叩拜。
南极仙翁抬手虚扶,一股仙力将姜尚扶起,温声道:
“姜尚,你尘缘已尽,仙缘已来,还不快快随贫道回返玉虚宫中,修长生之法,求自在逍遥?”
姜尚不由一愣,先是喜出望外,向前踏出两步,却又听到了侧旁传来轻唤声。
“老爷~”
“夫君!”
姜尚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侧院,却见众佳人闻询赶来,一个个泪眼汪汪。
“这……”
姜尚目中露出几分迟疑,扭头问着南极仙翁:“若是尘缘尽了,我妻如何?”
南极仙翁笑道:
“玉虚宫乃圣人道场,修仙之去处,自不能容纳凡人夫妇之情愫。
但你只需随贫道而去,贫道自会派来弟子,安顿好你家中事务。
红尘如梦,数十年转瞬即逝,贪图一时欢乐,何来天长地久之说?
不如寻仙问道,求个真的快活。”
那些佳人闻言,一想到自家夫君、自己的靠山就要从此离开自己,不由得悲从心起,一个个哭哭啼啼,连道不舍。
“这、这……”
姜尚一时颇为踌躇,南极仙翁却是含笑等候,等姜尚做出抉择。
他们玉虚宫主动招弟子若是都用强,那未免遭人闲话。
更何况,姜尚身份特殊,必须慎重以对。
“老爷啊!老爷!”
侧旁传来呼喊声,一个魁梧大汉提着菜刀跑了进来,却是姜府后厨金牌厨子。
那南极仙翁笑眯了眼。
‘主厨’笑道:“恭喜老爷得了仙缘,贺喜老爷得了仙缘,自此长生不老、洪福齐天!”
姜尚皱眉叹息,扭头对南极仙翁连连行礼,又道:
“仙人,此事能否让我好好想想?
这并非是对仙人不敬,实在是家亲难舍。”
“嗨,这有嘛难的?”
‘主厨’囔囔一句:“老爷你去修仙,膝下无子无女,这凡俗的金银财宝你也用不上了,不如就先给俺们开五年、十年工钱,宅院、营生啥的都转手卖了,把家产分成三十二份,妻拿大的、妾拿小的。
大家好聚好散,不免一场缘分呐。”
姜尚跺跺脚,骂道:“胡言乱语!我这些夫人与我如此恩爱,岂能用家产金银来衡量我们之间深厚的情意!”
“这个……也并非不可,”角落中传来一句嘀咕。
众女子停下啼哭,双眼放光地看着姜尚。
“老爷,仙缘不易,您还是莫要错过了。”
“妾身虽舍不得老爷,却也知,这是老爷天大的福分,如何能用凡俗之情将老爷束缚?那妾身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不是有句话说,红粉如同骷髅,老爷,我们都是骷髅,您就别牵挂了。”
姜尚:……
于是,半个月后。
随着姜府的牌匾被缓缓拆下,府内只有几名壮汉搬运家具。
昔日莺莺燕燕、花红柳绿,而今仅剩孤灯一盏、芳草萋萋。
“唉。”
姜尚叹了口气,自嘲地一笑,背负双手走向了前方那朵空着的白云,被白云稳稳拖住,缓缓升空而去,留下众凡夫俗子叩拜呼喊。
城外,一架驴车上,姜府主厨与一名老妪同行远去。
到荒无人烟之际,那老妪身周仙光流转,化作一名俏丽的仙子;
而主厨身形缓缓变化,化作了李长寿常用的中年道者面孔。
这仙子先是轻笑了声,又随之轻叹,言道:
“凡俗之情当真让人难以捉摸。
此前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为彼此争风吃醋、大动肝火,到头来却只是抱着些许金银细软,就此各奔东西,颇为欢喜。”
李长寿笑道:“有几人是真的伤心,只不过被更多人的欢喜所掩盖罢了。”
“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那仙子站起身来,笑道:“星君大人,您为何默许了阐教收徒?此前广成子道友前来时,您不是还将他推回去了?”
李长寿笑道:
“广成子师兄前来,代表的是阐教,南极师兄一来,代表的是二师叔。
我可回绝阐教,却不好回绝二师叔。”
圣母宫仙子细细体会,赞叹了一个‘妙’字,又叹道:
“唉,大劫将落,生灵涂炭……奴家这便回圣母宫中复命。”
“有劳圣母娘娘费心护姜尚安危,还请代我转达谢意。”
“您客气了。”
这仙子欠身行礼,身影化作莹莹光点,悄然炸散,却是一门颇为高明的遁术。
李长寿眼前一亮,细细感受了下五行之力的波动,以及乾坤出现的细微扰动,少顷便点点头。
会了,一般,无甚大用。
他抬头看去,姜尚已是飞临高空,与南极仙翁汇合,互相做道揖后,朝昆仑山而去。
自此,世俗少了一位‘富家翁’,玉虚宫中多了一个炼气者,还逢人就说……
【来山上之前,贫道曾有三十二房妻妾。】
李长寿伸展了下腿脚,这具纸道人连同这牛车,转眼化作少许尘土,随风消散。
此正是:
申豹姜尚归玉虚,截教全然无应缠。
丹房前,李长寿眉头微微皱着,思索着为何截教那边毫无动静。
申豹被白鹤童子带回去后,姜尚已是必争之大劫使者,大劫天命就在这二人身上,圣人不可能此时还探查不到。
三师叔莫非……
泡澡睡过去了?
李长寿挠了挠眉头,对此略微有些不解,却也没太过纠结。
正当他想休息几日,再继续操持各处繁琐的算计,心潮忽而涌动,心神立刻挪向东胜神洲,一具纸道人在房中睁开双眼。
就听得外面敲锣打鼓,传来一阵阵欢喜的呼喊声:
“生了!夫人要生了!”
却是金吒即将降世。
李长寿的纸道人眨眨眼,麻利地穿上一身绸面短衫,带上自己‘高级家丁’的木牌,淡定地走出独住的小屋。
那声【老爷,夫人生了!】,非要他亲自来喊不可。
一点,小小的参与感。
第六百五十七章 吒有几种写法?
师兄又在忙什么?
要么是在湖边草屋、要么是在丹房,总是不出来走动,最近又是许久不见,怪让人念想的。
不是说,西方教已经不能蹦跶了……
昨日还听龙吉说起呢,现如今这天地间,已经没了天庭无法做成之事,师兄弹指一挥就可改变无数生灵的命途。
是个名副其实的天庭权神了!
小琼峰,棋牌室中。
灵娥对着窗外有些出神,心底划过这些杂乱的念头,耳旁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这非流水声,而是玉石做就的玉牌在被几只纤手搓动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龙吉近来闲来无事,心情也有些烦躁,为防被劫运影响,已在小琼峰小住,成为了棋牌室正式常驻会员。
熊伶俐虽在天庭挂职,但她是小琼峰守卫将领,通明殿也不敢真的给调令,平日里还是在小琼峰玩耍。
而会员等级最低的某大姐……
她现出灵体,穿火红长裙,裙边开叉到了大腿根,将自己姣好的身形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来,丝毫没有半点忌惮。
反正都是虚幻灵力凝成的,看就看喽,她本体就在旁边摆着,曲线流畅、上窄下宽,随便一响就能震死金仙,稍微一撞就可重伤大罗。
自然就是先天至宝混沌钟。
而此刻与她们三个一同打牌的,却是一袭冰蓝色长裙的天庭女战神,有琴玄雅。
上次被李长寿强行拉来小琼峰,有琴玄雅也不再多坚持。
只要熊伶俐去旧水神府喊她一声,她若不用外出打怪,都会来此地与她们玩耍。
啪!
钟灵皱眉将一枚玉牌摁在桌面上,皱眉招呼一声:
“娥快来帮姐看个牌!这咋赢啊这?
别眼巴巴望你师兄了,他最近几十年是最忙时候,必然是已经开始主持封神大劫。”
“大劫具体是怎么主持?”
灵娥轻声问着,身形轻盈地跳了过来,轻声道:
“莫不是搭建个擂台,然后让人过来比划较量,谁输了来天庭当差?”
钟灵顿时啧啧轻笑,“哪有这般平和。”
熊伶俐却道:“有琴应该看到过,就在中天门外面,有个怪人每天在那搭台子,说不定就是擂台嘞。”
有琴玄雅立刻颔首,满是严肃地注视着自己的牌面。
不好赢呢感觉。
钟灵淡定地道:“跟你们这些小鱼说了你们也不懂,这事复杂的很,说是道门生死存亡的关头都不为过。
圣人执棋,各自博弈,像你师兄这般,能从棋局中跳出来,还能插进去半只手的生灵,已是世所罕见。
我愿称他为猛士。
当然,这主要是因他背后有最强圣人的支持,这才是一切的基础嘛。
开局开局!”
灵娥此时已帮钟灵将牌面理顺,坐在一旁静静思索;
两位仙子、一名半巫、一只法宝的灵性,开始了又一场血雨腥风。
有琴玄雅问:“这般大劫,长寿师兄可有危险?”
“这就要问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钟灵啧啧轻笑:“这家伙有意思的很,嘴上说着稳妥起见,行事也是十分周全,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做出一些冲动之事。
他这种人虽然少见,但咱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前人都不如他走的高、走的快罢了。”
“长寿师兄想做什么……”
有琴玄雅轻吟几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灵娥,“灵娥师妹最明白才对。”
“嗯——”
灵娥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小声嘀咕:“稳妥的离开?避开一切因果?反正我从小就是被师兄这般教大的。”
有琴玄雅顿时若有所思状。
“去问问不就好了,”钟灵笑道,“你们这些生灵,拐外抹角、说话还要互相试探,彼此都这么亲近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前辈,那可不一样!三筒。”
熊伶俐一本正经地道了句:“我们寨子里有句组训,叫做——人心隔着肉和皮,别把恶人当兄弟,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
若是每个人都坦率、直白,也感觉很奇怪呢。”
“呵,”钟灵顿时笑眯了眼,“本钟还被个巫教育了。”
“嘿嘿嘿。”
熊伶俐不好意思地笑着,两只马尾辫轻轻晃着,用变身术缩小后的小巧身躯,让她似是人畜无害。
龙吉笑道:“我也有些好奇师父在作甚,师父此前曾说,天庭不宜直接插手封神大劫之事,也说过要借封神大劫的机会,将天庭的一些隐患拔除掉。
想必,都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师父当真为了天庭操劳太多了。”
灵娥道:“师兄应当能应付的来,就算应付不来,我们也帮不上他什么。”
有琴玄雅却道:“这也不对,哪怕是拼上性命能帮长寿师兄缓解少许压力,那也是我辈该做之事。”
“哎呀,行了,都专心点,能不能尊重你们面前的牌!”
钟灵嘟囔一声:“打牌的时候还在分心,师兄这、长寿师兄那,咦,你们生灵真的肉麻。
本钟今天非把你们的灵石都赢过来不可!”
几位仙子轻笑了声,灵娥也对有琴玄雅投去少许歉意的目光,后者微微摇头,低头继续琢磨后续碰牌的策略。
午后阳光透过天庭层层云雾,穿过小琼峰重重阵法,很神奇地没什么损耗,照得棋牌室周遭树影婆娑。
其内欢声笑语,倒是显得不远处的灵兽圈有些安静。
此刻,李长寿静静躺在丹房前的躺椅上,手中的蒲扇不摇了,端着的茶壶放下了,双目轻轻闭着、呼吸十分平缓,仙识笼罩在太白宫周遭。
这是他大半心神挪离本体时的状态,本体依然保持着充足的警惕性。
他正要做一件大事!
陈塘关,那占地广阔、易守难攻的李府大宅后院,特约纸道人·高级家丁王长安,身形笔挺地站立着。
他身上的绸面短衫反射着少许亮光,脖子上带着的金色链条,显露着他在这个府邸家丁群体中截然不同的身份。
做天庭普通权臣、凡俗大臣也好,做一个宅院中的家丁也罢,都是跟人打交道、都是替人打工,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大概,这也算李长寿的一点通用小技能。
抬手、手背指关节对准灵木木门的花纹,颇有节奏地敲了两下,而后推开虚掩的房门,先抬左脚迈入,对里面的……
呃,李靖这家伙,没事拜他作甚?
此时,李靖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头祈祷,似乎已经入定。
李靖面前的香案后,太白金星盘腿而坐的身影跃然于画上,自是那白眉白发老神仙模样。
李长寿淡定地无视了这画作,调整声线,用清朗、略带激动、满是磁性的嗓音道:
“老爷,夫人生了,大小平安。”
李靖一直在紧绷地背部顿时放松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但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江湖地位,又立刻恢复从容模样。
这位总兵大人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用尽量淡定,却有些紧绷的嗓音道:
“生的是男吒还是女吒啊?”
李长寿:……
“男、男吒。”
李靖背着手点点头,言道:“嗯,男吒女吒其实都可,老爷我都喜欢。”
李长寿笑道:“老爷,您能去产屋了,快去看望夫人吧。”
“可,”李靖点点头,迈步出了这处专门供奉太白金星的小屋,脚下看似缓缓踏步,但一步迈出,身形便向前挪十数丈。
超越修为境界的神通都用了出来。
李靖略微松了口气。
初为人父,应该没出什么纰漏吧。
威严,总兵为一方父母官,须得威严,家中添丁也只是自己私事,不能大操大办。
嗯,淡定。
自己现在名义上可是太白星君的义子,一蹦三丈高,那不像话。
李长寿轻笑了声,关上小屋的木门,小跑着追了上去。
话说,这截教怎么了?
莫非是真觉得他们自己稳了,为何各处都不积极?
李靖气运已显,此前也因‘认父亲’引起了波澜,按理说早就被阐截两教甚至西方教关注了才对。
为何此时,只有阐教两位十二金仙的气息在千里之外徘徊,丝毫不见截教的影子?
他本还想着,让金吒和木吒拜入截教试试,免得再被各自原版师父忽悠去未来的佛门做什么护法。
可此时,根本没有截教仙人的影子。
都用飘柔吗?这么自信?
李长寿心底一叹,决定稍后还是通过云提醒下截教;现如今正是大劫的机遇爆发期,不主动站出来截取生机,当真辜负了截教的教义。
前方,李靖突然回过神来,嘀咕一句:
“男吒?”
李长寿差点笑出声,假装自己没发现,低头小跑前进,被李靖拦在了回廊拐角。
“老爷,您咋还没去?”
李靖抬手勾肩搭背:“啊,突然想到,王长安你是读过书、造过学之人,你来帮老爷我品品,这个吒字如何?”
李长寿忙道:“这吒字妙的很,朗朗上口、脍炙人心,就是不知有什么典故。”
“哈哈哈,”李靖大笑几声,还没蓄胡须的他,此刻还是青年模样。
李靖道:“这个吒字大有来头,也是老爷我想了很久才起的名。
吒,为盘古神陨落前,为扫清天地间妖邪,所绽出的第一个音节。
吒字,意味扫平妖魔、维护正道沧桑之意,陈塘关屡遭妖魔侵袭,此时依旧有不少百姓生活难安。
本将是想,本将的子嗣,也以守护一方、造福百姓为己任。”
“老爷之胸怀,让人钦佩,”李长寿低声道,“老爷您放心,吒字您尽管用,明日这陈塘关都会知此名之含义。”
“哈哈哈,你这家伙。”
李靖用力拍了拍李长寿纸道人肩头,身形飘然而去。
李长寿心底一阵轻笑。
这李靖倒是真有个缺点,就是有些好面儿。
接下来就是观察李靖的育儿过程了,有金吒和木吒两个积累经验的机会,对灵珠子转世总不至于太过糟糕。
且等。
金吒、木吒?
李靖该不会想生一个五行序列吧?
这么一琢磨,灵珠子转世成的哪吒,还真是属火行。
摇头笑了声,李长寿纸道人继续小跑着跟上去,想着稍后如何去城中宣扬‘吒’的含义,仙识一刻不停,盯着李靖的情形。
李府观察日记,正式……
‘长庚师叔,弟子可进来吗?’
心底突然传来了遥远的呼唤,李长寿立刻一心多用,半数心神挪去了朝歌城,纸道人在书桌后睁开双眼,检查了下这【官】字纸道人的状况。
刚才呼唤他的是闻仲,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此刻,闻仲正跟在子受身侧,在西南方向征战‘蛮夷’才对。
虽然这些蛮夷,有些制度演化自上古,比商国还要先进些。
“来吧。”
李长寿缓声道了句,书房展开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结界。
一缕青烟自地面亮起,转眼化作闻仲身形,对李长寿长长做了个道揖。
此时的闻仲,为了符合凡人状态,已将自己头发用法力染成花白。
这些年俗世历练,让闻仲变得沉稳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眉目间虽还有一些锐气,但更多的已是藏起的锋锐。
“闻仲拜见长庚师叔。”
“嗯,不必拘礼,”李长寿摆摆手,示意闻仲入座。
闻仲却道:“师叔,弟子来的匆忙,还要立刻赶回军中,这就长话短说。”
李长寿侧耳倾听,闻仲说明原委,问询解决之道。
此事说来其实也简单。
远征大军打了胜仗,连破十数城,俘虏了大批战俘、得来了金银财宝,那方国宣布归降效忠。
商国八百诸侯,半数都是这般打下来的。
另外半数是主动依附。
“问题就出在了战俘身上,”闻仲沉声道,“按军制,战俘算作带军将领的战功,且在战功之中比重相当大。
故,商军已是默认这般情形,只要攻破一城,就将部分城中平民强行划为战俘,以此增加战功。
但这次不知怎么,子受严令军中不可掠夺平民为战俘。
众将不服,相约抗命,子受直接持剑杀了二人,威慑住了。
此时,军中众将表面隐忍,要在回朝歌城后,在大王面前哭诉一番……”
李长寿笑道:“这位王子,也是雷厉风行。”
“师叔,此事如何处置才稳妥?”
闻仲叹道:“朝歌城中,本就有诸多势力对子受不满,欲要使大王重新立嗣子,子受此次确实鲁莽了,必会被抓住把柄。”
李长寿微微皱眉,缓声道:“此事确实有些麻烦,所有人都在盯着子受的一举一动,这次他的动作着实太大了些。
不过,此事也有好的一面。
他能看到商国的问题之所在,想要做出改变,就总比他那坐享其成、又自觉无力,便不去努力做些什么的父亲要强。”
闻仲含笑点头。
李长寿沉吟一二,道:“此事需一个字——稳。”
“敢问师叔,如何才算稳?”
“你可从旁建议,让子受先禀朝歌城,直接以不尊军令定那几人罪过。
回朝歌城后,也不要多做什么,不必多分辩,就在自己宫中闭门不出,可以称病,也可说自己正在学习兵法,借口随意。”
李长寿笑道:“若是子受王子不嫌弃,可暗中来我这谈谈。”
闻仲精神一震,连忙做道揖,呼喊:“多谢师叔!”
“只是,闻仲啊。”
李长寿话锋偏转,笑意收敛,温声道:“你始终是截教弟子,而非普通的大商臣子。
莫要陷入红尘,免得为自身招来不测之数。”
闻仲不由怔了下。
——————————
【ps:这几天忙昏头,出bug了。
六百五十五章快推节奏时,用了帝辛(子受)年纪做抓钩,先是迅速推了十多年,将剧情推到了有矛盾冲突爆发的地方,子受十多岁出金吒,但后面修改情节时,又觉得火候不够,一笔推了七八年,导致跟上章出现了剧情bug,殷夫人怀金吒怀了七八年,今天回头检查剧情时发现了这个细节,这个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给大家解释下。
典型笔误,脑子犯抽,现已修改,跪地认错。
殷夫人平安、殷夫人平安。】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夜会子受
洪荒中的马匹坐骑也是颇为健壮,陈塘关李府开百日宴时,闻仲与子受已经暗中回返朝歌城。
李长寿只能匆匆地,代表李家上上下下的家仆佣人致辞,对公子金吒的降生表达热烈欢迎,又安排好陈塘关吹拉弹唱第一乐器天团,就装作不胜酒力,早早退场。
是夜。
大半个朝歌城安睡了过去,只有一些服务性质的街巷依旧喧闹。
大史府内,巡逻的侍卫按时按点地走过前院后院,偶尔几声笑语,也是在小声嘀咕着,这位大史大人竟不近女色、家眷全无。
李长寿的纸道人坐在自己书房中,穿着暗红长袍,灰白长发梳的一丝不苟,颇有些治学严谨之风范。
窗边是命人提前摆下的酒水宴席,菜肴虽简单,但胜在量大。
毕竟今日要请的客人,饭量在朝歌城都颇为有名。
子时三更。
两道披着斗篷的黑影自后院翻墙而来,那斗篷带着极其微弱的法力,能够在凡人面前隐藏他们的身形。
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
这闻仲也算摸到了门道,虽然在极力隐藏自身是‘奇人异士’的事实,却也学会便宜行事。
还是要继续成长才行。
不多时,咚咚咚敲门声响,李长寿站起身来,书房门自行打开,那两道黑影窜入屋内。
最先一人自是闻仲,入内后摘下斗篷宽帽,对李长寿拱手行礼,口称:
“拜见大史。”
李长寿含笑道:“少师多礼,不必拘谨。”
言罢,目光落在闻仲身后那颇为魁梧的身形上,眼底带着少许笑意。
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
这千古骂名背负者,无道暴君典型代表,商王朝的送葬者,子受·帝辛·纣!
他身高八尺、手长臂长,此刻慢慢抬头、摘下斗篷帽,露出一张年轻又棱角分明的面庞,那双有些狭长的眸中,散发着一种难以掩住的自信。
李长寿开启了空明道心,避免自己接触纣王时,受劫运影响。
随之,便对子受拱手行礼。
顺带一提,按商国的规矩,非奴隶身份,除非是祭祀或认罪,平日里无需跪拜。
“见过子受王子。”
“大史大人客气。”
子受拱手抱拳,略微低头,正色道:“子受尚非君,大史为六卿重臣,不必对受行礼。”
李长寿笑道:“王子言重了,请上座。”
“受为客,大史上座。”
一旁闻仲也道:“大史,您上座就是,不然我这都不敢入座。”
李长寿并未多坚持,便坐在了主位上,闻仲与子受一左一右,在小圆桌周遭呈掎角之势。
随后……
气氛有点尴尬。
子受双手扶着膝盖,挺直胸膛端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闻仲斟酌了下言语,笑道:“真说起来,子受的嗣子之位,还是多亏大史当年于殿前直言。”
李长寿看向子受,笑道:“王子对此事如何看?”
“嗯……”
子受目中露出几分思索,却是知晓李长寿在考他,不得不慎重以对。
这些年,少师已是将这位大史吹上天了,甚至说成了是神仙中人,多少有些夸张。
子受很快就道:“当年之事,受对大史颇为感激,但此感激只对大史能遵礼法直言进谏。”
“哈哈哈咳。”
李长寿大笑几声,“在其位谋其事,公事公办罢了。”
闻仲笑道:“子受,其实我与大史也有些许私交。”
“哦?受为何此前未听少师说起过?”
“此事不宜声张,不然容易招人闲话。”
李长寿正色道:“不提这些了,王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子受拱手道:“是为求策而来。”
“哦?”
李长寿笑呵呵地去摸酒壶,闻仲手疾,抢先将酒壶端起来,先给李长寿斟酒。
“王子为求何策而来?”
“此前军中杀胜将,众将欲回朝歌城告状。”
子受自嘲的一笑,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父王命受领军,受早已说下规矩,命他们不得掳掠平民为俘。
还是有将领阳奉阴违,将战死敌军的军服扒下来,套在那些平民青壮之身,以此蒙混过关。
受杀一儆百,故拔剑杀将。
然,此事若回朝歌城闹大,受怕是颇为被动,军中将领、武将世家怕是要对受群起而攻之。”
李长寿思索一二,问道:“不得掳掠平民为俘的规矩,是少师拟的?”
