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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归正传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txt下载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五章 封神杀劫倒计时!【求票】

    【上回书到:

    李长寿忙里偷闲,由天庭发檄文,借天道之力锁定虚菩提行踪,而后带白泽、金鹏四面围堵,将虚菩提赶去了混沌海。】

    这虚菩提被西方教弟子发现的时候,浑身写满了正、咳,惨字。

    那是在灵山大阵之外。

    虚菩提穿着一身破烂道袍,身周满是血痕,神智昏昏沉沉,身周还有一缕缕血气环绕,也不知动用了哪般保命神通。

    他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侥幸通过保命手段,遁回了洪荒。

    或许是因,虚菩提没有脱离天道范围太远;

    又或许是因西方教圣人暗中出手,天道并未排斥虚菩提。

    灵山大阵开启,虚菩提被一只大手抓入灵山之内,李长寿对虚菩提的感知,也就此被截断。

    接引圣人亲自出手。

    与此同时,三千世界边缘地带,金鹏背上。

    李长寿低头一阵沉吟,侧旁化作三尺高小瑞兽的白泽,后腿弯曲坐立,一只羊蹄抚着山羊胡须。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何不化作人身?”

    “哦,忘了忘了,”白泽笑着答应一声,伴随着道道仙光,化作了小胡子文士模样,盘坐在李长寿身侧。

    金鹏飞得更平稳了点,鸟嘴裂出点笑意,他人教第二坐骑的地位,算是无可撼动了。

    呃,怎么感觉,并不如想的那么开心。

    白泽看了看混沌海的方向,扶须沉吟几声,问:“此前为何不绝杀那虚菩提。”

    “钉头七箭书,”李长寿叹道,“我始终担心,这家伙将钉头七箭书放在了其他位置,故想将他逼入绝境。

    没想到,终究是被他侥幸逃了。”

    白泽顿时笑眯了眼,对李长寿嗯了一声。

    李长寿面色如常,对白泽轻轻眨了下眼。

    于是,两个玩战术的一阵轻笑。

    白泽自是已明白了,李长寿追杀虚菩提、又故意将虚菩提放走,定是有更深一层的算计。

    而钉头七箭书并非只是一个借口,这也在李长寿的多层算计之中。

    白泽笑道:“水神大人如今的神位、功德,莫非还忌惮那钉头七箭书?”

    “我自是不惮,可阐截两教不少圣人亲传,并没有太多功德在身。”

    李长寿摇摇头,表情颇为凝重。

    “这钉头七箭书,可以理解为妖庭利用上古天道规则做出的杀生利器,天道无法否定它存在的意义,不然就是否定了天道自身。

    这是一套以功德、气运判定,夺取大能性命的邪门法宝。

    不过看样子,现在应该已是落在西方教手中了。”

    白泽纳闷道:“为何水神断定,钉头七箭书会在虚菩提身上?”

    “其一,这符合天道降低生灵之力的趋势。

    其二,当年西方教与陆压接触最密切的,便是这个虚菩提,这个虚菩提把不少老妖都忽悠了起来,妖帝印玺应该就是虚菩提送到了陆压手中。

    其三,妖族之内我已暗中调查过,那些老妖也盘问了不少,还有燃灯副教主的灯被吹灭时,并未发现钉头七箭书。

    算来算去,钉头七箭书落在虚菩提手中的可能性最高,有可能是他与陆压达成的某种交换。”

    李长寿话语一顿,“现在,估计是在灵山了。”

    “嘶!”

    白泽倒吸一口凉气,定声道:“若是圣人凭此物暗中算计截教某个大弟子,阐截二教怕是不免要全面开战。”

    “开战已是不可避免。”

    李长寿轻叹了声:“现在我想的是,如何能让道门保留更多元气,道承不失,在天地间能保持一席之地。

    最好,两位师叔不会决裂,虽然关系可能会恶化,但不会反目成仇。

    而后,自身能正常退休。”

    白泽轻笑道:“水神这般功成身退的气节,当真令人佩服。”

    “别捧,”李长寿笑道,“怕死罢了。”

    白泽了然地点点头,沉吟几声,问了个自己一直很关心的问题……

    “到那时,水神的小琼峰,可否多一间屋舍?”

    “先生想来,随时可以,不过还是要将临天殿交托给可信之人。”

    正展翅疾飞的金鹏也道:“老师,弟子愿追随老师去天外避世!”

    “哎,金鹏你就不必了。”

    李长寿正色道:“你与我和白先生不同,白先生本就是避世安乐,被我捉住、嗯咳,被我请回来做军师。”

    白泽嘴角抽搐了几下:“捉住就是捉住,是贫道棋差一招,智不如长庚。”

    “侥幸,侥幸。”

    李长寿淡定地揭过话题:“金鹏你一来还背负着凤族命途,要在天庭好好当差,如此才能在关键时刻拉自家凤族一把。”

    金鹏低头叹了口气,却很快振作起来,展翅飞的更迅疾了些。

    他也非扭捏之鹏,自己确实背负着族运,不能由着性子做出这般决定。

    金鹏笑道:

    “老师,在大劫之中,让弟子托着您搅动风云!

    老师目光所去之处,弟子长枪所往,生死无悔!”

    “怎么还突然热血起来了?”

    李长寿笑了笑,便道:“白先生在前方就回返临天殿吧,尽量不要离着五部洲太近,那里杀机萦绕,与白先生祥瑞气息相冲。”

    “嗯,多谢水神关怀。”

    “还有,”李长寿笑意收敛,露出几分思索犹豫之色,很快又道:“替我转告小玖师叔,务必原话转告,就说……

    我将在封神大劫后,处理完天庭事务,就隐退归于混沌海之中。

    到时小琼峰会有七八生灵,你若愿来,丹酒不会有缺,只是时间长了,不免会有些寂寥。”

    白泽眼前一亮,笑道:“水神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圣女殿下。”

    “我只能给这些许诺,”李长寿揉揉眉心,“男女之事,比之算计复杂百倍。

    我对小师叔有所动心时,她不知男女之事为何,心意难定。

    我道心被旁人完全占据后,对她的心意已是无法回应。

    终归,我是想着她能走出这关,留在洪荒天地间,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但若她走不过去,我自会拉她一把。”

    白泽小声嘀咕道:“贫道看云霄和灵娥也不介意……”

    “并非所有关系都会开花结果,”李长寿目光有些悠远,“人的心是有限的,若是不去控制贪欲和私欲,道行再高深,也最终会被自己的贪婪所吞噬。

    而且只是云和灵娥,我都怕自己在今后应对不来。

    时间一长,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暴露出来,每对情侣在热浪时,看到的都是彼此的善,而时间一长,就需要容忍对方的不善。

    尤其是,两颗大星互相吸引、环绕的关系,还好推算;

    但三颗大星互相吸引、环绕飞行,那变化就无穷无尽,难以预测了。

    这些话也可转告给玖师叔,前面那段说我曾动心的,就不必了,免得干扰她做出判断。”

    “行!”

    白泽点点头,正色道:“贫道定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带到。

    不过,水神大人,你要去混沌海生活,还是多些友人更热闹。”

    “到时候再说吧。”

    李长寿眺望着虚空中的星辰点点,以及各处世界绽放的光斑。

    也不知,自己这番话,天道和道祖师祖会信几成。

    避世?

    那也要这天地真的安稳,自己可随时随地回返才行。

    ……

    数月后,小琼峰草屋中。

    李长寿将面前的卷轴缓缓铺开,看着上面那一个个各有所指的符号,轻轻呼了口气。

    没有一个随时监测天道的反馈机制,做各种算计,心底总归有些没底。

    从几百年前开始,自己就在‘炒作’退休之事,一切布置也都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但是否瞒过了天道,当真无法判断。

    不过,自己没有遇到更多阻力,应该就是天道或者道祖默许了自己的计划。

    “啧……”

    浪前辈死后,洪荒已近乎是死局。

    想要破局,只有封神大劫这一次机会了。

    李长寿手掌拂过面前卷轴,一缕缕火焰将卷轴吞噬,转眼烧成一小撮灰烬,而普通木桌全然无损。

    封神此刻,已是进入了倒计时。

    李长寿闭上双眼,宛若神游物外,心神在各处纸道人处挪移,观察着‘洪荒大舞台·封神舞台剧’的一位位‘角’。

    申豹去了西牛贺洲边缘,跟一群妖族厮混,距离金仙劫已是不远。

    帝辛尚在襁褓,已是百毒不侵、钢筋铁骨,白白嫩嫩的相当可爱,完全不像是一个暴君的模样。

    轩辕坟夜夜欢歌,几只被天道左右的女妖精,在度过她们妖生最后的无忧时光。

    大殷城中,某个烧火娘终于找到机会崭露头角,得了一位女将赏识。

    闻仲在朝堂之上奋笔疾书,修行着为官之道、为人之道,搭建着自己下一步向上爬的阶梯。

    大史府邸,那位学富五十车的大史,与各位大臣、远来诸侯谈笑风生,掌握人心虽难,他却游刃有余。

    南洲大地上,一名名能人异士悄悄潜伏,天庭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截教、阐教各出棋子,但双方都在避免跟对方冲突,彼此相安无事。

    子受三岁,姬昌正式继位西伯侯,对商国加大力度进贡,虽发展农桑,却削减军队,帝乙对此颇为赏识。

    这一年,子受被惊了的马所撞,脑壳撞翻了马匹。

    子受六岁,天降旱涝之灾。

    帝乙下令迁都,将商国都城,自殷城迁至朝歌城,并趁机清洗了一些尾大不掉的贵族势力,重新架构权力中心。

    商国国力回暖,为消化掉国内剩余奴隶,对西南方向、并未纳入商国版图的大国,发动远征。

    李靖趁此机会加入远征大军,并在自己老丈人一家的帮助下,军功一路飙升。

    子受九岁,远征大军得胜回返。

    李靖拜入朝堂为大将,展露出不凡的实力,却主动请求回陈塘镇抵御妖邪,为商国守卫边疆。

    子受大喜,赏赐颇丰,特许陈塘镇改为陈塘关,封李靖为陈塘关总兵,节制陈塘关方圆千里之地。

    总兵为总管兵事之意,已是封疆大吏。

    同年,李靖带着妻子殷氏,远赴陈塘关,并暗中传授殷氏修行之法,夫妻二人悠闲自在,颇为逍遥。

    子受十二岁,八百诸侯入朝歌觐见,商国国运昌隆,政局平稳。

    闻仲官拜少师,教导子受。

    李长寿却在这份平和之下,看到了那些渐渐苏醒的野心,看到了一幅幅张牙舞爪的面容。

    他这个大史,开始淡出朝歌城视线。

    子受十三岁,宫廷塌陷,横梁砸向子受,却被这身形魁梧的少年单手举住,淡定地低头喝茶。

    无他,见怪不怪耳。

    闻仲暗中去大史府求见李长寿,与李长寿暗谈数个时辰,最后施展遁法离去。

    不过数月,闻仲显露一身‘本领’,破掉有人暗中施在商宫中的邪门咒阵,与子受同征反叛方国,立赫赫战功。

    同年,那已建造完成的陈塘雄关,高高的城墙之上,李靖搀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嘴角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李靖长子,已在快马加鞭投胎的路上。

    而太乙真人,却还在俗世寻寻觅觅,找不到一对满意的夫妇。

    与此同时;

    东海之下,龙宫深处。

    东海龙王与两名远古时存活至今的长老,站在那空着的‘龙巢’前。

    沉默许久,东海龙王才自口中取出一颗龙蛋,摆放在龙巢中,捏碎了手中的玉符。

    一条老龙低声问:“当真要如此行事?”

    “嗯,”敖广沉声道,“而今,只能相信太白星君,就算不成,也是吾龙族命该有劫。”

    两位老龙各自点头,三道目光凝视着那颗缓缓颤动的龙蛋,颇为复杂。

    子受十六岁,与姜家定下婚约;

    子受十八岁……十九岁……二十一岁……

    凡俗王朝之中,权力斗争每日不熄,但这个嗣子,却如顽石一般,屹立不倒。

    天庭,小琼峰,湖边草屋。

    李长寿长袖轻轻扫过,面前又一张卷轴化作灰烬。

    他轻笑了声,目中带着几分亮光,似乎还有些期待之意。

    抬头看向紫霄宫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个随意斜坐在竹林间的魁梧老者,他也在低头注视着自己。

    棋局,天地。

    非圣,执棋。

    李长寿轻笑了声,收回上探的目光,心神挪去西牛贺洲边缘,注视着那滚滚劫云,以及劫云下瑟瑟发抖的中年道者。

    申豹嗓尖颤抖着,仰头看着自己引来的金仙劫,道心虽然在不断抽搐,但还是低声轻呼了一声:

    “这、这竟是传闻中,金仙劫排行第十七的八荒八召心煞劫!

    诶,好像贫道在哪说过这话。

    完了,完了,贫道努力这么久,终究是一场空啊一场空!

    唉,天何以如此待贫道!死矣!”

    李长寿:……

    这波,要说不是功利毒奶,打死弥勒他都不信!

第六百五十六章 申豹姜公归玉虚,陈塘李靖得麟儿

    如果说,一个优秀的天劫,以成为炼气士的梦魇为荣。

    那申豹的天劫,明显是没有廉耻心的。

    是天劫群体中的败类!

    是不顾生灵之心,肆意妄为,有违自身价值定位的!

    李长寿的纸道人躲在大地深处,仙识注视着那一片片雷幕。

    最初时,天道似是无情的生灵长生拦路虎,便是劈申豹这种大劫使者,也没有留半点情面。

    不过五道劫雷,已是将申豹打的无比狼狈。

    申豹道躯出现了明显的崩解,后面三道定然撑不过去,必会折在第七道天劫。

    没办法,申豹根基差、道法杂,本身化形前并没有什么特殊跟脚,也没吃过什么灵丹妙药,更不曾遇到过高呼‘我不想活了’、非要牺牲自身给他醍醐灌顶的洪荒大佬。

    甚至,申豹都不知,自己为何稀里糊涂就走到了长生劫面前。

    面对着暴躁的天劫,申豹低头长叹,目中已露绝望,然后……

    吟诗一首。

    “半生颠簸半生闲,一劫成空仙路难。

    负心薄幸有知己,此身寥落唯苦叹。”

    申豹露出几分释然的微笑,这一瞬间度过了自身的心魔,迎接着自身的毁灭。

    众所周知,生灵与生灵是不同的,但面临绝境前的‘闪回’却是都有的。

    申豹在这极度绝望的情况下,心底划过了一幅幅画面……

    几次与耿常兄畅谈喝酒;

    几次与陆压前辈相见;

    剩下的,就是美好而快乐的男女时光,数不清次数的那种……

    现如今,也只剩下几声苦笑了。

    “淼淼啊!”

    申豹突然对着劫云呼喊:“多谢关照!贫道,唯有来生再报了!”

    假若劫下陨落还会有来生的话。

    申豹闭上双眼,脸颊有泪水划过,准备好最后的法力,虽已绝望了,但生灵的本能,让他还想去挣扎。

    顺带一提,此前几件小灵宝,他全部的家当,都在对抗天劫时毁掉了。

    轰隆隆!

    劫云震动!

    第六道,如期而至!

    申豹双目睁开,灰白的长发在身后飘舞,那看似敦厚的面容一片麻木。

    正此时!

    让李长寿差点骂出声的画面就此展现——

    原本高速旋转的劫云突然内卷,其中溢出两颗紫红色的雷球,每一颗都蕴含着颇为强大的天劫之力,骤然下砸。

    落至半空,两颗雷球突然互相碰撞,毫无征兆地炸成了漫天电弧。

    什么叫大劫使者?

    这就是大劫使者!

    天道毫不含蓄地直接作弊,凸显出一个豪横!

    申豹愣了下,头顶的劫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小半。

    他心底稍微推算,眼中赫然蹦出亮光,惊喜地喊了声:

    “贫道莫非!能过了!?”

    就听‘咔嚓’一声,一道紫黑色雷霆将申豹身形吞没,打得申豹低头喷血,道躯各处出现道道黑色的裂缝。

    这是道基即将崩碎的预兆。

    申豹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了下去,完全没去考虑,为何第六道和第七道劫雷之间,竟只有这么短暂的间隔。

    顺便,他的天劫,好像只有一点点心魔,也没有‘湮灭天风’、‘生灵业火’、‘融道神水’这些【佐料】。

    “果然,还妄想活命。

    全都是泡沫,只是一刹的焰火。”

    申豹苦笑着,叹息着,静静迎接最终的命运。

    他,完了!

    嗡——

    劫云之中突然出现少许诡异的波动,一黑一白两道劫雷落下!

    看似威能强横,又有阴阳湮灭之道韵,但两道雷霆却在申豹头顶互相抵消,只有少许冲击力道,打的申豹狼狈跌落。

    李长寿:……

    黑豹:……

    围观的众生灵:……

    申豹还有点发懵,仔细算算,这黑白劫雷好像、应该、大概……是第八道?

    “贫道,过了?”

    正此时!

    头顶劫云不断向内汇聚,缓缓凝成一颗巨大的雷球,直径超过千丈,不由分说朝申豹砸下。

    当时,申豹害怕极了,但也麻木了,任由自己被雷劫吞噬,甚至还张开了手臂。

    眼角有一滴泪慢慢滑落。

    李长寿现在倒是挺懂申豹的,毕竟喝了几次酒,聊过几次天,申豹掏心窝子的话说了数十遍。

    冥冥中,李长寿仿佛听到了申豹的心声,那是一声带着悲愤的哀叹:

    【大爷的,给我个痛快吧。】

    地下,李长寿的纸道人拿出一只玉简,在里面写下了一行行字迹。

    这是一场不规范的天劫,是天道存在意志的佐证,同时也反映了天道运转的一定机制,以及申豹这个大劫使者反复毒奶时的正负反馈。

    显然,申豹身上有一丝跟天道本源相关联的‘东西’,或者说,是天道塑造了申豹这个大劫使者,负责后续拉动截教入劫。

    半个时辰后,雷霆消散,一具焦黑的躯体从空中落下。

    李长寿挑了挑眉,自是发现了申豹体内蕴含的一缕生机……

    出手?

    又或是不救?

    不远处,几道流光掠起,却是几名散修要来捞外快。

    李长寿略微思忖,纸道人在大地下凑了过去,但他刚要有所动作,便听一声嘹亮的啼叫划过天边。

    一只白鹤自高空飞掠而下,化作一道白虹,极快地追上申豹,将重伤的申豹直接抓住,留下一声冷哼,朝昆仑山折返。

    “莫要自寻死路。”

    白鹤童子,阐教信使,南极仙翁的童儿。

    那几名欲要向前的散修面面相觑,各自对视一眼,极快地低头飞掠,远离这是非之地。

    李长寿的纸道人施展遁法悄然离开,略微思忖了一阵。

    申豹大劫使者的身份,应是被圣人们发现了,毕竟这次天劫,天道给的暗示已经无比明显。

    通天教主那边,要么是没关注此地,要么是也派了人出来,但距离较远,被白鹤童子捷足先登。

    申豹归于昆仑山,接下来应该就是拜师二师叔。

    这看似是天道收束、维持原本的大劫剧本,实际上已是有诸多不同。

    因为自己的‘拖延’,师父转世姜子牙的时间向后推移;

    他在与申豹交流中,暗中给了申豹不少修道方面的指点,加速了申豹渡劫。

    这就导致……

    申豹很有可能成为姜尚的师兄。

    且不管如何,姜尚上山的年岁,已经有所变化。

    变化虽小,却有可能成为闪动蝴蝶的翅膀;而这些,不过是诸多蝴蝶中的一只罢了。

    小琼峰,李长寿心神回归,禁不住一阵撇嘴。

    谁才是天道最爱的‘儿子’,这下没有异议了吧?

    当然,是玉帝。

    ……

    申豹归于昆仑山,李长寿的心神立刻放到了老师父转世身之所在。

    果不其然。

    二师叔元始天尊似乎窥到了天机,得了天道提醒,要将两个大劫使者控制在掌心,第二日就派了南极仙翁前来南洲姜家。

    此时的姜尚人至中年,家庭美满,子承父志、家族繁荣,就是苦无子嗣。

    为此,姜尚广开纳妾之门,妾室足足有三十二人之多,没日没夜为了传承家族血脉而努力。

    其毅力、坚持,感天动地!

    李长寿对此事也不好发表什么评论。

    虽然他当时找月老,只是给自家师父安排了三段姻缘,对方也就是普通绝色美女。

    但没想到……

    这波,就很强。

    其实如果不是李长寿这些年伪装成姜府的大厨,一直在暗中给姜尚弄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姜尚早被酒色掏空撑不住了!

    但反过来想,姜尚因此,也算体会过了凡俗荣华富贵,说不定对修道的心境,也会有不小的帮助。

    顺带一提,那名圣母宫的仙子为了避免自己被看上,特意化作了老妪模样。

    这日,南极仙翁驾云飘到了姜府上空,观察了一阵庭院中乘凉午睡的姜尚,缓缓落下。

    霎时间,仙光阵阵、百鸟合鸣,一缕缕仙人道韵扩散开来,让府内凡人们先是一阵错愕,而后赶紧低头参拜。

    “仙人啊!”

    “桃仙下凡了!”

    姜尚被周遭呼喊声吵醒,愣了一瞬赶紧起身,连忙对南极仙翁叩拜。

    南极仙翁抬手虚扶,一股仙力将姜尚扶起,温声道:

    “姜尚,你尘缘已尽,仙缘已来,还不快快随贫道回返玉虚宫中,修长生之法,求自在逍遥?”

    姜尚不由一愣,先是喜出望外,向前踏出两步,却又听到了侧旁传来轻唤声。

    “老爷~”

    “夫君!”

    姜尚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侧院,却见众佳人闻询赶来,一个个泪眼汪汪。

    “这……”

    姜尚目中露出几分迟疑,扭头问着南极仙翁:“若是尘缘尽了,我妻如何?”

    南极仙翁笑道:

    “玉虚宫乃圣人道场,修仙之去处,自不能容纳凡人夫妇之情愫。

    但你只需随贫道而去,贫道自会派来弟子,安顿好你家中事务。

    红尘如梦,数十年转瞬即逝,贪图一时欢乐,何来天长地久之说?

    不如寻仙问道,求个真的快活。”

    那些佳人闻言,一想到自家夫君、自己的靠山就要从此离开自己,不由得悲从心起,一个个哭哭啼啼,连道不舍。

    “这、这……”

    姜尚一时颇为踌躇,南极仙翁却是含笑等候,等姜尚做出抉择。

    他们玉虚宫主动招弟子若是都用强,那未免遭人闲话。

    更何况,姜尚身份特殊,必须慎重以对。

    “老爷啊!老爷!”

    侧旁传来呼喊声,一个魁梧大汉提着菜刀跑了进来,却是姜府后厨金牌厨子。

    那南极仙翁笑眯了眼。

    ‘主厨’笑道:“恭喜老爷得了仙缘,贺喜老爷得了仙缘,自此长生不老、洪福齐天!”

    姜尚皱眉叹息,扭头对南极仙翁连连行礼,又道:

    “仙人,此事能否让我好好想想?

    这并非是对仙人不敬,实在是家亲难舍。”

    “嗨,这有嘛难的?”

    ‘主厨’囔囔一句:“老爷你去修仙,膝下无子无女,这凡俗的金银财宝你也用不上了,不如就先给俺们开五年、十年工钱,宅院、营生啥的都转手卖了,把家产分成三十二份,妻拿大的、妾拿小的。

    大家好聚好散,不免一场缘分呐。”

    姜尚跺跺脚,骂道:“胡言乱语!我这些夫人与我如此恩爱,岂能用家产金银来衡量我们之间深厚的情意!”

    “这个……也并非不可,”角落中传来一句嘀咕。

    众女子停下啼哭,双眼放光地看着姜尚。

    “老爷,仙缘不易,您还是莫要错过了。”

    “妾身虽舍不得老爷,却也知,这是老爷天大的福分,如何能用凡俗之情将老爷束缚?那妾身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不是有句话说,红粉如同骷髅,老爷,我们都是骷髅,您就别牵挂了。”

    姜尚:……

    于是,半个月后。

    随着姜府的牌匾被缓缓拆下,府内只有几名壮汉搬运家具。

    昔日莺莺燕燕、花红柳绿,而今仅剩孤灯一盏、芳草萋萋。

    “唉。”

    姜尚叹了口气,自嘲地一笑,背负双手走向了前方那朵空着的白云,被白云稳稳拖住,缓缓升空而去,留下众凡夫俗子叩拜呼喊。

    城外,一架驴车上,姜府主厨与一名老妪同行远去。

    到荒无人烟之际,那老妪身周仙光流转,化作一名俏丽的仙子;

    而主厨身形缓缓变化,化作了李长寿常用的中年道者面孔。

    这仙子先是轻笑了声,又随之轻叹,言道:

    “凡俗之情当真让人难以捉摸。

    此前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为彼此争风吃醋、大动肝火,到头来却只是抱着些许金银细软,就此各奔东西,颇为欢喜。”

    李长寿笑道:“有几人是真的伤心,只不过被更多人的欢喜所掩盖罢了。”

    “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那仙子站起身来,笑道:“星君大人,您为何默许了阐教收徒?此前广成子道友前来时,您不是还将他推回去了?”

    李长寿笑道:

    “广成子师兄前来,代表的是阐教,南极师兄一来,代表的是二师叔。

    我可回绝阐教,却不好回绝二师叔。”

    圣母宫仙子细细体会,赞叹了一个‘妙’字,又叹道:

    “唉,大劫将落,生灵涂炭……奴家这便回圣母宫中复命。”

    “有劳圣母娘娘费心护姜尚安危,还请代我转达谢意。”

    “您客气了。”

    这仙子欠身行礼,身影化作莹莹光点,悄然炸散,却是一门颇为高明的遁术。

    李长寿眼前一亮,细细感受了下五行之力的波动,以及乾坤出现的细微扰动,少顷便点点头。

    会了,一般,无甚大用。

    他抬头看去,姜尚已是飞临高空,与南极仙翁汇合,互相做道揖后,朝昆仑山而去。

    自此,世俗少了一位‘富家翁’,玉虚宫中多了一个炼气者,还逢人就说……

    【来山上之前,贫道曾有三十二房妻妾。】

    李长寿伸展了下腿脚,这具纸道人连同这牛车,转眼化作少许尘土,随风消散。

    此正是:

    申豹姜尚归玉虚,截教全然无应缠。

    丹房前,李长寿眉头微微皱着,思索着为何截教那边毫无动静。

    申豹被白鹤童子带回去后,姜尚已是必争之大劫使者,大劫天命就在这二人身上,圣人不可能此时还探查不到。

    三师叔莫非……

    泡澡睡过去了?