闻仲叹道:“不错,确实是弟子、咳,是我拟的。”
弟子?
一旁子受面露思索。
又听闻仲继续道:“奴隶过众,已是商之顽疾,大厦之下,地基已是浮动。
虽说,现如今商国征战已少,通过掠夺而得来的奴隶远不如这些年积累下的奴隶,但这却是如今可以下手的第一步。
只有先否了掠夺战俘为奴的作风,或许才能将那些原本祖上被俘来的奴隶,恢复正常平民的身份。
如此,商国青壮可多,兵马可强,各行各事可用之人才源源不断,国力跃升,指日可待!”
“然后呢?”
李长寿含笑问着。
闻仲沉吟几声,又道:“您是问?”
“不谈其他,只谈商国本身。”
“然后,商国自可延绵国运,久远长存……”
李长寿看向子受,笑道:“王子也是这般想的?”
子受目中满是光亮,定声道:“少师之言,子受之志!”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咱们举杯同饮,边饮边谈。”
三人举杯同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李长寿却先闭上双眼,双手揣在袖中,似是睡着了一般。
他在思考,自己今夜要不要点拨‘纣王’……
李长寿心底虽然明白,就算出手点拨子受,天道收束之力非子受可抵挡;但当某种可能性摆在面前时,李长寿依然想去尝试一番。
重点是,退一万步,此事对自己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且换个角度考虑,自己能影响到‘帝辛’的机会本就不多,而今‘帝辛’尚是‘王子子受’,可塑性还在。
“你们错了。”
“错了?”闻仲有些不解。
子受忙道:“莫非,我商国还有其他中兴之法?”
李长寿叹道:“少师之言有理,行为却太过鲁莽,王子自当学过商之历史,可知商国力为何逐步亏空?”
子受道:
“子受每日都在想这般问题,原因存四。
其一便是在文成先祖定下嫡长子传位之法前,为争夺王位往往掀起阵阵血雨,国力内耗太过严重。
其二,贵族世家越发稳固,大多不思进取,只存享乐之念,*****大有人在。
其三在于奴隶太多,已成隐患,商人心浮气躁,享乐奢靡之风已近乎无可救药,渐无可用之才。
其四在于众诸侯。
我商人内乱时,八百诸侯修生养息,其中不乏野心勃勃之人。
与受即将大婚之姜氏,便是东伯侯之女,我与她尚未相识,不知具体,只看过画像,但她却定会成为我的王后。
这便是父王的稳固之策。”
李长寿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口中,笑道:“王子,咱们不如推演一番。
若此次,你得王的支持,军中杀将之事成为你革新内治的开端,后面会发生何事?
闻仲也一起想想。”
于是,闻仲与子受各自思索。
闻仲毕竟是炼气士,活的年头久,见多识广、考虑问题较为全面,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子受还是气盛一些,思考了少顷便道:
“必会有许多老臣反对。”
闻仲连忙接话:“不只如此,此事涉及的不只是武将世家。
要解决奴隶之事,不可避免就会触动当前所有诸侯、贵族、世家,乃至于百姓。
奴隶需要的只是一份口粮,却可耕田种地、开凿河渠、为家中奴仆,他们生来如此,绝大多数都不曾有反抗的念想。
若咱们直接出手……嘶!
怕是一场惊天之变。”
子受道:“少师所言,是否有些太过夸大了?”
“王子,是我之前有些想当然了,思虑不周,”闻仲面色有些灰暗,“奴隶之事,必须从后处置、从权处置。
此次军中杀将之事,必须遮掩过去。
咱们之前商量的,在朝堂之上争辩奴隶对国之害处,绝不可行!”
李长寿含笑点头。
子受面露怒色,定声道:“受何惧有之?当辩之!”
闻仲叹道:“强辩恐出大事。”
“大不了就是此位不保,”子受长身而起,“便是此性命送于他们又何妨!”
“王子、王子,”李长寿忙道,“莫要激动,事当从权,不可急躁。
王子方才所言这四条,切中要害,确实是商国如今之弊病,这些弊病积年累月,早已存在不知多久,绝非一两句话就可轻易更改。
但若王子这般有匡扶大商的未来君主,轻易被那些老顽固弄垮,那才是大商国之不幸。
你先祖,可是在天上看着你呐!”
子受面露惭色,对着空中做了个深揖,坐了下来。
李长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为王子和少师敬献三策。”
闻仲喜道:“有您出手,大商稳固矣!”
子受也是侧耳倾听。
他其实对少师如此奉承大史有些不满,稍后这大史若是胡言乱语,说什么让他放弃革新政事的话语,那他立刻转身走人。
却听李长寿缓声道:
“这第一策,就是要稳。
在王子成为国君之前,需争取到朝歌城内外,商人百姓和权贵的支持。
王子必须明白这般道理——你并非大王唯一的子嗣,若大王因商国上下的压力,不得不斩了王子,王位依然有继承者。
说话做主的,永远是王,而非王子。”
子受不由默然。
李长寿又道:
“这第二策,还是稳。
前有‘伊尹流放国君’之事,足以为警惕。
王权并非没有制约,商国王权形成的过程,是以统治身周的文臣武将、权贵诸侯为核心,政令需有人执行,军队需有将率领,王权反受其制。
这一条尤为重要。”
子受思索一阵,问:“可否请大史细说?”
“具体问他就是,”李长寿指了指闻仲,“简单说来,就是你必须先拉拢住大臣、大将,让他们与你一条心,然后再一步步、细微地推动你的变革。
削弱诸侯也好,改奴为民也罢,都需逐步去实现,不可能三五个月就有成效,三五十年都有些勉强。
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大……腿内侧的筋肉!”
子受缓缓点头,对此颇有感触。
李长寿继续道:“军权又是其中重中之重,王子此时必须培养自己能绝对信赖的军中大将,在朝歌城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这是一切的基础,也是诸侯畏惧商君的根由。”
“听大史一席话语,受豁然开朗!”
子受眼中满是感慨,对李长寿端杯敬酒。
“莫要急,还没说完。”
李长寿轻笑着端酒回应,笑道:“这第三策,依然是稳。
此稳针对于各大诸侯,以诸侯制约诸侯,该怀柔时怀柔,静等时机、分而化之,此事最为重要。”
子受细细思索,目中渐渐满是亮光。
闻仲又问:“今日之局又当如何解?”
李长寿笑道:“说容易也容易,且还可对子受有利。”
“受,愿闻其详!”
“王子当举仁义之名,绝口不提改奴为民之事,也不要将心底志向流露出去,哪怕之前说过,当有人提及,你就坚决否认。”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道:
“王子可说,大商立国之本在于商人先祖浴血厮杀,战败者之子孙,如何配与商人同起同坐?
当然,这话只是说辞。
王子你要学会自我塑造,分清楚利益关系,稳固住自身嗣子的身份。
这样,你才有实现心底志向的机会。
具体如何发挥,你与少师商量就是。”
闻仲却道:“可,大史,登位前一套、登位后又一套,岂非被人诟病?”
李长寿笑道:“子受可在乎骂名?”
“哈哈哈!”
子受大笑几声,豪气顿生!
“受自幼时便遭毒、遭害、遭落井、遭屋塌,更遭流言蜚语,说我怪命。
骂名,浮云尔。
国欲改革,王当负重!”
李长寿正色道:“但名声也须得注意,这也会影响到政令效果,还会落人口实。
这般,这次就以仁义之名,以武德为由。
王子为何杀那两名将军?
是因王子不屑杀手无寸铁之人,觉得王师不应横征抢掠,这才下令让他们不要掠夺平民。
那两名将军违抗军令在先,需斩之。
以残忍手段迫害弱者,有违武德,抹黑商君之颜面,需罚之。
事情败露后,他们意图煽动军中哗变,遮掩自身罪责,需即刻斩之,不然大军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在八百诸侯面前,王师贻笑大方。
王子深思熟虑之后,才有军中杀胜将之事。
而那些叫嚣着,要请大王下令惩处王子的军中将领们,或不知实情,或用心叵测。”
子受有些不解地问:“那他们到底是不知实情,还是用心莫测?”
“那就要看,你想让他们不知实情,还是用心莫测了。”
李长寿微微一笑:“权之一字,起于人心。
还望子受莫忘今日之言语,凡事莫急功近利、不求一蹴而就,稳中求存、稳中求变,方可成事。”
子受起身深深做了个道揖:“多谢大史指点。”
“还有,”李长寿笑道,“我是王的大史,本不宜与王子说这些,稍后全凭王子与少师一同努力了。”
闻仲与子受对视一眼,前者眼底如释重负,后者眼底尽是星辰。
子受临走,还问了李长寿一个问题,李长寿却未能答上来。
他问的是:
“大史,我心有困惑。
这么多年,自是有不少人盼着受身陨,而夺受之位,为此权贵勾结、兄长谋乱。
受出生之前,早已有不少世家贵族暗中投效兄长。
而今父王年高,内争已在眼前,受无惧亦无恨,却怕因内争再损耗商国之国运,历代先祖之争,文成先王之训诫,犹在眼前,实不敢忘却。
大史可否教我,欲成王位,是否必须杀兄长、灭手足?
若无他法,自当快刀立斩,以免乱象丛生。”
对此,李长寿思忖少许,只能道:
“由心而动,决断在于你,永远不要忘了,商之先祖,在上面注视着你。”
……
“六条。”
“碰!”
有琴玄雅皱眉看向那一脸嚣张的某先天至宝,继续认真沉思。
她在天庭当差赚的灵石,输一半了都快。
第六百五十九章 风起南洲
“火红的太阳刚出山~”
哼着记忆深处不曾忘却的小调,李长寿负手漫步在灵兽圈中,心情显然相当不错。
指点了子受一次,竟莫名还有点小成就感。
大概是因地球老家的‘纣王’太过出名,不可避免会有一种微妙的心态,觉得自己见证了‘历史’云云。
念及此处,李长寿歪嘴笑了笑,继续哼自己的小调,优哉游哉。
子受性情似乎不算残暴,顶多是有些容易上头容易莽,而且还有浓厚的‘家族使命感’,想要将商国带向中兴。
为何是家族使命感?
在子受、帝乙这些凡俗人皇的理解中,现在的国度就是他们家族的私有品。
撇开大环境去谈论思想先进落后纯属扯淡,但在子受身上,李长寿确实看到了有别于帝乙、帝丁这些商君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闻仲在子受身旁,渐渐‘入戏太深’的原因。
当然,此时下这般结论为时过早。
现如今的子受,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最后会长成什么样的‘花骨朵’,却是谁也说不准。
更别说,还有那‘兴奋剂’一般的苏妲己。
难不成真的会是《千年狐狸万年的精》这种天道硬核剧本,这口锅注定要被红颜祸水背负起来?
那也未免太卑鄙了点。
当然这话也就心里诽谤诽谤,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仙识如水面的涟漪悄悄散开……
嗯?
有琴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好像情绪有些低落,面容颓然地走出了棋牌室,收拢裙摆坐在门槛上,靠在门框上出神……
李长寿头顶冒出几个问号,他还真没见过有琴玄雅这般模样。
仙识扫过,见到屋内某先天至宝仰头大笑的模样,以及灵性幻象身前摆着的一摞宝囊和火麟剑匣,李长寿顿时一阵无力吐槽。
这混沌钟要灵石能干什么?扔着听个响?
把他棋牌室的风气都带坏了!
想了想,李长寿趁自己还没惊扰棋牌室内的欢乐氛围,转身溜走。
过了几天,他又找了个棋牌室空闲的时机,偷偷放了一个警醒牌。
【竞技有爱,赌博无情】。
洪荒天庭反赌博,从太白宫后院开始!
李长寿左右打量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草屋踱步而去。
他每迈出一步,自然而然向前走出两尺余;
但在旁人看来,他每次提脚、落脚的过程,身形就会自然而然出现在百丈之外。
没有闪烁,没有停顿,乾坤毫无波澜,仿佛已经与自然相融,又仿佛走路的规则就是这般。
显然,寿的道行越发精深,且朝着某个领域一去不复返……
李长寿也不知自己是否走错了路,但得了道祖所赐斩三尸之法的他,却已经不打算去斩三尸。
那样不太稳健。
回了草屋,李长寿端坐在自己的矮桌后,取了一卷空白布帛,在上写下了一行小字。
《大商名臣录》。
他在朝歌城总归不是白混这些年,从此刻开始,他就会观察商君身周的这些臣子,将有才干、精通政事、心系百姓、有怜悯心的臣子挑选出来。
既然让他主持封神大劫,那他就要有点主劫者的样子。
天庭不会收纳那些,只因站好队得胜、自身没有任何真才实学的权贵。
正神之位,宁缺毋滥。
“师兄~”
门外传来灵娥的小声呼唤,李长寿笑着答应,UU小说不停,继续奋笔疾书,写着开篇序言。
灵娥身着浅绿仙裙款款而来,手中端着一碗冰凉凉的汤羹,却是最近新学的手艺。
跪坐在李长寿身旁的蒲团上,灵娥把小脑袋凑了过来,好奇道:
“师兄你这是,想将凡俗的臣子变成天庭的臣子吗?”
“趁着大劫,也就这么一个机会。”
李长寿笑道:“仙人、凡人,区别只在于仙缘仙根,有些仙人还并不如凡人聪慧、有心计。
天道不在乎生灵强弱,直接赐下功德、感悟,就可让凡人白日飞升,此事有何不可?
封神榜本就有最少三分之一的名额,要给当代人族的贤人留着,这是天庭代表了人族的必要象征,也是天庭和人族气运的交融。”
灵娥眨眨眼,也听不太懂,笑道:
“啊呀啊呀,一转眼,师兄已经是个成熟的神仙了呢。”
李长寿瞪了眼灵娥,后者做了个鬼脸,嬉笑着凑了过来抱住他胳膊,故意有一些身体接触,而强忍着自己心底的羞涩。
她在主动适应更亲密的关系,李长寿对此自不会拒绝,有时也会主动一些。
乖巧可人又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小师妹,谁不爱呢。
“对了,你有琴师姐把灵石都输光了?”
“呃……师兄你看到了?”
灵娥有些心虚地挪开身子,小声道:“这个也怪我,没及时拦着钟大姐。”
“哈哈哈哈!”
李长寿和灵娥心底,同时响起了一阵猖狂的大笑声。
李长寿额头一黑,左手屈指轻弹,湖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响,心底泛起一声‘哎呀’。
混沌钟用灵觉怒吼:“小辈你敢打我!”
正此时,一缕阴阳气息悄然绽放。
正要恢复原本大小、过来兴师问罪的混沌钟瞬间缩了回去,重新化作三寸多高,在湖边柳树的枝杈上挂着,前后晃荡,传来的灵觉还带着一丝丝的倔强。
“讨厌!没事老惊动图老大干嘛,咱们自家的事,自家解决不就好了。”
“嗤!”
“谁敢笑!”
李长寿元神旁的小塔瞬间封闭自身,收敛一切光华,一动不敢动。
宝物之间的等级,当真相当森严,塔爷都有当弟弟的一天。
笑闹一阵,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灵光,于是将这份灵光缓缓拆解化作感悟,在道心中慢慢揉散,闭目轻哼了声。
舒坦。
这来之不易的顿悟。
如今顿悟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毕竟能让自己有所感触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师兄,我能在旁边做乐器吗?”
“嗯,”李长寿端起玉碗喝了口,对灵娥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这毕竟是要给玉帝陛下看的东西,也会改变不少人的命运,自当慎重以对,尽量周全。
突然想到……
西方教当真平静了?
不见得。
李长寿总觉得这西方教是在准备一场对自己的报复,这报复可能出现在后续各个节点。
对方会在何时出手?
李长寿想了一阵,直接祭出老牌技能。
换位思考。
【假如我是第六圣人,我会在接下来算计何事,才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又顺势将阐截之战烧起来?】
李长寿心底,一张幻想出的卷轴缓缓展开,其上显露出一条清晰的故事线,串联起了一只只选项方块。
截教、杀劫、阐截之战、自己这个太白金星……
义父义子,李靖?
片刻后,李长寿闭目凝神,如枯石一般静立不动,气息都有些虚淡。
灵娥抬头看了眼自家师兄,心底轻轻一叹,嘴角却露出些开心的笑意。
自己,还是帮不上他什么呢。
……
自李长寿夜会子受,又三月后。
商国远征大军回返商地,大半将领连夜赶回朝歌城,以王子子受‘军中杀胜将’之事,告子受之罪。
翌日清晨。
百官云集大王殿,子受身着甲胄,一言不发跪伏于殿前,帝乙面无表情坐于高坐。
十六位远征将军齐齐单膝落地,陈述子受斩将前后情形,言语激烈、气愤难当。
众大臣顿时议论纷纷,有不少老臣言说此事有坏军心,必然折损军中士气。
大宰为内廷之首,与君王最是亲近,此时向前言说:
“军中杀胜将,自古无此理。
此事还需大王慎重处理,不能寒了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之心。”
帝乙缓缓点头,开口道:“众爱卿,可有人为子受辩护?”
少师闻仲越众而出,躬身道:“大王,此事另有内情,何不听子受之言?”
有几位大臣纷纷开口:
“再有内情,焉有将得胜而斩的道理?”
“王子无故杀将已成事实。”
“大商以军武立国,先祖四处征伐才有如今之盛世,如何能荒废根本?”
闻仲略微皱眉,此时已是醒悟,自己站出来太早了些。
“咳!”
忽听一声轻咳自大殿靠前的角落传来,众大臣半数停下言语,道道目光朝那近来越发苍老的老臣看去。
自是李长寿的【官】字纸道人,帝乙的六卿,商国大史。
李长寿缓声道:“大王,此事何不交由比干大人处置?比干大人断案如神,朝歌城无冤假错案久矣。”
比干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心底暗自嘀咕,这老大史平日里与自己毫无关系,没想到竟会举荐自己。
七窍玲珑心一转,比干顿时明白,这或许是兄长之意。
大史这个老狐狸,平日里低调的很,但在朝中却是人缘极好,不少官员升迁都有他背后的影子,也是得罪不起。
帝乙嘴角露出淡淡微笑,看向了左首的比干,温声道:
“王弟,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比干迈步而出。
瞧这曾得阐教支持长达半个月之久的王弟,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此时也已迈入中年,少了许多锐气、多了几分沉稳。
他有七窍玲珑之心,为人却从从不八面玲珑,极其刚正;
他擅揣摩人心险恶,却从不为权贵求情而网开一面。
朝歌城中人人皆有唱诵——【朝歌有个子青天,七窍玲珑辨忠奸】,说的就是比干。
比干沉吟几声,对帝乙躬身行礼,而后道:
“大王,愚弟以为,无论是哪般案件,都应听取双方之言,收集足够证据,才可做出合理的判断。
当请子受侄儿入内,陈明此间内情。”
帝乙笑道:“既然王弟有此一言,让子受入殿言说内情吧。”
殿外,子受先抬头一拜,随后才慢慢站起身。
他握持腰间佩剑,缓步迈入大殿中,双目清澈,神态轻松,但在目光扫过两旁大臣时,目中有锐光涌动,让不少老臣心底颇感不安。
当下,子受按李长寿提点之法,先立仁义、推武德,再混淆那两名武将罪责,将他们以‘换军服收编战俘’,改为‘为战功不惜将战死敌军衣袍穿在平民身上’,并未说是收编为战俘,还是直接杀了,直接说了句‘其情何其残忍’。
随后子受转移矛盾,说那两名武将持功而骄,对他最初惩处不服,意图煽动军众哗变,并与此地跪着的不少将领,暗中通气,欲要落他王子子受的威严。
他说的,偏偏还都是实情,只是有些地方刻意模糊,绝口不提奴隶之事。
子受话音落下,大殿之内一片肃杀。
帝乙面色黑如锅底,子受嗓音依旧淡定,此刻完全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叹声道:
“大军在外,我为主将。
我知这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意在杀我,以全自身之利。
但这般权争,竟已渗入军中!
八百诸侯就在外看着!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大商自己烂掉,而后顺势而起,取我大商而代之!
就在这大殿中,有多少人只顾自身,只顾自身儿孙之前途,却忘了,这大商的版图是商人先祖拿刀斧一点点拼下来!
欲杀我者,今日不如就在此动手,何必暗中做那些龌龊伎俩!”
锵!
子受拔出佩剑,扔到大殿正中,双目如鹰隼、剑眉绽寒光!
锋锐的目光扫过各处,大半朝臣竟心惊胆颤,不敢与他对视。
“唉……”
子受叹了声,似乎泻了口气,将剑鞘扔到一旁,向前对高坐上的父王深深行礼,也不给比干开口的机会,直接道:
“父王,儿臣当时为防军中哗变,为立主将军威,不得不忍痛斩杀那两名将领。
今日之事,儿臣愿领罚,也请父王不必追究这些将军的罪责,他们大多只是不知实情,身有共情。
想必,在此地众臣,心都存于大商,只是有些时候,我们之间存在某种差异与不理解罢了。”
帝乙不由笑眯了眼。
一旁李长寿暗中挑眉,对子受能说出最后这几句言语,也是颇为感触。
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做君主的料,已是明白如何去掌控人心。
可惜……
罢了。
子受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一席话语,让朝歌城直接地震。
当夜,宫中传出消息,近来食欲不佳的帝乙大快朵颐了一餐饭,酒后连说‘大商可长存矣’,显然是对子受颇为满意。
不多时,比干也是公开言说,杀将之事错不在子受,王子权争须得遏制。
不少原本观望的大臣,开始倒向这个突然变得耀目的小王子。
而那微子启、微仲衍则是府门紧闭,谢绝宾客,似乎是在静静观望。
大史府,李长寿在书房中闭上双目,心神正要挪回天庭,但‘定向风语咒’却带来了一段对话声……
正是子受与闻仲。
“少师,这位大史到底是何方高人?
这么多年,受在朝堂之上没少受那些老臣挤兑,当真从未如此主动过,按大史之话语言说一遍,竟是将那些人吓的说不出话来。
这次当真痛快!”
“子受,慎言、慎言,这位大史可不是我能随便推荐的。
他是真正的高人,非权、非富贵能打动。
有些事不能对你详说,但子受切记,若非是到了生死存灭之际,绝对不要去劳烦他老人家,不然只能适得其反。”
“大史也是神仙中人?”
“只手,便可遮天。”
“嘶——那他来我大商作甚?”
“玩乐吧,不过也有传闻,大商便是他的一步棋,这里面的事我也看不清,子受你更不能知晓,莫要胡言乱语了。”
李长寿听到这,禁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这闻仲,果然是陷进来了,连自己非凡人之事,都已暗中说给了子受。
也对,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闻仲做少师也有些年头了,与子受可谓形影不离。
这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李长寿再次陷入思索,来回盘查与闻仲有关之事。
而此时正惦记闻仲的,却并非他一人。
……
玉虚宫后山,飞瀑阁楼中。
“这个闻仲,听着有些熟悉。”
广成子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面前的桌面,皱眉思索状。
赤精子道:“就是那金灵圣母的小弟子,截教三代,此前与杨戬师侄他们一同听长庚师弟讲课,在朝歌城行走过。
当时咱们只顾看那人教李靖去了,却是忘了这茬。
没想到,咱们对朝歌城一时不关注,他竟已成了少师。”
一旁黄龙真人纳闷道:“少师是什么玩意?”
赤精子道:“据贫道所查,只要新人皇上位,少师大多会被拜为太师,在凡俗朝堂中权柄颇重,可左右军政大事。”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笑道:
“人皇的老师,咱大师兄又不是没做过,就是不太管事嘛,何必担心?”
广成子瞪了眼太乙,将手中玉符扔到桌子上,定声道:
“不可如此大意,截教这次走了一招好棋。
这个闻仲看样子,会成为大劫中的重要人物,咱们须得好好琢磨应对。”
玉鼎真人沉声道:“多做,不如不做,待天机更明显些,再动也不迟。”
太乙真人习惯性地撇了撇嘴,满脸生无可恋:“行吧,看看哪个现任王子那么倒霉,被咱们支持半个月。”
阁内其余八位仙人齐齐投来无奈的眼神,太乙真人耸了耸肩。
身靠玉鼎,自可无惧。
……
与此同时,碧游宫内。
多宝道人溜溜哒哒,拦下了刚回来找炼器宝材的金灵圣母。
“金灵师妹,你那徒儿最近十几年有什么收获没?火灵好久没给信儿了,怪担心他们的。”
“嗯……”
“遇阻也没事,大劫核心地带,哪有那么容易好渗透的,凡俗污浊、人心复杂,无功而返也不怪他。”
“事忙,没问,稍后发玉符问他一下。”
“行吧,也不急。”
第六百六十章 朝歌城夺嫡正热,陈塘关文殊忽来
朝歌城最近好像有些热闹。
原本注意力已经挪去商地几处重要关隘的李长寿,不得不将目光暂时挪了回来。
子受杀将的这场小地震,似乎余波不断。
李长寿捕捉到了一枚传信玉符自东南方向而来,落入闻仲少师府,不过半个时辰,闻仲暗中离开少师府,赶往玉符飞来的方向。
应当是回碧游宫汇报工作了。
闻仲前脚刚走,几道流光飞临朝歌城夜空,却是那几名阐教的【酒楼仙人】再次回返,潜入朝歌城。
李长寿挑了挑眉。
直觉告诉他,稍后必有好戏将要上演,继续暗戳戳地观察等待。
闻仲三日而返,神情颇为舒畅。
若李长寿所料不错,闻仲应是在碧游宫中,讲述了自己在凡俗这些年的收获,举荐子受为截教凡俗这盘棋的‘帅’棋,且得到了截教支持。
稳妥起见,李长寿还是对赵公明去信一封,打探清楚了此事。
与他推断所差不大。
闻仲回碧游宫后,先是拜见了金灵圣母,而后被金灵圣母带到了多宝道人面前。
闻仲跪伏告罪,言说自己在商国所见所闻,剖析了商国内外的权力构成,将商人与八百诸侯的关系,解释得颇为详尽。
而这里面,还有一件事与李长寿有关。
闻仲竟直接以【大史与帝乙辩,立子受为嗣子】为由,说李长寿支持子受做下任商君。
于是,截教没有太多犹豫,就定下了全力支持子受成为商君的‘战略规划’。
李长寿:……
还好,赵公明的回信中也附上了闻仲走后,多宝师兄的一席话。
多宝道人说的是:
“闻仲师侄对那子受储君明显颇为喜爱,有老师对弟子的舐犊之情,话语可信、但不可全信。
此事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支持子受成为商君,一方面继续观察各路诸侯中,哪家会在后面突然崛起。
比如那东面的姜家,国富兵强,商王也不得不以联姻之事来稳住姜桓楚。
两边投注,起码不亏嘛。”
李长寿这才放下心来,当真怕截教一拍大腿,就确定了未来的路途。
还是要走走看看,再决断也不迟。
闻仲回返朝歌城后不过几日,阐教的‘酒楼仙人’就开始暗中活跃了起来。
他们先是显露异术,吸引城中达官贵人的注意,而后与这些权贵互相熟络,给一些不增寿元、治病救灾的丹药和符咒,就成了朝歌城贵族圈的座上宾。
凡人向往无非延年益寿、无病无灾,这一点虽然有些不太光明正大,但却拿捏得恰到好处。
李长寿由此断定,必是阐教的几位师兄在背后指点。
究其原因,很可能也是也因闻仲与子受走的太近。
于是,李长寿……又稳了一手。
一封书信送去太乙真人洞府,很快就得了太乙真人回信。
太乙真人信中提及,他们阐教确实忧虑那截教三代弟子闻仲,现如今在朝歌城中的地位,以及今后发展潜力。
按广成子师兄的意思,他们阐教最起码,要跟截教在这件事上‘对标’。
故,阐教也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支持微子启,宣扬微子启为帝乙长子的身份。
其二,在子受身旁安插阐教弟子,并逐步取得子受信任,制衡闻仲。
这阐教,也是老制衡了。
朝歌城夺嫡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双方最先入场的都是些三代弟子,闻仲经李长寿两次点拨后,也开始迅速适应起了勾心斗角的日子。
这个阶段,双方交手主要集中在拉拢朝臣、将领之上。
子受与闻仲走了一步好棋。
他们选中了军武世家黄滚之子黄飞虎,悉心培养。
子受与黄飞虎本就是自小熟识,后者精通兵法、武艺超群,有生撕虎豹之力,本就是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子受力保黄飞虎,扶持黄飞虎在军中不断晋升。
黄飞虎本身颇为争气,三年内几次外出征讨,接连获胜。
黄滚早已是界牌关总兵,为封疆大吏,与不少老牌世家相交密切。
子受殿前进言,帝乙欣然准许,黄飞虎受封虎狼大将,负责镇守朝歌城,统领朝歌城外城军务。
这相当于将半个朝歌城,提前交到了子受手中。
阐教为此做出反应,‘三大士天团’来了普贤与慈航,连同赤精子,一同共谋朝歌城之事。
不多久,城内流言四起,很快又出现了李长寿似曾相识的一招……
朝歌城北侧大河枯竭三日,河床淤泥中出现了一面古碑,其上刻着四个大字:
【商断子受】。
此事在朝歌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又几日,历代商君陵墓接连出现缝隙,甚至有两座陵墓还直接坍塌了下去。
帝乙为此辗转难眠。
洪荒中的凡人,不得不迷信,也不得不相信神鬼之说。
少师府,闻仲急得白了头发,急忙对玉虚宫求援,请来了龟灵圣母与无当圣母。
还好,金灵圣母没直接来朝歌城拔剑……
双方接连出招、隔空角力,也无所谓阴损与否,有用就行。
李长寿纯粹看个热闹,天天在大史府半个小板凳,仙识向外一放,各类情形自心底而来。
这场戏,好看虽好看,就是有点‘费’帝乙。
原本还能在商君位置上多撑几年的帝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了下去,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交班也就在这三四年内了。
这就进一步催发了朝歌城内的权斗。
当顶级仙道势力开始干涉凡俗王权,必然会冲击凡俗原有秩序,出现一系列魔幻事件。
而当阐教一位仙人提出,他们暗中接近王宫,直接修改帝乙的记忆……
一直看戏的李长寿,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人皇开玩笑。
如今天地人三界秩序中,人皇虽然只是凡人,却容不得随意拨弄。
李长寿宽袖一挥,大史府兵卫、家丁们几乎跑断腿,朝歌城中编织的暗网,迅速浮出水面,让阐、截两教都有些措手不及。
先是大王殿上,二十九位大臣联名上奏,言说朝歌城内流言四起、方士流窜,意图扰乱朝纲,理应彻查此事。
而后,女祭团奏请,将本该在三年后的天地大祭,提前到月后的吉日吉时,祭祀先祖、拜祭天帝,祈国运昌隆、风调雨顺。
商君思虑许久,将此事答应了下来,朝歌城内外当即忙碌了起来。
阐教打起了这次大祭的主意,在外做了诸多布置,准备让子受出丑,丢掉嗣子之位。
截教对此早有预料,自是暗中护持,要让子受平稳完成拜祭之事。
然而,到了当日。
商君缓缓爬上朝歌城正中高台、子受尚未向前时,空中忽有金光弥漫,四面天际传来闷雷之声。
商君见状大喜,有些颤抖地唱完了祷祝文,那金光化作两队金甲神将,自空中飞驰而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浩瀚天威!
看那领头神将,一身浅红长裙,外套锁子金甲,窈窕身段越发火热,但自身却又有难掩的威严,让凡人不敢直视。
自是有琴玄雅。
本次出差补助,三万灵石。
有琴玄雅飞临空中,低头凝视着下方苍老的商君,目光扫过城中各处,淡定又如百灵鸟般的嗓音传遍各处:
“奉昊天金阙弥罗至真玉皇上帝之命!
商国为凡俗之中,受天庭庇护,胆敢以术法扰乱商国朝纲者,列为妖魔,为天庭之敌。”
言罢,有琴玄雅转身就走,马尾辫在空中甩出了一个潇洒不羁,甩出了一个威风凛凛。
“先祖!”
那商君认出有琴玄雅身份,禁不住高声呼喊:
“先祖可否带寡人一同归去!”
有琴玄雅秀眉轻皱,低头看了眼那颤巍巍的帝乙,本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她,听到了少许传声,立刻回道:
“既为人皇,何以辜负臣民?
仙凡有别,人道有人道的昌盛,仙道有仙道的苦楚,你自好生做你的君王,若无昧良心之事,天地自不会亏待于你。”
言罢,空中金光收束,有琴玄雅与两队神将齐齐升空消失不见。
有琴玄雅刚走,阐截两教立刻将今日的计划喊停,双方安插的弟子暂时退出朝歌城,从后再议。
有琴玄雅的身份,两教自是知晓。
她虽修为不高,却是天庭女战神,人教仙宗度仙门走出的弟子,太白星君李长庚颇为信任的师妹。
今日她现身朝歌城,可以有数重解读,基本等同于主劫之人在两教大师兄耳旁呼喊:
【过界了,停一停。】
细细体会,却又是在提醒阐截两教,夺嫡之争不可涉及当代人皇自身。
大祭之后,朝歌城总算平静了下来。
但这平静不过持续了两个月,军中再生骚乱,黄飞虎的副将被人暗杀,死的无比蹊跷。
这夺嫡之战,已开始现出血光。
李长寿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阐截两教互相折腾,坚守着自己身为‘裁判员’的准则。
第一,绝对不意气用……咳,拿错剧本了。
他的准则其实也简单,就是不可对人皇出手,不可对无辜凡人出手,除此之外也只剩最后一条:
能在朝歌城博弈的,仅限阐截两教。
……
夜深人静时,临海陈塘关。
李府后院,李长寿的纸道人、高级家丁王长安,已是回了自己独栋住所,躺在床上安眠。
近来他还得了个新差事,教导金吒认字识字。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与李靖有什么义父义子的关系,但看金吒时,还真有点看大孙贼的感觉。
呸!
牢记纯阳使命,心态保持年轻!
夜风带来了少许话语声,却是李靖与殷夫人在说些枕边话。
陈塘关在凡俗边缘,这里与朝歌城几乎断了联系,只有半个月一次的差役会带来朝歌城的消息,以及各部军令、政令。
当然,这里的赋税也是要如数送去朝歌城,因路途遥远,运送的队伍三年才启程一次。
陈塘关要面对的外敌,不只是些流寇、蛮夷,还有经常会出现的妖兽;
再加上陈塘关还是陈塘镇时,这里就有不少人族炼气士留下,虽水平都不算太高,但确实流传有皮毛的炼气法。
殷夫人本是大殷城中的普通权贵家庭,对修行全然不知,但在李靖的相助下,如今也已是入了门的炼气士,寿元增长之余,自身也是青春常驻,却又有三分成熟风韵。
李靖与殷氏恩爱如初,若无军务政务、必是在他自家爱屋。
那当真是……
夜夜笙歌、呓语厮磨、醉生梦死,仿佛第二天太阳星不再升起一般。
李长寿的风语咒若是在夜晚来不及收起,总能把自己听的面红耳赤,颇为尴尬。
这不,木吒都已是在路上了。
且说今夜,那殷夫人轻声说着:“唉,这朝歌城的乱象,何时才是个头呢,现在已是蔓延到军中了。”
“大王子心有不服,三王子得位有些牵强,同母同父却因出生时机不同,一个做臣、一个做君……”
李靖轻叹了几声,笑道:“夫人,咱们就不要担心这个了,天高君远,守护好陈塘关就是了。”
“族中还有不少亲友为官,如何能不担心?”
殷氏问道:“夫君,你是仙人,可知这朝歌城中是否真的有仙人作乱?”
“有自是有的,只是都躲在暗处,不好多说,”李靖沉声道,“夫人你也知,咱们义父是仙人中顶尖的存在。
他早年定下的这般规矩,便是仙凡分离,仙人不可干涉凡俗,凡俗君主不可求仙。
商国祖训也是这般,此前大王恳请商国先祖带他离去,也是犯了忌讳,为此还遭了几夜噩梦。”
“夫君你说,大王还能撑多久?”
“这个不好说,但夫人呐,”李靖轻笑了声,“你我再不宽衣就寝,为夫可就撑不住了。”
后面的内容,就是李长寿判断出,电视台不让播的。
风语咒暂时关闭,李长寿心神刚要挪走,忽而察觉天边有流光远远飞来。
仔细感应,这流光之内却是阐教之仙。
文殊?
要来收走金吒?
这大晚上的,不怕耽误人两口子恩爱吗?
李长寿翻身坐起,心底思忖要不要提醒截教一下,那文殊已是改做驾云,自空中缓缓落向总兵府。
这文殊也是中年面容,一身考究的灰色道袍,身周缠绕着清雅之道韵,此刻面露微笑,也有浓浓的亲和感。
离地数十丈高,文殊停下云头,嗓音传遍李府各处:
“李靖贤侄可在家中?”
李府后院,殷氏匆忙扣起半解的裙衫,李靖连忙披上自己的甲胄;待收拾妥当,这才关闭房屋周遭数重结界,相携而出。
多少有些狼狈。
第六百六十一章 很 有 精 神
文殊,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全称文殊广法天尊,自身实力全面发展,在阐教十二金仙中,属于法力居中、神通居中、宝物居中的中游水准。
但在洪荒大环境而言,这已算是一位大神通者。
此刻,文殊背负双手站在云上,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注视着后院金吒的屋子,似乎已经在打量自己的爱徒。
他来收徒,其实是得了圣人老师的指点。
稍后如何开口?
无论如何开口,自不能说‘收徒挡灾’之事,他们阐教十二金仙好歹也是要面子的。
李靖此时已在院中站定,对着空中文殊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在下陈塘关总兵李靖,不知前辈您是……”
“文殊,玉虚宫炼气士。”
文殊广法天尊站在云上淡然道:“贫道静极思动,细细推算,缘自陈塘关而起。
李靖,你可有子嗣?”
李靖怔了下,随之就明白这位大仙的来意。
阐教十二金仙、圣人弟子,洪荒真正的顶尖高手之流,竟要收他儿子为弟子!
这!
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嘛。
李靖不由回想起了,自己当年那一跪之后的遭遇。
那时,当真是走在路上,被老翁撞一下就是了不得的某某大仙,被人拿宝物碰一下,对方就是哪位圣人弟子……
今日这文殊前来,想收金吒为徒,那是看金吒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吗?
还不是因自己稀里糊涂认的义父大人!
念及于此,李靖心底已是有了主意,对文殊拱拱手,笑道:
“这位前辈,犬子名为李金吒,只是如今尚且年幼,我与夫人将他视若珍宝,不忍让他此时就离开身旁,去寻仙求道。”
此言一出,殷氏略微有些惊奇。
此前李靖还说着,想给金吒拜个名师,修仙寻真,求长生逍遥……
文殊闻言更是略微皱眉,笑意也收了起来,凝视着下方含笑的李靖。
高级家丁的独栋小屋中,李长寿也是眼前一亮。
这李靖,有点意思。
就听文殊道:“李靖你可知,而今大劫在即,非圣人大教不可护持自身?”
李靖面露正色,沉声道:“李靖对此不甚明了,心底志向只是守护陈塘关一地平安,守护妻儿周全。
前辈,我与夫人当真舍不得我儿此时离开身侧。
我尚未教他太多做人的道理,未教他足够的礼数,也未告诉他一个男儿该有那些担当。
还请前辈……勿怪。”
文殊眉头紧皱,云头自空中缓缓落下,悬停在李靖府邸十丈高处。
他就这般大摇大摆、毫无遮掩,让李府不少巡逻卫士目睹,引发些许骚乱。
文殊袖袍挥动,顺势做负手状,定声道:
“李靖,贫道知你是人教弟子,然不过是度厄师兄之记名弟子。
今贫道亲来,欲收你子金吒为衣钵传人,你可有不满之处?又或是觉得,贫道这阐教十二金仙、玉虚宫炼气士的名号,分量有些轻了?”
“前辈您何出此言?”
李靖故作惶恐状,低头道:“实乃义父曾有教导,让李靖做个负责尽职的好父亲。
父亲的职责,就是为儿女树立起正确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
李靖尚未能完成对金吒的教导,实不愿金吒就此离开身边,以免他自己走错了路径,悔之晚矣。”
文殊双眼一眯,淡淡威压显露。
“你的意思,莫非是觉得贫道教导金吒,会让他走上岔路?”
“不敢,不敢。”
李靖在袖中取出一只被磨掉了棱角的玉简,低声道:“这是义父给的教导,若前辈不信,敬请过目。”
后院角落中,李长寿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没想到,他当年给李靖的书册,对李靖真的有了如此深厚的影响。
不错,还是要继续保持。
文殊自是不可能去接那玉符,此时面子上已挂不住,却又不敢直接得罪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太白星君。
他只能冷哼一声,淡然道:
“既然如此,贫道先去天庭太白宫走一趟!”
言罢一甩衣袖,转身飞去天际,身形转眼消失不见。
李靖稍微松了口气,转身与夫人对视一眼,两人也没了雅性,相约走去了后院金吒的住处。
李长寿想了想,心神挪回了太白宫中。
稳一手,虽然知道文殊不会真的过来,但他还是招来守卫此地的天将,言说自己闭关几年,不见外客。
做完这些,李长寿又不由动了些心念。
要不让金吒改嫁、呸,改拜截教?
李长寿心底仔细思索一阵,还是否了这般念头。
虽然自己跟截教不少圣人弟子交好,但截教的弊病确实太多。
客观一点,说截教藏污纳垢并不过分,只是因截教仙义字当先、更有人情味,才让自己感觉亲近。
阐教人情味虽然淡了许多,但总体而言,却相对更守规矩,自身业障更少。
若是为了金吒和李家好,就不能强求让金吒拜入截教。
罢了,此事最好还是顺其自然。
李长寿此时倒是来了兴致,想看金吒到底是否还是拜师文殊,是否注定是要与文殊一同投奔佛门……
李靖当日那一跪,似乎还真的改变了点什么。
且说文殊走后,李靖与殷氏到了金吒房门外,跟房中丫鬟打了个招呼,站在窗外注视着金吒熟睡的小脸,各自轻叹。
李靖有所预感,这位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文殊广法天尊还会再来收徒,到时自己就算再不舍,也要考虑阐教的颜面。
“夫人,我与你商量一件事……”
第二日一早。
李靖身着甲胄,早早在金吒门外等候,待金吒睡醒,板着脸让金吒换上短衫长裤,随自己去军营一趟。
李府门前,李靖翻身上马,对金吒伸出大手。
——在陈塘关中,李靖大多时候都是骑马进出,避免引起百姓对修仙之事的向往,从而荒废了农桑。
此时金吒不过一孩童,虽有些惧怕,但还是任由父亲将自己拽起、放到身前,跃马出得雄关之西。
就是,颠得金吒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李靖行至军营,甲士纷纷围观、将领高呼少将,又有对李靖忠心耿耿的家臣,对金吒投来温和的笑意。
李靖命人收拾营帐,添了一张小床,对金吒语重心长地道:
“平日里为父事务繁忙,没能好好陪你,我知你自小聪明,现在也算早早懂事。
今日开始,你就与我在军营中住百天,为父与你寸步不离。”
金吒眨着那双大眼,小声问:
“可是父亲,您平时不是每天晚上都回去跟娘亲团聚吗?”
“……”
‘傻孩子,为父想的是,等你晚上在军营睡熟了,也施遁法回去陪你娘亲。’
当然,这话李靖是不能说出来的。
李靖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金吒,完全不回答金吒的提问,只是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学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可是父亲,孩儿现在就是男子汉呀,长安叔说了,男子汉就是站着撒尿的,金吒是站着的呀。”
“这个王长安!”
李靖没好气地呛了一声,正色道:
“这不一样,所谓的男子汉,必须有坚毅的精神、坚定的信念、铁打的体魄。
你还太小,此时只是个孩童。”
金吒禁不住歪了下头,用稚嫩的嗓音道:
“可是父亲,我们都是血肉之躯呀,长安叔说了,血肉之躯都是怕疼的,不用装作不怕疼。”
李靖:……
“王长安还说什么了?”
金吒眨眨眼:“可是父亲,您为什么生气呢?长安叔说的对呀。”
李靖额头蹦起十字青筋,正要发火,突然想到了《父爱如山》中有这般格言:
【你自己的孩子如果自己不去教导,就会有别人替你去教导;
正如,你的道侣自己不去照顾,就会有别人替你去照顾。】
原来是这般。
李靖顿时又有所感悟,抬手揉了揉金吒的脑袋,低声道:
“儿子,为父可能要将你送到一处遥远的所在学习本领,在去之前,为父想尽量告诉你,如何做个男人,如何做个好人。”
“可……”
“好了,别可是了!在这里玩一会,为父去召集众将,给你介绍认识一些叔伯。”
“哦,”金吒乖巧地应了声,注视着李靖那宽阔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
于是,第二日。
“打起精神——好!很有精神!”
“没有劲,听不见!重新喊!”
“你特娘的没吃饭是不是!这么刺枪,去给妖兽送饭啊!”
军中演武,李靖坐在主将座位上,金吒小小的身子躲在侧旁圈椅中,小脸煞白地看着在前方大片空地舞刀弄枪的精锐士兵。
李靖暗中观察金吒,发现金吒只是面色有些发白,却并未有其他异样,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军中有煞气,金吒尚未修行,小小年纪就能抵挡这般煞气,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接下来的百日,李靖带着金吒在军营内外不断活动,让金吒体会操训之苦,让金吒与一些性情豪迈的将军交流。
按太白星君所赐的‘育儿宝典’指点的那般,李靖在金吒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一颗对军武向往的种子。
这颗种子,已开始发芽。
李长寿注视着这一幕幕,对此也是颇为满意,并决定暗中助李靖一把。
来点更刺激的!
李靖与金吒约定的百日之期前一日,军中忽有急报,说有只妖兽在田野发疯,糟蹋了不少粮食,似是此前吃了人后逃走的凶妖。
李靖当即点兵,思虑一二后,还是将金吒带上,率军中实力最强的几名将军同往。
那妖兽,自是李长寿静心挑选的业障大妖,此时已毁了神智,且暗中限定了这妖兽的活动范围。
待李靖赶来,这妖兽坏了不少村舍,因村民撤走及时,并未有凡人伤亡。
李靖见状,将金吒扔给副将,拔剑冲了上去,与那妖兽一番大战,将妖兽斩于田野,命兵将处置尸身、抚恤受损村民。
金吒此时虽是受了刺激,但看自家父亲的目光,已满是小星星……
田间地头,一片废墟中。
李靖牵着金吒的慢慢走过,满是感慨地叹了声。
“金吒?”
“父亲,孩儿在。”
“你且记得,”李靖道,“无论你走到何时,行到何处,你的出身是人族。
这个天地很广阔,广阔到能让你我感觉到自身渺小,但这个天地又很狭窄,狭窄到不同种族为了生存大打出手。
妖族是万灵吸纳日月精华化形而成,心术不正者被称之为妖邪,与人族是死敌,就如今日这只妖兽。
我辈男儿,就当在这般妖邪的爪牙下,护持弱者、保护不能修行的凡人。
为父不求你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但求你做个,路见不平且自己有余力时,能仗义出手的好人。
人这个字,便是互相支撑之意。”
金吒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定声道:“孩儿记住了。”
“这边走,”李靖指了一片池塘,“为父今天为你讲讲一位奇人,他是为父最为崇敬之人。”
“那是父亲您的师父吗?”