    李长寿挠了挠眉头,对此略微有些不解,却也没太过纠结。

    正当他想休息几日,再继续操持各处繁琐的算计,心潮忽而涌动,心神立刻挪向东胜神洲,一具纸道人在房中睁开双眼。

    就听得外面敲锣打鼓,传来一阵阵欢喜的呼喊声:

    “生了!夫人要生了!”

    却是金吒即将降世。

    李长寿的纸道人眨眨眼,麻利地穿上一身绸面短衫,带上自己‘高级家丁’的木牌,淡定地走出独住的小屋。

    那声【老爷,夫人生了!】,非要他亲自来喊不可。

    一点,小小的参与感。

第六百五十七章 吒有几种写法?

    师兄又在忙什么?

    要么是在湖边草屋、要么是在丹房,总是不出来走动,最近又是许久不见,怪让人念想的。

    不是说,西方教已经不能蹦跶了……

    昨日还听龙吉说起呢,现如今这天地间,已经没了天庭无法做成之事,师兄弹指一挥就可改变无数生灵的命途。

    是个名副其实的天庭权神了!

    小琼峰,棋牌室中。

    灵娥对着窗外有些出神,心底划过这些杂乱的念头,耳旁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这非流水声,而是玉石做就的玉牌在被几只纤手搓动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龙吉近来闲来无事,心情也有些烦躁,为防被劫运影响,已在小琼峰小住,成为了棋牌室正式常驻会员。

    熊伶俐虽在天庭挂职,但她是小琼峰守卫将领,通明殿也不敢真的给调令,平日里还是在小琼峰玩耍。

    而会员等级最低的某大姐……

    她现出灵体,穿火红长裙,裙边开叉到了大腿根,将自己姣好的身形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来,丝毫没有半点忌惮。

    反正都是虚幻灵力凝成的,看就看喽,她本体就在旁边摆着,曲线流畅、上窄下宽,随便一响就能震死金仙,稍微一撞就可重伤大罗。

    自然就是先天至宝混沌钟。

    而此刻与她们三个一同打牌的,却是一袭冰蓝色长裙的天庭女战神,有琴玄雅。

    上次被李长寿强行拉来小琼峰,有琴玄雅也不再多坚持。

    只要熊伶俐去旧水神府喊她一声,她若不用外出打怪,都会来此地与她们玩耍。

    啪!

    钟灵皱眉将一枚玉牌摁在桌面上,皱眉招呼一声:

    “娥快来帮姐看个牌!这咋赢啊这?

    别眼巴巴望你师兄了,他最近几十年是最忙时候,必然是已经开始主持封神大劫。”

    “大劫具体是怎么主持?”

    灵娥轻声问着,身形轻盈地跳了过来,轻声道:

    “莫不是搭建个擂台,然后让人过来比划较量,谁输了来天庭当差?”

    钟灵顿时啧啧轻笑,“哪有这般平和。”

    熊伶俐却道:“有琴应该看到过,就在中天门外面,有个怪人每天在那搭台子,说不定就是擂台嘞。”

    有琴玄雅立刻颔首,满是严肃地注视着自己的牌面。

    不好赢呢感觉。

    钟灵淡定地道:“跟你们这些小鱼说了你们也不懂,这事复杂的很,说是道门生死存亡的关头都不为过。

    圣人执棋,各自博弈,像你师兄这般,能从棋局中跳出来,还能插进去半只手的生灵,已是世所罕见。

    我愿称他为猛士。

    当然,这主要是因他背后有最强圣人的支持,这才是一切的基础嘛。

    开局开局!”

    灵娥此时已帮钟灵将牌面理顺,坐在一旁静静思索;

    两位仙子、一名半巫、一只法宝的灵性,开始了又一场血雨腥风。

    有琴玄雅问:“这般大劫,长寿师兄可有危险?”

    “这就要问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钟灵啧啧轻笑:“这家伙有意思的很,嘴上说着稳妥起见,行事也是十分周全,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做出一些冲动之事。

    他这种人虽然少见,但咱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前人都不如他走的高、走的快罢了。”

    “长寿师兄想做什么……”

    有琴玄雅轻吟几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灵娥,“灵娥师妹最明白才对。”

    “嗯——”

    灵娥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小声嘀咕:“稳妥的离开?避开一切因果?反正我从小就是被师兄这般教大的。”

    有琴玄雅顿时若有所思状。

    “去问问不就好了,”钟灵笑道,“你们这些生灵,拐外抹角、说话还要互相试探,彼此都这么亲近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前辈,那可不一样!三筒。”

    熊伶俐一本正经地道了句:“我们寨子里有句组训,叫做——人心隔着肉和皮,别把恶人当兄弟,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

    若是每个人都坦率、直白,也感觉很奇怪呢。”

    “呵,”钟灵顿时笑眯了眼,“本钟还被个巫教育了。”

    “嘿嘿嘿。”

    熊伶俐不好意思地笑着,两只马尾辫轻轻晃着,用变身术缩小后的小巧身躯,让她似是人畜无害。

    龙吉笑道:“我也有些好奇师父在作甚,师父此前曾说,天庭不宜直接插手封神大劫之事,也说过要借封神大劫的机会,将天庭的一些隐患拔除掉。

    想必,都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师父当真为了天庭操劳太多了。”

    灵娥道:“师兄应当能应付的来,就算应付不来,我们也帮不上他什么。”

    有琴玄雅却道:“这也不对,哪怕是拼上性命能帮长寿师兄缓解少许压力,那也是我辈该做之事。”

    “哎呀,行了,都专心点,能不能尊重你们面前的牌!”

    钟灵嘟囔一声:“打牌的时候还在分心,师兄这、长寿师兄那,咦,你们生灵真的肉麻。

    本钟今天非把你们的灵石都赢过来不可!”

    几位仙子轻笑了声,灵娥也对有琴玄雅投去少许歉意的目光,后者微微摇头,低头继续琢磨后续碰牌的策略。

    午后阳光透过天庭层层云雾,穿过小琼峰重重阵法,很神奇地没什么损耗,照得棋牌室周遭树影婆娑。

    其内欢声笑语,倒是显得不远处的灵兽圈有些安静。

    此刻,李长寿静静躺在丹房前的躺椅上,手中的蒲扇不摇了,端着的茶壶放下了,双目轻轻闭着、呼吸十分平缓,仙识笼罩在太白宫周遭。

    这是他大半心神挪离本体时的状态,本体依然保持着充足的警惕性。

    他正要做一件大事!

    陈塘关,那占地广阔、易守难攻的李府大宅后院,特约纸道人·高级家丁王长安,身形笔挺地站立着。

    他身上的绸面短衫反射着少许亮光,脖子上带着的金色链条,显露着他在这个府邸家丁群体中截然不同的身份。

    做天庭普通权臣、凡俗大臣也好,做一个宅院中的家丁也罢,都是跟人打交道、都是替人打工,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大概,这也算李长寿的一点通用小技能。

    抬手、手背指关节对准灵木木门的花纹,颇有节奏地敲了两下,而后推开虚掩的房门,先抬左脚迈入,对里面的……

    呃,李靖这家伙,没事拜他作甚?

    此时,李靖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头祈祷,似乎已经入定。

    李靖面前的香案后,太白金星盘腿而坐的身影跃然于画上,自是那白眉白发老神仙模样。

    李长寿淡定地无视了这画作,调整声线,用清朗、略带激动、满是磁性的嗓音道:

    “老爷,夫人生了,大小平安。”

    李靖一直在紧绷地背部顿时放松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但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江湖地位,又立刻恢复从容模样。

    这位总兵大人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用尽量淡定,却有些紧绷的嗓音道:

    “生的是男吒还是女吒啊?”

    李长寿:……

    “男、男吒。”

    李靖背着手点点头,言道:“嗯,男吒女吒其实都可,老爷我都喜欢。”

    李长寿笑道:“老爷,您能去产屋了,快去看望夫人吧。”

    “可,”李靖点点头,迈步出了这处专门供奉太白金星的小屋,脚下看似缓缓踏步,但一步迈出,身形便向前挪十数丈。

    超越修为境界的神通都用了出来。

    李靖略微松了口气。

    初为人父,应该没出什么纰漏吧。

    威严,总兵为一方父母官,须得威严,家中添丁也只是自己私事,不能大操大办。

    嗯,淡定。

    自己现在名义上可是太白星君的义子,一蹦三丈高,那不像话。

    李长寿轻笑了声,关上小屋的木门,小跑着追了上去。

    话说,这截教怎么了?

    莫非是真觉得他们自己稳了,为何各处都不积极?

    李靖气运已显,此前也因‘认父亲’引起了波澜,按理说早就被阐截两教甚至西方教关注了才对。

    为何此时,只有阐教两位十二金仙的气息在千里之外徘徊,丝毫不见截教的影子?

    他本还想着,让金吒和木吒拜入截教试试,免得再被各自原版师父忽悠去未来的佛门做什么护法。

    可此时,根本没有截教仙人的影子。

    都用飘柔吗?这么自信?

    李长寿心底一叹,决定稍后还是通过云提醒下截教;现如今正是大劫的机遇爆发期,不主动站出来截取生机,当真辜负了截教的教义。

    前方,李靖突然回过神来,嘀咕一句:

    “男吒?”

    李长寿差点笑出声,假装自己没发现,低头小跑前进,被李靖拦在了回廊拐角。

    “老爷,您咋还没去?”

    李靖抬手勾肩搭背:“啊,突然想到,王长安你是读过书、造过学之人,你来帮老爷我品品,这个吒字如何?”

    李长寿忙道:“这吒字妙的很,朗朗上口、脍炙人心,就是不知有什么典故。”

    “哈哈哈,”李靖大笑几声,还没蓄胡须的他,此刻还是青年模样。

    李靖道:“这个吒字大有来头,也是老爷我想了很久才起的名。

    吒,为盘古神陨落前,为扫清天地间妖邪,所绽出的第一个音节。

    吒字,意味扫平妖魔、维护正道沧桑之意,陈塘关屡遭妖魔侵袭,此时依旧有不少百姓生活难安。

    本将是想,本将的子嗣,也以守护一方、造福百姓为己任。”

    “老爷之胸怀,让人钦佩,”李长寿低声道,“老爷您放心,吒字您尽管用,明日这陈塘关都会知此名之含义。”

    “哈哈哈,你这家伙。”

    李靖用力拍了拍李长寿纸道人肩头,身形飘然而去。

    李长寿心底一阵轻笑。

    这李靖倒是真有个缺点,就是有些好面儿。

    接下来就是观察李靖的育儿过程了,有金吒和木吒两个积累经验的机会,对灵珠子转世总不至于太过糟糕。

    且等。

    金吒、木吒?

    李靖该不会想生一个五行序列吧?

    这么一琢磨,灵珠子转世成的哪吒,还真是属火行。

    摇头笑了声,李长寿纸道人继续小跑着跟上去,想着稍后如何去城中宣扬‘吒’的含义,仙识一刻不停,盯着李靖的情形。

    李府观察日记,正式……

    ‘长庚师叔,弟子可进来吗?’

    心底突然传来了遥远的呼唤,李长寿立刻一心多用,半数心神挪去了朝歌城,纸道人在书桌后睁开双眼,检查了下这【官】字纸道人的状况。

    刚才呼唤他的是闻仲,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此刻,闻仲正跟在子受身侧,在西南方向征战‘蛮夷’才对。

    虽然这些蛮夷,有些制度演化自上古,比商国还要先进些。

    “来吧。”

    李长寿缓声道了句,书房展开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结界。

    一缕青烟自地面亮起,转眼化作闻仲身形,对李长寿长长做了个道揖。

    此时的闻仲,为了符合凡人状态,已将自己头发用法力染成花白。

    这些年俗世历练,让闻仲变得沉稳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眉目间虽还有一些锐气,但更多的已是藏起的锋锐。

    “闻仲拜见长庚师叔。”

    “嗯,不必拘礼,”李长寿摆摆手,示意闻仲入座。

    闻仲却道:“师叔,弟子来的匆忙,还要立刻赶回军中,这就长话短说。”

    李长寿侧耳倾听,闻仲说明原委,问询解决之道。

    此事说来其实也简单。

    远征大军打了胜仗,连破十数城,俘虏了大批战俘、得来了金银财宝,那方国宣布归降效忠。

    商国八百诸侯,半数都是这般打下来的。

    另外半数是主动依附。

    “问题就出在了战俘身上,”闻仲沉声道,“按军制,战俘算作带军将领的战功,且在战功之中比重相当大。

    故,商军已是默认这般情形,只要攻破一城,就将部分城中平民强行划为战俘,以此增加战功。

    但这次不知怎么,子受严令军中不可掠夺平民为战俘。

    众将不服,相约抗命,子受直接持剑杀了二人,威慑住了。

    此时,军中众将表面隐忍,要在回朝歌城后,在大王面前哭诉一番……”

    李长寿笑道:“这位王子,也是雷厉风行。”

    “师叔,此事如何处置才稳妥?”

    闻仲叹道:“朝歌城中,本就有诸多势力对子受不满,欲要使大王重新立嗣子,子受此次确实鲁莽了,必会被抓住把柄。”

    李长寿微微皱眉,缓声道:“此事确实有些麻烦,所有人都在盯着子受的一举一动,这次他的动作着实太大了些。

    不过,此事也有好的一面。

    他能看到商国的问题之所在,想要做出改变,就总比他那坐享其成、又自觉无力,便不去努力做些什么的父亲要强。”

    闻仲含笑点头。

    李长寿沉吟一二,道:“此事需一个字——稳。”

    “敢问师叔,如何才算稳?”

    “你可从旁建议,让子受先禀朝歌城,直接以不尊军令定那几人罪过。

    回朝歌城后,也不要多做什么,不必多分辩,就在自己宫中闭门不出,可以称病,也可说自己正在学习兵法,借口随意。”

    李长寿笑道:“若是子受王子不嫌弃,可暗中来我这谈谈。”

    闻仲精神一震,连忙做道揖,呼喊:“多谢师叔!”

    “只是,闻仲啊。”

    李长寿话锋偏转,笑意收敛,温声道:“你始终是截教弟子,而非普通的大商臣子。

    莫要陷入红尘,免得为自身招来不测之数。”

    闻仲不由怔了下。

    ——————————

    【ps:这几天忙昏头,出bug了。

    六百五十五章快推节奏时,用了帝辛(子受)年纪做抓钩,先是迅速推了十多年,将剧情推到了有矛盾冲突爆发的地方,子受十多岁出金吒,但后面修改情节时,又觉得火候不够,一笔推了七八年,导致跟上章出现了剧情bug,殷夫人怀金吒怀了七八年,今天回头检查剧情时发现了这个细节,这个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给大家解释下。

    典型笔误,脑子犯抽,现已修改,跪地认错。

    殷夫人平安、殷夫人平安。】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夜会子受

    洪荒中的马匹坐骑也是颇为健壮,陈塘关李府开百日宴时,闻仲与子受已经暗中回返朝歌城。

    李长寿只能匆匆地,代表李家上上下下的家仆佣人致辞,对公子金吒的降生表达热烈欢迎,又安排好陈塘关吹拉弹唱第一乐器天团,就装作不胜酒力,早早退场。

    是夜。

    大半个朝歌城安睡了过去,只有一些服务性质的街巷依旧喧闹。

    大史府内,巡逻的侍卫按时按点地走过前院后院,偶尔几声笑语,也是在小声嘀咕着,这位大史大人竟不近女色、家眷全无。

    李长寿的纸道人坐在自己书房中,穿着暗红长袍,灰白长发梳的一丝不苟,颇有些治学严谨之风范。

    窗边是命人提前摆下的酒水宴席,菜肴虽简单,但胜在量大。

    毕竟今日要请的客人,饭量在朝歌城都颇为有名。

    子时三更。

    两道披着斗篷的黑影自后院翻墙而来,那斗篷带着极其微弱的法力,能够在凡人面前隐藏他们的身形。

    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

    这闻仲也算摸到了门道,虽然在极力隐藏自身是‘奇人异士’的事实,却也学会便宜行事。

    还是要继续成长才行。

    不多时,咚咚咚敲门声响,李长寿站起身来,书房门自行打开,那两道黑影窜入屋内。

    最先一人自是闻仲,入内后摘下斗篷宽帽,对李长寿拱手行礼,口称:

    “拜见大史。”

    李长寿含笑道:“少师多礼,不必拘谨。”

    言罢,目光落在闻仲身后那颇为魁梧的身形上,眼底带着少许笑意。

    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

    这千古骂名背负者,无道暴君典型代表,商王朝的送葬者,子受·帝辛·纣!

    他身高八尺、手长臂长,此刻慢慢抬头、摘下斗篷帽,露出一张年轻又棱角分明的面庞,那双有些狭长的眸中,散发着一种难以掩住的自信。

    李长寿开启了空明道心,避免自己接触纣王时,受劫运影响。

    随之,便对子受拱手行礼。

    顺带一提,按商国的规矩,非奴隶身份,除非是祭祀或认罪,平日里无需跪拜。

    “见过子受王子。”

    “大史大人客气。”

    子受拱手抱拳,略微低头,正色道:“子受尚非君,大史为六卿重臣,不必对受行礼。”

    李长寿笑道:“王子言重了,请上座。”

    “受为客,大史上座。”

    一旁闻仲也道:“大史,您上座就是,不然我这都不敢入座。”

    李长寿并未多坚持,便坐在了主位上,闻仲与子受一左一右,在小圆桌周遭呈掎角之势。

    随后……

    气氛有点尴尬。

    子受双手扶着膝盖,挺直胸膛端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闻仲斟酌了下言语,笑道:“真说起来,子受的嗣子之位,还是多亏大史当年于殿前直言。”

    李长寿看向子受,笑道:“王子对此事如何看?”

    “嗯……”

    子受目中露出几分思索,却是知晓李长寿在考他,不得不慎重以对。

    这些年,少师已是将这位大史吹上天了,甚至说成了是神仙中人,多少有些夸张。

    子受很快就道:“当年之事,受对大史颇为感激,但此感激只对大史能遵礼法直言进谏。”

    “哈哈哈咳。”

    李长寿大笑几声,“在其位谋其事,公事公办罢了。”

    闻仲笑道:“子受,其实我与大史也有些许私交。”

    “哦?受为何此前未听少师说起过?”

    “此事不宜声张,不然容易招人闲话。”

    李长寿正色道:“不提这些了,王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子受拱手道:“是为求策而来。”

    “哦?”

    李长寿笑呵呵地去摸酒壶,闻仲手疾,抢先将酒壶端起来,先给李长寿斟酒。

    “王子为求何策而来?”

    “此前军中杀胜将,众将欲回朝歌城告状。”

    子受自嘲的一笑,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父王命受领军,受早已说下规矩,命他们不得掳掠平民为俘。

    还是有将领阳奉阴违,将战死敌军的军服扒下来,套在那些平民青壮之身,以此蒙混过关。

    受杀一儆百,故拔剑杀将。

    然,此事若回朝歌城闹大,受怕是颇为被动,军中将领、武将世家怕是要对受群起而攻之。”

    李长寿思索一二,问道:“不得掳掠平民为俘的规矩,是少师拟的?”

    闻仲叹道:“不错,确实是弟子、咳,是我拟的。”

    弟子?

    一旁子受面露思索。

    又听闻仲继续道:“奴隶过众,已是商之顽疾,大厦之下,地基已是浮动。

    虽说,现如今商国征战已少,通过掠夺而得来的奴隶远不如这些年积累下的奴隶,但这却是如今可以下手的第一步。

    只有先否了掠夺战俘为奴的作风,或许才能将那些原本祖上被俘来的奴隶,恢复正常平民的身份。

    如此,商国青壮可多,兵马可强,各行各事可用之人才源源不断,国力跃升,指日可待!”

    “然后呢?”

    李长寿含笑问着。

    闻仲沉吟几声,又道:“您是问?”

    “不谈其他,只谈商国本身。”

    “然后,商国自可延绵国运,久远长存……”

    李长寿看向子受,笑道:“王子也是这般想的?”

    子受目中满是光亮,定声道:“少师之言,子受之志!”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咱们举杯同饮,边饮边谈。”

    三人举杯同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李长寿却先闭上双眼,双手揣在袖中,似是睡着了一般。

    他在思考,自己今夜要不要点拨‘纣王’……

    李长寿心底虽然明白,就算出手点拨子受,天道收束之力非子受可抵挡;但当某种可能性摆在面前时,李长寿依然想去尝试一番。

    重点是,退一万步,此事对自己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且换个角度考虑,自己能影响到‘帝辛’的机会本就不多,而今‘帝辛’尚是‘王子子受’,可塑性还在。

    “你们错了。”

    “错了?”闻仲有些不解。

    子受忙道:“莫非,我商国还有其他中兴之法?”

    李长寿叹道:“少师之言有理,行为却太过鲁莽,王子自当学过商之历史,可知商国力为何逐步亏空?”

    子受道:

    “子受每日都在想这般问题,原因存四。

    其一便是在文成先祖定下嫡长子传位之法前,为争夺王位往往掀起阵阵血雨,国力内耗太过严重。

    其二,贵族世家越发稳固,大多不思进取,只存享乐之念,*****大有人在。

    其三在于奴隶太多,已成隐患,商人心浮气躁,享乐奢靡之风已近乎无可救药,渐无可用之才。

    其四在于众诸侯。

    我商人内乱时,八百诸侯修生养息,其中不乏野心勃勃之人。

    与受即将大婚之姜氏,便是东伯侯之女,我与她尚未相识,不知具体,只看过画像,但她却定会成为我的王后。

    这便是父王的稳固之策。”

    李长寿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口中,笑道:“王子,咱们不如推演一番。

    若此次,你得王的支持,军中杀将之事成为你革新内治的开端,后面会发生何事?

    闻仲也一起想想。”

    于是,闻仲与子受各自思索。

    闻仲毕竟是炼气士,活的年头久,见多识广、考虑问题较为全面,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子受还是气盛一些,思考了少顷便道:

    “必会有许多老臣反对。”

    闻仲连忙接话:“不只如此,此事涉及的不只是武将世家。

    要解决奴隶之事,不可避免就会触动当前所有诸侯、贵族、世家,乃至于百姓。

    奴隶需要的只是一份口粮,却可耕田种地、开凿河渠、为家中奴仆,他们生来如此,绝大多数都不曾有反抗的念想。

    若咱们直接出手……嘶!

    怕是一场惊天之变。”

    子受道:“少师所言,是否有些太过夸大了?”

    “王子,是我之前有些想当然了,思虑不周,”闻仲面色有些灰暗,“奴隶之事,必须从后处置、从权处置。

    此次军中杀将之事,必须遮掩过去。

    咱们之前商量的,在朝堂之上争辩奴隶对国之害处,绝不可行!”

    李长寿含笑点头。

    子受面露怒色,定声道:“受何惧有之?当辩之!”

    闻仲叹道:“强辩恐出大事。”

    “大不了就是此位不保,”子受长身而起,“便是此性命送于他们又何妨!”

    “王子、王子,”李长寿忙道,“莫要激动,事当从权,不可急躁。

    王子方才所言这四条,切中要害,确实是商国如今之弊病,这些弊病积年累月,早已存在不知多久,绝非一两句话就可轻易更改。

    但若王子这般有匡扶大商的未来君主,轻易被那些老顽固弄垮,那才是大商国之不幸。

    你先祖,可是在天上看着你呐!”

    子受面露惭色,对着空中做了个深揖,坐了下来。

    李长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为王子和少师敬献三策。”

    闻仲喜道:“有您出手,大商稳固矣!”

    子受也是侧耳倾听。

    他其实对少师如此奉承大史有些不满,稍后这大史若是胡言乱语,说什么让他放弃革新政事的话语,那他立刻转身走人。

    却听李长寿缓声道:

    “这第一策,就是要稳。

    在王子成为国君之前,需争取到朝歌城内外,商人百姓和权贵的支持。

    王子必须明白这般道理——你并非大王唯一的子嗣,若大王因商国上下的压力,不得不斩了王子,王位依然有继承者。

    说话做主的,永远是王,而非王子。”

    子受不由默然。

    李长寿又道:

    “这第二策,还是稳。

    前有‘伊尹流放国君’之事,足以为警惕。

    王权并非没有制约,商国王权形成的过程,是以统治身周的文臣武将、权贵诸侯为核心,政令需有人执行,军队需有将率领,王权反受其制。

    这一条尤为重要。”

    子受思索一阵,问:“可否请大史细说?”

    “具体问他就是,”李长寿指了指闻仲,“简单说来,就是你必须先拉拢住大臣、大将,让他们与你一条心,然后再一步步、细微地推动你的变革。

    削弱诸侯也好,改奴为民也罢,都需逐步去实现,不可能三五个月就有成效,三五十年都有些勉强。

    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大……腿内侧的筋肉!”

    子受缓缓点头,对此颇有感触。

    李长寿继续道:“军权又是其中重中之重,王子此时必须培养自己能绝对信赖的军中大将,在朝歌城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这是一切的基础,也是诸侯畏惧商君的根由。”

    “听大史一席话语,受豁然开朗!”

    子受眼中满是感慨,对李长寿端杯敬酒。

    “莫要急,还没说完。”

    李长寿轻笑着端酒回应,笑道:“这第三策,依然是稳。

    此稳针对于各大诸侯,以诸侯制约诸侯,该怀柔时怀柔,静等时机、分而化之,此事最为重要。”

    子受细细思索,目中渐渐满是亮光。

    闻仲又问:“今日之局又当如何解?”

    李长寿笑道:“说容易也容易,且还可对子受有利。”

    “受,愿闻其详!”

    “王子当举仁义之名,绝口不提改奴为民之事,也不要将心底志向流露出去,哪怕之前说过,当有人提及,你就坚决否认。”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道:

    “王子可说,大商立国之本在于商人先祖浴血厮杀,战败者之子孙,如何配与商人同起同坐?

    当然,这话只是说辞。

    王子你要学会自我塑造,分清楚利益关系,稳固住自身嗣子的身份。

    这样,你才有实现心底志向的机会。

    具体如何发挥,你与少师商量就是。”

    闻仲却道:“可,大史,登位前一套、登位后又一套,岂非被人诟病?”

    李长寿笑道:“子受可在乎骂名?”

    “哈哈哈!”

    子受大笑几声,豪气顿生!

    “受自幼时便遭毒、遭害、遭落井、遭屋塌,更遭流言蜚语,说我怪命。

    骂名,浮云尔。

    国欲改革,王当负重!”