金吒歪头问。
李靖笑了笑,目中带着少许向往,缓声道:
“不是,你的师爷是昆仑山度厄真人,但为父只见过一面。
为父在山中修行时,受了这位奇人颇多关照,才有今日这般际遇与修为。
他,就是天庭的第一星君、太白金星李长庚。
你今后会在不同的生灵口中听到这个名讳,但切记,不可对他有任何不敬……”
日头渐渐西斜,将这对父子的影子慢慢拉长、拉远,也将李靖的嗓音揉碎在风中。
……
陈塘关,李府中。
李长寿的纸道人伸了个懒腰,目中满是安然,没有继续听下去。
嗯,面薄,听不得别人吹自己。
他此时的心情,也是颇为感慨,有一种自己此前付出没有白费的满足感。
原本的李靖如何如何,已经是不重要了。
现在的李靖,重视家庭教育,懂得如何去引导自己孩子建立起正确的三观,又能恰到好处的保持威严与温暖。
这就对了嘛。
稍后等灵珠子转世成哪吒,被这样的李靖教导,怎么也不可能太暴躁吧?
李长寿轻笑了声,随之又想起了什么,心神收束回归太白宫,又启动了一只躲藏在中神洲坊镇中的纸道人,驾云赶去乾元山。
他还是要叮嘱太乙真人,让他守好灵珠子的胎灵,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必要时,可去三友小院中,请一道圣人法旨,护持灵珠子平稳转世。
太乙真人此刻也已隐隐感知到了灵珠子的天命,似是天道早已为灵珠子定下了投胎转世之地,自己只需等待时机,天道自会给提醒。
太乙真人虽斗法的本领有些稀松,但道境委实不低,这般感知也不得不信。
于是,太乙瞪着眼珠问李长寿:
“你这家伙,是不是早已知灵珠子的转世该去何处?”
李长寿只是笑而不语,指了指天,做了个封嘴的动作,随后轻笑几声,纸道人自行消融,留下太乙真人一阵干瞪眼。
又两年后,文殊再临陈塘关。
这次他还带着黄龙真人与普贤真人,绝口不提自己放过的狠话。
去找太白金星云云。
此次,由黄龙真人这个老好人开路,装作凡人混入陈塘关,再来李靖府上拜访。
三位圣人亲传登门,许诺给与金吒最好的功法、最好的修道环境,成为阐教名副其实的三代弟子……
李靖也是着实有些心动。
再加上,这次文殊没了此前傲气,主动对李靖赔礼。
李靖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让金吒奉茶拜师。
文殊满心欢喜,看金吒也是越看越喜欢,与普贤一起赐下诸多宝物。
黄龙扶须轻笑,给了几门神通术法。
顺带,普贤掐指一算,笑道:“李总兵,尊夫人是否又有了身孕?”
李靖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正当李家其乐融融时,一则消息自朝歌城‘震’出,迅速传往天南海北。
商君帝乙,升霞而去。
朝歌城,大史府中,李长寿这具已经‘苍老不堪’的纸道人静静坐在圈椅中,仙识扫过,不由眯眼轻笑。
今晚的朝歌城,很有精神。
第六百六十二章 《帝·辛》
“大人,宫中有侍卫传令,让您立刻进宫一趟。”
书房外,府内老管家的嗓音带着几分疲倦与惶恐,这位在大史府做差十数年的老汉,明显察觉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
书房门打开,李长寿缓步走了出来。
这具纸道人身着暗红宽袍,苍白的长发束起鹤冠,还是那般精神矍铄,一如多年前刚入住此地那般从容,且精力旺盛。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一封信,递到了这老管家手中,笑道:
“今夜我去王宫后,你就锁上大门,让府内的兵卫不要随意外出,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已去王宫之中。
等明日各处安稳了,你将这封信打开,里面有打开我书房柜子的办法,里面的钱财,你就给府内的人分了吧。
也算是你我一场缘法。”
那老管家握着信封的手有些颤抖,“大人,您这是……现在城内风言风语传的厉害,前几日都在说大王病重,您、您可别出什么事!”
“并非出事,而是该离开了,”李长寿抬手拍拍老管家的肩头,“莫要多想。”
言罢,李长寿脚下生出一缕烟雾,将自身缓缓托起半丈,身形一转直接出现在前院无人处,不急不缓地走向门庭。
那管家张张嘴,却只是低头对着李长寿纸道人的背影跪伏了下去,在夜色中留下一声轻叹,似是在感激这些年的关照。
李长寿出得府门,大队甲士一拥而上将府门围了起来,一名中年将领向前抱拳、低头,高声呼喊:
“大人,大宰请您即刻入宫,末将已为您备好马车。”
“不是牛车啊?”李长寿皱了皱眉,老气横秋地道一句:“我这老胳膊老腿,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颠簸。”
那将军尴尬一笑,低声道:“事态紧急,还请您迁就一下,若是颠了您,末将砍了那赶车的脑袋!”
正牵马车过来的两名兵卫禁不住哆嗦了下。
“不至于,不至于。”
李长寿摆摆手,一个健步迈上车架,把旁边一群甲士看得眼都直了。
这要是放李长寿蓝星老家,旁边这群年轻人估计要齐声称颂:
【卧槽,这老大爷,哎哟哟,卧槽……】
放南洲俗世也就只能一句:这老大人,身子骨当真硬朗。
车辕咕噜噜地转动,李长寿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一路朝王宫疾驰而去。
同一时刻,大王宫周围的众大臣府邸外,一辆辆牛车、马车在兵卫的护持下赶赴王宫。
此前数日,朝歌城内风声鹤唳。
老王的身体每况愈下,此时已近乎油尽灯枯;三位王子在王宫内守候,朝政暂由大宰执掌。
此时大宰深夜召集众大臣,无外乎一件事。
王已经不行了。
李长寿却知,帝乙在两个时辰前已死去,朝歌城上空曾有人皇气运显化的苍龙现行,随后自行散去。
此时用望气之法观察朝歌城,能见朝歌城上空云蒸霞蔚,一片紫红色的云雾不断翻涌。
那正是尚未重聚的人皇气运,代表着此时人皇之位悬而未决。
虽子受是嗣子,但王宫中必然出现了变故,不然不至于拖延两个时辰。
凡俗、王位、贪欲、私心……
这一夜,当真适合玉鼎师兄来此地悟道。
不多时……
“大史大人,已到了。”
“嗯,”李长寿应了声,掀开车帘,被兵卫扶下车架。
周遭,一架架车马横七竖八地停放着,一位位老臣被接连搀扶下来,快步赶向大王寝宫。
那些急促的脚步声,宛若雨扫芭蕉,又似败军乱涌。
李长寿混在老臣群中,不断有人凑过来想说句话,都被他用手势制止。
很快,这批大臣便赶到了寝宫前。
此地已聚了上百名文臣武将,但有资格进去者少之又少。
“大史大人!”
有老臣高呼一声,前方围着的众大臣努力让出一条路,李长寿疾步前行,皱眉进了虚掩的宫门。
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宫殿内有些阴暗,似乎是为了刻意凸显此时压抑的氛围。
向前走,朝中十数位文武大臣聚在大殿正中的床榻前,李长寿定睛看去,竟都是些封神榜上有名、自己小本本上暗戳戳记下之人。
比干,年富力强,有七窍玲珑心,掌大商刑罚。
杜元铣,司天监大臣,研究天文星象,知晓节气变化,定大商每年耕种之月份。
梅伯,谏言大夫,主如何与大王怄气。
商容,外尹,本是主内务大臣,与大宰分管内外,但因商君忌讳,此时只是虚职。
还有初现老态之闻仲,王子少师,辅佐王子……
等等。
李长寿暗中计算,却发现那本有资格入内的黄飞虎,此刻却不在殿内。
在这些大臣之前,便是跪在床边的三位王子,各自低头不语。
子受是嫡长子,跪在最前,身后两个中年文士,便是他的大哥和二哥,微子启、微仲衍。
李长寿的脚步声,引来道道目光注视,微子启与微仲衍都对他投来善意的目光。
唯独子受,只是跪伏在床前,丝毫不动。
那白发苍苍的大宰快步迎来,低声道:“大史,你总算来了,大王已是升仙而去,还请你写下史言,流传后世。”
李长寿虚弱地咳嗦两声,自袖中拿出一方华美的布帛。
“写好了。”
“写!”大宰瞪了眼李长寿,几位老臣皱眉看了过来。
李长寿低声道:“万无一失,有备无患。”
那大宰将布帛打开,靠去侧旁灯台,仔细读了一遍,而后缓缓点头。
“既如此,老臣就去对众大臣宣告大王升仙之事,还请三位王子勿忘执礼。”
言罢,大宰端着布帛,命宫人打开宫门,用一种独有的强调,高声呼喊:
“大王!崩!”
殿外众臣齐齐安静了下来,床边子受哽咽高呼:
“父王!”
微子启、微仲衍齐声高呼,比干低头垂泪,众大臣尽皆躬身呜咽,大殿角落中传来女眷痛哭声。
哭声自大王寝宫朝各处蔓延,不多时王宫内尽是呜咽之声。
这是礼,须得尊,不哭那是要治罪的。
一个时辰后,哭声息止。
大宰高声呼喊,命女祭向前祈祷诵经,此过程要持续一日一夜。
随之,大宰便道:
“还请三位王子与各位大臣,移步王殿。
商不可一日无王,大王最后的旨意已在老臣手中,各位方才也是亲眼见证。
一切,以此旨为定!”
李长寿不由心底暗笑。
帝乙咽气是在自己来此地时的两个时辰前,这道旨意是自己来此地时的一个半时辰前。
当时帝乙像是回光返照,其实不过是一些法术把戏罢了。
天庭定下的规则,是不可动人皇,而帝乙咽气时人皇气运已崩,不过一具尸身。
这把戏看似浅薄,却相当有用。
三位王子起身,各自低头后退,一声不响朝殿外而去,众老臣在后跟随。
闻仲趁机到了李长寿身侧,略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声一叹,并未多说什么。
很快,刚才还在痛哭的臣子如潮水般退去,整个大殿仅剩几名女祭开始蹦蹦跳跳,颇显寂寥。
一代天子一代臣,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半个时辰后,大王殿中。
空荡荡的王座前,大宰将手中布帛缓缓摊开,那有些气短的朗读声,开始在殿内来回飘荡。
下方三位王子呈品字站立,子受居于前,低头听宣。
微子启与微仲衍站在靠后位置,二人对视一眼,嘴角笑容颇有深意。
就听大宰道:
“寡人一生,虽征战外方、扩国之疆土,俘敌百万众,扬先祖之威,然无功有过。
大商而今,内忧难解,外患重重。
寡人慎思虑,犹觉子受年幼,过于锋芒,王位若传之他手,恐精进不足,国分崩离析。
子启为长子,治学上进,谦逊待人,可托付王位。”
大宰声音一顿,低头看向下方三位王子。
大殿内落针可闻,一股难言的压抑感,让不少文臣武将屏住呼吸。
大宰沉声道:“子受王子,可有异议?”
子受默然不语,却挺直腰杆,闭上双眼。
微子启略微皱眉,一旁微仲衍却长叹一声,缓声道:“没想到,父王会在最后的时刻改变主意。
子启兄长相对我与子受,确实更为沉稳,有国君之风度。”
正此时,一名身形魁梧的将领自武将阵列迈步而出,高声道:
“敢问大宰!大王的这道旨意是何时定的,末将为何未听闻过?”
又有武将道:“这旨意当真是大王所写?自今日之前,大王对子受王子都是赞不绝口,为何会突然更改嗣子人选。”
“鲁雄将军!”
有文臣怒斥:“你在教大王做事?!”
那名为鲁雄的武将骂道:“末将对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只是此事着实蹊跷,须得问明查清!”
“鲁雄将军,”那大宰叹道,“此前大王弥留之际,命我等打开枕边密匣,从其中拿出了这道旨意。
此事,六卿之中有五位曾见,两位王叔也亲眼所见。”
文臣之首的比干缓缓点头,大臣阵列侧旁、本身没什么具体职位的胥余,也是慢慢点头。
众武将大多皱眉有所不解,半数文臣却是目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李长寿在侧旁静静看着,他其实也想知道,子受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登临王位,是否会在今夜,露出他残暴不仁的一面。
还挺期待。
“三弟。”
微子启开口呼唤,叹道:“莫要因此事伤心,此王位当你我三兄弟共享之。”
子受全然不语,静静站在那,背影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这并非修行道境产生的威压,而是纯粹的威严。
如山岳、如苍穹、如四海碧波!
“三弟,”微仲衍向前踏出半步,正色道:“群臣之前,莫要让长兄难堪,为兄知道你不舍王位,但这也是父王的旨意……”
“闹够了吗?”
子受低声喃喃,让微仲衍略有些不解。
微仲衍正要继续开口,子受却淡然道:“群臣退避,不退者斩。”
“这……”
“王子,你如何发号施令?”
“我等具为先王任命之臣,为何不可在此?”
锵!
锵锵!
武将阵列,大批将领竟在腿甲之中拔出短剑,持剑逼向侧旁众文臣,杀气腾腾。
众臣连忙后退,子受又道:“此前曾在我父王床前的各位留下。”
那微子启振臂高呼:
“且慢!你们要反了不成!”
众将不答,只是驱赶文臣,与文臣一同出了大殿,将殿门紧紧关闭。
哐!
那微子启面色涨红,转身怒视子受。
“子受!你莫非连父王的旨意都不尊了?!”
子受此刻已是转过身来,有些冰冷的双眸凝视着自己兄长,让后者下意识后退半步,精美的袍子都有了褶皱。
“那是不是父王的旨意,你我心知肚明。
我一直敬你为兄长,但你竟用父王尸身做这般谋算!
当真我不知那方外之士的异术?”
那大宰忙道:“三王子……”
“闭嘴!”
子受扭头怒视,殿外恰好有雷霆闪耀,竟吓的那大宰抬手捂住胸口,几乎要昏阙过去。
正此时,殿外传来阵阵衣甲摩擦的声响,似有大批甲士蜂拥而来。
那微子启底气顿时足了些,昂首挺胸,手指子受:
“三弟,你莫要自持勇武,就可吓住为兄与诸位大臣!这朝歌城,今夜由不得你做主!”
“是吗?”
子受嘴角撇了下,走向高台王座,又在台阶上转过身来,自顾自地坐在台阶中央,目中带着几分怜悯。
“长兄……大哥,这么多年,你似乎一直没发现一件事。
自我年幼时,你与你的亲家翁就用各种手段针对于我,投毒、暗杀、意外,无所不用其极,我可曾有一次命危?”
微子启面色阴沉了下来,冷然道:“此事为兄并不知情。”
子受身形向后歪着,手肘撑在台阶上,目中带着几分嘲讽。
他缓声道:
“为了今夜,你花费了三年的功夫,暗中收服了城中卫军统帅、王宫亲卫十二位将领,为此丑态百出,许诺越扔越大。
你今夜成为王,就会再多十数方国。
大哥,你可曾想过,我商国弊病为何。”
微子启淡然道:“商国弊病,在奴在侯。”
“曾经我也曾这般想,但如今不会了。
商国弊病,在于你、我、父王,都站在这座冰山上,却想将冰山融成活水,最先掉下去的,便是你我。”
子受抬手捏了捏鼻梁,“曾经我也以为,只有我看出了咱们商国的病痛。
直到与大史夜谈了一次,才知,我并非是历代王子中最聪明的。
大家都能看到这些病痛,也定有不少人想去革新,最后却只是头破血流。
为何?
商有八百诸侯,然,商才是最大的诸侯,当大商老了、衰弱了,总有雄心勃勃者站出来。
商真正的弊病,在于……
王,不够王。”
轰隆隆——
殿外雷霆闪耀,随后有大雨倾盆而下。
伴随着雷声,宫门方向突然传来了杀喊声。
微子启面色一变,快步朝宫门走出十数步,却又立刻停下,转身怒视台阶上的子受。
“三弟,你都做了何事!”
“清理叛军。”
子受淡定地回答着,略微摇头,淡然道:“你只知谋算,想拖住飞虎,却不知飞虎早做准备,暗自修了自城门到宫门的地道。
你所收编的那些亲卫将领中,有半数是我的人。”
微子启双目瞪圆,骂道:“你、你!你算计为兄!”
“我本不愿内争,但大哥你做得太过。”
子受道:“少师拿父王旨意,给大宰过目吧。”
“是!”
闻仲中气十足地答应一声,快步向前,将手中一张布帛卷轴放到大宰手中,抬手轻轻拍了下大宰的手背。
大宰呼吸都有些紊乱,颤巍巍地将布帛打开,尽力诵读:
“寡、寡人自知时日无多,若归去,以子受为王,尔等全力辅佐,护我大商山河。
将寡人葬于先祖侧旁,不可大丧。”
微仲衍低声道:“就这些?”
“就这些……”
大宰低头看着布帛上的寥寥字迹,“确实,就这些,且是大王的亲笔。”
微仲衍面色顿时有些苍白。
此刻,殿外杀喊声已是停歇,宫门打开一条缝隙,一道人影窜了进来,身着金色铠甲,浑身尽被雨水打湿,面容威武、气息绵长。
正是黄滚之子黄飞虎!
黄飞虎直接单膝跪地,抱剑禀告:“大王!叛军已清剿!”
微子启低声道:“不、不可能!我有甲士十万!”
子受道:“飞虎,今夜敌军几何?”
黄飞虎定声道:“不过数千散兵游勇聚集宫门处,与亲卫大军里应外合,易如反掌。”
“不对,你们骗我!”
微子启面色惨白,扯着嗓子怒吼:“来人!来人!”
宫门之外静悄悄的,仿佛连群臣的呼吸都被隐去。
叮铃声响起,却是微子启无力地瘫倒在地。
子受不再多言,转过身,仰头看着台阶尽头的王座,提起长袍下摆,拾级而上。
步伐沉稳,目光坚定。
‘今日起,大商之荣,先祖基业,由寡人背负。
大商之弊,养虎之危,由寡人革新。
八百诸侯不臣者,逐一覆灭。
五湖四海不贡者,雷霆清扫。
寡人不信天命!’
王座前,子受豁然转身,宫门大开,文臣武将低头快步入内,殿内原本留下的十数名大臣沉默不言语。
不多时,比干居于文臣之首,黄飞虎居于武将之前。
子受抬起双手,缓缓坐入王座。
朝歌城上方,那紫红色的氤氲气息中,有金光绽放,而后一条金色苍龙冲天而起,迅速吸纳大商国运,对着天宫无声怒吼。
‘寡人,即是天命!’
第六百六十三章 灵珠将转世
李长寿当初潜入朝歌城,在选择六卿之位时,曾有过慎重思虑,几番对比,最后选定了要坐大史之位。
当然,选择成为大史的主要原因,绝不是什么‘最清闲的职位’。
他以卞庄的童贞做保证,如果口是心非,卞庄这辈子都能保持纯阳之身。
李长寿身为天庭普通权臣,玉帝陛下头号谋臣,洪荒非著名老神仙,人教**师唯一指定小师弟,总不能被凡俗王权之事束缚住。
史官,算是凡俗王朝中较为特殊的存在,虽然大多数时候,帝王家让史官写什么,史官就必须写什么。
商国有个规矩,是‘王不罚史’,最多暗中安排个行刺、暴毙之类的。
大史之位,并不用干太多实事,手底下有一批文吏,负责记录商国的祭祀、征伐、庆典等大事。
李长寿此前在朝歌城主要负责研究人族历史,偶尔现身,给大家讲一讲人族小故事,说一说轩辕黄帝和他三千个妃子的奇闻异事,就能收获一大笔声望。
轩辕后宫,洪荒人族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懂的自然懂。
帝乙气绝、帝辛登位,雨夜发生了不少事,兵荒马乱、尸身填满了宫门门洞,但落在李长寿笔尖,也只剩下一句:
【帝乙崩,嫡长子子受继位,号帝辛。】
在大史府衙写下了这一行字,李长寿就将提前准备好的辞呈放在书案上,招来自己几位副手,温声叮嘱几句。
“大人,您怎么突然要辞官了?”
李长寿笑道:“年事已高,体力不支,老眼昏花了。”
言罢,他站起身来,几人连忙向前搀扶,被他抬手阻止。
在商辞官,不必非要去大王宫中,哪怕是六卿三公,直接留下一封书信就可。
请辞的理由,年事已高算是较为常用,若是说句【心慕方外,以求逍遥】,那在大商文青眼里,就是真正的‘高洁之士’。
李长寿也不图什么名声,就用了最简单的请辞理由。
走出大史府衙,坐在此前就已喊来的牛车上,舒服地半躺在软垫上,看着白云悠悠,朝城门而去。
没有什么百姓欢送,也没什么人围观。
正如他来时那般,走时也是静悄悄的。
没有带走一片云彩,也没带走什么花季少女的梦。
他在朝歌城继续呆下去已是没太多意义了,帝辛已登位,杀劫的车轱辘已开始飞速转动。
虽然自己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但天道的剧本还是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他这些年在朝歌城做了什么?
其实做了很多事,但相对于天地大势,其实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说到底,都没人来送送自己,当真有点……
“大史!大史大人!”
有些熟悉的呼喊声自后面追来,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
得,这个来送的还不如不来。
牛车在城门外晃晃悠悠地停下,却见闻仲率一批兵卫跃马而来,在后面不断高声招呼。
李长寿自牛车跳了下来,双手揣在袖中等了一阵;
闻仲冲到,翻身下马就向前拱手做道揖,颇有些急切地问道:“大史,新王初立,您可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这个,并无不满,”李长寿笑道,“也不能总是在人间玩耍,朝歌城中争端暂时落幕,我也该回去了。”
闻仲皱眉沉吟,想开口挽留,却自觉与李长寿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只能道:
“尚未听您多几次教导,您就这般回返,当真是闻仲此生之遗憾。”
“哈哈哈,”李长寿摆摆手,“少师,哦不,太师客气了。
来这边坐吧,我与你喝杯酒,聊几句。”
当下,李长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小树林。
闻仲连忙跟了上去,又先行走了一步,道:“弟子来做些布置。”
待走入凡人视线无法触及之处,闻仲开启结界,又点出了桌椅座位,驱赶走了林间蚊虫,摆上了两壶美酒。
在李长寿入座时,闻仲已是斟满酒杯。
李长寿笑道:“不必拘谨,一同入座。”
“是,”闻仲执弟子之礼,端正地坐在李长寿对面,那白发苍苍的模样,也成了中年面貌。
闻仲轻叹了声,低声道:“让师叔您见笑了,凡尘种种,于师叔而言自是如孩童嬉戏一般……”
“这你就太低估人族了。”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朝歌城的方向,缓声道:
“凡人不修行,故私心重、私欲众,凡俗人心之复杂,比之中神洲多数倍数十倍,尤其是在这凡俗朝堂之上。
沆瀣虽多,也是个历练道心的好去处。
对了闻仲,帝辛如何处置自己两位兄长?”
“并未处置,”闻仲笑道,“子受这一点却是不错的,他两位兄长对他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而今也只是赋予闲职、予以府邸拘禁。”
李长寿奇道:“帝辛莫非是想要仁义之名?”
闻仲沉吟几声,言道:“朝堂之上,此前与两位王子勾结之党羽,明日满门抄斩。”
李长寿:……
“行吧,大概又是什么帝王心术。”
“师叔觉得子受如何?”闻仲低声问着。
李长寿笑道:“如今我可不敢对你轻易说这话,等闲你又拿去截教言说,说是我评说帝辛如何如何。
师侄,如今对你而言,商国太师与截教弟子,孰轻孰重?”
“自是截教弟子最重,”闻仲正色道,“若无师父栽培,哪有闻仲今日?”
“然后?”
“只是,如今我们截教也在寻求突破大劫之法,”闻仲道,“若大劫对应南洲王权变更,岂非对应在了大商之上?
此前我截教也算又赢了一阵,阐教的同门又退了。”
李长寿道:“你觉得,这两次截教都赢了吗?”
闻仲怔了下,反问道:“师叔,难不成我们还输了不成?”
“不与你多说此事了,”李长寿摇摇头,“我不能拉偏架,对阐截两边当一视同仁。”
其实,帝辛顺利登位,对截教本身没有任何益处。
但闻仲与帝辛关系越发密切,截教与大商的联系越发牢固,阐教怕是乐见其成。
无他,从大教的角度来看,大商改朝换代的可能性依然最高。
换而言之,子受今日赢了王宫之小局,却不一定能赢天地之大局。
这大局的主动权,被握持在了帝辛远不能想象的存在掌心。
“火灵近来如何了?”
“去边关做了将军,”闻仲苦笑道,“我本想帮师姐,但师姐说要自己混出点名堂,还让我不要插手。”
“哈哈哈!”
李长寿抚掌轻笑,“火灵师侄骨子里相当倔强嘛。”
“唉……”
闻仲有些低落地叹了口气,言道:“此前就已有不少同门央我,让我在凡俗安排些差事给他们,让他们也来威风威风。
如今正是大劫之时,若赔进去闻仲一人无所谓,若是将各位同门牵连进来,闻仲心底当真有些不安。”
“是吗?”
李长寿眯眼轻笑,言道:“师侄你该不会,想在我这探探口风,看能否让更多截教弟子进入大商吧。”
“这个……”
闻仲顿时有些尴尬,起身做了个道揖,忙道:“师叔您当真慧眼如炬,弟子这点小心思,可是瞒不过您。”
李长寿笑意渐渐收敛,淡然道:“闻仲,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便是替通天师叔打杀了你都不为过。”
闻仲眉头紧皱,问道:“师叔若觉弟子所做不对,弟子甘愿领罚。
只是,弟子不知何处不对。”
李长寿道:“天庭力推仙凡分离,你却让方外之士入南洲为官,本就是逆天之举。”
闻仲力争:“可师叔,大劫在即,此事不过权宜之计,炼气士入南洲为官,不贪图享乐、不剥取脂膏、不欺压凡人,有何不可?”
“你非旁人,如何知旁人如你这般?
若有一仙以凡人取乐,要毁多少凡人一生?”
李长寿话语稍微停顿,又立刻定声道:“规矩立下只是空文,执行到底的才叫规矩!”
“那此前弟子与阐教各位同门入凡俗,天庭为何未站出来维护这般规则?”
“大劫运转,当有棋子,你早已入了棋局之中,”李长寿淡然道,“你当真以为,天庭对此事全然无察?
那我在此地又是在做何事?
无非就是看着你们罢了!”
闻仲不由默然,站在那一阵皱眉。
李长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道:“道已不同难为谋,闻仲,好自为之吧。”
“师叔……唉。”
闻仲低叹了声,还要说话,李长寿已是站起身来,飘然走向自己的牛车,一步迈出已出现在丛林边缘。
期间流转的浅浅道韵,让闻仲心惊不已,一时甚至忘记了追赶。
就听得一缕传声入耳,却是李长寿给了他四句劝告:
“本是仙路长安,何谓红尘纷扰。
莫等不可收拾,回头再问初心。”
够浅白吧?
不会有任何误解吧?
这闻仲,当真是在一声声‘少师’中迷失了自我,一个截教三代弟子,编排起了整个截教的命途。
还来找他通融通融!
若是截教应对大劫的方式,就是龟缩成一团,如龟壳一般。
那闻仲此时已成了劫运抓住的把柄。
李长寿当真想将闻仲在此地骂醒,但可惜,如此做一来得罪天道,二来有失公允。
翻身跳上牛车,李长寿枕着胳膊假寐,赶车的牛夫坐在侧旁,低声吆喝,青牛迈开四蹄,慢悠悠地走向远方。
待李长寿走后,闻仲自林中走了出来,目中略带迷茫,表情有些失落。
闻仲开始反思自己做的对还是错,自己是否真的,已将帝辛和大商,摆在了较重的位置上。
眺望着李长寿所乘牛车,闻仲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直到那牛车绕过一片山丘,消失在那片谷田,这才转身回了朝歌城。
‘少师,今日我又新学了三首文赋!’
‘少师不必担心,受自出生便怪事连连,屡遭劫难,能活到今日全凭命硬,早已看的开了。’
‘少师你说,我大商的疆域是否还能向外扩充?这地图上极北一片雪山之后,可还有天地?’
‘少师,大商的弊病,当真只在自身吗?’
‘少师……’
“太师,您要回自己府上,还是去宫中?”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打乱了闻仲的思绪。
闻仲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是回了城中,离着自己的府邸不远。
“回府、罢了,去宫中吧。”
闻仲低声道了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已是商国太师,大权在握,不能再称子受为子受,要喊一声大王了。
大王,这天地太大,能人太多,你我都只是沧海一粟。
或许只有长庚师叔这般真正的高人,才能称得上逍遥自在,如意随心。
但在南洲,在被天规保护,即将成为两教战场的南洲大地上……
若我闻仲屹立不倒,商之江山一日不崩。
“驾!”
闻仲脚掌轻扣马肚,坐下骏马在前方空旷的宫门大路撒蹄疾驰。
几日后,朝歌城北七八百里处,一座宏伟的庙宇前,一辆牛车缓缓停下,那刚辞官的商国大史,淡定地寻到了此处。
抬头看一眼大庙的牌匾,李长寿含笑点了点头。
圣母庙。
嗯,等会用力忽悠,争取混个荣誉住持当当。
此正是:
别朝歌,来庙院,静待商君车架赶。
帝辛至,大劫起,细数不过十余年。
于是,九年后。
……
“李靖!这夫妻没得做了!”
陈塘关,总兵府后院。
某高级家丁坐在假山阴影的藤椅上,侧旁有侍女撑着大号油布伞,边上有两名家丁摇着蒲扇,再看一看那阁楼中的闹剧。
舒爽。
惬意。
就听李靖有些着急的嗓音传来:
“夫人,夫人呐,你且听为夫解释!
金吒修行正佳,咱们不是用留影球看过了?
他在阐教得了不少关照,如今已是个大小伙,精气神十足,每年也会给咱们来一封书信不是?”
“我说的是木吒!木吒才九岁!”
“是,是,这不是因金吒表现优异,给咱们老李家争了口气,这才让阐教高人又寻过来,想收木吒为徒。”
李靖叹道:“我也不舍得儿子,但儿子拜的师父都是高人,这也都是仙缘。
那位慈航道人夫人你不也是见了,一看就很慈祥,肯定不会打骂木吒。”
“你!唉!”
殷氏轻叹一声,坐在床边轻泣不已。
李靖向前揽着自家夫人,说几句赔礼的话,又玩笑道:“夫人,如今五行缺三,咱们还是要继续努力才是。
下个水吒,就全仰仗夫人了!”
“咱们的孩子可是给你凑五行之数用的?”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李靖笑道,“夫人你也修行了仙法,余生漫漫,咱们多要几个子嗣以后也热闹不是。
夫人你想,待金吒木吒学成归来,咱们一家热闹安康,岂不是人间美事?”
“唉,”殷夫人叹道,“下个孩子,咱们带在身边不可吗?”
“可,”李靖忙道,“我对夫人立誓,三子定亲自教导,不让他外出修行。”
“这还差不多。”
“夫人,咱们要不现在就试试,说不得能得个闺女……”
“呸!现在还是白天呐,堂堂总兵大人也不害臊!”
李靖顿时一阵轻笑,拥着殷氏站在窗边,眺望着西天的云朵。
不错,木吒也刚被慈航接走。
木吒拜师时,还有一点小波折,便是此前‘预定’过的普贤真人也想收徒,最后还是两位真人辩论一番,由慈航道人稳稳胜出。
木吒拜师前,李靖又故技重施,进行了一遭‘男子汉’教育。
李靖育儿三板斧——军营操训、讨伐妖物、深入谈心。
效果确实不错。
李靖这边已是准备好迎接哪吒的到来了,太乙师兄也不知何时动身。
不过李长寿提前查了查身边随身携带的地书分册,发现距离哪吒投胎已经不远。
李长寿虽然不能直接如玉帝陛下那般开挂,无视劫运阻隔、直接推算天道,但借助这些‘小物件’,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讯息。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稳妥。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已是有了腹案,一具纸道人赶去了乾元山。
稳一手,尽量考虑到方方面面。
灵珠子,也就是小哪吒,虽然在《x的消失》计划中份量略微不如杨戬,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后生,太白宫铁杆嫡系,不能让他委屈了半分。
第六百六十四章 陈塘变!
“就去投个胎,至于这么严重吗?还都过来了。”
乾元山,洞府前。
太乙真人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李长寿、玉鼎,还有稍远处拄着三尖两刃枪、开着天眼到处扫来扫去的杨戬,一时间有些无力阴阳。
李长寿不放心地道:“检查一次灵珠子的胎灵。”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善。”
太乙张张嘴,随后就一副认命了的表情,在红袍的袖子中,取出了一颗宝珠。
其内有个吸吮着大拇指的小小婴孩,依稀有灵珠子那清秀的模样。
李长寿眉头一皱,立刻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苦笑道:“太乙师兄,你这是给了灵珠子多少好处?这神魂近乎无垢,直追先天生灵。”
太乙笑眯了双眼,淡然道:“自己的弟子,自己不去关照还要谁来关照?”
李长寿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关照弟子没错,但这般,却是有些溺爱了,反而对灵珠子转世后的成长不利。
要帮胎灵状态的灵珠子提升跟脚,自是一件极为艰难之事,更遑论太乙真人这般,将灵珠子今后的‘瓶颈’提前炼化。
耗费的心血、宝物,李长寿都感觉难以想象。
果然,这太乙也是个身家深厚的隐藏洪荒土财主。
小本本记上了。
玉鼎真人问:“师兄可知,灵珠子该去何处投胎?”
“陈塘关,李靖夫妇。”
太乙真人收回胎灵,负手轻笑,目中带着几分揶揄,叹道:“帮徒弟投胎,投着投着,莫名其妙就降了一本。
是不是啊,李靖的义父大人?”
李长寿禁不住老脸一红,忙道:“那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玉鼎真人却道:“为何是李靖?”
“其实我也不知,”太乙真人摇摇头,“这念头是前几日自行冒出来的,我自查许久,断定应是外来的念想。”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天道的安排。
玉鼎、太乙、杨戬齐齐看向李长寿,李长寿双手一摊,一副自己什么也不知的纯真面容。
天道嘛。
不要尝试去理解,感受就好了。
“那走吧,”太乙真人笑道,“找个良辰吉日,让灵珠子投胎李家。”
“不急。”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师兄,要不要去请一道二师叔的法旨?护持灵珠子转世?”
玉鼎真人:……
杨戬真君:……
太乙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几个守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稳妥起见,还是去请一道吧,”李长寿苦口婆心地劝着,“不给有心人任何算计的机会,防患于未然。”
“这……”
“师兄你可只有灵珠子这一个衣钵传人。”
“那行吧,”太乙真人败下阵来,皱眉道了句,“那我这就去昆仑山走一趟。”
李长寿道:“玉鼎师兄,还请陪太乙师兄一同。”
“善。”
玉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对李长寿有种蜜汁信任的他,此刻已充分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拽着太乙真人驾云赶往昆仑山。
杨戬立刻就要跟上去,却被李长寿喊住。
“杨戬师侄,先与我一同去陈塘关布置一番吧。”
李长寿一声招呼,杨戬立刻抱拳领命,背着三尖两刃枪,跟在李长寿身侧。
做一朵云,驾一段路,李长寿带着杨戬朝南赡部洲东北部赶去,目中总是带着几分思索。
行至半路,杨戬不由问:
“星君……师叔,是何人要算计灵珠子?”
“不知,”李长寿缓声道,“可能有人要算计,也可能只是我多想了,但无论我如何推导,总觉有人想要借此事报复,可能性还是蛮大的,能有差不多一成可能。”
呃?
杨戬眨眨眼,那他们现在如此紧张,岂非……搁这儿跟云朵互相算计呢?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神略感不安。
他仔细推敲自己此时的布置。
【高级家丁】纸道人在李府,并非是没事乱逛,此时他已在李府地下,在李靖眼皮底下,布置成了绝天断仙大阵,必要时能将李府直接封锁。
一个最新型的纸道人军团,包括自己能调动的六只‘金丹’纸道人,早已埋在李府地下。
当年杨戬家中惨剧,李长寿实不想再次发生。
退一万步,李长寿能接受是自己法力神通不如算计者,而不能接受因为自己麻痹大意,而让灵珠子有所损伤。
为何他觉得算计者,其实就是西方教某圣人?
很简单,对方有足够的动机——报复。
现在西方教的仇恨点,很明显就是在截教与人教。
李靖当年那一跪,直接让李靖站到了一个,他本不该站到的位置,现如今已经成了最好的靶子。
这一点,也是李长寿上次推演时才意识到的严重问题。
某不能提及名讳的第六圣人,曾经亲手对付过杨戬一家,若是对李靖一家出手,那是再合理不过。
反观道门三位圣人,总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徒孙,就对西方教圣人出手;
尤其是在当今封神大劫,没几年就要全面引爆的复杂局势下。
此时唯一能对抗西方教圣人的,是通天教主。
但阐教截教刚在朝歌城扳了手腕,自己去请通天教主或是云霄、赵老哥他们,来守护一个阐教未来的金牌打手?
没这道理。
**师与嫂嫂孔宣倒是可以去请,但如此一来,人教全军出击守护阐教一个小弟子转世,又会涉及到圣人面皮,以及人教在封神大劫中的态度。
此时还不到做出选择之时,老师也只是默许了自己去护着‘义子一家’。
归根结底,对于道门而言,一个三代弟子的分量还是太轻了。
李长寿考虑了许久,也只是请来了玉鼎真人与杨戬这对师徒。
他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关照一下与自己感情深厚的灵珠子。
仅此罢了。
稳妥起见,自己越不想发生的事越容易发生,李长寿已是默认,灵珠子转世定不会太平静。
虚惊一场总比措手不及要好。
小琼峰上,李长寿跪在老师画像前,请来太极图与乾坤尺,带起自己的【人教通用至宝】三件套,叮嘱灵娥和熊伶俐不要外出,本体悄然赶去李府。
“唉……”
带着杨戬朝东而去的云上,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
杨戬有些纳闷地看着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不解。
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这个男人吗?
“杨戬。”
“弟子在,”杨戬下意识低头抱拳。
李长寿笑道:“不必拘谨……近来修行可安稳?看你道境似乎又高深了些,也是直追阐教各位师兄师姐了。”
杨戬温和地笑着,用清朗的嗓音回道:“师叔打趣弟子了,弟子这般道行还是太过浅薄,只是有师叔的指点、师父的教导,才走的快了些,根基有些不太稳固。”
“嗯,你能看出自己根基不稳也是好事。”
杨戬:……
他就自谦一句。
真的不稳吗?
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扔到了杨戬手中,笑道:“这是我最近无事时改良的斩道境之法,有助你提升根基,重悟道境。
待大劫过后,闲来无事时可以多用用。”
杨戬郑重地将玉符收了起来,对李长寿道:“多谢师叔指点。”
李长寿摆摆手,继续道:“你如今在天庭中名声斐然,但这些名声都是来自于铜镜体系,太过虚浮。
是时候学会沉淀自我了。
你想想,最近直播的时候,是不是总苦于找不到新内容?不知该为天庭仙神呈现什么?”
“对!”杨戬顿时来了精神,皱眉叹道,“还真是卞庄副统领说的那般,每天绞尽脑汁去想铜镜的内容,太过耗费心神了。
所以,我打算今后每年播一次,多些时间沉淀自我。
梅山附近几万里,妖都绝迹了快。”
李长寿笑而不语,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
曾几何时,他看这个仔,还是当自己接班人培养的,结果……
啊,残念。
赶在太乙和玉鼎真人之前,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与杨戬先一步赶到了李靖府邸上空。
两人隐藏身形,杨戬开启天眼,开始观察整个陈塘关。
李长寿却眺望向了东海方向。
东海那万里波涛之下,另一场与陈塘关同步的算计也在进行,若进度没有出错,那条小龙也已化形成了翩翩青年。
“师叔,”杨戬低声道,“为何我觉得陈塘关的灵气走向有些问题,灵气被困在了大城之内,而且积累了许久。
似乎暗藏了大阵,但布阵者颇为高明。”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大阵是我布的。”
杨戬当即释然,继续开着天眼扫来扫去。
【清源道妙真君专属监控系统,无死角、无遗漏,万遍搜查、超长待机。】
沉默了大概半个时辰,杨戬又问:“师叔,那李府后院的美妇人,便是灵珠子师兄转世身的娘亲?”
“怎么?可看出什么了?”
杨戬道:“弟子见她腹结珠胎,已是有了身孕,但胎灵未来,应当就是在等待灵珠子师兄的元神。”
李长寿笑道:“灵珠子当年的困顿,便是因他灵珠得道,道基有缺,化作人身修行最是合适,这才有了今日投胎之事。”
“但师叔,咱们为何要这般紧张?”
杨戬压低嗓音,低声问:“可是没得地府准许?”
李长寿从袖中默默拿出了一本生死簿分册,展示了下,又淡定地收了起来。
杨戬当时的表情,十分复杂。
李长寿笑了笑,静待太乙与玉鼎到来。
过了大概小半日,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联袂而来,两人表情都有些放松,显然是求圣人法旨之事进展颇为顺利。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与两位师兄互相见礼,笑道:“都妥了?”
“妥了,”太乙真人笑道,“已是给灵珠子镀上了一层圣人道韵。”
李长寿也轻轻松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个时辰后便是良辰,请吧。”
当下,阐教、人教三位圣人弟子、一位圣人徒孙,在李府上空潜藏身形,各自说笑论道,等待良辰吉时到来。
随着时刻不断临近,太乙真人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低声道:
“长庚,这转世投胎之事,需如何安排?”
李长寿笑道:“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只需将胎灵自云上投下,送入殷氏腹中珠胎,只需珠胎有心跳出现,便是转世投胎妥了。
其他不必多做。”
话语一顿,李长寿低头看了眼李府,打量了下从云头到殷氏的距离。
不稳妥。
“这般,”李长寿道,“我们多费些心思,稍后杨戬负责望风、玉鼎师兄负责掌控局面,我与太乙师兄潜入李夫人侧旁,将胎灵亲自护送进去,如何?”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暗去女子闺阁,当真是天庭权臣能做出的举动。”
李长寿淡然道:“反正是为灵珠子。”
“去,去,”太乙真人顿时答应了下来,“稳一点也妥当。”
玉鼎以为大善,杨戬有点欲言又止,但还是选择默默接受。
故,这四位实力与颜值并存的神仙,在云上又等了一阵,待时辰差不多,便驾着云头缓缓……落到了李靖后院阁楼的屋顶。
李长寿打了个手势,四道透明的身影开始忙碌了起来。
杨戬四处眺望,仙识锁定军营中李靖的身影;
玉鼎真人胸口浮现出一只玉鼎,一缕奇特的光晕扩散开来,监察此地生灵心神扰动。
随即就发现了李长寿大批纸道人的存在。
而李长寿与太乙真人,各自施展化形术化作两只蚊虫,悄悄进了李靖夫妇的卧房。
软榻上,殷氏斜躺着闭目小憩,手边还有一只竹简,呼吸均匀、面容安详。
李长寿暗道得罪,太乙真人暗道罪过,两只蚊虫对着殷氏做了个道揖,随之就到了床榻前,化作透明的人影。
太乙真人对着殷氏抬手一点,殷氏迅速陷入梦境;
梦中,有个身穿红袍的道者,抱着一个婴孩驾云飞来,在窗外将婴孩扔给了自己……
而在梦境之外,太乙真人将灵珠子的灵胎拿出,缓缓朝殷氏推去。
这一瞬,岁月流速似乎变得十分缓慢。
李长寿心神全开,空明道心早已开启,死死盯着方圆数百里之地。
三尺、两尺、一尺……
无事发生?
自己真的是跟空气斗志斗勇了一阵,西方教圣人没有在此事上报复自己?
突然!
李长寿道心悸动,自房中、后院角落、花园、城楼处的纸道人,齐齐看向了城西军营!
正此时!
岁月流速仿佛被定格,那是因李长寿心神处理信息的速度暴增,以至于产生的错觉。
但也只有这般,他才能及时做出反应!
陈塘关方圆数千里天地突然变暗,一张大手出现在军营上空,对李靖下压抓来!
伴随大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如同滚滚雷声一般的话语:
“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大地深处,李长寿双目瞬间绽放水蓝神华!
太极图,瞬息横空!
————
【ps:下章大章预定,初次正面怼圣,努力在中午前更出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抉择【大章补更】
这是?
当天地突然暗下的一瞬,李靖整个人都有点懵,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手凌空,宛若从天探下的巨臂!
一股绝强的压迫感自头顶传来,单单只是元神感受到的威压,就让李靖几乎吐血、肝胆俱裂!
只差一点,李靖那句‘何方妖魔’就要喊出嘴边!
雷霆滚滚,李靖自是分辨不出这说的是什么,但他此刻犹自记得……
此地是军营,军务将士虽有微弱修行之法,却与凡人无异!
而他,此时若不站出来,那营中将士如何去面对这宛若天威一般的大手巨臂?!
怒自心头起,李靖有些艰难地握住腰间剑柄,本是坐在营帐中的他,此刻想站起来竟都是千难万难,仿佛有几座山岳压在肩头。
蓦然间,李靖肩头压力消散。
李靖整个人本自抵御来自上方的压力,此刻压力凭空消失,他如弹簧一般自座椅上冲天而起,撞出大帐顶棚,左手扶剑、右手握住剑柄,仰头看向空中。
这是……
黑白气息弥漫空中,阴阳双鱼有条不紊地缓缓旋转,其韵淼淼、其道互消,此刻竟似漫无边际一般。
人教先天至宝,太极阴阳图!
李靖下意识在空中搜寻,瞳孔忽地一缩。
他看到了……
那青年道者的身影出现在太极图之下,单手托举此宝图,头顶玄黄之塔,修长的身形没有用什么法相天地类的神通,却显得那般伟岸。
“义……星君!”
李靖大喊一声,他本想上前看看是否有自己能帮忙之地,但道躯却僵硬着不敢向前。
他此刻所见情形:
一只大手摁压在太极图上,被太极图死死抵住,但太白星君的身形却在不断轻颤。
高空中,似乎隐隐有一名老道盘坐,身周庆云夹裹、惶惶威严无穷尽。
军营中的将士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己刚才所承受的压力,此刻都如没事人般仰头看天,面容上多是错愕。
还知道错愕,应是无恙的。
但李靖,此时却更紧张了些,抬头注视着空中相持的身影。
那高空中的老道……
太白星君此刻有些勉强的身形……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星君大人,又为何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正此时!
空中青年道者猛然扭头,对着陈塘关的方向嘴唇开合,似乎传声说了什么。
毫无征兆地,李靖心底突然泛起李长寿的嗓音,不由转身看向陈塘关,双目瞪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护好殷氏,他定是为殷氏腹中胎儿而来!”
李靖双手颤抖着,他低头看着这人头攒动的军营,看着那一名名将士,又扭头看向城中方向,仿佛一眼能透过高墙阻隔,看到自己正自惶然无措的夫人。
腹中胎儿……
锵——
李靖手中长剑拔出,此刻长发飘舞,铠甲黯淡无光,隔着太极图之影,对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那名老道,调运自身仙力,大吼一声:
“陈塘关李靖在此!”