    李长寿正色道:“但名声也须得注意,这也会影响到政令效果,还会落人口实。

    这般,这次就以仁义之名,以武德为由。

    王子为何杀那两名将军?

    是因王子不屑杀手无寸铁之人,觉得王师不应横征抢掠,这才下令让他们不要掠夺平民。

    那两名将军违抗军令在先,需斩之。

    以残忍手段迫害弱者,有违武德,抹黑商君之颜面,需罚之。

    事情败露后,他们意图煽动军中哗变,遮掩自身罪责,需即刻斩之,不然大军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在八百诸侯面前,王师贻笑大方。

    王子深思熟虑之后,才有军中杀胜将之事。

    而那些叫嚣着,要请大王下令惩处王子的军中将领们,或不知实情,或用心叵测。”

    子受有些不解地问:“那他们到底是不知实情,还是用心莫测?”

    “那就要看,你想让他们不知实情,还是用心莫测了。”

    李长寿微微一笑:“权之一字,起于人心。

    还望子受莫忘今日之言语,凡事莫急功近利、不求一蹴而就,稳中求存、稳中求变,方可成事。”

    子受起身深深做了个道揖:“多谢大史指点。”

    “还有,”李长寿笑道,“我是王的大史,本不宜与王子说这些,稍后全凭王子与少师一同努力了。”

    闻仲与子受对视一眼,前者眼底如释重负,后者眼底尽是星辰。

    子受临走,还问了李长寿一个问题,李长寿却未能答上来。

    他问的是:

    “大史,我心有困惑。

    这么多年,自是有不少人盼着受身陨,而夺受之位,为此权贵勾结、兄长谋乱。

    受出生之前,早已有不少世家贵族暗中投效兄长。

    而今父王年高,内争已在眼前,受无惧亦无恨,却怕因内争再损耗商国之国运,历代先祖之争,文成先王之训诫,犹在眼前,实不敢忘却。

    大史可否教我,欲成王位,是否必须杀兄长、灭手足?

    若无他法,自当快刀立斩,以免乱象丛生。”

    对此,李长寿思忖少许,只能道:

    “由心而动,决断在于你,永远不要忘了,商之先祖,在上面注视着你。”

    ……

    “六条。”

    “碰!”

    有琴玄雅皱眉看向那一脸嚣张的某先天至宝,继续认真沉思。

    她在天庭当差赚的灵石,输一半了都快。

第六百五十九章 风起南洲

    “火红的太阳刚出山~”

    哼着记忆深处不曾忘却的小调,李长寿负手漫步在灵兽圈中,心情显然相当不错。

    指点了子受一次,竟莫名还有点小成就感。

    大概是因地球老家的‘纣王’太过出名,不可避免会有一种微妙的心态,觉得自己见证了‘历史’云云。

    念及此处,李长寿歪嘴笑了笑,继续哼自己的小调,优哉游哉。

    子受性情似乎不算残暴,顶多是有些容易上头容易莽,而且还有浓厚的‘家族使命感’,想要将商国带向中兴。

    为何是家族使命感?

    在子受、帝乙这些凡俗人皇的理解中,现在的国度就是他们家族的私有品。

    撇开大环境去谈论思想先进落后纯属扯淡,但在子受身上,李长寿确实看到了有别于帝乙、帝丁这些商君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闻仲在子受身旁,渐渐‘入戏太深’的原因。

    当然,此时下这般结论为时过早。

    现如今的子受,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最后会长成什么样的‘花骨朵’,却是谁也说不准。

    更别说,还有那‘兴奋剂’一般的苏妲己。

    难不成真的会是《千年狐狸万年的精》这种天道硬核剧本,这口锅注定要被红颜祸水背负起来?

    那也未免太卑鄙了点。

    当然这话也就心里诽谤诽谤,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仙识如水面的涟漪悄悄散开……

    嗯?

    有琴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好像情绪有些低落,面容颓然地走出了棋牌室,收拢裙摆坐在门槛上,靠在门框上出神……

    李长寿头顶冒出几个问号,他还真没见过有琴玄雅这般模样。

    仙识扫过,见到屋内某先天至宝仰头大笑的模样,以及灵性幻象身前摆着的一摞宝囊和火麟剑匣,李长寿顿时一阵无力吐槽。

    这混沌钟要灵石能干什么?扔着听个响?

    把他棋牌室的风气都带坏了!

    想了想,李长寿趁自己还没惊扰棋牌室内的欢乐氛围,转身溜走。

    过了几天,他又找了个棋牌室空闲的时机,偷偷放了一个警醒牌。

    【竞技有爱,赌博无情】。

    洪荒天庭反赌博,从太白宫后院开始!

    李长寿左右打量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草屋踱步而去。

    他每迈出一步,自然而然向前走出两尺余;

    但在旁人看来,他每次提脚、落脚的过程,身形就会自然而然出现在百丈之外。

    没有闪烁,没有停顿,乾坤毫无波澜,仿佛已经与自然相融,又仿佛走路的规则就是这般。

    显然,寿的道行越发精深,且朝着某个领域一去不复返……

    李长寿也不知自己是否走错了路,但得了道祖所赐斩三尸之法的他,却已经不打算去斩三尸。

    那样不太稳健。

    回了草屋,李长寿端坐在自己的矮桌后,取了一卷空白布帛,在上写下了一行小字。

    《大商名臣录》。

    他在朝歌城总归不是白混这些年,从此刻开始,他就会观察商君身周的这些臣子,将有才干、精通政事、心系百姓、有怜悯心的臣子挑选出来。

    既然让他主持封神大劫,那他就要有点主劫者的样子。

    天庭不会收纳那些,只因站好队得胜、自身没有任何真才实学的权贵。

    正神之位,宁缺毋滥。

    “师兄~”

    门外传来灵娥的小声呼唤,李长寿笑着答应,UU小说不停,继续奋笔疾书,写着开篇序言。

    灵娥身着浅绿仙裙款款而来,手中端着一碗冰凉凉的汤羹,却是最近新学的手艺。

    跪坐在李长寿身旁的蒲团上,灵娥把小脑袋凑了过来,好奇道:

    “师兄你这是,想将凡俗的臣子变成天庭的臣子吗?”

    “趁着大劫,也就这么一个机会。”

    李长寿笑道:“仙人、凡人,区别只在于仙缘仙根,有些仙人还并不如凡人聪慧、有心计。

    天道不在乎生灵强弱,直接赐下功德、感悟,就可让凡人白日飞升,此事有何不可?

    封神榜本就有最少三分之一的名额,要给当代人族的贤人留着,这是天庭代表了人族的必要象征,也是天庭和人族气运的交融。”

    灵娥眨眨眼,也听不太懂,笑道:

    “啊呀啊呀,一转眼,师兄已经是个成熟的神仙了呢。”

    李长寿瞪了眼灵娥,后者做了个鬼脸,嬉笑着凑了过来抱住他胳膊,故意有一些身体接触,而强忍着自己心底的羞涩。

    她在主动适应更亲密的关系,李长寿对此自不会拒绝,有时也会主动一些。

    乖巧可人又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小师妹,谁不爱呢。

    “对了,你有琴师姐把灵石都输光了?”

    “呃……师兄你看到了?”

    灵娥有些心虚地挪开身子,小声道:“这个也怪我,没及时拦着钟大姐。”

    “哈哈哈哈!”

    李长寿和灵娥心底,同时响起了一阵猖狂的大笑声。

    李长寿额头一黑,左手屈指轻弹,湖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响,心底泛起一声‘哎呀’。

    混沌钟用灵觉怒吼:“小辈你敢打我!”

    正此时,一缕阴阳气息悄然绽放。

    正要恢复原本大小、过来兴师问罪的混沌钟瞬间缩了回去,重新化作三寸多高,在湖边柳树的枝杈上挂着,前后晃荡,传来的灵觉还带着一丝丝的倔强。

    “讨厌!没事老惊动图老大干嘛,咱们自家的事,自家解决不就好了。”

    “嗤!”

    “谁敢笑!”

    李长寿元神旁的小塔瞬间封闭自身,收敛一切光华,一动不敢动。

    宝物之间的等级,当真相当森严,塔爷都有当弟弟的一天。

    笑闹一阵,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灵光,于是将这份灵光缓缓拆解化作感悟,在道心中慢慢揉散,闭目轻哼了声。

    舒坦。

    这来之不易的顿悟。

    如今顿悟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毕竟能让自己有所感触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师兄,我能在旁边做乐器吗?”

    “嗯,”李长寿端起玉碗喝了口,对灵娥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这毕竟是要给玉帝陛下看的东西,也会改变不少人的命运,自当慎重以对,尽量周全。

    突然想到……

    西方教当真平静了?

    不见得。

    李长寿总觉得这西方教是在准备一场对自己的报复,这报复可能出现在后续各个节点。

    对方会在何时出手?

    李长寿想了一阵,直接祭出老牌技能。

    换位思考。

    【假如我是第六圣人,我会在接下来算计何事,才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又顺势将阐截之战烧起来?】

    李长寿心底,一张幻想出的卷轴缓缓展开,其上显露出一条清晰的故事线,串联起了一只只选项方块。

    截教、杀劫、阐截之战、自己这个太白金星……

    义父义子,李靖?

    片刻后,李长寿闭目凝神,如枯石一般静立不动,气息都有些虚淡。

    灵娥抬头看了眼自家师兄,心底轻轻一叹,嘴角却露出些开心的笑意。

    自己,还是帮不上他什么呢。

    ……

    自李长寿夜会子受,又三月后。

    商国远征大军回返商地,大半将领连夜赶回朝歌城,以王子子受‘军中杀胜将’之事,告子受之罪。

    翌日清晨。

    百官云集大王殿,子受身着甲胄,一言不发跪伏于殿前,帝乙面无表情坐于高坐。

    十六位远征将军齐齐单膝落地,陈述子受斩将前后情形,言语激烈、气愤难当。

    众大臣顿时议论纷纷,有不少老臣言说此事有坏军心,必然折损军中士气。

    大宰为内廷之首,与君王最是亲近,此时向前言说:

    “军中杀胜将,自古无此理。

    此事还需大王慎重处理,不能寒了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之心。”

    帝乙缓缓点头,开口道:“众爱卿,可有人为子受辩护?”

    少师闻仲越众而出,躬身道:“大王,此事另有内情,何不听子受之言?”

    有几位大臣纷纷开口:

    “再有内情,焉有将得胜而斩的道理?”

    “王子无故杀将已成事实。”

    “大商以军武立国,先祖四处征伐才有如今之盛世,如何能荒废根本?”

    闻仲略微皱眉,此时已是醒悟,自己站出来太早了些。

    “咳!”

    忽听一声轻咳自大殿靠前的角落传来,众大臣半数停下言语,道道目光朝那近来越发苍老的老臣看去。

    自是李长寿的【官】字纸道人,帝乙的六卿,商国大史。

    李长寿缓声道:“大王,此事何不交由比干大人处置?比干大人断案如神,朝歌城无冤假错案久矣。”

    比干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心底暗自嘀咕,这老大史平日里与自己毫无关系,没想到竟会举荐自己。

    七窍玲珑心一转,比干顿时明白,这或许是兄长之意。

    大史这个老狐狸,平日里低调的很,但在朝中却是人缘极好,不少官员升迁都有他背后的影子,也是得罪不起。

    帝乙嘴角露出淡淡微笑,看向了左首的比干,温声道:

    “王弟,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比干迈步而出。

    瞧这曾得阐教支持长达半个月之久的王弟,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此时也已迈入中年,少了许多锐气、多了几分沉稳。

    他有七窍玲珑之心,为人却从从不八面玲珑,极其刚正;

    他擅揣摩人心险恶,却从不为权贵求情而网开一面。

    朝歌城中人人皆有唱诵——【朝歌有个子青天,七窍玲珑辨忠奸】,说的就是比干。

    比干沉吟几声,对帝乙躬身行礼,而后道:

    “大王,愚弟以为,无论是哪般案件,都应听取双方之言,收集足够证据,才可做出合理的判断。

    当请子受侄儿入内,陈明此间内情。”

    帝乙笑道:“既然王弟有此一言,让子受入殿言说内情吧。”

    殿外,子受先抬头一拜,随后才慢慢站起身。

    他握持腰间佩剑,缓步迈入大殿中,双目清澈,神态轻松,但在目光扫过两旁大臣时,目中有锐光涌动,让不少老臣心底颇感不安。

    当下,子受按李长寿提点之法,先立仁义、推武德,再混淆那两名武将罪责,将他们以‘换军服收编战俘’,改为‘为战功不惜将战死敌军衣袍穿在平民身上’,并未说是收编为战俘,还是直接杀了,直接说了句‘其情何其残忍’。

    随后子受转移矛盾,说那两名武将持功而骄,对他最初惩处不服,意图煽动军众哗变,并与此地跪着的不少将领,暗中通气,欲要落他王子子受的威严。

    他说的,偏偏还都是实情,只是有些地方刻意模糊,绝口不提奴隶之事。

    子受话音落下,大殿之内一片肃杀。

    帝乙面色黑如锅底,子受嗓音依旧淡定,此刻完全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叹声道:

    “大军在外,我为主将。

    我知这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意在杀我,以全自身之利。

    但这般权争,竟已渗入军中!

    八百诸侯就在外看着!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大商自己烂掉,而后顺势而起,取我大商而代之!

    就在这大殿中,有多少人只顾自身,只顾自身儿孙之前途,却忘了,这大商的版图是商人先祖拿刀斧一点点拼下来!

    欲杀我者,今日不如就在此动手,何必暗中做那些龌龊伎俩!”

    锵!

    子受拔出佩剑,扔到大殿正中,双目如鹰隼、剑眉绽寒光!

    锋锐的目光扫过各处,大半朝臣竟心惊胆颤,不敢与他对视。

    “唉……”

    子受叹了声,似乎泻了口气,将剑鞘扔到一旁,向前对高坐上的父王深深行礼,也不给比干开口的机会,直接道:

    “父王,儿臣当时为防军中哗变,为立主将军威,不得不忍痛斩杀那两名将领。

    今日之事,儿臣愿领罚,也请父王不必追究这些将军的罪责,他们大多只是不知实情,身有共情。

    想必,在此地众臣,心都存于大商,只是有些时候,我们之间存在某种差异与不理解罢了。”

    帝乙不由笑眯了眼。

    一旁李长寿暗中挑眉,对子受能说出最后这几句言语,也是颇为感触。

    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做君主的料,已是明白如何去掌控人心。

    可惜……

    罢了。

    子受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一席话语,让朝歌城直接地震。

    当夜,宫中传出消息,近来食欲不佳的帝乙大快朵颐了一餐饭,酒后连说‘大商可长存矣’,显然是对子受颇为满意。

    不多时,比干也是公开言说,杀将之事错不在子受,王子权争须得遏制。

    不少原本观望的大臣,开始倒向这个突然变得耀目的小王子。

    而那微子启、微仲衍则是府门紧闭,谢绝宾客,似乎是在静静观望。

    大史府,李长寿在书房中闭上双目,心神正要挪回天庭,但‘定向风语咒’却带来了一段对话声……

    正是子受与闻仲。

    “少师,这位大史到底是何方高人?

    这么多年,受在朝堂之上没少受那些老臣挤兑,当真从未如此主动过,按大史之话语言说一遍,竟是将那些人吓的说不出话来。

    这次当真痛快!”

    “子受,慎言、慎言,这位大史可不是我能随便推荐的。

    他是真正的高人,非权、非富贵能打动。

    有些事不能对你详说,但子受切记,若非是到了生死存灭之际,绝对不要去劳烦他老人家,不然只能适得其反。”

    “大史也是神仙中人?”

    “只手,便可遮天。”

    “嘶——那他来我大商作甚?”

    “玩乐吧,不过也有传闻,大商便是他的一步棋,这里面的事我也看不清,子受你更不能知晓,莫要胡言乱语了。”

    李长寿听到这,禁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这闻仲,果然是陷进来了,连自己非凡人之事,都已暗中说给了子受。

    也对,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闻仲做少师也有些年头了,与子受可谓形影不离。

    这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李长寿再次陷入思索,来回盘查与闻仲有关之事。

    而此时正惦记闻仲的,却并非他一人。

    ……

    玉虚宫后山,飞瀑阁楼中。

    “这个闻仲,听着有些熟悉。”

    广成子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面前的桌面,皱眉思索状。

    赤精子道:“就是那金灵圣母的小弟子,截教三代,此前与杨戬师侄他们一同听长庚师弟讲课,在朝歌城行走过。

    当时咱们只顾看那人教李靖去了,却是忘了这茬。

    没想到,咱们对朝歌城一时不关注,他竟已成了少师。”

    一旁黄龙真人纳闷道:“少师是什么玩意?”

    赤精子道:“据贫道所查,只要新人皇上位,少师大多会被拜为太师,在凡俗朝堂中权柄颇重,可左右军政大事。”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笑道:

    “人皇的老师,咱大师兄又不是没做过,就是不太管事嘛,何必担心?”

    广成子瞪了眼太乙,将手中玉符扔到桌子上,定声道:

    “不可如此大意,截教这次走了一招好棋。

    这个闻仲看样子,会成为大劫中的重要人物,咱们须得好好琢磨应对。”

    玉鼎真人沉声道:“多做,不如不做,待天机更明显些,再动也不迟。”

    太乙真人习惯性地撇了撇嘴,满脸生无可恋:“行吧,看看哪个现任王子那么倒霉,被咱们支持半个月。”

    阁内其余八位仙人齐齐投来无奈的眼神,太乙真人耸了耸肩。

    身靠玉鼎,自可无惧。

    ……

    与此同时,碧游宫内。

    多宝道人溜溜哒哒,拦下了刚回来找炼器宝材的金灵圣母。

    “金灵师妹,你那徒儿最近十几年有什么收获没?火灵好久没给信儿了,怪担心他们的。”

    “嗯……”

    “遇阻也没事,大劫核心地带,哪有那么容易好渗透的,凡俗污浊、人心复杂,无功而返也不怪他。”

    “事忙,没问,稍后发玉符问他一下。”

    “行吧,也不急。”

第六百六十章 朝歌城夺嫡正热,陈塘关文殊忽来

    朝歌城最近好像有些热闹。

    原本注意力已经挪去商地几处重要关隘的李长寿,不得不将目光暂时挪了回来。

    子受杀将的这场小地震,似乎余波不断。

    李长寿捕捉到了一枚传信玉符自东南方向而来,落入闻仲少师府,不过半个时辰,闻仲暗中离开少师府,赶往玉符飞来的方向。

    应当是回碧游宫汇报工作了。

    闻仲前脚刚走,几道流光飞临朝歌城夜空,却是那几名阐教的【酒楼仙人】再次回返,潜入朝歌城。

    李长寿挑了挑眉。

    直觉告诉他,稍后必有好戏将要上演,继续暗戳戳地观察等待。

    闻仲三日而返,神情颇为舒畅。

    若李长寿所料不错,闻仲应是在碧游宫中,讲述了自己在凡俗这些年的收获,举荐子受为截教凡俗这盘棋的‘帅’棋,且得到了截教支持。

    稳妥起见,李长寿还是对赵公明去信一封,打探清楚了此事。

    与他推断所差不大。

    闻仲回碧游宫后,先是拜见了金灵圣母,而后被金灵圣母带到了多宝道人面前。

    闻仲跪伏告罪,言说自己在商国所见所闻,剖析了商国内外的权力构成,将商人与八百诸侯的关系,解释得颇为详尽。

    而这里面,还有一件事与李长寿有关。

    闻仲竟直接以【大史与帝乙辩,立子受为嗣子】为由,说李长寿支持子受做下任商君。

    于是,截教没有太多犹豫,就定下了全力支持子受成为商君的‘战略规划’。

    李长寿:……

    还好,赵公明的回信中也附上了闻仲走后,多宝师兄的一席话。

    多宝道人说的是:

    “闻仲师侄对那子受储君明显颇为喜爱,有老师对弟子的舐犊之情,话语可信、但不可全信。

    此事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支持子受成为商君,一方面继续观察各路诸侯中,哪家会在后面突然崛起。

    比如那东面的姜家,国富兵强,商王也不得不以联姻之事来稳住姜桓楚。

    两边投注,起码不亏嘛。”

    李长寿这才放下心来,当真怕截教一拍大腿,就确定了未来的路途。

    还是要走走看看,再决断也不迟。

    闻仲回返朝歌城后不过几日,阐教的‘酒楼仙人’就开始暗中活跃了起来。

    他们先是显露异术,吸引城中达官贵人的注意,而后与这些权贵互相熟络,给一些不增寿元、治病救灾的丹药和符咒,就成了朝歌城贵族圈的座上宾。

    凡人向往无非延年益寿、无病无灾,这一点虽然有些不太光明正大,但却拿捏得恰到好处。

    李长寿由此断定,必是阐教的几位师兄在背后指点。

    究其原因,很可能也是也因闻仲与子受走的太近。

    于是,李长寿……又稳了一手。

    一封书信送去太乙真人洞府,很快就得了太乙真人回信。

    太乙真人信中提及,他们阐教确实忧虑那截教三代弟子闻仲,现如今在朝歌城中的地位,以及今后发展潜力。

    按广成子师兄的意思,他们阐教最起码,要跟截教在这件事上‘对标’。

    故,阐教也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支持微子启,宣扬微子启为帝乙长子的身份。

    其二,在子受身旁安插阐教弟子,并逐步取得子受信任,制衡闻仲。

    这阐教,也是老制衡了。

    朝歌城夺嫡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双方最先入场的都是些三代弟子,闻仲经李长寿两次点拨后,也开始迅速适应起了勾心斗角的日子。

    这个阶段,双方交手主要集中在拉拢朝臣、将领之上。

    子受与闻仲走了一步好棋。

    他们选中了军武世家黄滚之子黄飞虎,悉心培养。

    子受与黄飞虎本就是自小熟识,后者精通兵法、武艺超群,有生撕虎豹之力,本就是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子受力保黄飞虎,扶持黄飞虎在军中不断晋升。

    黄飞虎本身颇为争气,三年内几次外出征讨,接连获胜。

    黄滚早已是界牌关总兵,为封疆大吏,与不少老牌世家相交密切。

    子受殿前进言,帝乙欣然准许,黄飞虎受封虎狼大将,负责镇守朝歌城,统领朝歌城外城军务。

    这相当于将半个朝歌城,提前交到了子受手中。

    阐教为此做出反应,‘三大士天团’来了普贤与慈航,连同赤精子,一同共谋朝歌城之事。

    不多久,城内流言四起,很快又出现了李长寿似曾相识的一招……

    朝歌城北侧大河枯竭三日,河床淤泥中出现了一面古碑,其上刻着四个大字:

    【商断子受】。

    此事在朝歌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又几日,历代商君陵墓接连出现缝隙,甚至有两座陵墓还直接坍塌了下去。

    帝乙为此辗转难眠。

    洪荒中的凡人,不得不迷信,也不得不相信神鬼之说。

    少师府,闻仲急得白了头发,急忙对玉虚宫求援,请来了龟灵圣母与无当圣母。

    还好,金灵圣母没直接来朝歌城拔剑……

    双方接连出招、隔空角力,也无所谓阴损与否,有用就行。

    李长寿纯粹看个热闹,天天在大史府半个小板凳,仙识向外一放,各类情形自心底而来。

    这场戏,好看虽好看,就是有点‘费’帝乙。

    原本还能在商君位置上多撑几年的帝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了下去,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交班也就在这三四年内了。

    这就进一步催发了朝歌城内的权斗。

    当顶级仙道势力开始干涉凡俗王权,必然会冲击凡俗原有秩序,出现一系列魔幻事件。

    而当阐教一位仙人提出,他们暗中接近王宫,直接修改帝乙的记忆……

    一直看戏的李长寿,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人皇开玩笑。

    如今天地人三界秩序中,人皇虽然只是凡人,却容不得随意拨弄。

    李长寿宽袖一挥,大史府兵卫、家丁们几乎跑断腿,朝歌城中编织的暗网,迅速浮出水面,让阐、截两教都有些措手不及。

    先是大王殿上,二十九位大臣联名上奏,言说朝歌城内流言四起、方士流窜,意图扰乱朝纲,理应彻查此事。

    而后,女祭团奏请,将本该在三年后的天地大祭,提前到月后的吉日吉时,祭祀先祖、拜祭天帝,祈国运昌隆、风调雨顺。

    商君思虑许久,将此事答应了下来,朝歌城内外当即忙碌了起来。

    阐教打起了这次大祭的主意,在外做了诸多布置,准备让子受出丑,丢掉嗣子之位。

    截教对此早有预料,自是暗中护持,要让子受平稳完成拜祭之事。

    然而,到了当日。

    商君缓缓爬上朝歌城正中高台、子受尚未向前时,空中忽有金光弥漫,四面天际传来闷雷之声。

    商君见状大喜,有些颤抖地唱完了祷祝文,那金光化作两队金甲神将,自空中飞驰而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浩瀚天威!

    看那领头神将,一身浅红长裙,外套锁子金甲,窈窕身段越发火热,但自身却又有难掩的威严,让凡人不敢直视。

    自是有琴玄雅。

    本次出差补助,三万灵石。

    有琴玄雅飞临空中,低头凝视着下方苍老的商君,目光扫过城中各处,淡定又如百灵鸟般的嗓音传遍各处:

    “奉昊天金阙弥罗至真玉皇上帝之命!

    商国为凡俗之中,受天庭庇护,胆敢以术法扰乱商国朝纲者,列为妖魔,为天庭之敌。”

    言罢,有琴玄雅转身就走,马尾辫在空中甩出了一个潇洒不羁,甩出了一个威风凛凛。

    “先祖!”

    那商君认出有琴玄雅身份,禁不住高声呼喊:

    “先祖可否带寡人一同归去!”

    有琴玄雅秀眉轻皱,低头看了眼那颤巍巍的帝乙,本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她,听到了少许传声,立刻回道:

    “既为人皇,何以辜负臣民?