却不知,自己这句话到底何意,又能有哪般作用。
说到底,面对这般存在时,他的薄弱修为,也如凡人一般,毫无威慑力。
与此同时,李府后院阁楼中。
当那遮天大手出现的一瞬,太乙手心一颤,下意识护住了灵珠子的胎灵。
此时胎灵距离殷氏只剩两拳之距。
玉鼎真人和杨戬下意识就要冲向军营方向,李长寿在他们身侧的纸道人,却用法力化作屏障,径直将玉鼎与杨戬拦了下来。
这对师徒瞬间反应了过来,各自沁出些冷汗。
那是圣人,岂是过去就能抵挡的?
而且从此地赶过去,便是玉鼎真人全力挪移,也没机会阻拦那只大手。
电光火石间,太极图展开。
一抹青光自大地划向空中,在太极图正中的圆心之下,现出了李长寿本体模样,单手托住太极图……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长寿此刻强行催发太极图威能,将那只大手勉强挡住,前后其实只是眨眼间。
而代价,就是李长寿此时完全无法分心控制纸道人,在太乙真人身侧的纸道人立刻化作纸人,飘落在了地上。
这才有李长寿用传声之法,提醒他们不要妄动,护好殷氏。
殷氏还是熟睡中,沉浸在那个梦境里。
玉鼎太乙稍微松了口气,玉鼎真人身形自窗口一闪而入,与太乙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
玉鼎立刻问:“如何做?”
“如、如何做?”
太乙看着自己探出去握住胎灵的手掌,喉结有些轻颤。
圣人突然现身,李长寿的传声提醒,还有此前李长寿种种小心谨慎的布置,已是让太乙明白……
灵珠子的转世身,定会是封神大劫中,对于圣人而言颇为重要的棋子。
可,圣人现身抓向的是李靖,这又为何。
玉鼎又问:“转世可要继续进行?”
太乙目中有些茫然,看向殷氏、又豁然回头看向了城外。
圣人法相化作的大手,与太极图正自相抗,而太极图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被缓缓压下……
李长寿身形扛在太极图之下,此刻却并未出声催促这边的转世之事。
太乙手臂颤抖了下,皱眉看向胎灵,看着里面那吸吮着大拇指的小小婴孩。
这位真人突然有些不忍。
转世继续进行,就代表着灵珠子将会卷入天地争斗的旋涡。
哪个道门三代弟子转世,能惊动西方圣人现身?
太乙真人有些不愿。
只想着让自己弟子安安稳稳求个金仙大罗的他,突然不愿灵珠子离开自己身侧。
洪荒的凶险,他早已经历过、体会过,而当自己拜得圣人师、修行至今日,却依旧无力去护持自己弟子……
不对。
太乙真人猛然回过神来,心底快速划过灵珠子决定转世前的种种异常,此刻方才明悟,灵珠子从转世之前,就已被天道定下了如今的宿命。
罢了。
这是灵珠子的枷锁,也是灵珠子的机缘。
就算强行忤逆天道之意,在天道的算计下,他一个圣人弟子,又能护持灵珠子到哪般地步?
生灵,终究是在天道摆弄之下。
不成圣,不过棋子罢了。
“罢了。”
太乙手指轻颤了下,拦住胎灵的手掌缓缓撤回,掌心轻轻推了那胎灵一把。
胎灵绽出微弱的毫光,沉入殷氏的腹部。
咚!
一股极其微弱又颇为隐晦的心跳声,自那传来,其内珠胎已可称之为胎儿。
太乙真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嘴边划过少许苦笑。
一旁玉鼎真人轻声叹息,刚想开口安慰师兄几句,陈塘关军营处变故突生!
那只大手凭空消散,高空中的圣人之影轻轻闪烁,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陈塘关正上方,那股浩瀚的圣人威压直直镇下!
七彩光华闪动,将太极图的道韵虚影划开一只破洞;
西方教二圣人故技重施,又一只大手自高空探来,抓向李靖家的阁楼。
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对视一眼,两人颇为默契地放出自身大道,身形冲天而起!
而在两位真人决定与圣人碰一碰的瞬间,阁楼上空,那身着战甲的青年,已是张开竖眼、直面那大手。
杨戬!
“天庭战将!清源妙道真君于此!”
那圣人对此恍然未闻,大手飞速砸落。
这就是圣人!?
这就是圣人!
当年自己家中的惨剧,那些刻画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画面,还要在灵珠子转世这一家身上上演!
杨戬瞠目欲裂,额头竖眼神光爆涌,身周出现道道血色气息。
**玄功!
天眼……
肩头突然被人摁了一下,杨戬那面对圣人绝强威压要爆发的气势,突然被截断。
“为师来。”
一抹玉光划过,瞬息间已是出现在高空,凝做一只数十丈高的巨鼎。
玉鼎真人盘坐在巨鼎之中,口中极快念动的咒符仅有一片‘嗡鸣’,那口巨鼎光芒大作,其上有无数人影晃动。
陈塘关各处,一缕缕光点浮现在凡人额头,又瞬间消失不见。
轰!
那只自高空落下的手掌,已摁在巨鼎之上!
巨鼎猛地一沉,其上出现了道道裂痕。
玉鼎真人面容变得无比苍白,双手飞速掐印,巨鼎竟坚持了几个瞬息!
正此时,陈塘关各处出现了道道光柱,合天罡三十六之数,撑出了一道璀璨光幕!
绝天断仙大阵!
就是这几个瞬息!
李长寿拽着太极图,自城外杀入城内!
一具具纸道人再次化作人形,自李府前院后院冲天而起,结成北斗守神阵、六神回旋阵、五行护天阵、演四象四极阵、三仙阵……
将殷氏所在阁楼层层护住!
但!
“噗——”
巨鼎中,玉鼎真人低头喷出一口鲜血,那口巨鼎再无法抵挡,被圣人拍下的手掌直接摁向大地!
杨戬与太乙真人齐齐出手,想抵住那巨鼎的足,却被直接镇下,各自负伤!
再弱的圣人也是圣人,若无先天至宝,圣人弟子完全无法与之对抗!
巨鼎下压,玉鼎真人拼尽全力试图稳固巨鼎,但已无法挽回颓势……
李长寿目中:
自己辛苦多年布置的大阵,坚持不过半瞬便被摧毁。
纸道人凝成的层层阵法,面对圣人之威,其实也不过是转眼就被破掉。
他距离那只大手,其实只差一息的间隔。
终究,实力相差太多,非算计与筹谋之过。
高空中,那圣人之音再次化作滚滚闷雷声,喊的依然是‘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那只大手,已在阁楼之上,向下探抓!
“师叔且慢!”
李长寿高声呼喊,虽喊的是师叔,但嗓音难掩其愤。
准提不答,大手依然抓下,似是要将殷氏掳走、度化,进而将其腹内的大劫之子控于掌心。
底牌呢?
己方的底牌,或者说,阐教的底牌呢?
自己让太乙真人去求的二师叔法旨……
李长寿拽着太极图依然在全速前冲,目光死死盯着圣人砸落的巨掌,心底默念着‘五四三’的倒数。
终于。
一!
那只大手突兀地顿住,高空中的圣人微微皱眉,那双半睁的双眼低头看去。
就在阁楼之中,殷氏小腹前,一抹灰光溢出,凝出了巴掌大小的小小幡旗。
这幡旗其上似有无数生灵之影,又似有天地演变的画面,但若定睛一看,其上迷雾混沌,只有一个三角幡旗的轮廓。
但就是这只虚幻的幡旗刚现身,那只抓下来的大手立刻就要后撤,高空中的准提道人面色阴沉如水。
小旗轻轻摇晃,旗面之上混沌翻转,一抹看似普普通通的亮光自混沌中射出,无视屋顶以及种种实物,径直点在了巨掌掌心。
先天至宝盘古幡!
开天神斧的锋锐,天地第一杀伐至宝,以先天神魔之血肉淬炼,以盘古神之杀性凝聚!
混沌无极剑气!
高空中的准提闷哼一声,那只大手出现道道裂痕,自掌心开始崩碎,绽出了并不算璀璨的光亮。
大手坍塌,化作高楼般的云雾,高空中的准提身形后仰了一瞬,左掌掌心出现了寸长的伤口。
与此同时,李长寿拽着太极图赶来此地,抬手将天穹完全封锁,袖口一甩,被他顺手抓来的李靖踉跄几步,站在了此地空中。
盘古幡的虚影缓缓消散,元始天尊的圣人道韵就此消失不见。
李长寿全神戒备。
今日已是做到了这般地步,若准提再出手,自己哪怕暴露一些底牌,也要将准提尽力挡下。
只需挡住几个回合,下不来台的就是准提,受威胁的就是他这个道祖定下的主劫之人。
准提不退,自家圣人也可直接出手。
灵珠子的分量不够,只能他这个普通权神来凑。
身下半空中,玉鼎真人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此时只能闭目调息。
太乙真人和杨戬受伤并不算重,杨戬此刻已是提着三尖两刃枪怒视准提,太乙真人捂着胸口,身周盘旋着九条火苍龙。
此刻,他虽极力控制自己的嘴,怕激化矛盾,让己方陷入为难。
但心有不平、心有不忿,当真忍不住冷笑了声……
“呵,圣人。”
高空中的准提却是轻笑了声,突然抬手对着李长寿等人轻轻一点,神态自若地叹息:
“李长庚,你煞费苦心灭我西方教九成弟子,而今合该得此报。”
李长寿淡然道:“为何听师叔这般言语,与人为恶还如此冠冕堂皇。
也对,圣人当为天地间的生灵之表率,生灵有善有恶,恶灵也总该有个代表。”
准提也不恼怒,只是道:
“道门以我西方教弟子填补劫运,贫道自当为他们讨个说法。
今日你当真以为,自己已护下了李靖一家?”
李长寿眉头微皱,突然想到了什么,豁然转身看向下方殷氏所在。
他双目射出神光,恰好捕捉到了一抹血光,自大地深处飞射而来,转眼没入殷氏眉心!
那血光……
十二品红莲?
不、不对,是与十二品红莲品级相当的煞气!
魔祖本源·灭天煞气!
李长寿抬头怒目而视,怒极反笑。
一个圣人,堂堂圣人,为了算计一个徒孙辈的生灵,煞费苦心、精心算计,先是出手威胁李靖,将自己暂时调离。
又出手打破自己所做重重布置,耗尽自己这些年在此地落下的心血,破大阵、毁纸人。
还好自己提前稳了一手,让太乙真人请来元始天尊的庇护,顺利赶来,护住李靖一家。
这圣人犹自不肯放手,竟用这般煞气,污浊一个刚迈上修行路不多久的凡俗女子,以此害她腹中胎儿。
准提悠然一笑,身形化作云雾消散,似乎从未来过一般。
而他的嗓音,也在李长寿几人耳中响起,缓缓消散……
“魔祖本源煞气无物可解,贫道当年修补西方时偶然所得,特赠于师侄。
灵山之难,贫道自会慢慢清算。
而今这天地间,贫道已无弟子,自无忌惮。”
李长寿双拳紧握,压制着心底追上去的冲动,却是知道,自己追上去也无胜算。
均衡大道,此时就算被自己极限催发,也差了一些,够不到第六圣。
下方突然传来灵力波动,李长寿面色一变,施展遁法就直冲了下去。
阁楼中,火光一闪,太乙真人身形自火焰中冲出,双目带着一缕缕火焰,紧盯着殷氏的身形。
殷氏犹自在梦境之中,只是她原本所做的‘神仙送子梦’,已是变故横生。
她眉心有一团浅红色的煞气,这煞气一缕缕蔓延开来,朝她全身各处汇聚,已是侵染了腹中胎儿。
不,不对!
胎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现出微弱毫光,主动吸纳起了各处的煞气。
太乙真人双目瞪圆,快步向前,抬手颤抖几下,突然一掌对着殷氏眉心拍去!
哒!
一只铁箍般的手掌,将太乙的手腕握住。
面色苍白的玉鼎真人及时赶来,将太乙直接拦下。
“师弟你放手……”
太乙真人声音有些发颤。
玉鼎真人沉声道:“师兄,这已是灵珠之母。”
“此时将灵珠子救出来,说不定还有救,对,还有救……师弟你放开,松手!”
“师兄!”
玉鼎真人舌绽春雷,太乙真人双目带着些血丝,死死瞪着玉鼎。
一旁李靖翻身自窗户冲进来,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发愣,但立刻扑上去,将昏睡中的殷氏紧紧抱住。
李长寿身影闪来,右手手指快速点在殷氏额头,左手并起剑指抵在右手手背,右手缓缓提起。
一团煞气被他指尖黏住、提出,但煞气之外,还有一层虚影。
殷氏的魂魄。
圣人出手,殷氏如何能抵?
此刻她魂魄已被煞气融合。
这、这……
李长寿抬起的双手慢慢摁下,让殷氏元神归位。
“星君、义父!”
李靖慌忙喊着:“我夫人、夫人如何了义父。”
李长寿默然无语,在袖中取出十多只宝囊,挨个倒出一只只玉壶,又抬手在殷氏身周虚画,写下一道道符箓,将殷氏体内煞气暂时镇压,避免被胎灵吸附。
这,怎么办?
李长寿闭上双眼,心神飞速盘旋,太极图将小楼包裹了起来,让此地变得无比宁静。
很快,他睁开眼,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李靖,平静地道一声:
“李靖,你要夫人,还是要你夫人腹中孩儿。”
李靖双手一颤,仿佛失去所有气力一般,跪坐在了床榻前。
“我要夫人,义父求你护住我夫人!”
李长寿‘嗯’了一声,立刻就要出手。
“不行!贫道不同意!”
太乙真人定声道:“把灵珠子还给贫道!我们不转世了!把灵珠子还给贫道!”
李长寿皱眉看向太乙,有些无奈的闭上双眼,双手也在轻轻颤抖。
窗外,看着这一幕的杨戬握紧了长枪枪杆,眼底的愤怒,化作心底的大恨。
玉鼎真人长叹一声,只是将太乙死死地拉住。
嗡——
一缕太清道韵悄然划过,李长寿袖中飞出一只玉盒,玉盒自行打开,飞出了一颗金丹,转眼没入了殷氏小腹。
那是,承载了灵珠子法力和记忆的宝物,是李长寿和太乙真人做的准备,只等灵珠子转世后,给转世身服用,恢复道境法力与自身记忆。
“师父。”
少顷,一声轻唤传来,淡淡的金光自殷氏身前闪耀,化作了三寸高的虚影。
灵珠子。
太乙真人浑身轻颤着,低声道:“徒儿,咱们不转了,咱们回去修行……”
“师父,”灵珠子低头做了个道揖,抬头时露出少许笑意,“是咱们选择了他们,他们本就是无辜之人,对吗?”
“这是圣人的算计!这是西方家那腌臜圣人的算计!”
太乙真人低吼着,“这不能怪你,一切罪责骂名师父担着,师父早就被人骂惯了!”
“可师父,他们本就是无辜的。”
灵珠子看向一旁李长寿,又将目光挪向了熟睡的殷氏,凝视着殷氏的面容。
“这就是,我以后的娘亲吗……”
太乙真人:“她不是!她还不是!”
“师父,”灵珠子低声道,“弟子既要转世,自当舍弃前身,而今转世却要害无辜之人性命,弟子已是难安。
若弟子今日以牺牲这位夫人的代价得活,弟子此生,又有何面目再面对这天地!
还请师父准许!”
三寸高的灵珠子跪伏下来,定声道:“弟子愿吸纳此煞气,承担这份因果!”
“你!”
太乙真人嗓音轻颤了下,随之无声的摆摆手,像是失去所有力道,无力地后退几步,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双目无神地看向屋顶。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李靖对太乙真人连连呼喊。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示意李靖退开,面对着灵珠子,一时也是百感交集,低声道:“委屈你了。”
灵珠子摇头轻笑,言道:“师叔劳累,莫因此事内疚。”
“我会全力保你和殷氏,”李长寿正色道,“并决意付出一切代价,你只需坚定信心,莫要对煞气屈服。”
“谢师叔,”灵珠子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要回归殷氏体内。
“师兄!”
杨戬在窗外一声呼喊,灵珠子扭头看去,对杨戬露出少许微笑。
杨戬笑道:“待你出世,应当是喊我师兄了。”
灵珠子笑道:“那也要比比手段才是。”
而后两人互相抱拳做道揖,灵珠子身影‘一跃而下’,道道仙光摇曳。
殷氏体内,灵胎绽放道道灵光,开始吸纳那一缕缕浅红色的煞气。
李长寿面露思索,立刻以法力护持殷氏各处,让煞气平稳过度。
袖中飞出十二只纸人,化作十二名男女老少,开始诵读十二品降魔驱煞之经文。
随之,他连连动作,为殷氏推散九转灵丹,疗养神魂,又为灵胎注入海量功德,尽量阻隔煞气。
还不断并出剑指,将一缕缕涌向灵胎的煞气,半路截出少许。
不多时,昏睡的殷氏平静了下来,眉目渐渐舒缓了下来。
她喃喃着什么,一手抚向自己小腹。
“李夫人,”李长寿低声呼唤着,将殷氏的手掌用法力挪开。
殷氏低声喃喃着:“不要……不要伤害我孩子……”
“他没事,”李长寿回应了一声,抬手点在殷氏额头,让她睡的更深沉些。
随之,李长寿掌心对准胎灵,目中划过几分决然,缓缓向上牵引。
被血光环绕的灵珠子魂魄慢慢飞出,因他主动吸纳殷氏体内煞气,此刻已是被煞气噬心。
周遭诵经声大作,李长寿指尖绽放神光,将灵珠子魂魄瞬间包裹、净化。
太乙真人闭目不敢多看,玉鼎真人盘腿坐下来,双手掐印,打出一道玉光点入灵珠子魂魄额头。
李长寿心底道韵流转,眼中划过少许喜色,右手画下一道繁复的符箓,打入灵珠子额头。
霎时间,无边煞气被符箓所吸引,朝灵珠子魂魄最深处涌出、凝聚。
与此同时,李长寿缓声道:
“老师赐下护命符咒,我已护住灵珠子神魂,但煞气本源与他神魂相融,今后或许会有诸多隐患。”
“当真?”
太乙真人顿时来了精神。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低声道:“我会再想办法继续帮他,暂时只能这般镇压。
只是如此一来,灵珠子相当于神魂受损,记忆已消散。”
“转世应该的,应该的,”太乙真人低喃着,坐在座椅上长长松了口气。
周遭诵经声越发清晰,李长寿慢慢将灵珠子的神魂归位,又将逸散的煞气纳入掌心,用功德包裹,收入一颗宝丹之中,彻底封镇。
这准提……
彼其娘之。
李长寿心底正吐槽,却感觉到有十多股熟悉的气息飞速冲向此地,心底也是一暖,连忙准备给各处的传声,让他们不必担心。
……
‘这李长庚竟能镇压此等煞气。’
天外虚空,某个融于乾坤的老道皱眉低喃,嘴边冷哼了声。
此子不除,心腹大!
乾坤为何被突然封禁了?
老道豁然抬头,面色突然大变。
乾坤突然出现了微弱的青色毫光,这老道立刻就要闪身离开,但身形刚动,一张大手从正上方砸落,直接将他身形摁平。
“太清师兄,你当真要因一个三代弟子对贫道出手!?”
虚空中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应答声:
“你我有……缘……”
缘字未落,无数掌影自虚空凝成,对老道轰砸而来,打的那老道吐血不止,浑身大道颤颤巍巍,几欲昏阙。
而在这掌影中,又有一缕玄妙的道韵,主动为老道疗伤,让他不至于伤势过重。
毕竟,圣人不可死。
第六百六十六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咋了老弟?
刚才怎么感觉到,太极图和圣人道韵怼起来了?”
陈塘关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一场不算激烈的短暂斗法,引来了道道关注的目光;而当不少大能大神通者,发现斗法的是谁,几个大能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过来。
比如那道水蓝光芒闪过,天空被人扯开一扇窗,有颗脑袋探了出来,相貌堂堂、须发飘舞,自是凭定海神珠最先赶至的赵公明。
这时李长寿连传声都来不及,只得飞到空中迎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朵白云缓缓凝成,其内有一道曼妙绝尘的倩影凝实,双手端在身前,缓步走来。
不类凡俗,不类仙神,世间只此一人。
自是云霄。
这是李长寿传声都阻拦不住的。
云霄仙子登场太过匆忙,没有隐藏身形便飞到李长寿身侧,低声道:“怎得与圣人动手了?”
话语中带着的那般担忧与嗔责,将李长寿心底的郁闷迅速扫空。
李长寿笑道:“一些小冲突罢了,不必担心。”
“这……”
云霄禁不住露出几分苦笑,叹道:“三仙岛就在东海,你为何不提前招我过来。”
李长寿指了指阁楼中的几道身影,“是灵珠子。”
“嗯,”云霄顿时明了其内牵扯,也知了李长寿为难之处。
阐截已分。
赵公明在旁边抱着胳膊看了一阵,笑道:“既然无事,那老哥就先回去了,你们聊、你们聊。”
“多谢老哥挂念。”
“一家人客气啥。”
赵公明摆摆手,哼着小调驾定海神珠而去。
他前脚刚走,高空就出现了一朵金云,天庭元帅荃峒匆匆而来,后续还有一道道金光,其内满是人影。
“长庚可受伤了?那西方教圣人还不安宁!当真要把他灵山全砸碎了才行!”
天帝震怒。
李长寿对云霄歉然一笑,连忙迎了上去,解释自己刚才只是与西方教圣人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切磋与指点,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荃峒见李长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平复下心境,问询李长寿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心底念头一转,用了一点话术。
他传声道:“陛下,您对李靖一家是否熟悉?
若不熟悉,可透过大劫、看一看天机,就明小神今日为何,宁肯直面圣人,也要护住他一家老小。”
荃峒心神一动,掐指推算,很快就看到了点什么,目中一震,看李长寿的面容满是感动。
“长庚你……”
“小事,小事,”李长寿传声劝道,“陛下您先回天庭,这般化身暴露了也不妥当,小神将此地之事处理妥当了,再去找您详细禀告。”
荃峒一阵点头,低声道:“辛苦长庚,若再有圣人来袭,你莫要独面,吾自有战圣人之法。”
“多谢陛下关怀,咱们还是要敬圣人。”
荃峒走的时候,目中满是感伤。
他突然想明白了。
封神大劫之后,长庚爱卿离开天庭是不得不做之事,不然光芒就盖过他这个天帝了。
而长庚心底挂念天庭,担心自己无将可用,先是杨戬,又是李靖一家,当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为天庭操碎了心。
想想他这个天帝,在长庚为了天庭长盛不衰而四处奔波、甚至与圣人交手时,他还在枯燥地听曲儿、赏舞,与师妹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嗯……
“接着奏乐,接着舞。”
瑶池,白衣玉帝面色稍缓,淡然道了句,而后满心内疚地继续看舞。
侧旁有仙子那柔软白皙的手指剥开玉葡萄,送到玉帝嘴边,被玉帝满是惭愧的一口吞下,继续用枯燥折磨自身。
做天帝,当真辛苦,期间的枯燥和痛苦,非常人可知。
……
半日后,李府后院,阁楼底层。
李长寿并未让云霄在此地久留,与云霄约好忙完这一波就去三仙岛相聚,便让她回岛上继续闭关不要乱走。
一番依依惜别,两人也不好显得太过亲近。
云霄走后,前后又有七八名高手寻来,既有截教多宝道人,也有阐教云中子。
李长寿独自应对,面对两边也是不同的说辞。
对截教,自是将事情往小了说,言说灵珠子与自己关系亲近,故遭了西方教圣人算计。
对阐教,那是把事情往大了扯,说是西方教圣人有意以煞气污了灵珠子,让原本温润儒雅的灵珠子,变成一个一点就炸的火系阵法。
只待封神大劫,再借这般棋子,让阐教与截教全面开战。
云中子……似乎真的信了。
他下来看望了两位同门以及李靖一家,口头表达了下对李靖一家的慰问,就匆匆回返玉虚宫,将此事禀告给广成子与南极仙翁。
云中子走后,陈塘关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李靖下达简单军令,命人张贴告示,对百姓言说是千年不出世的老妖袭击陈塘关,所幸有仙人相助,抵挡住了这般攻势。
都已经撕破脸了,也不必在意措辞如何,安定民心最为重要。
李靖不敢多耽误,做完这些就匆匆回到殷氏身侧。
此刻,他正拥着殷氏站在侧旁,看看李长寿,再看看太乙真人,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
杨戬抱着自己的长枪,倚在门边,对着远方的云朵出神,似乎在思考一些比较大的命题。
云啊,山啊,命啊之类的。
厅内三位大仙此刻都保持着沉默,玉鼎真人伤势较重,已用了李长寿给的灵丹,自是没有什么大碍,只需稍后几年静修调养。
杨戬突然开口问道:“此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骂道:“西方教某圣人脸都不要了,咱们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也就只能在这里骂几句出气。”
李长寿沉声道:“老师已教训了西方教那圣人一顿,不过怕难让他长记性。
大圣人默认了小圣人胡闹,说明西方教的策略已转变为积极干预封神大劫,还是圣人直接干预。
这才是咱们最需头疼的问题。”
太乙真人有些欲言又止,随之也只是低声叹了口气。
杨戬问:“为何咱们阐教就不能打上灵山?”