    仙凡有别,人道有人道的昌盛,仙道有仙道的苦楚,你自好生做你的君王,若无昧良心之事,天地自不会亏待于你。”

    言罢,空中金光收束,有琴玄雅与两队神将齐齐升空消失不见。

    有琴玄雅刚走,阐截两教立刻将今日的计划喊停,双方安插的弟子暂时退出朝歌城,从后再议。

    有琴玄雅的身份,两教自是知晓。

    她虽修为不高,却是天庭女战神,人教仙宗度仙门走出的弟子,太白星君李长庚颇为信任的师妹。

    今日她现身朝歌城,可以有数重解读,基本等同于主劫之人在两教大师兄耳旁呼喊:

    【过界了,停一停。】

    细细体会,却又是在提醒阐截两教,夺嫡之争不可涉及当代人皇自身。

    大祭之后,朝歌城总算平静了下来。

    但这平静不过持续了两个月,军中再生骚乱,黄飞虎的副将被人暗杀,死的无比蹊跷。

    这夺嫡之战,已开始现出血光。

    李长寿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阐截两教互相折腾,坚守着自己身为‘裁判员’的准则。

    第一,绝对不意气用……咳,拿错剧本了。

    他的准则其实也简单,就是不可对人皇出手,不可对无辜凡人出手,除此之外也只剩最后一条:

    能在朝歌城博弈的,仅限阐截两教。

    ……

    夜深人静时,临海陈塘关。

    李府后院,李长寿的纸道人、高级家丁王长安,已是回了自己独栋住所,躺在床上安眠。

    近来他还得了个新差事,教导金吒认字识字。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与李靖有什么义父义子的关系,但看金吒时,还真有点看大孙贼的感觉。

    呸!

    牢记纯阳使命,心态保持年轻!

    夜风带来了少许话语声,却是李靖与殷夫人在说些枕边话。

    陈塘关在凡俗边缘,这里与朝歌城几乎断了联系,只有半个月一次的差役会带来朝歌城的消息,以及各部军令、政令。

    当然,这里的赋税也是要如数送去朝歌城,因路途遥远,运送的队伍三年才启程一次。

    陈塘关要面对的外敌,不只是些流寇、蛮夷,还有经常会出现的妖兽;

    再加上陈塘关还是陈塘镇时,这里就有不少人族炼气士留下,虽水平都不算太高,但确实流传有皮毛的炼气法。

    殷夫人本是大殷城中的普通权贵家庭,对修行全然不知,但在李靖的相助下,如今也已是入了门的炼气士,寿元增长之余,自身也是青春常驻,却又有三分成熟风韵。

    李靖与殷氏恩爱如初,若无军务政务、必是在他自家爱屋。

    那当真是……

    夜夜笙歌、呓语厮磨、醉生梦死,仿佛第二天太阳星不再升起一般。

    李长寿的风语咒若是在夜晚来不及收起,总能把自己听的面红耳赤,颇为尴尬。

    这不,木吒都已是在路上了。

    且说今夜,那殷夫人轻声说着:“唉,这朝歌城的乱象,何时才是个头呢,现在已是蔓延到军中了。”

    “大王子心有不服,三王子得位有些牵强,同母同父却因出生时机不同,一个做臣、一个做君……”

    李靖轻叹了几声,笑道:“夫人,咱们就不要担心这个了,天高君远,守护好陈塘关就是了。”

    “族中还有不少亲友为官,如何能不担心?”

    殷氏问道:“夫君,你是仙人,可知这朝歌城中是否真的有仙人作乱?”

    “有自是有的,只是都躲在暗处,不好多说,”李靖沉声道,“夫人你也知,咱们义父是仙人中顶尖的存在。

    他早年定下的这般规矩,便是仙凡分离,仙人不可干涉凡俗,凡俗君主不可求仙。

    商国祖训也是这般,此前大王恳请商国先祖带他离去,也是犯了忌讳,为此还遭了几夜噩梦。”

    “夫君你说,大王还能撑多久?”

    “这个不好说,但夫人呐,”李靖轻笑了声,“你我再不宽衣就寝,为夫可就撑不住了。”

    后面的内容,就是李长寿判断出,电视台不让播的。

    风语咒暂时关闭,李长寿心神刚要挪走,忽而察觉天边有流光远远飞来。

    仔细感应,这流光之内却是阐教之仙。

    文殊?

    要来收走金吒?

    这大晚上的,不怕耽误人两口子恩爱吗?

    李长寿翻身坐起,心底思忖要不要提醒截教一下,那文殊已是改做驾云,自空中缓缓落向总兵府。

    这文殊也是中年面容,一身考究的灰色道袍,身周缠绕着清雅之道韵,此刻面露微笑,也有浓浓的亲和感。

    离地数十丈高,文殊停下云头,嗓音传遍李府各处:

    “李靖贤侄可在家中?”

    李府后院,殷氏匆忙扣起半解的裙衫,李靖连忙披上自己的甲胄;待收拾妥当,这才关闭房屋周遭数重结界,相携而出。

    多少有些狼狈。

第六百六十一章 很 有 精 神

    文殊,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全称文殊广法天尊,自身实力全面发展,在阐教十二金仙中,属于法力居中、神通居中、宝物居中的中游水准。

    但在洪荒大环境而言,这已算是一位大神通者。

    此刻,文殊背负双手站在云上,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注视着后院金吒的屋子,似乎已经在打量自己的爱徒。

    他来收徒,其实是得了圣人老师的指点。

    稍后如何开口?

    无论如何开口,自不能说‘收徒挡灾’之事,他们阐教十二金仙好歹也是要面子的。

    李靖此时已在院中站定,对着空中文殊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在下陈塘关总兵李靖,不知前辈您是……”

    “文殊,玉虚宫炼气士。”

    文殊广法天尊站在云上淡然道:“贫道静极思动,细细推算,缘自陈塘关而起。

    李靖,你可有子嗣?”

    李靖怔了下,随之就明白这位大仙的来意。

    阐教十二金仙、圣人弟子,洪荒真正的顶尖高手之流,竟要收他儿子为弟子!

    这!

    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嘛。

    李靖不由回想起了,自己当年那一跪之后的遭遇。

    那时,当真是走在路上,被老翁撞一下就是了不得的某某大仙,被人拿宝物碰一下,对方就是哪位圣人弟子……

    今日这文殊前来,想收金吒为徒,那是看金吒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吗?

    还不是因自己稀里糊涂认的义父大人!

    念及于此,李靖心底已是有了主意,对文殊拱拱手,笑道:

    “这位前辈,犬子名为李金吒,只是如今尚且年幼,我与夫人将他视若珍宝,不忍让他此时就离开身旁,去寻仙求道。”

    此言一出,殷氏略微有些惊奇。

    此前李靖还说着,想给金吒拜个名师,修仙寻真,求长生逍遥……

    文殊闻言更是略微皱眉,笑意也收了起来,凝视着下方含笑的李靖。

    高级家丁的独栋小屋中,李长寿也是眼前一亮。

    这李靖,有点意思。

    就听文殊道:“李靖你可知,而今大劫在即,非圣人大教不可护持自身?”

    李靖面露正色,沉声道:“李靖对此不甚明了,心底志向只是守护陈塘关一地平安,守护妻儿周全。

    前辈,我与夫人当真舍不得我儿此时离开身侧。

    我尚未教他太多做人的道理,未教他足够的礼数,也未告诉他一个男儿该有那些担当。

    还请前辈……勿怪。”

    文殊眉头紧皱,云头自空中缓缓落下,悬停在李靖府邸十丈高处。

    他就这般大摇大摆、毫无遮掩,让李府不少巡逻卫士目睹,引发些许骚乱。

    文殊袖袍挥动,顺势做负手状,定声道:

    “李靖,贫道知你是人教弟子,然不过是度厄师兄之记名弟子。

    今贫道亲来,欲收你子金吒为衣钵传人,你可有不满之处?又或是觉得,贫道这阐教十二金仙、玉虚宫炼气士的名号,分量有些轻了?”

    “前辈您何出此言?”

    李靖故作惶恐状,低头道:“实乃义父曾有教导,让李靖做个负责尽职的好父亲。

    父亲的职责,就是为儿女树立起正确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

    李靖尚未能完成对金吒的教导,实不愿金吒就此离开身边,以免他自己走错了路径,悔之晚矣。”

    文殊双眼一眯,淡淡威压显露。

    “你的意思,莫非是觉得贫道教导金吒,会让他走上岔路?”

    “不敢,不敢。”

    李靖在袖中取出一只被磨掉了棱角的玉简,低声道:“这是义父给的教导,若前辈不信,敬请过目。”

    后院角落中,李长寿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没想到,他当年给李靖的书册,对李靖真的有了如此深厚的影响。

    不错,还是要继续保持。

    文殊自是不可能去接那玉符,此时面子上已挂不住,却又不敢直接得罪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太白星君。

    他只能冷哼一声,淡然道:

    “既然如此,贫道先去天庭太白宫走一趟!”

    言罢一甩衣袖,转身飞去天际,身形转眼消失不见。

    李靖稍微松了口气,转身与夫人对视一眼,两人也没了雅性,相约走去了后院金吒的住处。

    李长寿想了想,心神挪回了太白宫中。

    稳一手,虽然知道文殊不会真的过来,但他还是招来守卫此地的天将,言说自己闭关几年,不见外客。

    做完这些,李长寿又不由动了些心念。

    要不让金吒改嫁、呸,改拜截教?

    李长寿心底仔细思索一阵,还是否了这般念头。

    虽然自己跟截教不少圣人弟子交好,但截教的弊病确实太多。

    客观一点,说截教藏污纳垢并不过分,只是因截教仙义字当先、更有人情味,才让自己感觉亲近。

    阐教人情味虽然淡了许多,但总体而言,却相对更守规矩,自身业障更少。

    若是为了金吒和李家好,就不能强求让金吒拜入截教。

    罢了,此事最好还是顺其自然。

    李长寿此时倒是来了兴致,想看金吒到底是否还是拜师文殊,是否注定是要与文殊一同投奔佛门……

    李靖当日那一跪,似乎还真的改变了点什么。

    且说文殊走后,李靖与殷氏到了金吒房门外,跟房中丫鬟打了个招呼,站在窗外注视着金吒熟睡的小脸,各自轻叹。

    李靖有所预感,这位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文殊广法天尊还会再来收徒,到时自己就算再不舍,也要考虑阐教的颜面。

    “夫人,我与你商量一件事……”

    第二日一早。

    李靖身着甲胄,早早在金吒门外等候,待金吒睡醒,板着脸让金吒换上短衫长裤,随自己去军营一趟。

    李府门前,李靖翻身上马,对金吒伸出大手。

    ——在陈塘关中,李靖大多时候都是骑马进出,避免引起百姓对修仙之事的向往,从而荒废了农桑。

    此时金吒不过一孩童,虽有些惧怕,但还是任由父亲将自己拽起、放到身前,跃马出得雄关之西。

    就是,颠得金吒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李靖行至军营,甲士纷纷围观、将领高呼少将,又有对李靖忠心耿耿的家臣,对金吒投来温和的笑意。

    李靖命人收拾营帐,添了一张小床,对金吒语重心长地道:

    “平日里为父事务繁忙,没能好好陪你,我知你自小聪明,现在也算早早懂事。

    今日开始,你就与我在军营中住百天,为父与你寸步不离。”

    金吒眨着那双大眼,小声问:

    “可是父亲,您平时不是每天晚上都回去跟娘亲团聚吗?”

    “……”

    ‘傻孩子,为父想的是,等你晚上在军营睡熟了,也施遁法回去陪你娘亲。’

    当然,这话李靖是不能说出来的。

    李靖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金吒,完全不回答金吒的提问,只是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学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可是父亲,孩儿现在就是男子汉呀,长安叔说了,男子汉就是站着撒尿的,金吒是站着的呀。”

    “这个王长安!”

    李靖没好气地呛了一声,正色道:

    “这不一样,所谓的男子汉,必须有坚毅的精神、坚定的信念、铁打的体魄。

    你还太小,此时只是个孩童。”

    金吒禁不住歪了下头,用稚嫩的嗓音道:

    “可是父亲,我们都是血肉之躯呀,长安叔说了,血肉之躯都是怕疼的,不用装作不怕疼。”

    李靖:……

    “王长安还说什么了?”

    金吒眨眨眼:“可是父亲,您为什么生气呢?长安叔说的对呀。”

    李靖额头蹦起十字青筋,正要发火,突然想到了《父爱如山》中有这般格言:

    【你自己的孩子如果自己不去教导,就会有别人替你去教导;

    正如,你的道侣自己不去照顾,就会有别人替你去照顾。】

    原来是这般。

    李靖顿时又有所感悟,抬手揉了揉金吒的脑袋,低声道:

    “儿子,为父可能要将你送到一处遥远的所在学习本领,在去之前,为父想尽量告诉你,如何做个男人,如何做个好人。”

    “可……”

    “好了,别可是了!在这里玩一会,为父去召集众将,给你介绍认识一些叔伯。”

    “哦,”金吒乖巧地应了声,注视着李靖那宽阔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

    于是,第二日。

    “打起精神——好!很有精神!”

    “没有劲,听不见!重新喊!”

    “你特娘的没吃饭是不是!这么刺枪,去给妖兽送饭啊!”

    军中演武,李靖坐在主将座位上,金吒小小的身子躲在侧旁圈椅中,小脸煞白地看着在前方大片空地舞刀弄枪的精锐士兵。

    李靖暗中观察金吒,发现金吒只是面色有些发白,却并未有其他异样,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军中有煞气,金吒尚未修行,小小年纪就能抵挡这般煞气,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接下来的百日,李靖带着金吒在军营内外不断活动,让金吒体会操训之苦,让金吒与一些性情豪迈的将军交流。

    按太白星君所赐的‘育儿宝典’指点的那般,李靖在金吒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一颗对军武向往的种子。

    这颗种子,已开始发芽。

    李长寿注视着这一幕幕,对此也是颇为满意,并决定暗中助李靖一把。

    来点更刺激的!

    李靖与金吒约定的百日之期前一日,军中忽有急报,说有只妖兽在田野发疯,糟蹋了不少粮食,似是此前吃了人后逃走的凶妖。

    李靖当即点兵,思虑一二后,还是将金吒带上,率军中实力最强的几名将军同往。

    那妖兽,自是李长寿静心挑选的业障大妖,此时已毁了神智,且暗中限定了这妖兽的活动范围。

    待李靖赶来,这妖兽坏了不少村舍,因村民撤走及时,并未有凡人伤亡。

    李靖见状,将金吒扔给副将,拔剑冲了上去,与那妖兽一番大战,将妖兽斩于田野,命兵将处置尸身、抚恤受损村民。

    金吒此时虽是受了刺激,但看自家父亲的目光,已满是小星星……

    田间地头,一片废墟中。

    李靖牵着金吒的慢慢走过,满是感慨地叹了声。

    “金吒?”

    “父亲,孩儿在。”

    “你且记得,”李靖道,“无论你走到何时,行到何处,你的出身是人族。

    这个天地很广阔,广阔到能让你我感觉到自身渺小,但这个天地又很狭窄,狭窄到不同种族为了生存大打出手。

    妖族是万灵吸纳日月精华化形而成,心术不正者被称之为妖邪,与人族是死敌,就如今日这只妖兽。

    我辈男儿,就当在这般妖邪的爪牙下,护持弱者、保护不能修行的凡人。

    为父不求你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但求你做个,路见不平且自己有余力时,能仗义出手的好人。

    人这个字,便是互相支撑之意。”

    金吒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定声道:“孩儿记住了。”

    “这边走,”李靖指了一片池塘,“为父今天为你讲讲一位奇人,他是为父最为崇敬之人。”

    “那是父亲您的师父吗?”

    金吒歪头问。

    李靖笑了笑,目中带着少许向往,缓声道:

    “不是,你的师爷是昆仑山度厄真人,但为父只见过一面。

    为父在山中修行时,受了这位奇人颇多关照,才有今日这般际遇与修为。

    他,就是天庭的第一星君、太白金星李长庚。

    你今后会在不同的生灵口中听到这个名讳,但切记,不可对他有任何不敬……”

    日头渐渐西斜,将这对父子的影子慢慢拉长、拉远,也将李靖的嗓音揉碎在风中。

    ……

    陈塘关,李府中。

    李长寿的纸道人伸了个懒腰,目中满是安然,没有继续听下去。

    嗯,面薄,听不得别人吹自己。

    他此时的心情,也是颇为感慨,有一种自己此前付出没有白费的满足感。

    原本的李靖如何如何,已经是不重要了。

    现在的李靖,重视家庭教育,懂得如何去引导自己孩子建立起正确的三观,又能恰到好处的保持威严与温暖。

    这就对了嘛。

    稍后等灵珠子转世成哪吒,被这样的李靖教导,怎么也不可能太暴躁吧?

    李长寿轻笑了声,随之又想起了什么,心神收束回归太白宫,又启动了一只躲藏在中神洲坊镇中的纸道人,驾云赶去乾元山。

    他还是要叮嘱太乙真人,让他守好灵珠子的胎灵,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必要时,可去三友小院中,请一道圣人法旨,护持灵珠子平稳转世。

    太乙真人此刻也已隐隐感知到了灵珠子的天命,似是天道早已为灵珠子定下了投胎转世之地,自己只需等待时机,天道自会给提醒。

    太乙真人虽斗法的本领有些稀松,但道境委实不低,这般感知也不得不信。

    于是,太乙瞪着眼珠问李长寿:

    “你这家伙,是不是早已知灵珠子的转世该去何处?”

    李长寿只是笑而不语,指了指天,做了个封嘴的动作,随后轻笑几声,纸道人自行消融,留下太乙真人一阵干瞪眼。

    又两年后,文殊再临陈塘关。

    这次他还带着黄龙真人与普贤真人,绝口不提自己放过的狠话。

    去找太白金星云云。

    此次,由黄龙真人这个老好人开路,装作凡人混入陈塘关,再来李靖府上拜访。

    三位圣人亲传登门,许诺给与金吒最好的功法、最好的修道环境,成为阐教名副其实的三代弟子……

    李靖也是着实有些心动。

    再加上,这次文殊没了此前傲气,主动对李靖赔礼。

    李靖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让金吒奉茶拜师。

    文殊满心欢喜,看金吒也是越看越喜欢,与普贤一起赐下诸多宝物。

    黄龙扶须轻笑,给了几门神通术法。

    顺带,普贤掐指一算,笑道:“李总兵,尊夫人是否又有了身孕?”

    李靖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正当李家其乐融融时,一则消息自朝歌城‘震’出,迅速传往天南海北。

    商君帝乙,升霞而去。

    朝歌城,大史府中,李长寿这具已经‘苍老不堪’的纸道人静静坐在圈椅中,仙识扫过,不由眯眼轻笑。

    今晚的朝歌城,很有精神。

第六百六十二章 《帝·辛》

    “大人,宫中有侍卫传令,让您立刻进宫一趟。”

    书房外,府内老管家的嗓音带着几分疲倦与惶恐,这位在大史府做差十数年的老汉,明显察觉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

    书房门打开,李长寿缓步走了出来。

    这具纸道人身着暗红宽袍,苍白的长发束起鹤冠,还是那般精神矍铄,一如多年前刚入住此地那般从容,且精力旺盛。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一封信,递到了这老管家手中,笑道:

    “今夜我去王宫后,你就锁上大门,让府内的兵卫不要随意外出,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已去王宫之中。

    等明日各处安稳了,你将这封信打开,里面有打开我书房柜子的办法,里面的钱财,你就给府内的人分了吧。

    也算是你我一场缘法。”

    那老管家握着信封的手有些颤抖,“大人,您这是……现在城内风言风语传的厉害,前几日都在说大王病重,您、您可别出什么事!”

    “并非出事,而是该离开了,”李长寿抬手拍拍老管家的肩头,“莫要多想。”

    言罢,李长寿脚下生出一缕烟雾,将自身缓缓托起半丈,身形一转直接出现在前院无人处,不急不缓地走向门庭。

    那管家张张嘴,却只是低头对着李长寿纸道人的背影跪伏了下去,在夜色中留下一声轻叹,似是在感激这些年的关照。

    李长寿出得府门,大队甲士一拥而上将府门围了起来,一名中年将领向前抱拳、低头,高声呼喊:

    “大人,大宰请您即刻入宫,末将已为您备好马车。”

    “不是牛车啊?”李长寿皱了皱眉,老气横秋地道一句:“我这老胳膊老腿,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颠簸。”

    那将军尴尬一笑,低声道:“事态紧急,还请您迁就一下,若是颠了您,末将砍了那赶车的脑袋!”

    正牵马车过来的两名兵卫禁不住哆嗦了下。

    “不至于,不至于。”

    李长寿摆摆手,一个健步迈上车架,把旁边一群甲士看得眼都直了。

    这要是放李长寿蓝星老家,旁边这群年轻人估计要齐声称颂:

    【卧槽,这老大爷,哎哟哟,卧槽……】

    放南洲俗世也就只能一句:这老大人,身子骨当真硬朗。

    车辕咕噜噜地转动,李长寿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一路朝王宫疾驰而去。

    同一时刻,大王宫周围的众大臣府邸外,一辆辆牛车、马车在兵卫的护持下赶赴王宫。

    此前数日,朝歌城内风声鹤唳。

    老王的身体每况愈下,此时已近乎油尽灯枯;三位王子在王宫内守候,朝政暂由大宰执掌。

    此时大宰深夜召集众大臣,无外乎一件事。

    王已经不行了。

    李长寿却知,帝乙在两个时辰前已死去,朝歌城上空曾有人皇气运显化的苍龙现行,随后自行散去。

    此时用望气之法观察朝歌城,能见朝歌城上空云蒸霞蔚,一片紫红色的云雾不断翻涌。

    那正是尚未重聚的人皇气运,代表着此时人皇之位悬而未决。

    虽子受是嗣子,但王宫中必然出现了变故,不然不至于拖延两个时辰。

    凡俗、王位、贪欲、私心……

    这一夜,当真适合玉鼎师兄来此地悟道。

    不多时……

    “大史大人,已到了。”

    “嗯,”李长寿应了声,掀开车帘,被兵卫扶下车架。

    周遭,一架架车马横七竖八地停放着,一位位老臣被接连搀扶下来,快步赶向大王寝宫。

    那些急促的脚步声,宛若雨扫芭蕉,又似败军乱涌。

    李长寿混在老臣群中,不断有人凑过来想说句话,都被他用手势制止。

    很快,这批大臣便赶到了寝宫前。

    此地已聚了上百名文臣武将,但有资格进去者少之又少。

    “大史大人!”

    有老臣高呼一声,前方围着的众大臣努力让出一条路,李长寿疾步前行,皱眉进了虚掩的宫门。

    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宫殿内有些阴暗,似乎是为了刻意凸显此时压抑的氛围。

    向前走,朝中十数位文武大臣聚在大殿正中的床榻前,李长寿定睛看去,竟都是些封神榜上有名、自己小本本上暗戳戳记下之人。

    比干,年富力强,有七窍玲珑心,掌大商刑罚。

    杜元铣,司天监大臣,研究天文星象,知晓节气变化,定大商每年耕种之月份。

    梅伯,谏言大夫,主如何与大王怄气。

    商容,外尹,本是主内务大臣,与大宰分管内外,但因商君忌讳,此时只是虚职。

    还有初现老态之闻仲,王子少师,辅佐王子……

    等等。

    李长寿暗中计算,却发现那本有资格入内的黄飞虎,此刻却不在殿内。

    在这些大臣之前,便是跪在床边的三位王子,各自低头不语。

    子受是嫡长子,跪在最前,身后两个中年文士,便是他的大哥和二哥,微子启、微仲衍。

    李长寿的脚步声,引来道道目光注视,微子启与微仲衍都对他投来善意的目光。

    唯独子受,只是跪伏在床前,丝毫不动。

    那白发苍苍的大宰快步迎来,低声道:“大史,你总算来了,大王已是升仙而去,还请你写下史言,流传后世。”

    李长寿虚弱地咳嗦两声,自袖中拿出一方华美的布帛。

    “写好了。”

    “写!”大宰瞪了眼李长寿,几位老臣皱眉看了过来。

    李长寿低声道:“万无一失,有备无患。”

    那大宰将布帛打开,靠去侧旁灯台,仔细读了一遍,而后缓缓点头。

    “既如此,老臣就去对众大臣宣告大王升仙之事,还请三位王子勿忘执礼。”

    言罢,大宰端着布帛,命宫人打开宫门,用一种独有的强调,高声呼喊:

    “大王!崩!”

    殿外众臣齐齐安静了下来,床边子受哽咽高呼:

    “父王!”

    微子启、微仲衍齐声高呼,比干低头垂泪,众大臣尽皆躬身呜咽,大殿角落中传来女眷痛哭声。

    哭声自大王寝宫朝各处蔓延,不多时王宫内尽是呜咽之声。

    这是礼,须得尊,不哭那是要治罪的。

    一个时辰后,哭声息止。

    大宰高声呼喊,命女祭向前祈祷诵经,此过程要持续一日一夜。

    随之,大宰便道:

    “还请三位王子与各位大臣,移步王殿。

    商不可一日无王,大王最后的旨意已在老臣手中,各位方才也是亲眼见证。

    一切,以此旨为定!”

    李长寿不由心底暗笑。

    帝乙咽气是在自己来此地时的两个时辰前,这道旨意是自己来此地时的一个半时辰前。

    当时帝乙像是回光返照,其实不过是一些法术把戏罢了。

    天庭定下的规则,是不可动人皇,而帝乙咽气时人皇气运已崩,不过一具尸身。

    这把戏看似浅薄,却相当有用。

    三位王子起身,各自低头后退,一声不响朝殿外而去,众老臣在后跟随。

    闻仲趁机到了李长寿身侧,略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声一叹,并未多说什么。

    很快,刚才还在痛哭的臣子如潮水般退去,整个大殿仅剩几名女祭开始蹦蹦跳跳,颇显寂寥。

    一代天子一代臣,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半个时辰后,大王殿中。

    空荡荡的王座前,大宰将手中布帛缓缓摊开,那有些气短的朗读声,开始在殿内来回飘荡。

    下方三位王子呈品字站立,子受居于前,低头听宣。

    微子启与微仲衍站在靠后位置,二人对视一眼,嘴角笑容颇有深意。

    就听大宰道:

    “寡人一生,虽征战外方、扩国之疆土,俘敌百万众,扬先祖之威,然无功有过。

    大商而今,内忧难解,外患重重。

    寡人慎思虑,犹觉子受年幼,过于锋芒,王位若传之他手,恐精进不足,国分崩离析。

    子启为长子,治学上进,谦逊待人,可托付王位。”

    大宰声音一顿,低头看向下方三位王子。

    大殿内落针可闻,一股难言的压抑感,让不少文臣武将屏住呼吸。

    大宰沉声道:“子受王子,可有异议?”

    子受默然不语,却挺直腰杆,闭上双眼。

    微子启略微皱眉,一旁微仲衍却长叹一声,缓声道:“没想到,父王会在最后的时刻改变主意。

    子启兄长相对我与子受,确实更为沉稳,有国君之风度。”

    正此时,一名身形魁梧的将领自武将阵列迈步而出,高声道:

    “敢问大宰!大王的这道旨意是何时定的,末将为何未听闻过?”

    又有武将道:“这旨意当真是大王所写?自今日之前,大王对子受王子都是赞不绝口,为何会突然更改嗣子人选。”

    “鲁雄将军!”