“因为现在是我们求着他们!”
太乙真人咬牙道了句,随后一甩衣袖,并未多说。
李长寿道:“杨戬,不要只去看表象,表象往往是透过一层层透镜展露出的虚假,要去看问题的本质。
很多事,不能只去感受,要去理解。
就比如此时……
考考你,阐教为何如此被动?”
太乙真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玉鼎真人也睁眼看向了杨戬。
杨戬思索一阵,沉声道:“而今西方教已算是提前出局,其内弟子门人折损太多,又有大兴的命途、天道不会允许西方教被覆灭。
故,西方教的二圣人开始肆无忌惮出手,他本就不在乎面皮。
至于阐教为何处处被动……
正如师伯所说,是阐教有求于西方教了。
若是不借这两名圣人之力,阐截之间难以平衡,杀劫到顶点,阐教几乎必败。
还是回到了最根本的问题,阐截教义不同,两边仙人数量相差太多。”
李长寿缓缓点头,笑道:
“确实是这般道理,你理解也算到位。
既然明白这些,就不要总是说那些意气用事的话语,你该多几分沉稳,留给你成长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杨戬面露惭色,低头行礼。
玉鼎真人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缓缓闭目,继续调息。
李靖在旁小心翼翼地开口:“义父,我夫人此时如何了?”
“啊,两位来坐就是了,”李长寿笑道,“我用本来面目时,莫要义父义父的喊,你现在看起来可比我苍老多了。”
李靖尴尬一笑,连忙扶着自己夫人向前,在李长寿身侧入座。
殷夫人还有些懵,此刻只是抬手捂着小腹,略有些茫然无措。
她就睡了一觉,咋感觉天地都变了,睡醒还出了一身虚汗,又感知到了自己孕育了新的小家伙。
李靖道:“此次,多谢星君大人与两位仙人出手相助。”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玉鼎真人缓缓点头。
李长寿笑道:“你为何不觉得,是我们给你家带来了麻烦?”
“这……”
李靖低声道:“我只知夫人腹中孩儿,是阐教大仙太乙真人弟子的转世,其他却是不太明了。
星君大人,我在凡尘为将已久,对如今这天地间的大势,当真看不通透。
那西方教的圣人,为何要害我夫人孩儿?”
“很大程度上是报复我,”李长寿叹道,“现在洪荒都知你是我义子,此次就是因这事,为你引来了麻烦。
我暗中布置了许久,依旧未能防住,最后差些功亏一篑。”
李靖忙道:“星君莫要如此言语,恶人为恶,非良善者之罪。
李靖修行时,常听闻六圣之传闻,不曾想今日见到了圣人,这圣人却对李靖喊打喊杀,着实……
唉。”
李靖叹了声,面容说不出的苦涩。
为人夫、为人父,最怕的就是这般无力保护他们的感觉。
殷氏小声问:“前辈,我腹中孩儿怎样了?”
“放心,他无事。”
李长寿下意识地看了眼殷氏的衣裙,又觉得这般太过失礼,连忙收回目光。
他道:“李夫人梦中可有什么异样?”
殷氏柔声道:“我见到了一位少年,他对我行礼说了句抱歉,可我不知他为何要道歉,刚想与他说话,他就已消失不见。”
“他是觉得牵连了你们,有些过意不去。”
李长寿温声说着,“灵珠子本身是十分温柔之人,此前太乙师兄还觉得他太文秀、不够粗鲁,让我带去天庭历练,增些男子气概。
你们的第三子,命中该是灵珠子转世,而在我与他师父安排下,想将灵珠子打造为一名杰出的仙人。
可惜,他为了不牵连你们夫妇,主动吸纳了那些煞气,与煞气相融、相解,再无记忆留下。
以后他只是你们的三子,你不必多想,正常投胎转世也是差不多的流程。”
李靖道:“星君大人言重了,那位……那位少侠有情有义,侠肝义胆,李靖能做他转世身之父,已是莫大的福分。”
殷氏忙问:“那少年,已不在了吗?”
“他不正在李夫人腹中?”李长寿反声问,“前世记忆本就不该觉醒,此事也当立为天规了。”
殷氏抬手轻抚着略微隆起的小腹,轻轻松了口气。
李长寿对李靖打了个眼神,后者温声安抚殷氏几句,送殷氏去楼上歇息。
待李靖折返,李长寿抬手布置了一层隔音结界。
杨戬也从门口凑了过来,皱眉看向这位师叔。
李长寿道:“各位,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灵珠子记忆消散,原本性格我不知能保留几分,但魔祖本源煞气充斥着杀戮之意,我也不知,会对灵珠子影响多深。
我会一刻不停地想法子,李靖,做好让你夫人怀胎超过十个月的准备。
有些法子,对胎灵效果更佳。”
李靖忙道:“全凭星君安排,我与夫人定全力配合。”
玉鼎真人道:“贫道有静心凝心之法诀符箓,也可炼制些法宝。”
“有师兄帮忙,事半功倍矣。”
太乙真人自嘲一笑:“这次,不用担心他没男儿气概了。”
李长寿却道:“男儿气概不是喊打喊杀,也不是旺盛的体毛和强健的体魄。”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却是懒得辩驳。
杨戬问:“咱们还需注意什么?”
“莫要再提灵珠子三个字,”李长寿道,“今日就当灵珠子彻底转世,婴儿落地,太乙师兄你若想收徒,就再收一次。
李靖,这以后就是你的亲儿子,你要肩负起教育之责。”
“李靖明白!”
李长寿心底思索一阵,略微有些烦躁。
灵珠子、不,哪吒,到底会如何?
‘唉,’李长寿心底叹了口气,虽然明白许多道理,也懂此事不应自责,已是全力而为,但心境依然不免有些低落。
圣人不可死。
圣人为何不可死?
天道哪怕不去吃掉圣人,崛起也已是必然,压过六圣也是大势所趋,封神大劫本质上不就是天道的自谋吗?
罢了,时机不对,自己心确实有些乱了。
嗡——
哒~
一抹道韵在心底流转,些许波痕在心境中缓缓扩散,李长寿怔了下,看着心底缓缓浮现出的那副画面。
画中,有个光着脚丫、顶着两只发包的小屁孩,正坐在一朵莲花上轻轻晃腿,清秀的小脸上略带无聊,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看了眼画面,自身道韵清清正正。
这是……
是他,是他,就是他?
李长寿不由露出几分笑意,知这是老师在用推算到的些许画面安慰自己,让自己不必太担心。
也对,事在人为。
不过区区煞气,大不了就是去太清观请老师出手,了不起就是炼化了纳为己用。
“李靖!”
李长寿站起身来,李靖立刻应答。
“星君吩咐。”
“我先回天庭复命,你稍后分别请一幅玉帝陛下、玄都**师与你师度厄真人的画像挂起来,逢年过节记得烧香祭拜。”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也同时站起身来。
李靖正有些懵,李长寿又道:“还有。”
“什么?”
“莫让你夫人累着,安心养胎。”
李长寿袖袍一摆,不经意间显露出淡淡威严。
第六圣。
灵珠子之事,咱们没完!
——————
【ps:后附哪吒定妆照,就是长寿所见画面。
写文走的是原创路子,不是哪个作品的套路拿来现用,魔童、老哪吒我都很喜欢,也会努力创作出师兄中的哪吒人设~我平时卡文就是在思考这些,前作太多,夹缝求新。】
第六百六十七章 寿的小失手
虽然李长寿很想先去三仙岛放松放松,但他始终还是一个有底线的普通权臣,最终选择了先回天庭,找玉帝陛下禀告前事。
他是如今天庭发言人,自身的每个动作,都会被解读为天庭的意志,必须跟一把手做好沟通工作。
虽然是在事后。
于是,李长寿先回了太白宫将本体藏好,就开着自己的纸道人一阵溜达,于一处仙山遇到了也在溜达着等他的荃峒元帅。
李长寿喊一声元帅,玉帝化身道一句将军,两具化身就找了个无人之地。
小桌一放、烤架一起,来点瑶池特曲,整点仙界小调,板凳一坐、两腿一抻,说几句三界大事,品评品评帝乙帝辛、龙王阎君。
浓浓的生活气息。
“长庚,你在凡俗呆了这些年,可有什么收获?”
荃峒嚼着李长寿从凡俗带回来的普通肉类,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李长寿自袖中摸出了一份卷轴,正是他此前搞的‘凡俗能臣录’。
“陛下,凡俗之中确实是有不少可造之材,他们所缺的只是眼界,带来天庭培养培养,大有可为。”
李长寿话语一顿,出于个人安危的考虑,还是小小地赞扬了一波天道:
“天道此前所显,需有最少三分之一的正神之位许给人族,大多就是从人族现今的凡人文臣武将身上应验了。
这也算天道对人族的关照之处吧。
毕竟天庭之中多些人族出身的仙神,对我们人族终归能多些照应。”
荃峒看了几眼,缓缓点头,笑道:“长庚辛苦,长庚辛苦。”
但显然,荃峒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他将这卷轴郑重地收起,又闲聊几句,见李长寿不主动提及,只好主动将话题引到陈塘关一战,问起了前因。
李长寿轻叹了声:“此事……一言难尽。”
“那就慢慢讲嘛,”荃峒笑道,“今日咱们就在这吃吃喝喝,你该不会有下一场吧?
嗯?长庚爱卿?”
李长寿:……
“这个自然没,与陛下汇报这些年的收获是重中之重,但既然陛下在意的是灵珠子,那小神就从头开始禀告。”
当下,李长寿从灵珠子初来天庭开始讲述,尽量说的详尽一些。
荃峒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问几句与天庭相关的内容。
想来,此刻玉帝已是通过天道推算到了灵珠子转世身的命途,知道这又是一员天庭未来的大将,颇为上心。
当李长寿说到,自己此前就有预感,那西方教圣人定会以此事报复……
“他们还不服气?”
荃峒嘴一歪,当即骂道:
“就西方暗中做的那些脏事,道门全灭了他们也不为过,还有脸说报复!”
李长寿笑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外人不知的西方黑料?”
“西方教圣位本就有问题。”
荃峒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多说此事,只是道:“长庚,下次若有这般事,直接用天庭名义、借天道镇压就是。”
李长寿叹道:
“杨戬此前点出了他天庭战将的身份,那位圣人并无收手之意。
陛下,而今天庭虽已算崛起,自身实力和影响力也都有了长足进展,但依然缺少威慑这般圣人的手段。
在西方教圣人眼中,放下面皮便是放下枷锁,自可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
荃峒摇摇头,淡然道:“长庚你这般想就错了,除太清师兄之外,其他五位圣人,都须得揣摩老师心意。”
李长寿点点头,对此也不敢发表什么高论。
涉及道祖,自是小心再小心。
“长庚继续言说灵珠子之事,后面怎么样了?”
“唉,”李长寿叹了口气,先渲染下情绪,随后缓声将殷氏中了煞气、灵珠子主动承担之事讲了出来。
玉帝陛下的化身,都差点听泪目了。
“此子宅心仁厚,唉……那煞气可解决了?”
“尚未完全解决,不过有老师给的符咒,稳固自身应不成问题,”李长寿道,“陛下放心,我稍后几年会一直盯着此事,也给他准备好了一系列安排。
定不会让他再出事。
不过,陛下,有件事小神要提前找您报备。”
“何事?”
“有关龙族之事。”
“哦?”
玉帝化身顿时又来了兴致。
……
与玉帝聊了两天三夜,又在小琼峰歇息了几日,让纸道人在各处活跃了一阵。
半个月后,李长寿将太极图与乾坤尺归还于太清老师画像前,本体再次溜出天庭,朝三仙岛而去,履行此前约定。
根据老师给的反馈,西方教的二圣人这几年是下不了床、咳,是无法自由活动了。
但李长寿依旧不敢大意,一路上都是能隐就隐、能藏就藏,偷偷摸摸溜进三仙岛的大阵之中,宛若做贼一般。
顺带一提,这次出门,李长寿特意选了从中天门绕路,看了看柏鉴的状况。
封神台已是被柏鉴那双大手,修成了七七八八。
这是一只四方高台,看似有些普通,像是巨石巨木堆砌而成,实际上每一阶层都大有讲究,可沟通天、地、人三界三书。
柏鉴干了这么多年苦力,已算是对他上次狂妄的行为,承受了合理的苦楚。
李长寿也是见好就收,与柏鉴谈了谈,言说稍后赶工期,必须派一队天兵来帮忙做收尾之事。
柏鉴为此颇感愧疚,对李长寿连连告罪,说自己偷懒怠慢了。
李长寿安慰柏鉴几句,代表天庭为柏鉴颁发了一枚‘封神勋章’,让柏鉴感动不已,差点就是涕泗横流。
毕竟是人族老将,李长寿也不忍忽悠的太过,就此宽容大度的揭过了当年之事。
他毕竟不是什么恶神。
到得三仙岛,会了仙佳人。
李长寿故作疲累,直接就歪在了云霄身侧,云霄略微有些拘谨,却依然主动让他入怀中,为李长寿轻柔地揉捏肩头。
些许清凉气息流转,让李长寿颇感舒适。
在云霄面前,李长寿并不想提什么天地大势,云霄也不去多问这些。
两人说一说风月,谈一谈今后,相处颇为放松惬意。
但云霄还是叮嘱了李长寿几句,让他莫要与圣人正面开怼,不成圣始终是怼不过的。
李长寿虚心接受仙子的一切批评。
抚琴弄月、作画饮酒,二人就在那座玉像守护的阁楼中待着,却不觉丝毫枯燥。
但李长寿总归不能耽误太久,他还有一揽子计划,必须按部就班地实施。
李长寿这时的目光,已是放在了南赡部洲居中地带的西北方向。
周。
周国的强盛,其实已超出八百诸侯许多,但很多时候,他们都是故意将实力隐藏起来。
吃过亏,完全不敢嘚瑟。
姬昌之父季厉时代,周国就已有崛起之势,一方面对商国加大进贡、得了当时的商王文丁的信任,成为了西路诸侯的‘老大哥’。
季厉不断向外扩张周国版图,时而吞并与自己有私怨的小国,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征讨西北方向的‘蛮夷’。
文丁,也就是帝辛祖父感觉很赞,表示季厉很有精神,对季厉赏赐丰厚,并将季厉骗到大殷城关起来,最终活活饿死。
自那之后,周国风声鹤唳,姬昌连继位都不敢继位,归还大部分商王赏赐,将自身实力死死地捂住,龟缩一团、不敢动弹。
——这也是阐截两教在各处搜寻新王时,会忽略掉周国的主要原因。
在苟、咳。
在稳之一道,李长寿对周国的决策层颇为欣赏,但也仅限于此。
南洲王权是商是周,对李长寿没有任何区别,也没什么特殊感情掺杂其中,李长寿所在意的只是自己身边之人的安危。
筹谋这些、安排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在大劫方便捞人罢了。
《初心》。
李长寿在三仙岛时,也在分心注意南洲局势变化,最近出现的较大【事件】,就是帝辛召集各路诸侯入朝歌城。
这应是帝辛开始加速推动变革,削弱诸侯实权,加强商国对诸侯的控制。
过往这九年,帝辛一直在做的就是这几件事。
前两年,他先为历代商君的忌讳‘伊尹’翻案,并力推武丁时期所重用的奴隶‘傅说’,为自己后续动作做铺垫。
待时机成熟,帝辛就开始启用奴隶之中的贤才,尤其是在军中,提拔了许多小将领。
虽引起军武大家的不满,但因帝辛把控有度,并未生出事端。
王权、大臣、阶层、诸侯……
帝辛这些年就如走钢丝一般,在各方势力中走出了一条小路,建立起了自己对商国的绝对掌控,除却辅佐自己的托孤老臣之外,手下也有了一批能臣。
这才有勃勃雄心,要动一动各路诸侯。
李长寿稍作推算,便知这次朝歌城各路诸侯相聚,八成就是商国与诸侯国渐渐闹翻的转折点。
估摸着,帝辛是要将‘讨伐征战之权’收归自己掌中;
而各路诸侯,与被帝辛打压下去的商国老旧势力,怕是会产生共鸣,形成一股较大的阻力,从其他方面开始抨击帝辛。
比如,帝辛最近开始推行的,祭祀免人祭、改为牛羊,且将牛羊祭祀过后犒赏军武。
这在很多老人眼里,是犯了忌讳,是亡国之征兆。
祭祀天地如何能不用活人?他们商国又不是没有奴隶。
玉帝、后土:……
总感觉有被这些家伙冒犯到。
李长寿之所以观察西伯侯姬昌,其实是因另一个封神小将——雷震子。
他如果没有记错,姬昌应该就是在赶去朝歌城的路上,在一处荒地听到了婴孩哭声,抱回来了雷震子,收为了第一百义子。
随之,雷震子就被路过的云中子收为弟子。
该安排的,总是要安排上,自己最起码要过过手,走个流程,有一个仪式感。
但李长寿为此却是颇为犯难。
他也不知雷震子具体跟脚,父母何人,纸道人又不能去盯着云中子,被云中子发现就是解释不清。
故,他只能暗中盯着姬昌的车队,看能否找到插手点。
但李长寿万万没想到……
【雷震子是云中子直接抱过来,放在了姬昌前行路上,以雷霆闪电吸引姬昌等人注意。
又在姬昌抱起这婴孩、取名且收为义子后,云中子迅速现身,主动表露身份,将雷震子抱回山中抚养教导,并说雷震子日后会下山辅佐姬昌。】
寿,出手出了个寂寞。
云中子这一手‘结成因果’、‘增厚福源’,确实耍的漂亮。
而云中子也像是在提防有人会抢他徒弟,全程都在暗中护着雷震子,完全没有给李长寿半点机会。
不对劲。
地下深处,李长寿的纸道人盯着云中子远去的背影,很快就陷入沉思。
阐教为何主动找上了姬昌?
是发现了所谓的天命于周,又或是看到了周国隐藏起来的实力,决定对周国下注?
李长寿仔细思考了一阵,分析清楚此事对自己毫无影响,随之就土遁走人。
雷震子没能安排上,也算是给自己的千年大计留下了一丝丝隐患,自己总不可能去想办法,把那两枚仙杏儿偷过来。
不过也无妨,自己还有诸多后手,以后还有机会跟雷震子接触,稍后补上安排,问题应该不大。
这云中子,也是真够贼的。
李长寿轻笑了声,本体与云霄辞别,赶回天庭安稳闭关,将大部分心力放在了即将出世的小哪吒身上。
于是,三个月后。
……
‘李长庚!’
混沌海边缘,弥勒双手攥拳,目中带着几分愤怒,注视着前方那一片雷幕。
他,又被天地拒绝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天庭为他罗列的罪状!
什么鲲鹏第二元神,这话天道为何会信?!
弥勒轻轻吸了口气,身周的混沌气息朝他涌来,却被他身周仙力阻隔。
除却孔宣那般,能分解混沌气息纳为己用的先天大能,又或是如鲲鹏那般,拥有某个忌讳的遗产,可以建造灵能大阵;
生灵在混沌海都是不断消耗自身灵力,而无法得到灵力补充的。
弥勒现在,就处于这般尴尬的境地。
尤其是此前在混沌海意外发现了一处密地,与几个远古的魔将争斗了一番,虽然得了好处,但耗损着实不小。
弥勒此前喜欢在混沌海闯荡,欺负欺负那些古时逃出来、日渐衰弱的洪荒生灵,就是因自己可随时回洪荒天地补充灵气。
但现在,他失去了这个绝大的优势。
一切都源于那个人教弟子!
滥用神权的人教弟子!
弥勒道心泛起少许杂念,被他随手抚平,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回自己在混沌海中的藏身地。
‘弥勒。’
一声有些苍老的呼喊突然在心底泛起,弥勒怔了下,有些机警地看向各处,做好随时遁走的准备。
‘弥勒。’
那呼喊声再次传来,这次却似乎就在自己耳旁。
弥勒豁然转身,却见背后静静站着一名灰袍老道,这老道面容模糊、自身道韵有一种‘粘稠’之感,却让弥勒道心莫名震颤。
几乎瞬间,弥勒全身紧绷,心弦几乎绷断。
这般感觉他体会过,曾感知过,自身大道留下了鲜明的记忆。
无物可脱离其推演,无灵可摆脱其束缚。
其名!
天……
‘你,可想回这片天地?’
第六百六十八章 如 此 敖 丙
【朝歌城诸侯大会,东伯候姜桓楚、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南伯候鄂崇禹各率两百路诸侯觐见帝辛。
帝辛大悦,赐诸多封赏,收各路诸侯讨伐外敌之权于四伯侯,即各路诸侯要对外出兵,必须先报请四伯侯,由四伯侯同意方可。
四伯侯中,姬昌有贤德之名、鄂崇禹德高望重,列为当朝三公,位极人臣。】
……
‘这计策是帝辛想的,还是闻仲想的?’
陈塘关李府后院,李长寿坐在阴凉地,喝着特制凉茶,享受着两名小厮的扇风服务,思索着商国朝堂上刚刚发生的情形。
总的来说,帝辛这一招走的高明,但也颇为险恶。
此时八百诸侯中,实力最强的当属姜桓楚,也是辈分最大、与商国关系最密切的。
——帝辛的老丈人嘛。
但三公之名,却给了姬昌和鄂崇禹,有点‘二桃杀三士’内味了。
将八百诸侯划分为四方诸侯,加强四伯侯的权力,再分化四伯侯,使其不得联合。
若有小诸侯造反,自有大诸侯镇压,商国可节省不少征战成本,能让诸侯的实力互相内耗。
再有,那北伯侯崇侯虎是帝辛一手拉起来的大将,北部两百路诸侯造反的风险最低,还可牵制东、西各两百路诸侯,从而达到约束诸侯的目的。
如此推断,帝辛要最先出手对付的,必然南伯候鄂崇禹。
李长寿仔细推算了下自身上辈子的记忆,好像这个鄂崇禹死的挺惨……而且相当没有存在感。
为何说这一招对帝辛而言,也颇为险恶?