    有文臣怒斥:“你在教大王做事?!”

    那名为鲁雄的武将骂道:“末将对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只是此事着实蹊跷,须得问明查清!”

    “鲁雄将军,”那大宰叹道,“此前大王弥留之际,命我等打开枕边密匣,从其中拿出了这道旨意。

    此事,六卿之中有五位曾见,两位王叔也亲眼所见。”

    文臣之首的比干缓缓点头,大臣阵列侧旁、本身没什么具体职位的胥余,也是慢慢点头。

    众武将大多皱眉有所不解,半数文臣却是目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李长寿在侧旁静静看着,他其实也想知道,子受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登临王位,是否会在今夜,露出他残暴不仁的一面。

    还挺期待。

    “三弟。”

    微子启开口呼唤,叹道:“莫要因此事伤心,此王位当你我三兄弟共享之。”

    子受全然不语,静静站在那,背影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这并非修行道境产生的威压,而是纯粹的威严。

    如山岳、如苍穹、如四海碧波!

    “三弟,”微仲衍向前踏出半步,正色道:“群臣之前,莫要让长兄难堪,为兄知道你不舍王位,但这也是父王的旨意……”

    “闹够了吗?”

    子受低声喃喃,让微仲衍略有些不解。

    微仲衍正要继续开口,子受却淡然道:“群臣退避,不退者斩。”

    “这……”

    “王子,你如何发号施令?”

    “我等具为先王任命之臣,为何不可在此?”

    锵!

    锵锵!

    武将阵列,大批将领竟在腿甲之中拔出短剑,持剑逼向侧旁众文臣,杀气腾腾。

    众臣连忙后退,子受又道:“此前曾在我父王床前的各位留下。”

    那微子启振臂高呼:

    “且慢!你们要反了不成!”

    众将不答,只是驱赶文臣,与文臣一同出了大殿,将殿门紧紧关闭。

    哐!

    那微子启面色涨红,转身怒视子受。

    “子受!你莫非连父王的旨意都不尊了?!”

    子受此刻已是转过身来,有些冰冷的双眸凝视着自己兄长,让后者下意识后退半步,精美的袍子都有了褶皱。

    “那是不是父王的旨意,你我心知肚明。

    我一直敬你为兄长,但你竟用父王尸身做这般谋算!

    当真我不知那方外之士的异术?”

    那大宰忙道:“三王子……”

    “闭嘴!”

    子受扭头怒视,殿外恰好有雷霆闪耀,竟吓的那大宰抬手捂住胸口,几乎要昏阙过去。

    正此时,殿外传来阵阵衣甲摩擦的声响,似有大批甲士蜂拥而来。

    那微子启底气顿时足了些,昂首挺胸,手指子受:

    “三弟,你莫要自持勇武,就可吓住为兄与诸位大臣!这朝歌城,今夜由不得你做主!”

    “是吗?”

    子受嘴角撇了下,走向高台王座,又在台阶上转过身来,自顾自地坐在台阶中央,目中带着几分怜悯。

    “长兄……大哥,这么多年,你似乎一直没发现一件事。

    自我年幼时,你与你的亲家翁就用各种手段针对于我,投毒、暗杀、意外,无所不用其极,我可曾有一次命危?”

    微子启面色阴沉了下来,冷然道:“此事为兄并不知情。”

    子受身形向后歪着,手肘撑在台阶上,目中带着几分嘲讽。

    他缓声道:

    “为了今夜,你花费了三年的功夫,暗中收服了城中卫军统帅、王宫亲卫十二位将领,为此丑态百出,许诺越扔越大。

    你今夜成为王,就会再多十数方国。

    大哥,你可曾想过,我商国弊病为何。”

    微子启淡然道:“商国弊病,在奴在侯。”

    “曾经我也曾这般想,但如今不会了。

    商国弊病,在于你、我、父王,都站在这座冰山上,却想将冰山融成活水,最先掉下去的,便是你我。”

    子受抬手捏了捏鼻梁,“曾经我也以为,只有我看出了咱们商国的病痛。

    直到与大史夜谈了一次,才知,我并非是历代王子中最聪明的。

    大家都能看到这些病痛,也定有不少人想去革新,最后却只是头破血流。

    为何?

    商有八百诸侯,然,商才是最大的诸侯,当大商老了、衰弱了,总有雄心勃勃者站出来。

    商真正的弊病,在于……

    王,不够王。”

    轰隆隆——

    殿外雷霆闪耀,随后有大雨倾盆而下。

    伴随着雷声,宫门方向突然传来了杀喊声。

    微子启面色一变,快步朝宫门走出十数步,却又立刻停下,转身怒视台阶上的子受。

    “三弟,你都做了何事!”

    “清理叛军。”

    子受淡定地回答着,略微摇头,淡然道:“你只知谋算,想拖住飞虎,却不知飞虎早做准备,暗自修了自城门到宫门的地道。

    你所收编的那些亲卫将领中,有半数是我的人。”

    微子启双目瞪圆,骂道:“你、你!你算计为兄!”

    “我本不愿内争,但大哥你做得太过。”

    子受道:“少师拿父王旨意,给大宰过目吧。”

    “是!”

    闻仲中气十足地答应一声,快步向前,将手中一张布帛卷轴放到大宰手中,抬手轻轻拍了下大宰的手背。

    大宰呼吸都有些紊乱,颤巍巍地将布帛打开,尽力诵读:

    “寡、寡人自知时日无多,若归去,以子受为王,尔等全力辅佐,护我大商山河。

    将寡人葬于先祖侧旁,不可大丧。”

    微仲衍低声道:“就这些?”

    “就这些……”

    大宰低头看着布帛上的寥寥字迹,“确实,就这些,且是大王的亲笔。”

    微仲衍面色顿时有些苍白。

    此刻,殿外杀喊声已是停歇,宫门打开一条缝隙,一道人影窜了进来,身着金色铠甲,浑身尽被雨水打湿,面容威武、气息绵长。

    正是黄滚之子黄飞虎!

    黄飞虎直接单膝跪地,抱剑禀告:“大王!叛军已清剿!”

    微子启低声道:“不、不可能!我有甲士十万!”

    子受道:“飞虎,今夜敌军几何?”

    黄飞虎定声道:“不过数千散兵游勇聚集宫门处,与亲卫大军里应外合,易如反掌。”

    “不对,你们骗我!”

    微子启面色惨白,扯着嗓子怒吼:“来人!来人!”

    宫门之外静悄悄的,仿佛连群臣的呼吸都被隐去。

    叮铃声响起,却是微子启无力地瘫倒在地。

    子受不再多言,转过身,仰头看着台阶尽头的王座,提起长袍下摆,拾级而上。

    步伐沉稳,目光坚定。

    ‘今日起,大商之荣,先祖基业,由寡人背负。

    大商之弊,养虎之危,由寡人革新。

    八百诸侯不臣者,逐一覆灭。

    五湖四海不贡者,雷霆清扫。

    寡人不信天命!’

    王座前,子受豁然转身,宫门大开,文臣武将低头快步入内,殿内原本留下的十数名大臣沉默不言语。

    不多时,比干居于文臣之首,黄飞虎居于武将之前。

    子受抬起双手,缓缓坐入王座。

    朝歌城上方,那紫红色的氤氲气息中,有金光绽放,而后一条金色苍龙冲天而起,迅速吸纳大商国运,对着天宫无声怒吼。

    ‘寡人,即是天命!’

第六百六十三章 灵珠将转世

    李长寿当初潜入朝歌城,在选择六卿之位时,曾有过慎重思虑,几番对比,最后选定了要坐大史之位。

    当然,选择成为大史的主要原因,绝不是什么‘最清闲的职位’。

    他以卞庄的童贞做保证,如果口是心非,卞庄这辈子都能保持纯阳之身。

    李长寿身为天庭普通权臣,玉帝陛下头号谋臣,洪荒非著名老神仙,人教**师唯一指定小师弟,总不能被凡俗王权之事束缚住。

    史官,算是凡俗王朝中较为特殊的存在,虽然大多数时候,帝王家让史官写什么,史官就必须写什么。

    商国有个规矩,是‘王不罚史’,最多暗中安排个行刺、暴毙之类的。

    大史之位,并不用干太多实事,手底下有一批文吏,负责记录商国的祭祀、征伐、庆典等大事。

    李长寿此前在朝歌城主要负责研究人族历史,偶尔现身,给大家讲一讲人族小故事,说一说轩辕黄帝和他三千个妃子的奇闻异事,就能收获一大笔声望。

    轩辕后宫,洪荒人族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懂的自然懂。

    帝乙气绝、帝辛登位,雨夜发生了不少事,兵荒马乱、尸身填满了宫门门洞,但落在李长寿笔尖,也只剩下一句:

    【帝乙崩,嫡长子子受继位,号帝辛。】

    在大史府衙写下了这一行字,李长寿就将提前准备好的辞呈放在书案上,招来自己几位副手,温声叮嘱几句。

    “大人,您怎么突然要辞官了?”

    李长寿笑道:“年事已高,体力不支,老眼昏花了。”

    言罢,他站起身来,几人连忙向前搀扶,被他抬手阻止。

    在商辞官,不必非要去大王宫中,哪怕是六卿三公,直接留下一封书信就可。

    请辞的理由,年事已高算是较为常用,若是说句【心慕方外,以求逍遥】,那在大商文青眼里,就是真正的‘高洁之士’。

    李长寿也不图什么名声,就用了最简单的请辞理由。

    走出大史府衙,坐在此前就已喊来的牛车上,舒服地半躺在软垫上,看着白云悠悠,朝城门而去。

    没有什么百姓欢送,也没什么人围观。

    正如他来时那般,走时也是静悄悄的。

    没有带走一片云彩,也没带走什么花季少女的梦。

    他在朝歌城继续呆下去已是没太多意义了,帝辛已登位,杀劫的车轱辘已开始飞速转动。

    虽然自己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但天道的剧本还是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他这些年在朝歌城做了什么?

    其实做了很多事,但相对于天地大势,其实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说到底,都没人来送送自己,当真有点……

    “大史!大史大人!”

    有些熟悉的呼喊声自后面追来,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

    得,这个来送的还不如不来。

    牛车在城门外晃晃悠悠地停下,却见闻仲率一批兵卫跃马而来,在后面不断高声招呼。

    李长寿自牛车跳了下来,双手揣在袖中等了一阵;

    闻仲冲到,翻身下马就向前拱手做道揖,颇有些急切地问道:“大史,新王初立,您可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这个,并无不满,”李长寿笑道,“也不能总是在人间玩耍,朝歌城中争端暂时落幕,我也该回去了。”

    闻仲皱眉沉吟,想开口挽留,却自觉与李长寿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只能道:

    “尚未听您多几次教导,您就这般回返,当真是闻仲此生之遗憾。”

    “哈哈哈,”李长寿摆摆手,“少师,哦不,太师客气了。

    来这边坐吧,我与你喝杯酒,聊几句。”

    当下,李长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小树林。

    闻仲连忙跟了上去,又先行走了一步,道:“弟子来做些布置。”

    待走入凡人视线无法触及之处,闻仲开启结界,又点出了桌椅座位,驱赶走了林间蚊虫,摆上了两壶美酒。

    在李长寿入座时,闻仲已是斟满酒杯。

    李长寿笑道:“不必拘谨,一同入座。”

    “是,”闻仲执弟子之礼,端正地坐在李长寿对面,那白发苍苍的模样,也成了中年面貌。

    闻仲轻叹了声,低声道:“让师叔您见笑了,凡尘种种,于师叔而言自是如孩童嬉戏一般……”

    “这你就太低估人族了。”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朝歌城的方向,缓声道:

    “凡人不修行,故私心重、私欲众,凡俗人心之复杂,比之中神洲多数倍数十倍,尤其是在这凡俗朝堂之上。

    沆瀣虽多,也是个历练道心的好去处。

    对了闻仲,帝辛如何处置自己两位兄长?”

    “并未处置,”闻仲笑道,“子受这一点却是不错的,他两位兄长对他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而今也只是赋予闲职、予以府邸拘禁。”

    李长寿奇道:“帝辛莫非是想要仁义之名?”

    闻仲沉吟几声,言道:“朝堂之上,此前与两位王子勾结之党羽,明日满门抄斩。”

    李长寿:……

    “行吧,大概又是什么帝王心术。”

    “师叔觉得子受如何?”闻仲低声问着。

    李长寿笑道:“如今我可不敢对你轻易说这话,等闲你又拿去截教言说,说是我评说帝辛如何如何。

    师侄,如今对你而言,商国太师与截教弟子,孰轻孰重?”

    “自是截教弟子最重,”闻仲正色道,“若无师父栽培,哪有闻仲今日?”

    “然后?”

    “只是,如今我们截教也在寻求突破大劫之法,”闻仲道,“若大劫对应南洲王权变更,岂非对应在了大商之上?

    此前我截教也算又赢了一阵,阐教的同门又退了。”

    李长寿道:“你觉得,这两次截教都赢了吗?”

    闻仲怔了下,反问道:“师叔,难不成我们还输了不成?”

    “不与你多说此事了,”李长寿摇摇头,“我不能拉偏架,对阐截两边当一视同仁。”

    其实,帝辛顺利登位,对截教本身没有任何益处。

    但闻仲与帝辛关系越发密切,截教与大商的联系越发牢固,阐教怕是乐见其成。

    无他,从大教的角度来看,大商改朝换代的可能性依然最高。

    换而言之,子受今日赢了王宫之小局,却不一定能赢天地之大局。

    这大局的主动权,被握持在了帝辛远不能想象的存在掌心。

    “火灵近来如何了?”

    “去边关做了将军,”闻仲苦笑道,“我本想帮师姐,但师姐说要自己混出点名堂,还让我不要插手。”

    “哈哈哈!”

    李长寿抚掌轻笑,“火灵师侄骨子里相当倔强嘛。”

    “唉……”

    闻仲有些低落地叹了口气,言道:“此前就已有不少同门央我,让我在凡俗安排些差事给他们,让他们也来威风威风。

    如今正是大劫之时,若赔进去闻仲一人无所谓,若是将各位同门牵连进来,闻仲心底当真有些不安。”

    “是吗?”

    李长寿眯眼轻笑,言道:“师侄你该不会,想在我这探探口风,看能否让更多截教弟子进入大商吧。”

    “这个……”

    闻仲顿时有些尴尬,起身做了个道揖,忙道:“师叔您当真慧眼如炬,弟子这点小心思,可是瞒不过您。”

    李长寿笑意渐渐收敛,淡然道:“闻仲,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便是替通天师叔打杀了你都不为过。”

    闻仲眉头紧皱,问道:“师叔若觉弟子所做不对,弟子甘愿领罚。

    只是,弟子不知何处不对。”

    李长寿道:“天庭力推仙凡分离,你却让方外之士入南洲为官,本就是逆天之举。”

    闻仲力争:“可师叔,大劫在即,此事不过权宜之计,炼气士入南洲为官,不贪图享乐、不剥取脂膏、不欺压凡人,有何不可?”

    “你非旁人,如何知旁人如你这般?

    若有一仙以凡人取乐,要毁多少凡人一生?”

    李长寿话语稍微停顿,又立刻定声道:“规矩立下只是空文,执行到底的才叫规矩!”

    “那此前弟子与阐教各位同门入凡俗,天庭为何未站出来维护这般规则?”

    “大劫运转,当有棋子,你早已入了棋局之中,”李长寿淡然道,“你当真以为,天庭对此事全然无察?

    那我在此地又是在做何事?

    无非就是看着你们罢了!”

    闻仲不由默然,站在那一阵皱眉。

    李长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道:“道已不同难为谋,闻仲,好自为之吧。”

    “师叔……唉。”

    闻仲低叹了声,还要说话,李长寿已是站起身来,飘然走向自己的牛车,一步迈出已出现在丛林边缘。

    期间流转的浅浅道韵,让闻仲心惊不已,一时甚至忘记了追赶。

    就听得一缕传声入耳,却是李长寿给了他四句劝告:

    “本是仙路长安,何谓红尘纷扰。

    莫等不可收拾,回头再问初心。”

    够浅白吧?

    不会有任何误解吧?

    这闻仲,当真是在一声声‘少师’中迷失了自我,一个截教三代弟子,编排起了整个截教的命途。

    还来找他通融通融!

    若是截教应对大劫的方式,就是龟缩成一团,如龟壳一般。

    那闻仲此时已成了劫运抓住的把柄。

    李长寿当真想将闻仲在此地骂醒,但可惜,如此做一来得罪天道,二来有失公允。

    翻身跳上牛车,李长寿枕着胳膊假寐,赶车的牛夫坐在侧旁,低声吆喝,青牛迈开四蹄,慢悠悠地走向远方。

    待李长寿走后,闻仲自林中走了出来,目中略带迷茫,表情有些失落。

    闻仲开始反思自己做的对还是错,自己是否真的,已将帝辛和大商,摆在了较重的位置上。

    眺望着李长寿所乘牛车,闻仲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直到那牛车绕过一片山丘,消失在那片谷田,这才转身回了朝歌城。

    ‘少师,今日我又新学了三首文赋!’

    ‘少师不必担心,受自出生便怪事连连,屡遭劫难,能活到今日全凭命硬,早已看的开了。’

    ‘少师你说,我大商的疆域是否还能向外扩充?这地图上极北一片雪山之后,可还有天地?’

    ‘少师,大商的弊病,当真只在自身吗?’

    ‘少师……’

    “太师,您要回自己府上,还是去宫中?”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打乱了闻仲的思绪。

    闻仲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是回了城中,离着自己的府邸不远。

    “回府、罢了,去宫中吧。”

    闻仲低声道了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已是商国太师,大权在握,不能再称子受为子受,要喊一声大王了。

    大王,这天地太大,能人太多,你我都只是沧海一粟。

    或许只有长庚师叔这般真正的高人,才能称得上逍遥自在,如意随心。

    但在南洲,在被天规保护,即将成为两教战场的南洲大地上……

    若我闻仲屹立不倒,商之江山一日不崩。

    “驾!”

    闻仲脚掌轻扣马肚,坐下骏马在前方空旷的宫门大路撒蹄疾驰。

    几日后,朝歌城北七八百里处,一座宏伟的庙宇前,一辆牛车缓缓停下,那刚辞官的商国大史,淡定地寻到了此处。

    抬头看一眼大庙的牌匾,李长寿含笑点了点头。

    圣母庙。

    嗯,等会用力忽悠,争取混个荣誉住持当当。

    此正是:

    别朝歌,来庙院,静待商君车架赶。

    帝辛至,大劫起,细数不过十余年。

    于是,九年后。

    ……

    “李靖!这夫妻没得做了!”

    陈塘关,总兵府后院。

    某高级家丁坐在假山阴影的藤椅上,侧旁有侍女撑着大号油布伞,边上有两名家丁摇着蒲扇,再看一看那阁楼中的闹剧。

    舒爽。

    惬意。

    就听李靖有些着急的嗓音传来:

    “夫人,夫人呐,你且听为夫解释!

    金吒修行正佳,咱们不是用留影球看过了?

    他在阐教得了不少关照,如今已是个大小伙,精气神十足,每年也会给咱们来一封书信不是?”

    “我说的是木吒!木吒才九岁!”

    “是,是,这不是因金吒表现优异,给咱们老李家争了口气,这才让阐教高人又寻过来,想收木吒为徒。”

    李靖叹道:“我也不舍得儿子,但儿子拜的师父都是高人,这也都是仙缘。

    那位慈航道人夫人你不也是见了,一看就很慈祥,肯定不会打骂木吒。”

    “你!唉!”

    殷氏轻叹一声,坐在床边轻泣不已。

    李靖向前揽着自家夫人,说几句赔礼的话,又玩笑道:“夫人,如今五行缺三,咱们还是要继续努力才是。

    下个水吒,就全仰仗夫人了!”

    “咱们的孩子可是给你凑五行之数用的?”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李靖笑道,“夫人你也修行了仙法,余生漫漫,咱们多要几个子嗣以后也热闹不是。

    夫人你想,待金吒木吒学成归来,咱们一家热闹安康,岂不是人间美事?”

    “唉,”殷夫人叹道,“下个孩子,咱们带在身边不可吗?”

    “可,”李靖忙道,“我对夫人立誓,三子定亲自教导,不让他外出修行。”

    “这还差不多。”

    “夫人,咱们要不现在就试试,说不得能得个闺女……”

    “呸!现在还是白天呐,堂堂总兵大人也不害臊!”

    李靖顿时一阵轻笑,拥着殷氏站在窗边,眺望着西天的云朵。

    不错,木吒也刚被慈航接走。

    木吒拜师时,还有一点小波折,便是此前‘预定’过的普贤真人也想收徒,最后还是两位真人辩论一番,由慈航道人稳稳胜出。

    木吒拜师前,李靖又故技重施,进行了一遭‘男子汉’教育。

    李靖育儿三板斧——军营操训、讨伐妖物、深入谈心。

    效果确实不错。

    李靖这边已是准备好迎接哪吒的到来了,太乙师兄也不知何时动身。

    不过李长寿提前查了查身边随身携带的地书分册,发现距离哪吒投胎已经不远。

    李长寿虽然不能直接如玉帝陛下那般开挂,无视劫运阻隔、直接推算天道,但借助这些‘小物件’,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讯息。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稳妥。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已是有了腹案,一具纸道人赶去了乾元山。

    稳一手,尽量考虑到方方面面。

    灵珠子,也就是小哪吒,虽然在《x的消失》计划中份量略微不如杨戬,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后生,太白宫铁杆嫡系,不能让他委屈了半分。

第六百六十四章 陈塘变!

    “就去投个胎,至于这么严重吗?还都过来了。”

    乾元山,洞府前。

    太乙真人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李长寿、玉鼎,还有稍远处拄着三尖两刃枪、开着天眼到处扫来扫去的杨戬,一时间有些无力阴阳。

    李长寿不放心地道:“检查一次灵珠子的胎灵。”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善。”

    太乙张张嘴,随后就一副认命了的表情,在红袍的袖子中,取出了一颗宝珠。

    其内有个吸吮着大拇指的小小婴孩,依稀有灵珠子那清秀的模样。

    李长寿眉头一皱,立刻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苦笑道:“太乙师兄,你这是给了灵珠子多少好处?这神魂近乎无垢,直追先天生灵。”

    太乙笑眯了双眼,淡然道:“自己的弟子,自己不去关照还要谁来关照?”

    李长寿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关照弟子没错,但这般,却是有些溺爱了,反而对灵珠子转世后的成长不利。

    要帮胎灵状态的灵珠子提升跟脚,自是一件极为艰难之事,更遑论太乙真人这般,将灵珠子今后的‘瓶颈’提前炼化。

    耗费的心血、宝物,李长寿都感觉难以想象。

    果然,这太乙也是个身家深厚的隐藏洪荒土财主。

    小本本记上了。

    玉鼎真人问:“师兄可知,灵珠子该去何处投胎?”

    “陈塘关,李靖夫妇。”

    太乙真人收回胎灵,负手轻笑,目中带着几分揶揄,叹道:“帮徒弟投胎,投着投着,莫名其妙就降了一本。

    是不是啊,李靖的义父大人?”

    李长寿禁不住老脸一红,忙道:“那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玉鼎真人却道:“为何是李靖?”

    “其实我也不知,”太乙真人摇摇头,“这念头是前几日自行冒出来的,我自查许久,断定应是外来的念想。”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天道的安排。

    玉鼎、太乙、杨戬齐齐看向李长寿,李长寿双手一摊,一副自己什么也不知的纯真面容。

    天道嘛。

    不要尝试去理解,感受就好了。

    “那走吧,”太乙真人笑道,“找个良辰吉日,让灵珠子投胎李家。”

    “不急。”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师兄,要不要去请一道二师叔的法旨?护持灵珠子转世?”

    玉鼎真人:……

    杨戬真君:……

    太乙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几个守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稳妥起见,还是去请一道吧,”李长寿苦口婆心地劝着,“不给有心人任何算计的机会,防患于未然。”

    “这……”

    “师兄你可只有灵珠子这一个衣钵传人。”

    “那行吧,”太乙真人败下阵来,皱眉道了句,“那我这就去昆仑山走一趟。”

    李长寿道:“玉鼎师兄,还请陪太乙师兄一同。”

    “善。”

    玉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对李长寿有种蜜汁信任的他,此刻已充分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拽着太乙真人驾云赶往昆仑山。

    杨戬立刻就要跟上去,却被李长寿喊住。

    “杨戬师侄,先与我一同去陈塘关布置一番吧。”

    李长寿一声招呼,杨戬立刻抱拳领命,背着三尖两刃枪,跟在李长寿身侧。

    做一朵云,驾一段路,李长寿带着杨戬朝南赡部洲东北部赶去,目中总是带着几分思索。

    行至半路,杨戬不由问:

    “星君……师叔,是何人要算计灵珠子?”

    “不知,”李长寿缓声道,“可能有人要算计,也可能只是我多想了,但无论我如何推导,总觉有人想要借此事报复,可能性还是蛮大的,能有差不多一成可能。”

    呃?

    杨戬眨眨眼,那他们现在如此紧张,岂非……搁这儿跟云朵互相算计呢?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神略感不安。

    他仔细推敲自己此时的布置。

    【高级家丁】纸道人在李府,并非是没事乱逛,此时他已在李府地下,在李靖眼皮底下,布置成了绝天断仙大阵,必要时能将李府直接封锁。

    一个最新型的纸道人军团,包括自己能调动的六只‘金丹’纸道人,早已埋在李府地下。

    当年杨戬家中惨剧,李长寿实不想再次发生。

    退一万步,李长寿能接受是自己法力神通不如算计者,而不能接受因为自己麻痹大意,而让灵珠子有所损伤。

    为何他觉得算计者,其实就是西方教某圣人?

    很简单,对方有足够的动机——报复。

    现在西方教的仇恨点,很明显就是在截教与人教。

    李靖当年那一跪,直接让李靖站到了一个,他本不该站到的位置,现如今已经成了最好的靶子。

    这一点,也是李长寿上次推演时才意识到的严重问题。

    某不能提及名讳的第六圣人,曾经亲手对付过杨戬一家,若是对李靖一家出手,那是再合理不过。

    反观道门三位圣人,总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徒孙,就对西方教圣人出手;

    尤其是在当今封神大劫,没几年就要全面引爆的复杂局势下。

    此时唯一能对抗西方教圣人的,是通天教主。

    但阐教截教刚在朝歌城扳了手腕,自己去请通天教主或是云霄、赵老哥他们,来守护一个阐教未来的金牌打手?