道理很简单:养虎为患。
四伯侯会进一步成为四只大鳄,威胁商国安稳,若四伯候有一方造反,那必然是做好了准备,背后两百路诸侯同时造反。
帝辛敢用这招,也是凸显了他的年轻气盛,那是相当的自信。
也不知帝辛和闻仲能否意识到,接下来商国与诸侯国斗争的重点,就在于挑拨各路大诸侯与中小诸侯之间的关系,使其内乱、无法抱成一团;
再拉拢小的、围剿大的,配合提升商人素质、强化商人军队,完成进一步中央集权。
以内镇外,以外压内,这就是商国解决眼前困境的唯一路径。
当然,这些也只是自己的推测。
说不定帝辛这一波想的很简单——先竖起四个靶子,让天下诸侯睁眼看着,他如何将这四个靶子挨个掀翻,从而达到杀猴儆鸡的目的。
呃,不会吧……
那个不服天命的人皇,不可能连这点政治手腕都没有吧?
李长寿笑了笑,听着侧旁阁楼传来的悠扬乐声,看着春风拂暖、闲庭花落,略微有些出神。
为何不帮帝辛?
这个问题反过来就是答案。
为何要帮帝辛?
人间帝王事谁又能说的清,自己没必要去做这般事,在旁看着就是了。
李长寿打了个哈欠,言道:“让弹琴的用点心,搞点欢快的,这是在弹给夫人听吗?这是弹给三少爷!
这么敷衍,等会扣她赏钱。”
“是,”背后家丁顿时得了鸡毛令箭一般,趾高气昂跑去了阁楼中。
正此时,侧旁有两名婢女端着一大一小两碗汤羹,李长寿很自然地端起小碗尝了尝,点头让她们入内送去。
论养胎。
李靖事务繁忙,他这个高级家丁兼管家,自是要全程负起责任来。
而且养胎安胎的这些汤汤水水,味道又不错,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让他一个纸道人颇为遭罪。
李长寿将空碗递给身后的丫鬟,淡然道:“通知后厨,多做几份送过来,多加点冰。”
“是,”那丫鬟柔声应着,低头匆匆而去。
李长寿惬意地将双脚放在一旁的木椅上,有点老龙王的枯燥感了。
就在昨天,有个李府的老人拦住回府的李靖李总兵,将某高级家丁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一面,声泪俱下地告诉了李靖,结果……
那老人今天领了后面十年的工钱,被赶出了李府大宅。
今时非同往日,李长寿为了方便照顾殷氏和灵珠子转世,早已将身份露给了李靖,并示意李靖不要声张。
李靖私下里对高级家丁,那都是左口一个义父、右口一个星君,恭敬得很。
为何李长寿主动暴露?
玄机就在这座阁楼之下。
李长寿花费了不少宝材灵石,布置了一层‘养胎’阵,别名‘逆转阴阳净心清煞阵’,在不断洗涤灵胎煞气。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要不断出手稳固灵胎。
此前他告诉李靖,让李靖通知殷氏做好怀胎超过三年的准备,便是要时间深层次压制煞气,将煞气对灵胎的影响降到最低。
圣人出手,后患无穷。
对于李长寿而言,与其去帮帝辛延续商国命途,还不如冷眼旁观,将精力花费在培养杨戬、哪吒、雷震子、闻仲、李靖这些未来天庭的大将身上。
——闻仲此时的名字已显现在封神榜上,天道对闻仲的安排,已是定下了。
天道。
与天道相争,绝不可贪多,要学会圆融变通。
约一年后,朝歌城传来一则消息。
【帝辛纳九候之女为妃,藏于深宫中,颇为宠爱。帝辛封九候为三公,引诸多大诸侯不满。】
来了来了,帝辛杀九候的剧本来了,就看帝辛什么时候动手了。
李长寿尝试让自己冷血一些,不去在乎几人性命,去看后续事件。
这次动手算是商国的一次机会,也算是帝辛的一搏,借九候立下人皇威严,震慑各路诸侯。
九候虽然也是一方大诸侯,但比起东南西北四伯侯明显差了一个档次,因其女而位列三公,难以服众。
一定程度上而言,大商已经站在兴亡的十字路口。
帝辛的后续抉择相当重要。
是按李长寿印象中的那般,随便找了个借口,以九候之女伺候不好自己,而迁怒九候,从而趁机诛杀南伯候。
还是有了更高明的解法,让南伯候吃亏却不敢言语。
李长寿拭目以待。
越是这种时候,微操越重要,希望帝辛和闻仲能明白这般道理,别让天道赢得太轻松吧。
再说李府这边。
殷氏怀胎一年半,在陈塘关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知是哪来的传言,说李总兵的夫人怀的第三子是妖魔,只有妖魔才有这般异象。
李长寿淡定一笑,开始亲自操刀陈塘关内的舆论,先是暗中放出几条传言,编造了个‘仙男下凡’的寓言小故事。
为此,还特意从南海之滨调来了几名海神教的神使,将竹板说唱这般技艺,流传在了东海之滨。
再配合上,李府后院时不时的闪烁仙光、氤氲仙云,让李家宅院一时成了颇为神圣之所在,不少凡人会来此地拜祭。
渐渐的,陈塘关外,出现了一些妖兵骚扰凡人村落。
李靖反应迅速,领兵四处搜寻,于山林中与妖兵大战数月,将妖兵驱离。
但沉寂已久的妖族势力,再次蔓延到了陈塘关附近,已是不争之事实。
李靖越发忙碌。
但无妨,李长寿早就算到了这一遭,纸道人无时无刻守护在灵胎百丈范围内,以防再遭算计。
就这般,殷氏怀胎三年有余。
这段时日,朝歌城中已是掀过了一次血雨腥风,帝辛因九候之女行刺,定九候有不臣之心,诛九候。
南伯候鄂崇禹为九候求情,被盛怒的帝辛处以极刑。
商本就有诸多酷刑,借此威慑奴隶、巩固统治,这极刑五花八门,完全不带重样的。
南路二百路诸侯一时间惶恐不安,早有准备的商军开赴南境,新的南伯候很快就被帝辛立了起来。
北伯侯崇侯虎暗中禀告,言说西伯侯姬昌私下里嗟叹九候、鄂崇禹之事。
出身卑微的上大夫费仲,趁商国威势正浓,请帝辛杀西伯侯姬昌。
帝辛犹豫一二,因西伯侯于诸侯中威势颇高,若杀之恐引起太多诸侯心生反意,并未同意,囚姬昌于羑里,命崇侯虎暗中征伐周国势力,削弱群龙无首的周国。
因此事,八百诸侯有不少起了反意,帝辛拜太师闻仲为主帅,率商军东征西讨,镇压叛国,大商国运一时越发昌隆。
这些,都是一眼能看到的商国大事。
而在这些大事的间隙中……
帝辛时常宴商人长寿老者,祭祀时与商人同食同乐,鼓励商人婚配生育,派自己信任的老臣督促商国各地发展农桑。
又亲自插手商国女祭团的排舞与祭祀之事,打破女祭团对神权的独家解释权。
而因国务繁忙,帝辛后宫仅有姜王后、几位妃嫔,与姜王后育有二子,殷洪殷郊。
偶尔李靖与殷氏夜话,说起帝辛也是颇为感慨。
若帝辛能将八百诸侯之患镇压下去,说不得就是商国二次中兴的雄主;若经不起后续诸侯反扑,怕是难得善终。
殷氏问李靖:“那夫君对大王可有异心?”
“食君之禄,自是为大商镇守边关。”
李靖笑道:“咱们镇守的是人与妖的边界,身后的权势相争与你我无关。”
李长寿对李靖的这般觉悟,倒是颇感意外。
他还以为李靖会是个愚忠之人。
显然,自己此前的教育也很有成效嘛。
最近殷氏已感觉到自身即将支撑不住,腹中胎儿已是必须降世,但她并未开口,只是每日默默忍受。
李长寿暗中施法,缓解了殷氏些许压力,已做好了迎接哪吒降世的万全准备。
而当李长寿这边正忙碌,朝歌城传来了一条让他精神一震的消息。
【半个月后,帝辛即将拜祭圣母女娲庙。】
这天,终究是来了。
李长寿对此也做了些准备,但他不会去干涉什么,只是从侧旁看着,打开一些留影球,记录下一些珍贵的时刻。
他想看看,到底是当代人皇劫运上头,还是有人暗中算计,要加速封神杀劫。
只要真有人动手,无论是谁,李长寿都要抓住对方把柄。
算计人皇,此事可大可小,给了自己借题发挥的可能。
而当李长寿想将目光暂时挪去圣母庙时,陈塘关之外的清水河中,忽而多了一缕独特的气息。
夜空中,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闪到高空,定睛看去。
却见河滩处,一条小青龙悄悄游上岸边,好奇地打量着各处,摇身一变化身一名少年,身着白衣华袍、脚踏一尘不染的云靴,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他自是生的剑眉星目,依稀有几分敖乙的样貌,但面色有些发白。
仔细感应……
嗨,龙族老毛病了,根基不稳、本源缺损,一看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一些侍女龙女瞎混了。
这小龙此刻眺望着远处的农舍,摇头晃脑吟诗一首,背着手迈步而行。
路过一处村舍旁,他停下脚步,在外轻吟一声,问道:
“星夜路难行,不知此地可否收容在下留宿一晚?定有钱帛相赠。”
那木门拉开,显露出一名渔家少女窈窕的身影,好奇地打量了门外这俏公子一眼,不由面色泛红,连忙回身喊爹娘。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个问号,也不知这小龙是做什么。
想着圣母庙那边还有半个月的功夫,也就暗中盯了几日。
接下来的情形,让李长寿颇感头大。
小龙与那渔家女子眉来眼去半夜,两人就已是有了肌肤之亲,更是约好私奔之事,第二日清晨与那渔家女子偷偷离开,还真留下了些许金银。
然后就是一些不可描述、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后面发生的事,就十分‘童话’。
那英俊的少年与渔家女子几夕欢愉,在一个星夜,女子熟睡时,少年悄然离开了女子身侧,只留下一颗硕大的珍珠。
女子醒来后痛哭半日,握着那珍珠四处找寻,最后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家中,被父母责骂一番,传出了不太好的名声。
这……
李长寿顿时有点头大。
这算什么?
东海龙王三太子的风流之旅?
那些金银能换来一名良家女子的感情和名声吗?
虽然这时的民风有些开明,很多男子女子婚前也都有过经历,但这……啊这!
想打这小龙一顿。
还好那女子并未有身孕,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但一颗心已是迷迷蒙蒙,终日都是那狠心人儿的影子,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此事还真不好定罪。
两人是你情我愿,这龙太子也没用任何法术,就是几句温声细语,依靠着自身出众的外形,轻易得了女子芳心。
罢了,先不管这浪荡小青龙,回头让敖乙好好管教管教。
朝歌城中,帝辛的车架已浩浩荡荡开拔,封神大劫至关重要的一场算计就要上演,他还是多关注下这边的大事……
哗——
李长寿纸道人的耳尖一动,风语咒带来了一些奇特的水声扰动。
他定睛看去,却见在几百里外的一处海滩,那条小青龙游出海面、化作人形,依然是那般迷死凡人少女的打扮,挺胸抬头、露出谦逊的面容,朝不远处村落而去。
不多时,他很有目的性地站在一处村舍前,温声道:
“星夜路难行,不知此地可否收容在下留宿一晚?定有钱帛相赠。”
木门拉开,又是一位面容姣好的渔家女子。
李长寿:……
这小龙!
才半天!
是海族妹子不香了,还是龙族妹子不美了?天天往人族这边跑干什么!
而且比起上次,这次明显手段更为老练,甜言蜜语信手拈来,那女子很快就被迷的晕头转向。
这也不能怪那女子,若是两者移位,海中那些穿着仙裙的绝美龙女,来渔夫家里借宿还主动说寂寞,渔夫也顶不住。
寓言故事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人族老传统了。
李长寿突然想写一本《龙族解剖指导》,与《莫生气》、《爱在人间》、《善论》一同,作为小哪吒的启蒙读物。
哼!
先去圣母庙那边看完戏,稍后再来处置也不迟。
第六百六十九章 女 娲 庙 暗 战
呜——
低沉的号角声划过天穹之下,远远便见一条长龙在大地上缓缓‘挪动’。
李长寿站在圣母宫角落的屋檐上朝远处眺望,见数万人组成的仪仗在大地上行走,前有百名戴着巫祝面具的男女蹦来跳去,后有十多只被几人扛着的号角不断发出阵阵噪音,左右还有几批替换者,轮番上阵,好不热闹。
仪仗大部分都是甲士,守卫着那座被三十二头同种异兽拉着的巨大车架。
要么说还是凡俗帝王会享受,这车架就如一座小殿,还分上下两层,其内有奏乐声、有款款起舞的曼妙身影,除却帝辛之外,还有八位随行的大臣。
真·房车。
所谓异兽,其实也是些被人族驯服的‘普通野兽’,只是力大了些、耐力出众,成为了帝王家拉车首选,也是商君身份的象征。
看此景,飞鸟退散、行人退避,黄沙滚滚、遮天蔽日。
若有望气之法,能见这人皇仪仗的正上方,有一条金龙在缓缓游动,龙首罩在帝辛之上。
人皇气运。
因上古时龙族曾成为人族图腾,并在人族最黑暗时帮助过人族,故成为了人族的图腾象征。
商君的气运所显按理该是玄鸟,但终究分量不如‘人皇’二字。
李长寿诗兴大发,口中轻吟几声,左手已背负在身后,右手在身前略微抬起,当下就要指点江……
“长者?这位穿白袍的长者?”
有个粗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见李长寿不搭理,嗓音更粗鲁了些:
“老头!嘿!说你呢老头!穿白衣服的那个!干哈啊!想跳楼啊?”
李长寿有点无奈地转过身来,看着下方那近乎丈高的大汉,又看了眼不远处那些此前来这里巡逻又急忙退走的甲士。
粗俗。
他有些颤巍巍地从侧旁木梯上滑了下来,笑道:“这位将军,小老儿在这里张望下,稍后人太多,也看不到大王了。”
这壮汉嘀咕道:
“多大岁数了心里没数?爬这么高摔下怎么办?老老实实的,等会大王来了,长者自是向前看。
你别整什么事啊我警告你!要是弄点血腥冲了运道,当心我!”
壮汉举着板斧晃了晃,随后就翻了白眼,转身背着手走开。
李长寿含笑点头,目中带着几分笑意。
远远还能听见几名小将军在这壮汉身旁禀告各处准备的情况,口中不断喊着‘恶来统领’。
摇摇头,李长寿背着手走回自己的小屋,静静等待热闹到来。
女娲庙中早已是全神戒备,这般盛事自是吸引了不少凡人看热闹,在女娲庙聚了个漫山遍野。
听得外面传来几通鼓声,众人高呼大王;已换上了一身华美长袍的李长寿走出这具纸道人常待的小木屋,背着手走向大殿方向。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李长寿这纸道人气势非凡、非同寻常,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又连忙去找来之前那莽汉。
“嘿你!”
恶来双目瞪圆,冲过来就拦在李长寿面前,压着嗓音又着急地喊着:“你干啥的!大王这就来了,这是你乱走的地儿吗?”
“这个……”
“这个啥啊这个!”
恶来骂道:“来人,给抬回去!”
李长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刚想解释说,自己是这里的荣誉住持,也是今日祭祀大典的主持者,只是之前没露面,侧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呼:
“是、是大史大人吗!”
恶来转过身来,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双手揣在袖中,静静站在原地。
不远处,一名提前赶来检查各处布置的老臣,满是激动地跑了过来,仔细盯着童颜鹤发的李长寿纸道人一阵猛看,差些声泪俱下。
“大史大人!真的是您!您怎么会在此地?
恶来还不退下!
你这凶神恶煞模样,吓到老大人怎么办!”
李长寿笑道:“是小方啊,我离了朝歌城就在此地定居,每日修身养性,倒是又活过了这些年头。”
“哎,您还记得晚辈,当年多谢大人提携,才有晚辈今日,您且等,我这就去禀告大王!”
当下,这老臣转身一路小跑赶去院前。
“这?”
那傻大个统领低头看看李长寿,又看看那老臣的背影,随后只能摸一摸早秃的古铜色脑壳,有点不知为何。
不多时,就听得几声大笑,一名身穿玄色宽袍的中年男人踏步而来,面容之上满是欣慰,见到李长寿之后,双目中满是光亮。
自是今日的帝辛。
李长寿低头拱手行礼,口称:“拜见大王。”
“哈哈哈哈!大史你竟在此处!寡人思念久矣!”
帝辛大踏步向前,背后有大群文臣武将跟随。
李长寿:……
说的就跟他们很熟一样。
待到近前,几位托孤大臣各自对李长寿打过招呼,帝辛叹道:
“当年大史不告而别,寡人与太师心殇久矣,今日能得见大史尚康健,寡人安心,安心了。”
李长寿笑道:“唉,年事已高,不能为大王出谋划策安定四方,心中颇感遗憾。”
帝辛目中光芒闪过,笑意更浓郁了些。
“大史为何会在此地?”
显然,闻仲对帝辛又说了点什么。
李长寿心底暗叹,缓声道:“在此地养老做个住持,这里山清水秀,颇为怡人,今日本由我为大王住持拜祭大典,看这样子,只能让其他住持来了。”
“大史歇息,大史歇息,”帝辛看向前方圣母大殿,笑道,“不过拜神之事。”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多谢大王体恤。”
帝辛笑着点头,也不再多说,迈步走向大殿,李长寿就被几位大臣围住嘘寒问暖。
侧旁那恶来,此刻抿嘴、皱眉,默默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大嘴,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长寿抬手拍了拍恶来的手臂,赞叹道:“好家伙,够壮实。”
随后就含笑走远,任那恶来一阵傻乐。
这般小风波迅速归于平静,李长寿跟在几位大臣身后,与帝辛一同进了圣母殿。
又有正式住持前来,主持稍后祭拜大典。
帝辛背着手,在几位大臣的解读下,欣赏着大殿两侧墙壁上的精美壁画,壁画的内容便是女娲造人、女娲补天、女娲赐福等画面。
一尊五丈高的女娲玉像竖在大殿正中,其上散发着淡淡玉光,但面容和发饰都被白色布匹遮住。
‘圣母不显真容’,是此时凡人对圣母娘娘最高的敬意。
待帝辛参观完大殿,那老住持就问,是否现在立刻开始祭典,帝辛言道:
“不必太过周折,寡人奉上祭品,拜一拜圣母就是。”
那老住持自不敢说什么,几位大臣也早知大王是什么性子,自不会在这繁文缛节上多嘴。
不多时,有甲士抬来烤熟的牛羊牲畜、瓜果点心,帝辛取了三炷香,面色凝重地对着圣母像拜了拜,将香插在香炉中。
帝辛后退几步,侧旁有甲士搬来软垫,而后帝辛撩起衣袍下摆,率殿内殿外众文臣武将、甲士兵卫,缓缓跪伏了下去。
此刻,李长寿突然明白了,为何帝辛要来参拜圣母像。
女祭团全程被排挤在外,没能参与任何步骤,而帝辛一句‘一切从简’,就将女祭团隔绝在外,从而将神权握在了掌中。
这一步走的,当真是妙。
正此时!
李长寿耳尖一动,正对着圣母像拜祭的他,突然抬手朝帝辛一点。
凡人不可见之处,先是一道浅紫色毫光朝帝辛飞射,但随着李长寿这一指点出,帝辛身后出现了一抹浅白色的光晕,将这毫光稳稳当下。
‘嗯?’
李长寿双目微微一眯,这具纸道人只是跪伏不动,心神立刻挪移。
圣母庙之外,一名甲士微微皱眉,竖起大拇指、又对着大殿方向轻轻摁压。
但这次,他刚有动作,一只大手突然出现,死死地摁住了他手腕。
这甲士一愣,顺着大手看去,却见一名身着青袍的老道,身形虚淡、面露微笑,对自己道一句:
“道友,好久不见。”
甲士嘴角露出几分冷笑,身体抽搐了几下,无力地趴倒。
而在甲士身上,一缕浅蓝色的烟雾弥漫而出,凝成了凡人不可见的虚淡身影,背负双手、含笑看着李长寿。
他身形微胖,面容可用富态来形容,嘴边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
西方教,弥勒。
“道友见我在此地,似乎丝毫不惊讶?”
李长寿叹道:“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来此地的是道友罢了,道友能回归天地间,想必是得了天道准许。
此事,不问也罢。
只是没想到,道友的这化身之法还是那般粗糙,我隔着八百里,都嗅到了道友身上的腐烂味道。”
弥勒嘴角轻轻抽搐,双目之中流露出几分凶光。
“你要保商君?”
李长寿笑而不语,纸道人包裹上了一层玄妙的道韵,却是将这本身底子较弱的纸道人,临时提升到了与弥勒化身气息持平的层次。
下一瞬,两道虚淡的身影同时消失!
圣母宫狂风大作,高空出现一黑一白两朵白云,圣母宫外围,有两颗闪动的光点不断追逐、碰撞,但互相碰撞的余韵又被顺手抹去。
以至于各处对着圣母宫大殿跪拜的凡人们,完全没注意到这般异象奇景。
李长寿纸道人的法力在迅速消耗,但弥勒却被他牢牢拦在了圣母宫外围,片刻间却化解了数十次对帝辛点出的流光。
大殿中,帝辛已开始起身,众文臣武将也缓缓站起身来,拜祭已经结束。
弥勒自知机会已失,冷哼一声,与李长寿同时现出身形,却是在圣母庙外数十里的山里那种。
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微笑,这具纸道人的法力已是消耗殆尽。
弥勒淡然道:“李长庚,你可知贫道奉谁之命?”
“你能问出这般话语,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李长寿背负双手,如此答着。
“那你还敢如此行事?”弥勒冷笑道,“当真不怕,你与我此前的境地易地而处?”
李长寿叹道:“我护持的不过是人皇二字,你所做却已是犯了天规天条,当真不怕被人族气运反噬?
你等闲可去告我黑状,等等看被清理的会是何人。”
弥勒嘴角轻轻抽搐,也不再多言,这具化身随风消散,只留下了一句:
“李长庚,贫道与你,自有清算。”
李长寿却是嘴角撇了撇,“随时恭候。”
这弥勒,竟是成了天道暗棋?
自己挡下了弥勒,帝辛岂不是会正常的完成拜祭,不会有‘题诗’之举动?
封神大劫就这么容易,被自己改了大的走向?
如果出手的是西方教或者天道,那为何会只有如此简单的布置,让弥勒过来搞事,完全忽略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
李长寿心底泛起重重疑惑,刚想转身看向圣母宫,同时将心神挪回帝辛身侧不远的【官】字纸道人处,道心没由来的突然轻颤。
昂——
一声急促且虚无的吼叫声传来,李长寿在林中的纸道人豁然抬头,看向高空。
那里,人皇气运金龙仰头怒吼、张牙舞爪,似是要冲天而起,但庞大的身躯却被定格在云上,丝毫不能动弹。
李长寿双目绽放神光,得见那高空有一抹黑光急急落下。
圣母庙大殿之中,正要抬脚走出大殿门槛的帝辛,没由来地停下了动作,背负双手、转身看向圣母玉像。
“这女娲娘娘,为何要蒙着自己面容?”
……
庙外林间,李长寿先是默然无语,目光无比复杂,很快嘴角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身形被火光吞噬、灰烬随风消散。
天道已这般不遮不掩,出手毫无顾忌了?
气运金龙被定,闻所未闻。
帝辛突然来了‘兴致’,见所未见。
凡俗帝王、世俗人皇,便可被天道如此肆意拨弄,甚至连形式都不肯走,在弥勒出手失利后,直接下场……
道祖为何不显?
又或是,这本就是道祖授意之事?
那火云洞中,躺在湖水底部的老人,又能如何安睡。
以天道赋权为正统标识的天庭,今后如何称‘正义’二字?
李长寿预想过种种情形,想过准提会再次出手,想过帝辛在做大王的这些年,性情会被一点点改造,想过……
没想到,却是以最简单的方式,来完成那本质虚无的剧本。
后面之事,不看也罢。
天道,何以制衡。
洪荒当真……太凶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