    没这道理。

    **师与嫂嫂孔宣倒是可以去请,但如此一来,人教全军出击守护阐教一个小弟子转世,又会涉及到圣人面皮,以及人教在封神大劫中的态度。

    此时还不到做出选择之时,老师也只是默许了自己去护着‘义子一家’。

    归根结底,对于道门而言,一个三代弟子的分量还是太轻了。

    李长寿考虑了许久,也只是请来了玉鼎真人与杨戬这对师徒。

    他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关照一下与自己感情深厚的灵珠子。

    仅此罢了。

    稳妥起见,自己越不想发生的事越容易发生,李长寿已是默认,灵珠子转世定不会太平静。

    虚惊一场总比措手不及要好。

    小琼峰上,李长寿跪在老师画像前,请来太极图与乾坤尺,带起自己的【人教通用至宝】三件套,叮嘱灵娥和熊伶俐不要外出,本体悄然赶去李府。

    “唉……”

    带着杨戬朝东而去的云上,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

    杨戬有些纳闷地看着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不解。

    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这个男人吗?

    “杨戬。”

    “弟子在,”杨戬下意识低头抱拳。

    李长寿笑道:“不必拘谨……近来修行可安稳?看你道境似乎又高深了些,也是直追阐教各位师兄师姐了。”

    杨戬温和地笑着,用清朗的嗓音回道:“师叔打趣弟子了,弟子这般道行还是太过浅薄,只是有师叔的指点、师父的教导,才走的快了些,根基有些不太稳固。”

    “嗯,你能看出自己根基不稳也是好事。”

    杨戬:……

    他就自谦一句。

    真的不稳吗?

    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扔到了杨戬手中,笑道:“这是我最近无事时改良的斩道境之法,有助你提升根基,重悟道境。

    待大劫过后,闲来无事时可以多用用。”

    杨戬郑重地将玉符收了起来,对李长寿道:“多谢师叔指点。”

    李长寿摆摆手,继续道:“你如今在天庭中名声斐然,但这些名声都是来自于铜镜体系,太过虚浮。

    是时候学会沉淀自我了。

    你想想,最近直播的时候,是不是总苦于找不到新内容?不知该为天庭仙神呈现什么?”

    “对!”杨戬顿时来了精神,皱眉叹道,“还真是卞庄副统领说的那般,每天绞尽脑汁去想铜镜的内容,太过耗费心神了。

    所以,我打算今后每年播一次,多些时间沉淀自我。

    梅山附近几万里,妖都绝迹了快。”

    李长寿笑而不语,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

    曾几何时,他看这个仔,还是当自己接班人培养的,结果……

    啊,残念。

    赶在太乙和玉鼎真人之前,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与杨戬先一步赶到了李靖府邸上空。

    两人隐藏身形,杨戬开启天眼,开始观察整个陈塘关。

    李长寿却眺望向了东海方向。

    东海那万里波涛之下,另一场与陈塘关同步的算计也在进行,若进度没有出错,那条小龙也已化形成了翩翩青年。

    “师叔,”杨戬低声道,“为何我觉得陈塘关的灵气走向有些问题,灵气被困在了大城之内,而且积累了许久。

    似乎暗藏了大阵,但布阵者颇为高明。”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大阵是我布的。”

    杨戬当即释然,继续开着天眼扫来扫去。

    【清源道妙真君专属监控系统,无死角、无遗漏,万遍搜查、超长待机。】

    沉默了大概半个时辰,杨戬又问:“师叔,那李府后院的美妇人,便是灵珠子师兄转世身的娘亲?”

    “怎么?可看出什么了?”

    杨戬道:“弟子见她腹结珠胎,已是有了身孕,但胎灵未来,应当就是在等待灵珠子师兄的元神。”

    李长寿笑道:“灵珠子当年的困顿,便是因他灵珠得道,道基有缺,化作人身修行最是合适,这才有了今日投胎之事。”

    “但师叔,咱们为何要这般紧张?”

    杨戬压低嗓音,低声问:“可是没得地府准许?”

    李长寿从袖中默默拿出了一本生死簿分册,展示了下,又淡定地收了起来。

    杨戬当时的表情,十分复杂。

    李长寿笑了笑,静待太乙与玉鼎到来。

    过了大概小半日,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联袂而来,两人表情都有些放松,显然是求圣人法旨之事进展颇为顺利。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与两位师兄互相见礼,笑道:“都妥了?”

    “妥了,”太乙真人笑道,“已是给灵珠子镀上了一层圣人道韵。”

    李长寿也轻轻松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个时辰后便是良辰,请吧。”

    当下,阐教、人教三位圣人弟子、一位圣人徒孙,在李府上空潜藏身形,各自说笑论道,等待良辰吉时到来。

    随着时刻不断临近,太乙真人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低声道:

    “长庚,这转世投胎之事,需如何安排?”

    李长寿笑道:“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只需将胎灵自云上投下,送入殷氏腹中珠胎,只需珠胎有心跳出现,便是转世投胎妥了。

    其他不必多做。”

    话语一顿,李长寿低头看了眼李府,打量了下从云头到殷氏的距离。

    不稳妥。

    “这般,”李长寿道,“我们多费些心思,稍后杨戬负责望风、玉鼎师兄负责掌控局面,我与太乙师兄潜入李夫人侧旁,将胎灵亲自护送进去,如何?”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暗去女子闺阁,当真是天庭权臣能做出的举动。”

    李长寿淡然道:“反正是为灵珠子。”

    “去,去,”太乙真人顿时答应了下来,“稳一点也妥当。”

    玉鼎以为大善,杨戬有点欲言又止,但还是选择默默接受。

    故,这四位实力与颜值并存的神仙,在云上又等了一阵,待时辰差不多,便驾着云头缓缓……落到了李靖后院阁楼的屋顶。

    李长寿打了个手势,四道透明的身影开始忙碌了起来。

    杨戬四处眺望,仙识锁定军营中李靖的身影;

    玉鼎真人胸口浮现出一只玉鼎,一缕奇特的光晕扩散开来,监察此地生灵心神扰动。

    随即就发现了李长寿大批纸道人的存在。

    而李长寿与太乙真人,各自施展化形术化作两只蚊虫,悄悄进了李靖夫妇的卧房。

    软榻上,殷氏斜躺着闭目小憩,手边还有一只竹简,呼吸均匀、面容安详。

    李长寿暗道得罪,太乙真人暗道罪过,两只蚊虫对着殷氏做了个道揖,随之就到了床榻前,化作透明的人影。

    太乙真人对着殷氏抬手一点,殷氏迅速陷入梦境;

    梦中,有个身穿红袍的道者,抱着一个婴孩驾云飞来,在窗外将婴孩扔给了自己……

    而在梦境之外,太乙真人将灵珠子的灵胎拿出,缓缓朝殷氏推去。

    这一瞬,岁月流速似乎变得十分缓慢。

    李长寿心神全开,空明道心早已开启,死死盯着方圆数百里之地。

    三尺、两尺、一尺……

    无事发生?

    自己真的是跟空气斗志斗勇了一阵,西方教圣人没有在此事上报复自己?

    突然!

    李长寿道心悸动,自房中、后院角落、花园、城楼处的纸道人,齐齐看向了城西军营!

    正此时!

    岁月流速仿佛被定格,那是因李长寿心神处理信息的速度暴增,以至于产生的错觉。

    但也只有这般,他才能及时做出反应!

    陈塘关方圆数千里天地突然变暗,一张大手出现在军营上空,对李靖下压抓来!

    伴随大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如同滚滚雷声一般的话语:

    “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大地深处,李长寿双目瞬间绽放水蓝神华!

    太极图,瞬息横空!

    ————

    【ps:下章大章预定,初次正面怼圣,努力在中午前更出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抉择【大章补更】

    这是?

    当天地突然暗下的一瞬,李靖整个人都有点懵,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手凌空,宛若从天探下的巨臂!

    一股绝强的压迫感自头顶传来,单单只是元神感受到的威压,就让李靖几乎吐血、肝胆俱裂!

    只差一点,李靖那句‘何方妖魔’就要喊出嘴边!

    雷霆滚滚,李靖自是分辨不出这说的是什么,但他此刻犹自记得……

    此地是军营,军务将士虽有微弱修行之法,却与凡人无异!

    而他,此时若不站出来,那营中将士如何去面对这宛若天威一般的大手巨臂?!

    怒自心头起,李靖有些艰难地握住腰间剑柄,本是坐在营帐中的他,此刻想站起来竟都是千难万难,仿佛有几座山岳压在肩头。

    蓦然间,李靖肩头压力消散。

    李靖整个人本自抵御来自上方的压力,此刻压力凭空消失,他如弹簧一般自座椅上冲天而起,撞出大帐顶棚,左手扶剑、右手握住剑柄,仰头看向空中。

    这是……

    黑白气息弥漫空中,阴阳双鱼有条不紊地缓缓旋转,其韵淼淼、其道互消,此刻竟似漫无边际一般。

    人教先天至宝,太极阴阳图!

    李靖下意识在空中搜寻,瞳孔忽地一缩。

    他看到了……

    那青年道者的身影出现在太极图之下,单手托举此宝图,头顶玄黄之塔,修长的身形没有用什么法相天地类的神通,却显得那般伟岸。

    “义……星君!”

    李靖大喊一声,他本想上前看看是否有自己能帮忙之地,但道躯却僵硬着不敢向前。

    他此刻所见情形:

    一只大手摁压在太极图上,被太极图死死抵住,但太白星君的身形却在不断轻颤。

    高空中,似乎隐隐有一名老道盘坐,身周庆云夹裹、惶惶威严无穷尽。

    军营中的将士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己刚才所承受的压力,此刻都如没事人般仰头看天,面容上多是错愕。

    还知道错愕,应是无恙的。

    但李靖,此时却更紧张了些,抬头注视着空中相持的身影。

    那高空中的老道……

    太白星君此刻有些勉强的身形……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星君大人,又为何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正此时!

    空中青年道者猛然扭头,对着陈塘关的方向嘴唇开合,似乎传声说了什么。

    毫无征兆地,李靖心底突然泛起李长寿的嗓音,不由转身看向陈塘关,双目瞪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护好殷氏,他定是为殷氏腹中胎儿而来!”

    李靖双手颤抖着,他低头看着这人头攒动的军营,看着那一名名将士,又扭头看向城中方向,仿佛一眼能透过高墙阻隔,看到自己正自惶然无措的夫人。

    腹中胎儿……

    锵——

    李靖手中长剑拔出,此刻长发飘舞,铠甲黯淡无光,隔着太极图之影,对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那名老道,调运自身仙力,大吼一声:

    “陈塘关李靖在此!”

    却不知,自己这句话到底何意,又能有哪般作用。

    说到底,面对这般存在时,他的薄弱修为,也如凡人一般,毫无威慑力。

    与此同时,李府后院阁楼中。

    当那遮天大手出现的一瞬,太乙手心一颤,下意识护住了灵珠子的胎灵。

    此时胎灵距离殷氏只剩两拳之距。

    玉鼎真人和杨戬下意识就要冲向军营方向,李长寿在他们身侧的纸道人,却用法力化作屏障,径直将玉鼎与杨戬拦了下来。

    这对师徒瞬间反应了过来,各自沁出些冷汗。

    那是圣人,岂是过去就能抵挡的?

    而且从此地赶过去,便是玉鼎真人全力挪移,也没机会阻拦那只大手。

    电光火石间,太极图展开。

    一抹青光自大地划向空中,在太极图正中的圆心之下,现出了李长寿本体模样,单手托住太极图……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长寿此刻强行催发太极图威能,将那只大手勉强挡住,前后其实只是眨眼间。

    而代价,就是李长寿此时完全无法分心控制纸道人,在太乙真人身侧的纸道人立刻化作纸人,飘落在了地上。

    这才有李长寿用传声之法,提醒他们不要妄动,护好殷氏。

    殷氏还是熟睡中,沉浸在那个梦境里。

    玉鼎太乙稍微松了口气,玉鼎真人身形自窗口一闪而入,与太乙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

    玉鼎立刻问:“如何做?”

    “如、如何做?”

    太乙看着自己探出去握住胎灵的手掌,喉结有些轻颤。

    圣人突然现身,李长寿的传声提醒,还有此前李长寿种种小心谨慎的布置,已是让太乙明白……

    灵珠子的转世身,定会是封神大劫中,对于圣人而言颇为重要的棋子。

    可,圣人现身抓向的是李靖,这又为何。

    玉鼎又问:“转世可要继续进行?”

    太乙目中有些茫然,看向殷氏、又豁然回头看向了城外。

    圣人法相化作的大手,与太极图正自相抗,而太极图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被缓缓压下……

    李长寿身形扛在太极图之下,此刻却并未出声催促这边的转世之事。

    太乙手臂颤抖了下,皱眉看向胎灵,看着里面那吸吮着大拇指的小小婴孩。

    这位真人突然有些不忍。

    转世继续进行,就代表着灵珠子将会卷入天地争斗的旋涡。

    哪个道门三代弟子转世,能惊动西方圣人现身?

    太乙真人有些不愿。

    只想着让自己弟子安安稳稳求个金仙大罗的他,突然不愿灵珠子离开自己身侧。

    洪荒的凶险,他早已经历过、体会过,而当自己拜得圣人师、修行至今日,却依旧无力去护持自己弟子……

    不对。

    太乙真人猛然回过神来,心底快速划过灵珠子决定转世前的种种异常,此刻方才明悟,灵珠子从转世之前,就已被天道定下了如今的宿命。

    罢了。

    这是灵珠子的枷锁,也是灵珠子的机缘。

    就算强行忤逆天道之意,在天道的算计下,他一个圣人弟子,又能护持灵珠子到哪般地步?

    生灵,终究是在天道摆弄之下。

    不成圣,不过棋子罢了。

    “罢了。”

    太乙手指轻颤了下,拦住胎灵的手掌缓缓撤回,掌心轻轻推了那胎灵一把。

    胎灵绽出微弱的毫光,沉入殷氏的腹部。

    咚!

    一股极其微弱又颇为隐晦的心跳声,自那传来,其内珠胎已可称之为胎儿。

    太乙真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嘴边划过少许苦笑。

    一旁玉鼎真人轻声叹息,刚想开口安慰师兄几句,陈塘关军营处变故突生!

    那只大手凭空消散,高空中的圣人之影轻轻闪烁,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陈塘关正上方,那股浩瀚的圣人威压直直镇下!

    七彩光华闪动,将太极图的道韵虚影划开一只破洞;

    西方教二圣人故技重施,又一只大手自高空探来,抓向李靖家的阁楼。

    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对视一眼,两人颇为默契地放出自身大道,身形冲天而起!

    而在两位真人决定与圣人碰一碰的瞬间,阁楼上空,那身着战甲的青年,已是张开竖眼、直面那大手。

    杨戬!

    “天庭战将!清源妙道真君于此!”

    那圣人对此恍然未闻,大手飞速砸落。

    这就是圣人!?

    这就是圣人!

    当年自己家中的惨剧,那些刻画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画面,还要在灵珠子转世这一家身上上演!

    杨戬瞠目欲裂,额头竖眼神光爆涌,身周出现道道血色气息。

    **玄功!

    天眼……

    肩头突然被人摁了一下,杨戬那面对圣人绝强威压要爆发的气势,突然被截断。

    “为师来。”

    一抹玉光划过,瞬息间已是出现在高空,凝做一只数十丈高的巨鼎。

    玉鼎真人盘坐在巨鼎之中,口中极快念动的咒符仅有一片‘嗡鸣’,那口巨鼎光芒大作,其上有无数人影晃动。

    陈塘关各处,一缕缕光点浮现在凡人额头,又瞬间消失不见。

    轰!

    那只自高空落下的手掌,已摁在巨鼎之上!

    巨鼎猛地一沉,其上出现了道道裂痕。

    玉鼎真人面容变得无比苍白,双手飞速掐印,巨鼎竟坚持了几个瞬息!

    正此时,陈塘关各处出现了道道光柱,合天罡三十六之数,撑出了一道璀璨光幕!

    绝天断仙大阵!

    就是这几个瞬息!

    李长寿拽着太极图,自城外杀入城内!

    一具具纸道人再次化作人形,自李府前院后院冲天而起,结成北斗守神阵、六神回旋阵、五行护天阵、演四象四极阵、三仙阵……

    将殷氏所在阁楼层层护住!

    但!

    “噗——”

    巨鼎中,玉鼎真人低头喷出一口鲜血,那口巨鼎再无法抵挡,被圣人拍下的手掌直接摁向大地!

    杨戬与太乙真人齐齐出手,想抵住那巨鼎的足,却被直接镇下,各自负伤!

    再弱的圣人也是圣人,若无先天至宝,圣人弟子完全无法与之对抗!

    巨鼎下压,玉鼎真人拼尽全力试图稳固巨鼎,但已无法挽回颓势……

    李长寿目中:

    自己辛苦多年布置的大阵,坚持不过半瞬便被摧毁。

    纸道人凝成的层层阵法,面对圣人之威,其实也不过是转眼就被破掉。

    他距离那只大手,其实只差一息的间隔。

    终究,实力相差太多,非算计与筹谋之过。

    高空中,那圣人之音再次化作滚滚闷雷声,喊的依然是‘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那只大手,已在阁楼之上,向下探抓!

    “师叔且慢!”

    李长寿高声呼喊,虽喊的是师叔,但嗓音难掩其愤。

    准提不答,大手依然抓下,似是要将殷氏掳走、度化,进而将其腹内的大劫之子控于掌心。

    底牌呢?

    己方的底牌,或者说,阐教的底牌呢?

    自己让太乙真人去求的二师叔法旨……

    李长寿拽着太极图依然在全速前冲,目光死死盯着圣人砸落的巨掌,心底默念着‘五四三’的倒数。

    终于。

    一!

    那只大手突兀地顿住,高空中的圣人微微皱眉,那双半睁的双眼低头看去。

    就在阁楼之中,殷氏小腹前,一抹灰光溢出,凝出了巴掌大小的小小幡旗。

    这幡旗其上似有无数生灵之影,又似有天地演变的画面,但若定睛一看,其上迷雾混沌,只有一个三角幡旗的轮廓。

    但就是这只虚幻的幡旗刚现身,那只抓下来的大手立刻就要后撤,高空中的准提道人面色阴沉如水。

    小旗轻轻摇晃,旗面之上混沌翻转,一抹看似普普通通的亮光自混沌中射出,无视屋顶以及种种实物,径直点在了巨掌掌心。

    先天至宝盘古幡!

    开天神斧的锋锐,天地第一杀伐至宝,以先天神魔之血肉淬炼,以盘古神之杀性凝聚!

    混沌无极剑气!

    高空中的准提闷哼一声,那只大手出现道道裂痕,自掌心开始崩碎,绽出了并不算璀璨的光亮。

    大手坍塌,化作高楼般的云雾,高空中的准提身形后仰了一瞬,左掌掌心出现了寸长的伤口。

    与此同时,李长寿拽着太极图赶来此地,抬手将天穹完全封锁,袖口一甩,被他顺手抓来的李靖踉跄几步,站在了此地空中。

    盘古幡的虚影缓缓消散,元始天尊的圣人道韵就此消失不见。

    李长寿全神戒备。

    今日已是做到了这般地步,若准提再出手,自己哪怕暴露一些底牌,也要将准提尽力挡下。

    只需挡住几个回合,下不来台的就是准提,受威胁的就是他这个道祖定下的主劫之人。

    准提不退,自家圣人也可直接出手。

    灵珠子的分量不够,只能他这个普通权神来凑。

    身下半空中,玉鼎真人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此时只能闭目调息。

    太乙真人和杨戬受伤并不算重,杨戬此刻已是提着三尖两刃枪怒视准提,太乙真人捂着胸口,身周盘旋着九条火苍龙。

    此刻,他虽极力控制自己的嘴,怕激化矛盾,让己方陷入为难。

    但心有不平、心有不忿,当真忍不住冷笑了声……

    “呵,圣人。”

    高空中的准提却是轻笑了声,突然抬手对着李长寿等人轻轻一点,神态自若地叹息:

    “李长庚,你煞费苦心灭我西方教九成弟子,而今合该得此报。”

    李长寿淡然道:“为何听师叔这般言语,与人为恶还如此冠冕堂皇。

    也对,圣人当为天地间的生灵之表率,生灵有善有恶,恶灵也总该有个代表。”

    准提也不恼怒,只是道:

    “道门以我西方教弟子填补劫运,贫道自当为他们讨个说法。

    今日你当真以为,自己已护下了李靖一家?”

    李长寿眉头微皱,突然想到了什么,豁然转身看向下方殷氏所在。

    他双目射出神光,恰好捕捉到了一抹血光,自大地深处飞射而来,转眼没入殷氏眉心!

    那血光……

    十二品红莲?

    不、不对,是与十二品红莲品级相当的煞气!

    魔祖本源·灭天煞气!

    李长寿抬头怒目而视,怒极反笑。

    一个圣人,堂堂圣人,为了算计一个徒孙辈的生灵,煞费苦心、精心算计,先是出手威胁李靖,将自己暂时调离。

    又出手打破自己所做重重布置,耗尽自己这些年在此地落下的心血,破大阵、毁纸人。

    还好自己提前稳了一手,让太乙真人请来元始天尊的庇护,顺利赶来,护住李靖一家。

    这圣人犹自不肯放手,竟用这般煞气,污浊一个刚迈上修行路不多久的凡俗女子,以此害她腹中胎儿。

    准提悠然一笑,身形化作云雾消散,似乎从未来过一般。

    而他的嗓音,也在李长寿几人耳中响起,缓缓消散……

    “魔祖本源煞气无物可解,贫道当年修补西方时偶然所得,特赠于师侄。

    灵山之难,贫道自会慢慢清算。

    而今这天地间,贫道已无弟子,自无忌惮。”

    李长寿双拳紧握,压制着心底追上去的冲动,却是知道,自己追上去也无胜算。

    均衡大道,此时就算被自己极限催发,也差了一些,够不到第六圣。

    下方突然传来灵力波动,李长寿面色一变,施展遁法就直冲了下去。

    阁楼中,火光一闪,太乙真人身形自火焰中冲出,双目带着一缕缕火焰,紧盯着殷氏的身形。

    殷氏犹自在梦境之中,只是她原本所做的‘神仙送子梦’,已是变故横生。

    她眉心有一团浅红色的煞气,这煞气一缕缕蔓延开来,朝她全身各处汇聚,已是侵染了腹中胎儿。

    不,不对!

    胎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现出微弱毫光,主动吸纳起了各处的煞气。

    太乙真人双目瞪圆,快步向前,抬手颤抖几下,突然一掌对着殷氏眉心拍去!

    哒!

    一只铁箍般的手掌,将太乙的手腕握住。

    面色苍白的玉鼎真人及时赶来,将太乙直接拦下。

    “师弟你放手……”

    太乙真人声音有些发颤。

    玉鼎真人沉声道:“师兄,这已是灵珠之母。”

    “此时将灵珠子救出来,说不定还有救,对,还有救……师弟你放开,松手!”

    “师兄!”

    玉鼎真人舌绽春雷,太乙真人双目带着些血丝,死死瞪着玉鼎。

    一旁李靖翻身自窗户冲进来,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发愣,但立刻扑上去,将昏睡中的殷氏紧紧抱住。

    李长寿身影闪来,右手手指快速点在殷氏额头,左手并起剑指抵在右手手背,右手缓缓提起。

    一团煞气被他指尖黏住、提出,但煞气之外,还有一层虚影。

    殷氏的魂魄。

    圣人出手,殷氏如何能抵?

    此刻她魂魄已被煞气融合。

    这、这……

    李长寿抬起的双手慢慢摁下,让殷氏元神归位。

    “星君、义父!”

    李靖慌忙喊着:“我夫人、夫人如何了义父。”

    李长寿默然无语,在袖中取出十多只宝囊,挨个倒出一只只玉壶,又抬手在殷氏身周虚画,写下一道道符箓,将殷氏体内煞气暂时镇压,避免被胎灵吸附。

    这,怎么办?

    李长寿闭上双眼,心神飞速盘旋,太极图将小楼包裹了起来,让此地变得无比宁静。

    很快,他睁开眼,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李靖,平静地道一声:

    “李靖,你要夫人,还是要你夫人腹中孩儿。”

    李靖双手一颤,仿佛失去所有气力一般,跪坐在了床榻前。

    “我要夫人,义父求你护住我夫人!”

    李长寿‘嗯’了一声,立刻就要出手。

    “不行!贫道不同意!”

    太乙真人定声道:“把灵珠子还给贫道!我们不转世了!把灵珠子还给贫道!”

    李长寿皱眉看向太乙,有些无奈的闭上双眼,双手也在轻轻颤抖。

    窗外,看着这一幕的杨戬握紧了长枪枪杆,眼底的愤怒,化作心底的大恨。

    玉鼎真人长叹一声,只是将太乙死死地拉住。

    嗡——

    一缕太清道韵悄然划过,李长寿袖中飞出一只玉盒,玉盒自行打开,飞出了一颗金丹,转眼没入了殷氏小腹。

    那是,承载了灵珠子法力和记忆的宝物,是李长寿和太乙真人做的准备,只等灵珠子转世后,给转世身服用,恢复道境法力与自身记忆。

    “师父。”

    少顷,一声轻唤传来,淡淡的金光自殷氏身前闪耀,化作了三寸高的虚影。

    灵珠子。

    太乙真人浑身轻颤着,低声道:“徒儿,咱们不转了,咱们回去修行……”

    “师父,”灵珠子低头做了个道揖,抬头时露出少许笑意,“是咱们选择了他们,他们本就是无辜之人,对吗?”

    “这是圣人的算计!这是西方家那腌臜圣人的算计!”

    太乙真人低吼着,“这不能怪你,一切罪责骂名师父担着,师父早就被人骂惯了!”

    “可师父,他们本就是无辜的。”

    灵珠子看向一旁李长寿,又将目光挪向了熟睡的殷氏,凝视着殷氏的面容。

    “这就是,我以后的娘亲吗……”

    太乙真人:“她不是!她还不是!”

    “师父,”灵珠子低声道,“弟子既要转世,自当舍弃前身,而今转世却要害无辜之人性命,弟子已是难安。

    若弟子今日以牺牲这位夫人的代价得活,弟子此生,又有何面目再面对这天地!

    还请师父准许!”

    三寸高的灵珠子跪伏下来,定声道:“弟子愿吸纳此煞气,承担这份因果!”

    “你!”

    太乙真人嗓音轻颤了下,随之无声的摆摆手,像是失去所有力道,无力地后退几步,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双目无神地看向屋顶。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李靖对太乙真人连连呼喊。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示意李靖退开,面对着灵珠子,一时也是百感交集,低声道:“委屈你了。”

    灵珠子摇头轻笑,言道:“师叔劳累,莫因此事内疚。”

    “我会全力保你和殷氏,”李长寿正色道,“并决意付出一切代价,你只需坚定信心,莫要对煞气屈服。”

    “谢师叔,”灵珠子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要回归殷氏体内。

    “师兄!”

    杨戬在窗外一声呼喊,灵珠子扭头看去,对杨戬露出少许微笑。

    杨戬笑道:“待你出世,应当是喊我师兄了。”

    灵珠子笑道:“那也要比比手段才是。”

    而后两人互相抱拳做道揖,灵珠子身影‘一跃而下’,道道仙光摇曳。

    殷氏体内,灵胎绽放道道灵光,开始吸纳那一缕缕浅红色的煞气。

    李长寿面露思索,立刻以法力护持殷氏各处,让煞气平稳过度。

    袖中飞出十二只纸人,化作十二名男女老少,开始诵读十二品降魔驱煞之经文。

    随之,他连连动作,为殷氏推散九转灵丹,疗养神魂,又为灵胎注入海量功德,尽量阻隔煞气。

    还不断并出剑指,将一缕缕涌向灵胎的煞气,半路截出少许。

    不多时,昏睡的殷氏平静了下来,眉目渐渐舒缓了下来。

    她喃喃着什么,一手抚向自己小腹。

    “李夫人,”李长寿低声呼唤着,将殷氏的手掌用法力挪开。

    殷氏低声喃喃着:“不要……不要伤害我孩子……”

    “他没事,”李长寿回应了一声,抬手点在殷氏额头,让她睡的更深沉些。

    随之,李长寿掌心对准胎灵,目中划过几分决然,缓缓向上牵引。

    被血光环绕的灵珠子魂魄慢慢飞出,因他主动吸纳殷氏体内煞气,此刻已是被煞气噬心。

    周遭诵经声大作,李长寿指尖绽放神光,将灵珠子魂魄瞬间包裹、净化。

    太乙真人闭目不敢多看,玉鼎真人盘腿坐下来,双手掐印,打出一道玉光点入灵珠子魂魄额头。

    李长寿心底道韵流转,眼中划过少许喜色,右手画下一道繁复的符箓,打入灵珠子额头。

    霎时间,无边煞气被符箓所吸引,朝灵珠子魂魄最深处涌出、凝聚。

    与此同时,李长寿缓声道:

    “老师赐下护命符咒,我已护住灵珠子神魂,但煞气本源与他神魂相融,今后或许会有诸多隐患。”

    “当真?”

    太乙真人顿时来了精神。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低声道:“我会再想办法继续帮他,暂时只能这般镇压。

    只是如此一来,灵珠子相当于神魂受损,记忆已消散。”

    “转世应该的,应该的,”太乙真人低喃着,坐在座椅上长长松了口气。

    周遭诵经声越发清晰,李长寿慢慢将灵珠子的神魂归位,又将逸散的煞气纳入掌心,用功德包裹,收入一颗宝丹之中,彻底封镇。

    这准提……

    彼其娘之。

    李长寿心底正吐槽,却感觉到有十多股熟悉的气息飞速冲向此地,心底也是一暖,连忙准备给各处的传声,让他们不必担心。

    ……

    ‘这李长庚竟能镇压此等煞气。’

    天外虚空,某个融于乾坤的老道皱眉低喃,嘴边冷哼了声。

    此子不除,心腹大!

    乾坤为何被突然封禁了?

    老道豁然抬头,面色突然大变。

    乾坤突然出现了微弱的青色毫光,这老道立刻就要闪身离开,但身形刚动,一张大手从正上方砸落,直接将他身形摁平。

    “太清师兄,你当真要因一个三代弟子对贫道出手!?”

    虚空中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应答声:

    “你我有……缘……”

    缘字未落,无数掌影自虚空凝成,对老道轰砸而来,打的那老道吐血不止,浑身大道颤颤巍巍,几欲昏阙。

    而在这掌影中,又有一缕玄妙的道韵,主动为老道疗伤,让他不至于伤势过重。

    毕竟,圣人不可死。

第六百六十六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咋了老弟?

    刚才怎么感觉到,太极图和圣人道韵怼起来了?”

    陈塘关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一场不算激烈的短暂斗法,引来了道道关注的目光;而当不少大能大神通者,发现斗法的是谁,几个大能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过来。

    比如那道水蓝光芒闪过,天空被人扯开一扇窗,有颗脑袋探了出来,相貌堂堂、须发飘舞,自是凭定海神珠最先赶至的赵公明。

    这时李长寿连传声都来不及,只得飞到空中迎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朵白云缓缓凝成,其内有一道曼妙绝尘的倩影凝实,双手端在身前,缓步走来。

    不类凡俗,不类仙神,世间只此一人。

    自是云霄。

    这是李长寿传声都阻拦不住的。

    云霄仙子登场太过匆忙,没有隐藏身形便飞到李长寿身侧,低声道:“怎得与圣人动手了?”

    话语中带着的那般担忧与嗔责,将李长寿心底的郁闷迅速扫空。

    李长寿笑道:“一些小冲突罢了,不必担心。”

    “这……”

    云霄禁不住露出几分苦笑,叹道:“三仙岛就在东海,你为何不提前招我过来。”

    李长寿指了指阁楼中的几道身影,“是灵珠子。”

    “嗯,”云霄顿时明了其内牵扯,也知了李长寿为难之处。

    阐截已分。

    赵公明在旁边抱着胳膊看了一阵,笑道:“既然无事,那老哥就先回去了,你们聊、你们聊。”

    “多谢老哥挂念。”

    “一家人客气啥。”

    赵公明摆摆手,哼着小调驾定海神珠而去。

    他前脚刚走,高空就出现了一朵金云,天庭元帅荃峒匆匆而来,后续还有一道道金光,其内满是人影。

    “长庚可受伤了?那西方教圣人还不安宁!当真要把他灵山全砸碎了才行!”

    天帝震怒。

    李长寿对云霄歉然一笑,连忙迎了上去,解释自己刚才只是与西方教圣人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切磋与指点,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荃峒见李长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平复下心境,问询李长寿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心底念头一转,用了一点话术。

    他传声道:“陛下,您对李靖一家是否熟悉?

    若不熟悉,可透过大劫、看一看天机,就明小神今日为何,宁肯直面圣人,也要护住他一家老小。”

    荃峒心神一动,掐指推算,很快就看到了点什么,目中一震,看李长寿的面容满是感动。

    “长庚你……”

    “小事,小事,”李长寿传声劝道,“陛下您先回天庭,这般化身暴露了也不妥当,小神将此地之事处理妥当了,再去找您详细禀告。”

    荃峒一阵点头,低声道:“辛苦长庚,若再有圣人来袭,你莫要独面,吾自有战圣人之法。”

    “多谢陛下关怀,咱们还是要敬圣人。”

    荃峒走的时候,目中满是感伤。

    他突然想明白了。

    封神大劫之后,长庚爱卿离开天庭是不得不做之事,不然光芒就盖过他这个天帝了。

    而长庚心底挂念天庭,担心自己无将可用,先是杨戬,又是李靖一家,当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为天庭操碎了心。

    想想他这个天帝,在长庚为了天庭长盛不衰而四处奔波、甚至与圣人交手时,他还在枯燥地听曲儿、赏舞,与师妹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嗯……

    “接着奏乐,接着舞。”

    瑶池,白衣玉帝面色稍缓,淡然道了句,而后满心内疚地继续看舞。

    侧旁有仙子那柔软白皙的手指剥开玉葡萄,送到玉帝嘴边,被玉帝满是惭愧的一口吞下,继续用枯燥折磨自身。

    做天帝,当真辛苦,期间的枯燥和痛苦,非常人可知。

    ……

    半日后,李府后院,阁楼底层。

    李长寿并未让云霄在此地久留,与云霄约好忙完这一波就去三仙岛相聚,便让她回岛上继续闭关不要乱走。

    一番依依惜别,两人也不好显得太过亲近。

    云霄走后,前后又有七八名高手寻来,既有截教多宝道人,也有阐教云中子。

    李长寿独自应对,面对两边也是不同的说辞。

    对截教,自是将事情往小了说,言说灵珠子与自己关系亲近,故遭了西方教圣人算计。

    对阐教,那是把事情往大了扯,说是西方教圣人有意以煞气污了灵珠子,让原本温润儒雅的灵珠子,变成一个一点就炸的火系阵法。

    只待封神大劫,再借这般棋子,让阐教与截教全面开战。

    云中子……似乎真的信了。

    他下来看望了两位同门以及李靖一家,口头表达了下对李靖一家的慰问,就匆匆回返玉虚宫,将此事禀告给广成子与南极仙翁。

    云中子走后,陈塘关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李靖下达简单军令,命人张贴告示,对百姓言说是千年不出世的老妖袭击陈塘关,所幸有仙人相助,抵挡住了这般攻势。

    都已经撕破脸了,也不必在意措辞如何,安定民心最为重要。

    李靖不敢多耽误,做完这些就匆匆回到殷氏身侧。

    此刻,他正拥着殷氏站在侧旁,看看李长寿,再看看太乙真人,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

    杨戬抱着自己的长枪,倚在门边,对着远方的云朵出神,似乎在思考一些比较大的命题。

    云啊,山啊,命啊之类的。

    厅内三位大仙此刻都保持着沉默,玉鼎真人伤势较重,已用了李长寿给的灵丹,自是没有什么大碍,只需稍后几年静修调养。

    杨戬突然开口问道:“此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骂道:“西方教某圣人脸都不要了,咱们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也就只能在这里骂几句出气。”

    李长寿沉声道:“老师已教训了西方教那圣人一顿,不过怕难让他长记性。

    大圣人默认了小圣人胡闹,说明西方教的策略已转变为积极干预封神大劫,还是圣人直接干预。

    这才是咱们最需头疼的问题。”

    太乙真人有些欲言又止,随之也只是低声叹了口气。

    杨戬问:“为何咱们阐教就不能打上灵山?”

    “因为现在是我们求着他们!”

    太乙真人咬牙道了句,随后一甩衣袖,并未多说。

    李长寿道:“杨戬,不要只去看表象,表象往往是透过一层层透镜展露出的虚假,要去看问题的本质。

    很多事,不能只去感受,要去理解。

    就比如此时……

    考考你,阐教为何如此被动?”

    太乙真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玉鼎真人也睁眼看向了杨戬。

    杨戬思索一阵,沉声道:“而今西方教已算是提前出局,其内弟子门人折损太多,又有大兴的命途、天道不会允许西方教被覆灭。

    故,西方教的二圣人开始肆无忌惮出手,他本就不在乎面皮。

    至于阐教为何处处被动……

    正如师伯所说,是阐教有求于西方教了。

    若是不借这两名圣人之力,阐截之间难以平衡,杀劫到顶点,阐教几乎必败。

    还是回到了最根本的问题,阐截教义不同,两边仙人数量相差太多。”

    李长寿缓缓点头,笑道:

    “确实是这般道理,你理解也算到位。

    既然明白这些,就不要总是说那些意气用事的话语,你该多几分沉稳,留给你成长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杨戬面露惭色,低头行礼。

    玉鼎真人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缓缓闭目,继续调息。

    李靖在旁小心翼翼地开口:“义父,我夫人此时如何了?”

    “啊,两位来坐就是了,”李长寿笑道,“我用本来面目时,莫要义父义父的喊,你现在看起来可比我苍老多了。”

    李靖尴尬一笑,连忙扶着自己夫人向前,在李长寿身侧入座。

    殷夫人还有些懵,此刻只是抬手捂着小腹,略有些茫然无措。

    她就睡了一觉,咋感觉天地都变了,睡醒还出了一身虚汗,又感知到了自己孕育了新的小家伙。

    李靖道:“此次,多谢星君大人与两位仙人出手相助。”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玉鼎真人缓缓点头。

    李长寿笑道:“你为何不觉得,是我们给你家带来了麻烦?”

    “这……”

    李靖低声道:“我只知夫人腹中孩儿,是阐教大仙太乙真人弟子的转世,其他却是不太明了。

    星君大人,我在凡尘为将已久,对如今这天地间的大势,当真看不通透。

    那西方教的圣人,为何要害我夫人孩儿?”

    “很大程度上是报复我,”李长寿叹道,“现在洪荒都知你是我义子,此次就是因这事,为你引来了麻烦。

    我暗中布置了许久,依旧未能防住,最后差些功亏一篑。”

    李靖忙道:“星君莫要如此言语,恶人为恶,非良善者之罪。

    李靖修行时,常听闻六圣之传闻,不曾想今日见到了圣人,这圣人却对李靖喊打喊杀,着实……

    唉。”

    李靖叹了声,面容说不出的苦涩。

    为人夫、为人父,最怕的就是这般无力保护他们的感觉。

    殷氏小声问:“前辈,我腹中孩儿怎样了?”

    “放心,他无事。”

    李长寿下意识地看了眼殷氏的衣裙,又觉得这般太过失礼,连忙收回目光。

    他道:“李夫人梦中可有什么异样?”

    殷氏柔声道:“我见到了一位少年,他对我行礼说了句抱歉,可我不知他为何要道歉,刚想与他说话,他就已消失不见。”

    “他是觉得牵连了你们,有些过意不去。”

    李长寿温声说着,“灵珠子本身是十分温柔之人,此前太乙师兄还觉得他太文秀、不够粗鲁,让我带去天庭历练,增些男子气概。

    你们的第三子,命中该是灵珠子转世,而在我与他师父安排下,想将灵珠子打造为一名杰出的仙人。

    可惜,他为了不牵连你们夫妇,主动吸纳了那些煞气,与煞气相融、相解,再无记忆留下。

    以后他只是你们的三子,你不必多想,正常投胎转世也是差不多的流程。”

    李靖道:“星君大人言重了,那位……那位少侠有情有义,侠肝义胆,李靖能做他转世身之父,已是莫大的福分。”

    殷氏忙问:“那少年,已不在了吗?”

    “他不正在李夫人腹中?”李长寿反声问,“前世记忆本就不该觉醒,此事也当立为天规了。”

    殷氏抬手轻抚着略微隆起的小腹,轻轻松了口气。

    李长寿对李靖打了个眼神,后者温声安抚殷氏几句,送殷氏去楼上歇息。

    待李靖折返,李长寿抬手布置了一层隔音结界。

    杨戬也从门口凑了过来,皱眉看向这位师叔。

    李长寿道:“各位,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灵珠子记忆消散,原本性格我不知能保留几分,但魔祖本源煞气充斥着杀戮之意,我也不知,会对灵珠子影响多深。

    我会一刻不停地想法子,李靖,做好让你夫人怀胎超过十个月的准备。

    有些法子,对胎灵效果更佳。”

    李靖忙道:“全凭星君安排,我与夫人定全力配合。”

    玉鼎真人道:“贫道有静心凝心之法诀符箓,也可炼制些法宝。”

    “有师兄帮忙,事半功倍矣。”

    太乙真人自嘲一笑:“这次,不用担心他没男儿气概了。”

    李长寿却道:“男儿气概不是喊打喊杀,也不是旺盛的体毛和强健的体魄。”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却是懒得辩驳。

    杨戬问:“咱们还需注意什么?”

    “莫要再提灵珠子三个字,”李长寿道,“今日就当灵珠子彻底转世,婴儿落地,太乙师兄你若想收徒,就再收一次。

    李靖,这以后就是你的亲儿子,你要肩负起教育之责。”

    “李靖明白!”

    李长寿心底思索一阵,略微有些烦躁。

    灵珠子、不,哪吒,到底会如何?

    ‘唉,’李长寿心底叹了口气,虽然明白许多道理,也懂此事不应自责,已是全力而为,但心境依然不免有些低落。

    圣人不可死。

    圣人为何不可死?

    天道哪怕不去吃掉圣人,崛起也已是必然,压过六圣也是大势所趋,封神大劫本质上不就是天道的自谋吗?

    罢了,时机不对,自己心确实有些乱了。

    嗡——

    哒~

    一抹道韵在心底流转,些许波痕在心境中缓缓扩散,李长寿怔了下,看着心底缓缓浮现出的那副画面。

    画中,有个光着脚丫、顶着两只发包的小屁孩,正坐在一朵莲花上轻轻晃腿,清秀的小脸上略带无聊,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看了眼画面,自身道韵清清正正。

    这是……

    是他,是他,就是他?

    李长寿不由露出几分笑意,知这是老师在用推算到的些许画面安慰自己,让自己不必太担心。

    也对,事在人为。

    不过区区煞气,大不了就是去太清观请老师出手,了不起就是炼化了纳为己用。

    “李靖!”

    李长寿站起身来,李靖立刻应答。

    “星君吩咐。”

    “我先回天庭复命,你稍后分别请一幅玉帝陛下、玄都**师与你师度厄真人的画像挂起来,逢年过节记得烧香祭拜。”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也同时站起身来。

    李靖正有些懵,李长寿又道:“还有。”

    “什么?”

    “莫让你夫人累着,安心养胎。”

    李长寿袖袍一摆,不经意间显露出淡淡威严。

    第六圣。

    灵珠子之事,咱们没完!

    ——————

    【ps:后附哪吒定妆照,就是长寿所见画面。

    写文走的是原创路子,不是哪个作品的套路拿来现用,魔童、老哪吒我都很喜欢,也会努力创作出师兄中的哪吒人设~我平时卡文就是在思考这些,前作太多,夹缝求新。】

第六百六十七章 寿的小失手

    虽然李长寿很想先去三仙岛放松放松,但他始终还是一个有底线的普通权臣,最终选择了先回天庭,找玉帝陛下禀告前事。

    他是如今天庭发言人,自身的每个动作,都会被解读为天庭的意志,必须跟一把手做好沟通工作。

    虽然是在事后。

    于是,李长寿先回了太白宫将本体藏好,就开着自己的纸道人一阵溜达,于一处仙山遇到了也在溜达着等他的荃峒元帅。

    李长寿喊一声元帅,玉帝化身道一句将军,两具化身就找了个无人之地。

    小桌一放、烤架一起,来点瑶池特曲,整点仙界小调,板凳一坐、两腿一抻,说几句三界大事,品评品评帝乙帝辛、龙王阎君。

    浓浓的生活气息。

    “长庚,你在凡俗呆了这些年,可有什么收获?”

    荃峒嚼着李长寿从凡俗带回来的普通肉类,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李长寿自袖中摸出了一份卷轴,正是他此前搞的‘凡俗能臣录’。

    “陛下,凡俗之中确实是有不少可造之材,他们所缺的只是眼界,带来天庭培养培养,大有可为。”

    李长寿话语一顿,出于个人安危的考虑,还是小小地赞扬了一波天道:

    “天道此前所显,需有最少三分之一的正神之位许给人族,大多就是从人族现今的凡人文臣武将身上应验了。

    这也算天道对人族的关照之处吧。

    毕竟天庭之中多些人族出身的仙神,对我们人族终归能多些照应。”

    荃峒看了几眼,缓缓点头,笑道:“长庚辛苦,长庚辛苦。”

    但显然,荃峒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他将这卷轴郑重地收起,又闲聊几句,见李长寿不主动提及,只好主动将话题引到陈塘关一战,问起了前因。

    李长寿轻叹了声:“此事……一言难尽。”

    “那就慢慢讲嘛,”荃峒笑道,“今日咱们就在这吃吃喝喝,你该不会有下一场吧?

    嗯?长庚爱卿?”

    李长寿:……

    “这个自然没,与陛下汇报这些年的收获是重中之重,但既然陛下在意的是灵珠子,那小神就从头开始禀告。”

    当下,李长寿从灵珠子初来天庭开始讲述,尽量说的详尽一些。

    荃峒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问几句与天庭相关的内容。

    想来,此刻玉帝已是通过天道推算到了灵珠子转世身的命途,知道这又是一员天庭未来的大将,颇为上心。

    当李长寿说到,自己此前就有预感,那西方教圣人定会以此事报复……

    “他们还不服气?”

    荃峒嘴一歪,当即骂道:

    “就西方暗中做的那些脏事,道门全灭了他们也不为过,还有脸说报复!”

    李长寿笑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外人不知的西方黑料?”

    “西方教圣位本就有问题。”

    荃峒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多说此事,只是道:“长庚,下次若有这般事,直接用天庭名义、借天道镇压就是。”

    李长寿叹道:

    “杨戬此前点出了他天庭战将的身份,那位圣人并无收手之意。

    陛下,而今天庭虽已算崛起,自身实力和影响力也都有了长足进展,但依然缺少威慑这般圣人的手段。

    在西方教圣人眼中,放下面皮便是放下枷锁,自可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

    荃峒摇摇头,淡然道:“长庚你这般想就错了,除太清师兄之外,其他五位圣人,都须得揣摩老师心意。”

    李长寿点点头,对此也不敢发表什么高论。

    涉及道祖,自是小心再小心。

    “长庚继续言说灵珠子之事,后面怎么样了?”

    “唉,”李长寿叹了口气,先渲染下情绪,随后缓声将殷氏中了煞气、灵珠子主动承担之事讲了出来。

    玉帝陛下的化身,都差点听泪目了。

    “此子宅心仁厚,唉……那煞气可解决了?”

    “尚未完全解决,不过有老师给的符咒,稳固自身应不成问题,”李长寿道,“陛下放心,我稍后几年会一直盯着此事,也给他准备好了一系列安排。

    定不会让他再出事。

    不过,陛下,有件事小神要提前找您报备。”

    “何事?”

    “有关龙族之事。”

    “哦?”

    玉帝化身顿时又来了兴致。

    ……

    与玉帝聊了两天三夜,又在小琼峰歇息了几日,让纸道人在各处活跃了一阵。

    半个月后,李长寿将太极图与乾坤尺归还于太清老师画像前,本体再次溜出天庭,朝三仙岛而去,履行此前约定。

    根据老师给的反馈,西方教的二圣人这几年是下不了床、咳,是无法自由活动了。

    但李长寿依旧不敢大意,一路上都是能隐就隐、能藏就藏,偷偷摸摸溜进三仙岛的大阵之中,宛若做贼一般。

    顺带一提,这次出门,李长寿特意选了从中天门绕路,看了看柏鉴的状况。

    封神台已是被柏鉴那双大手,修成了七七八八。

    这是一只四方高台,看似有些普通,像是巨石巨木堆砌而成,实际上每一阶层都大有讲究,可沟通天、地、人三界三书。

    柏鉴干了这么多年苦力,已算是对他上次狂妄的行为,承受了合理的苦楚。

    李长寿也是见好就收,与柏鉴谈了谈,言说稍后赶工期,必须派一队天兵来帮忙做收尾之事。

    柏鉴为此颇感愧疚,对李长寿连连告罪,说自己偷懒怠慢了。

    李长寿安慰柏鉴几句,代表天庭为柏鉴颁发了一枚‘封神勋章’,让柏鉴感动不已,差点就是涕泗横流。

    毕竟是人族老将,李长寿也不忍忽悠的太过,就此宽容大度的揭过了当年之事。

    他毕竟不是什么恶神。

    到得三仙岛,会了仙佳人。

    李长寿故作疲累,直接就歪在了云霄身侧,云霄略微有些拘谨,却依然主动让他入怀中,为李长寿轻柔地揉捏肩头。

    些许清凉气息流转,让李长寿颇感舒适。

    在云霄面前,李长寿并不想提什么天地大势,云霄也不去多问这些。

    两人说一说风月,谈一谈今后,相处颇为放松惬意。

    但云霄还是叮嘱了李长寿几句,让他莫要与圣人正面开怼,不成圣始终是怼不过的。

    李长寿虚心接受仙子的一切批评。

    抚琴弄月、作画饮酒,二人就在那座玉像守护的阁楼中待着,却不觉丝毫枯燥。

    但李长寿总归不能耽误太久,他还有一揽子计划,必须按部就班地实施。

    李长寿这时的目光,已是放在了南赡部洲居中地带的西北方向。

    周。

    周国的强盛,其实已超出八百诸侯许多,但很多时候,他们都是故意将实力隐藏起来。

    吃过亏,完全不敢嘚瑟。

    姬昌之父季厉时代,周国就已有崛起之势,一方面对商国加大进贡、得了当时的商王文丁的信任,成为了西路诸侯的‘老大哥’。

    季厉不断向外扩张周国版图,时而吞并与自己有私怨的小国,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征讨西北方向的‘蛮夷’。

    文丁,也就是帝辛祖父感觉很赞,表示季厉很有精神,对季厉赏赐丰厚,并将季厉骗到大殷城关起来,最终活活饿死。

    自那之后,周国风声鹤唳,姬昌连继位都不敢继位,归还大部分商王赏赐,将自身实力死死地捂住,龟缩一团、不敢动弹。

    ——这也是阐截两教在各处搜寻新王时,会忽略掉周国的主要原因。

    在苟、咳。

    在稳之一道,李长寿对周国的决策层颇为欣赏,但也仅限于此。

    南洲王权是商是周,对李长寿没有任何区别,也没什么特殊感情掺杂其中,李长寿所在意的只是自己身边之人的安危。

    筹谋这些、安排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在大劫方便捞人罢了。

    《初心》。

    李长寿在三仙岛时,也在分心注意南洲局势变化,最近出现的较大【事件】,就是帝辛召集各路诸侯入朝歌城。

    这应是帝辛开始加速推动变革,削弱诸侯实权,加强商国对诸侯的控制。

    过往这九年,帝辛一直在做的就是这几件事。

    前两年,他先为历代商君的忌讳‘伊尹’翻案,并力推武丁时期所重用的奴隶‘傅说’,为自己后续动作做铺垫。

    待时机成熟,帝辛就开始启用奴隶之中的贤才,尤其是在军中,提拔了许多小将领。

    虽引起军武大家的不满,但因帝辛把控有度,并未生出事端。

    王权、大臣、阶层、诸侯……

    帝辛这些年就如走钢丝一般,在各方势力中走出了一条小路,建立起了自己对商国的绝对掌控,除却辅佐自己的托孤老臣之外,手下也有了一批能臣。

    这才有勃勃雄心,要动一动各路诸侯。

    李长寿稍作推算,便知这次朝歌城各路诸侯相聚,八成就是商国与诸侯国渐渐闹翻的转折点。

    估摸着,帝辛是要将‘讨伐征战之权’收归自己掌中;

    而各路诸侯,与被帝辛打压下去的商国老旧势力,怕是会产生共鸣,形成一股较大的阻力,从其他方面开始抨击帝辛。

    比如,帝辛最近开始推行的,祭祀免人祭、改为牛羊,且将牛羊祭祀过后犒赏军武。

    这在很多老人眼里,是犯了忌讳,是亡国之征兆。

    祭祀天地如何能不用活人?他们商国又不是没有奴隶。

    玉帝、后土:……

    总感觉有被这些家伙冒犯到。

    李长寿之所以观察西伯侯姬昌,其实是因另一个封神小将——雷震子。

    他如果没有记错,姬昌应该就是在赶去朝歌城的路上,在一处荒地听到了婴孩哭声,抱回来了雷震子,收为了第一百义子。

    随之,雷震子就被路过的云中子收为弟子。

    该安排的,总是要安排上,自己最起码要过过手,走个流程,有一个仪式感。

    但李长寿为此却是颇为犯难。

    他也不知雷震子具体跟脚,父母何人,纸道人又不能去盯着云中子,被云中子发现就是解释不清。

    故,他只能暗中盯着姬昌的车队,看能否找到插手点。

    但李长寿万万没想到……

    【雷震子是云中子直接抱过来,放在了姬昌前行路上,以雷霆闪电吸引姬昌等人注意。

    又在姬昌抱起这婴孩、取名且收为义子后,云中子迅速现身,主动表露身份,将雷震子抱回山中抚养教导,并说雷震子日后会下山辅佐姬昌。】

    寿,出手出了个寂寞。

    云中子这一手‘结成因果’、‘增厚福源’,确实耍的漂亮。

    而云中子也像是在提防有人会抢他徒弟,全程都在暗中护着雷震子,完全没有给李长寿半点机会。

    不对劲。

    地下深处,李长寿的纸道人盯着云中子远去的背影,很快就陷入沉思。

    阐教为何主动找上了姬昌?

    是发现了所谓的天命于周,又或是看到了周国隐藏起来的实力,决定对周国下注?

    李长寿仔细思考了一阵,分析清楚此事对自己毫无影响,随之就土遁走人。

    雷震子没能安排上,也算是给自己的千年大计留下了一丝丝隐患,自己总不可能去想办法,把那两枚仙杏儿偷过来。

    不过也无妨,自己还有诸多后手,以后还有机会跟雷震子接触,稍后补上安排,问题应该不大。

    这云中子,也是真够贼的。

    李长寿轻笑了声,本体与云霄辞别,赶回天庭安稳闭关,将大部分心力放在了即将出世的小哪吒身上。

    于是,三个月后。

    ……

    ‘李长庚!’

    混沌海边缘,弥勒双手攥拳,目中带着几分愤怒,注视着前方那一片雷幕。

    他,又被天地拒绝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天庭为他罗列的罪状!

    什么鲲鹏第二元神,这话天道为何会信?!

    弥勒轻轻吸了口气,身周的混沌气息朝他涌来,却被他身周仙力阻隔。

    除却孔宣那般,能分解混沌气息纳为己用的先天大能,又或是如鲲鹏那般,拥有某个忌讳的遗产,可以建造灵能大阵;

    生灵在混沌海都是不断消耗自身灵力,而无法得到灵力补充的。

    弥勒现在,就处于这般尴尬的境地。

    尤其是此前在混沌海意外发现了一处密地,与几个远古的魔将争斗了一番,虽然得了好处,但耗损着实不小。

    弥勒此前喜欢在混沌海闯荡,欺负欺负那些古时逃出来、日渐衰弱的洪荒生灵,就是因自己可随时回洪荒天地补充灵气。

    但现在,他失去了这个绝大的优势。

    一切都源于那个人教弟子!

    滥用神权的人教弟子!

    弥勒道心泛起少许杂念,被他随手抚平,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回自己在混沌海中的藏身地。

    ‘弥勒。’

    一声有些苍老的呼喊突然在心底泛起,弥勒怔了下,有些机警地看向各处,做好随时遁走的准备。

    ‘弥勒。’

    那呼喊声再次传来,这次却似乎就在自己耳旁。

    弥勒豁然转身,却见背后静静站着一名灰袍老道,这老道面容模糊、自身道韵有一种‘粘稠’之感,却让弥勒道心莫名震颤。

    几乎瞬间,弥勒全身紧绷,心弦几乎绷断。

    这般感觉他体会过,曾感知过,自身大道留下了鲜明的记忆。

    无物可脱离其推演,无灵可摆脱其束缚。

    其名!

    天……

    ‘你,可想回这片天地?’

第六百六十八章 如 此 敖 丙

    【朝歌城诸侯大会,东伯候姜桓楚、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南伯候鄂崇禹各率两百路诸侯觐见帝辛。

    帝辛大悦,赐诸多封赏,收各路诸侯讨伐外敌之权于四伯侯,即各路诸侯要对外出兵,必须先报请四伯侯,由四伯侯同意方可。

    四伯侯中,姬昌有贤德之名、鄂崇禹德高望重,列为当朝三公,位极人臣。】

    ……

    ‘这计策是帝辛想的,还是闻仲想的?’

    陈塘关李府后院,李长寿坐在阴凉地,喝着特制凉茶,享受着两名小厮的扇风服务,思索着商国朝堂上刚刚发生的情形。

    总的来说,帝辛这一招走的高明,但也颇为险恶。

    此时八百诸侯中,实力最强的当属姜桓楚,也是辈分最大、与商国关系最密切的。

    ——帝辛的老丈人嘛。

    但三公之名,却给了姬昌和鄂崇禹,有点‘二桃杀三士’内味了。

    将八百诸侯划分为四方诸侯,加强四伯侯的权力,再分化四伯侯,使其不得联合。

    若有小诸侯造反,自有大诸侯镇压,商国可节省不少征战成本,能让诸侯的实力互相内耗。

    再有,那北伯侯崇侯虎是帝辛一手拉起来的大将,北部两百路诸侯造反的风险最低,还可牵制东、西各两百路诸侯,从而达到约束诸侯的目的。

    如此推断,帝辛要最先出手对付的,必然南伯候鄂崇禹。

    李长寿仔细推算了下自身上辈子的记忆,好像这个鄂崇禹死的挺惨……而且相当没有存在感。

    为何说这一招对帝辛而言,也颇为险恶?

    道理很简单:养虎为患。

    四伯侯会进一步成为四只大鳄,威胁商国安稳,若四伯候有一方造反,那必然是做好了准备,背后两百路诸侯同时造反。

    帝辛敢用这招,也是凸显了他的年轻气盛,那是相当的自信。

    也不知帝辛和闻仲能否意识到,接下来商国与诸侯国斗争的重点,就在于挑拨各路大诸侯与中小诸侯之间的关系,使其内乱、无法抱成一团;

    再拉拢小的、围剿大的,配合提升商人素质、强化商人军队,完成进一步中央集权。

    以内镇外,以外压内,这就是商国解决眼前困境的唯一路径。

    当然,这些也只是自己的推测。

    说不定帝辛这一波想的很简单——先竖起四个靶子,让天下诸侯睁眼看着,他如何将这四个靶子挨个掀翻,从而达到杀猴儆鸡的目的。

    呃,不会吧……

    那个不服天命的人皇,不可能连这点政治手腕都没有吧?

    李长寿笑了笑,听着侧旁阁楼传来的悠扬乐声,看着春风拂暖、闲庭花落,略微有些出神。

    为何不帮帝辛?

    这个问题反过来就是答案。

    为何要帮帝辛?

    人间帝王事谁又能说的清,自己没必要去做这般事,在旁看着就是了。

    李长寿打了个哈欠,言道:“让弹琴的用点心,搞点欢快的,这是在弹给夫人听吗?这是弹给三少爷!

    这么敷衍,等会扣她赏钱。”

    “是,”背后家丁顿时得了鸡毛令箭一般,趾高气昂跑去了阁楼中。

    正此时,侧旁有两名婢女端着一大一小两碗汤羹,李长寿很自然地端起小碗尝了尝,点头让她们入内送去。

    论养胎。

    李靖事务繁忙,他这个高级家丁兼管家,自是要全程负起责任来。

    而且养胎安胎的这些汤汤水水,味道又不错,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让他一个纸道人颇为遭罪。

    李长寿将空碗递给身后的丫鬟,淡然道:“通知后厨,多做几份送过来,多加点冰。”

    “是,”那丫鬟柔声应着,低头匆匆而去。

    李长寿惬意地将双脚放在一旁的木椅上,有点老龙王的枯燥感了。

    就在昨天,有个李府的老人拦住回府的李靖李总兵,将某高级家丁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一面,声泪俱下地告诉了李靖,结果……

    那老人今天领了后面十年的工钱,被赶出了李府大宅。

    今时非同往日,李长寿为了方便照顾殷氏和灵珠子转世,早已将身份露给了李靖,并示意李靖不要声张。

    李靖私下里对高级家丁,那都是左口一个义父、右口一个星君,恭敬得很。

    为何李长寿主动暴露?

    玄机就在这座阁楼之下。

    李长寿花费了不少宝材灵石,布置了一层‘养胎’阵,别名‘逆转阴阳净心清煞阵’,在不断洗涤灵胎煞气。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要不断出手稳固灵胎。

    此前他告诉李靖,让李靖通知殷氏做好怀胎超过三年的准备,便是要时间深层次压制煞气,将煞气对灵胎的影响降到最低。

    圣人出手,后患无穷。

    对于李长寿而言,与其去帮帝辛延续商国命途,还不如冷眼旁观,将精力花费在培养杨戬、哪吒、雷震子、闻仲、李靖这些未来天庭的大将身上。

    ——闻仲此时的名字已显现在封神榜上,天道对闻仲的安排,已是定下了。

    天道。

    与天道相争,绝不可贪多,要学会圆融变通。

    约一年后,朝歌城传来一则消息。

    【帝辛纳九候之女为妃,藏于深宫中,颇为宠爱。帝辛封九候为三公,引诸多大诸侯不满。】

    来了来了,帝辛杀九候的剧本来了,就看帝辛什么时候动手了。

    李长寿尝试让自己冷血一些,不去在乎几人性命,去看后续事件。

    这次动手算是商国的一次机会,也算是帝辛的一搏,借九候立下人皇威严,震慑各路诸侯。

    九候虽然也是一方大诸侯,但比起东南西北四伯侯明显差了一个档次,因其女而位列三公,难以服众。

    一定程度上而言,大商已经站在兴亡的十字路口。

    帝辛的后续抉择相当重要。

    是按李长寿印象中的那般,随便找了个借口,以九候之女伺候不好自己,而迁怒九候,从而趁机诛杀南伯候。

    还是有了更高明的解法,让南伯候吃亏却不敢言语。

    李长寿拭目以待。

    越是这种时候,微操越重要,希望帝辛和闻仲能明白这般道理,别让天道赢得太轻松吧。

    再说李府这边。

    殷氏怀胎一年半,在陈塘关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知是哪来的传言,说李总兵的夫人怀的第三子是妖魔,只有妖魔才有这般异象。

    李长寿淡定一笑,开始亲自操刀陈塘关内的舆论,先是暗中放出几条传言,编造了个‘仙男下凡’的寓言小故事。

    为此,还特意从南海之滨调来了几名海神教的神使,将竹板说唱这般技艺,流传在了东海之滨。

    再配合上,李府后院时不时的闪烁仙光、氤氲仙云,让李家宅院一时成了颇为神圣之所在,不少凡人会来此地拜祭。

    渐渐的,陈塘关外,出现了一些妖兵骚扰凡人村落。

    李靖反应迅速,领兵四处搜寻,于山林中与妖兵大战数月,将妖兵驱离。

    但沉寂已久的妖族势力,再次蔓延到了陈塘关附近,已是不争之事实。

    李靖越发忙碌。

    但无妨,李长寿早就算到了这一遭,纸道人无时无刻守护在灵胎百丈范围内,以防再遭算计。

    就这般,殷氏怀胎三年有余。

    这段时日,朝歌城中已是掀过了一次血雨腥风,帝辛因九候之女行刺,定九候有不臣之心,诛九候。

    南伯候鄂崇禹为九候求情,被盛怒的帝辛处以极刑。

    商本就有诸多酷刑,借此威慑奴隶、巩固统治,这极刑五花八门,完全不带重样的。

    南路二百路诸侯一时间惶恐不安,早有准备的商军开赴南境,新的南伯候很快就被帝辛立了起来。

    北伯侯崇侯虎暗中禀告,言说西伯侯姬昌私下里嗟叹九候、鄂崇禹之事。

    出身卑微的上大夫费仲,趁商国威势正浓,请帝辛杀西伯侯姬昌。

    帝辛犹豫一二,因西伯侯于诸侯中威势颇高,若杀之恐引起太多诸侯心生反意,并未同意,囚姬昌于羑里,命崇侯虎暗中征伐周国势力,削弱群龙无首的周国。

    因此事,八百诸侯有不少起了反意,帝辛拜太师闻仲为主帅,率商军东征西讨,镇压叛国,大商国运一时越发昌隆。

    这些,都是一眼能看到的商国大事。

    而在这些大事的间隙中……

    帝辛时常宴商人长寿老者,祭祀时与商人同食同乐,鼓励商人婚配生育,派自己信任的老臣督促商国各地发展农桑。

    又亲自插手商国女祭团的排舞与祭祀之事,打破女祭团对神权的独家解释权。

    而因国务繁忙,帝辛后宫仅有姜王后、几位妃嫔,与姜王后育有二子,殷洪殷郊。

    偶尔李靖与殷氏夜话,说起帝辛也是颇为感慨。

    若帝辛能将八百诸侯之患镇压下去,说不得就是商国二次中兴的雄主;若经不起后续诸侯反扑,怕是难得善终。

    殷氏问李靖:“那夫君对大王可有异心?”

    “食君之禄,自是为大商镇守边关。”

    李靖笑道:“咱们镇守的是人与妖的边界,身后的权势相争与你我无关。”

    李长寿对李靖的这般觉悟,倒是颇感意外。

    他还以为李靖会是个愚忠之人。

    显然,自己此前的教育也很有成效嘛。

    最近殷氏已感觉到自身即将支撑不住,腹中胎儿已是必须降世,但她并未开口,只是每日默默忍受。

    李长寿暗中施法,缓解了殷氏些许压力,已做好了迎接哪吒降世的万全准备。

    而当李长寿这边正忙碌,朝歌城传来了一条让他精神一震的消息。

    【半个月后,帝辛即将拜祭圣母女娲庙。】

    这天,终究是来了。

    李长寿对此也做了些准备,但他不会去干涉什么,只是从侧旁看着,打开一些留影球,记录下一些珍贵的时刻。

    他想看看,到底是当代人皇劫运上头,还是有人暗中算计,要加速封神杀劫。

    只要真有人动手,无论是谁,李长寿都要抓住对方把柄。

    算计人皇,此事可大可小,给了自己借题发挥的可能。

    而当李长寿想将目光暂时挪去圣母庙时,陈塘关之外的清水河中,忽而多了一缕独特的气息。

    夜空中,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闪到高空,定睛看去。

    却见河滩处,一条小青龙悄悄游上岸边,好奇地打量着各处,摇身一变化身一名少年,身着白衣华袍、脚踏一尘不染的云靴,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他自是生的剑眉星目,依稀有几分敖乙的样貌,但面色有些发白。

    仔细感应……

    嗨,龙族老毛病了,根基不稳、本源缺损,一看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一些侍女龙女瞎混了。

    这小龙此刻眺望着远处的农舍,摇头晃脑吟诗一首,背着手迈步而行。

    路过一处村舍旁,他停下脚步,在外轻吟一声,问道:

    “星夜路难行,不知此地可否收容在下留宿一晚?定有钱帛相赠。”

    那木门拉开,显露出一名渔家少女窈窕的身影,好奇地打量了门外这俏公子一眼,不由面色泛红,连忙回身喊爹娘。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个问号,也不知这小龙是做什么。

    想着圣母庙那边还有半个月的功夫,也就暗中盯了几日。

    接下来的情形,让李长寿颇感头大。

    小龙与那渔家女子眉来眼去半夜,两人就已是有了肌肤之亲,更是约好私奔之事,第二日清晨与那渔家女子偷偷离开,还真留下了些许金银。

    然后就是一些不可描述、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后面发生的事,就十分‘童话’。

    那英俊的少年与渔家女子几夕欢愉,在一个星夜,女子熟睡时,少年悄然离开了女子身侧,只留下一颗硕大的珍珠。

    女子醒来后痛哭半日,握着那珍珠四处找寻,最后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家中,被父母责骂一番,传出了不太好的名声。

    这……

    李长寿顿时有点头大。

    这算什么?

    东海龙王三太子的风流之旅?

    那些金银能换来一名良家女子的感情和名声吗?

    虽然这时的民风有些开明,很多男子女子婚前也都有过经历,但这……啊这!

    想打这小龙一顿。

    还好那女子并未有身孕,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但一颗心已是迷迷蒙蒙,终日都是那狠心人儿的影子,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此事还真不好定罪。

    两人是你情我愿,这龙太子也没用任何法术,就是几句温声细语,依靠着自身出众的外形,轻易得了女子芳心。

    罢了,先不管这浪荡小青龙,回头让敖乙好好管教管教。

    朝歌城中,帝辛的车架已浩浩荡荡开拔,封神大劫至关重要的一场算计就要上演,他还是多关注下这边的大事……

    哗——

    李长寿纸道人的耳尖一动,风语咒带来了一些奇特的水声扰动。

    他定睛看去,却见在几百里外的一处海滩,那条小青龙游出海面、化作人形,依然是那般迷死凡人少女的打扮,挺胸抬头、露出谦逊的面容,朝不远处村落而去。

    不多时,他很有目的性地站在一处村舍前,温声道:

    “星夜路难行,不知此地可否收容在下留宿一晚?定有钱帛相赠。”

    木门拉开,又是一位面容姣好的渔家女子。

    李长寿:……

    这小龙!

    才半天!

    是海族妹子不香了,还是龙族妹子不美了?天天往人族这边跑干什么!

    而且比起上次,这次明显手段更为老练,甜言蜜语信手拈来,那女子很快就被迷的晕头转向。

    这也不能怪那女子,若是两者移位,海中那些穿着仙裙的绝美龙女,来渔夫家里借宿还主动说寂寞,渔夫也顶不住。

    寓言故事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人族老传统了。

    李长寿突然想写一本《龙族解剖指导》,与《莫生气》、《爱在人间》、《善论》一同,作为小哪吒的启蒙读物。

    哼!

    先去圣母庙那边看完戏,稍后再来处置也不迟。

第六百六十九章 女 娲 庙 暗 战

    呜——

    低沉的号角声划过天穹之下,远远便见一条长龙在大地上缓缓‘挪动’。

    李长寿站在圣母宫角落的屋檐上朝远处眺望,见数万人组成的仪仗在大地上行走,前有百名戴着巫祝面具的男女蹦来跳去,后有十多只被几人扛着的号角不断发出阵阵噪音,左右还有几批替换者,轮番上阵,好不热闹。

    仪仗大部分都是甲士,守卫着那座被三十二头同种异兽拉着的巨大车架。

    要么说还是凡俗帝王会享受,这车架就如一座小殿,还分上下两层,其内有奏乐声、有款款起舞的曼妙身影,除却帝辛之外,还有八位随行的大臣。

    真·房车。

    所谓异兽,其实也是些被人族驯服的‘普通野兽’,只是力大了些、耐力出众,成为了帝王家拉车首选,也是商君身份的象征。

    看此景,飞鸟退散、行人退避,黄沙滚滚、遮天蔽日。

    若有望气之法,能见这人皇仪仗的正上方,有一条金龙在缓缓游动,龙首罩在帝辛之上。

    人皇气运。

    因上古时龙族曾成为人族图腾,并在人族最黑暗时帮助过人族,故成为了人族的图腾象征。

    商君的气运所显按理该是玄鸟,但终究分量不如‘人皇’二字。

    李长寿诗兴大发,口中轻吟几声,左手已背负在身后,右手在身前略微抬起,当下就要指点江……

    “长者?这位穿白袍的长者?”

    有个粗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见李长寿不搭理,嗓音更粗鲁了些:

    “老头!嘿!说你呢老头!穿白衣服的那个!干哈啊!想跳楼啊?”

    李长寿有点无奈地转过身来,看着下方那近乎丈高的大汉,又看了眼不远处那些此前来这里巡逻又急忙退走的甲士。

    粗俗。

    他有些颤巍巍地从侧旁木梯上滑了下来,笑道:“这位将军,小老儿在这里张望下,稍后人太多,也看不到大王了。”

    这壮汉嘀咕道:

    “多大岁数了心里没数?爬这么高摔下怎么办?老老实实的,等会大王来了,长者自是向前看。

    你别整什么事啊我警告你!要是弄点血腥冲了运道,当心我!”

    壮汉举着板斧晃了晃,随后就翻了白眼,转身背着手走开。

    李长寿含笑点头,目中带着几分笑意。

    远远还能听见几名小将军在这壮汉身旁禀告各处准备的情况,口中不断喊着‘恶来统领’。

    摇摇头,李长寿背着手走回自己的小屋,静静等待热闹到来。

    女娲庙中早已是全神戒备,这般盛事自是吸引了不少凡人看热闹,在女娲庙聚了个漫山遍野。

    听得外面传来几通鼓声,众人高呼大王;已换上了一身华美长袍的李长寿走出这具纸道人常待的小木屋,背着手走向大殿方向。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李长寿这纸道人气势非凡、非同寻常,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又连忙去找来之前那莽汉。

    “嘿你!”

    恶来双目瞪圆,冲过来就拦在李长寿面前,压着嗓音又着急地喊着:“你干啥的!大王这就来了,这是你乱走的地儿吗?”

    “这个……”

    “这个啥啊这个!”

    恶来骂道:“来人,给抬回去!”

    李长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刚想解释说,自己是这里的荣誉住持,也是今日祭祀大典的主持者,只是之前没露面,侧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呼:

    “是、是大史大人吗!”

    恶来转过身来,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双手揣在袖中,静静站在原地。

    不远处,一名提前赶来检查各处布置的老臣,满是激动地跑了过来,仔细盯着童颜鹤发的李长寿纸道人一阵猛看,差些声泪俱下。

    “大史大人!真的是您!您怎么会在此地?

    恶来还不退下!

    你这凶神恶煞模样,吓到老大人怎么办!”

    李长寿笑道:“是小方啊,我离了朝歌城就在此地定居,每日修身养性,倒是又活过了这些年头。”

    “哎,您还记得晚辈,当年多谢大人提携,才有晚辈今日,您且等,我这就去禀告大王!”

    当下,这老臣转身一路小跑赶去院前。

    “这?”

    那傻大个统领低头看看李长寿,又看看那老臣的背影,随后只能摸一摸早秃的古铜色脑壳,有点不知为何。

    不多时,就听得几声大笑,一名身穿玄色宽袍的中年男人踏步而来,面容之上满是欣慰,见到李长寿之后,双目中满是光亮。

    自是今日的帝辛。

    李长寿低头拱手行礼,口称:“拜见大王。”

    “哈哈哈哈!大史你竟在此处!寡人思念久矣!”

    帝辛大踏步向前,背后有大群文臣武将跟随。

    李长寿:……

    说的就跟他们很熟一样。

    待到近前,几位托孤大臣各自对李长寿打过招呼,帝辛叹道:

    “当年大史不告而别,寡人与太师心殇久矣,今日能得见大史尚康健,寡人安心,安心了。”

    李长寿笑道:“唉,年事已高,不能为大王出谋划策安定四方,心中颇感遗憾。”

    帝辛目中光芒闪过,笑意更浓郁了些。

    “大史为何会在此地?”

    显然,闻仲对帝辛又说了点什么。

    李长寿心底暗叹,缓声道:“在此地养老做个住持,这里山清水秀,颇为怡人,今日本由我为大王住持拜祭大典,看这样子,只能让其他住持来了。”

    “大史歇息,大史歇息,”帝辛看向前方圣母大殿,笑道,“不过拜神之事。”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多谢大王体恤。”

    帝辛笑着点头,也不再多说,迈步走向大殿,李长寿就被几位大臣围住嘘寒问暖。

    侧旁那恶来,此刻抿嘴、皱眉,默默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大嘴,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长寿抬手拍了拍恶来的手臂,赞叹道:“好家伙,够壮实。”

    随后就含笑走远,任那恶来一阵傻乐。

    这般小风波迅速归于平静,李长寿跟在几位大臣身后,与帝辛一同进了圣母殿。

    又有正式住持前来,主持稍后祭拜大典。

    帝辛背着手,在几位大臣的解读下,欣赏着大殿两侧墙壁上的精美壁画,壁画的内容便是女娲造人、女娲补天、女娲赐福等画面。

    一尊五丈高的女娲玉像竖在大殿正中,其上散发着淡淡玉光,但面容和发饰都被白色布匹遮住。

    ‘圣母不显真容’,是此时凡人对圣母娘娘最高的敬意。

    待帝辛参观完大殿,那老住持就问,是否现在立刻开始祭典,帝辛言道:

    “不必太过周折,寡人奉上祭品,拜一拜圣母就是。”

    那老住持自不敢说什么,几位大臣也早知大王是什么性子,自不会在这繁文缛节上多嘴。

    不多时,有甲士抬来烤熟的牛羊牲畜、瓜果点心,帝辛取了三炷香,面色凝重地对着圣母像拜了拜,将香插在香炉中。

    帝辛后退几步,侧旁有甲士搬来软垫,而后帝辛撩起衣袍下摆,率殿内殿外众文臣武将、甲士兵卫,缓缓跪伏了下去。

    此刻,李长寿突然明白了,为何帝辛要来参拜圣母像。

    女祭团全程被排挤在外,没能参与任何步骤,而帝辛一句‘一切从简’,就将女祭团隔绝在外,从而将神权握在了掌中。

    这一步走的,当真是妙。

    正此时!

    李长寿耳尖一动,正对着圣母像拜祭的他,突然抬手朝帝辛一点。

    凡人不可见之处,先是一道浅紫色毫光朝帝辛飞射,但随着李长寿这一指点出,帝辛身后出现了一抹浅白色的光晕,将这毫光稳稳当下。

    ‘嗯?’

    李长寿双目微微一眯,这具纸道人只是跪伏不动,心神立刻挪移。

    圣母庙之外,一名甲士微微皱眉,竖起大拇指、又对着大殿方向轻轻摁压。

    但这次,他刚有动作,一只大手突然出现,死死地摁住了他手腕。

    这甲士一愣,顺着大手看去,却见一名身着青袍的老道,身形虚淡、面露微笑,对自己道一句:

    “道友,好久不见。”

    甲士嘴角露出几分冷笑,身体抽搐了几下,无力地趴倒。

    而在甲士身上,一缕浅蓝色的烟雾弥漫而出,凝成了凡人不可见的虚淡身影,背负双手、含笑看着李长寿。

    他身形微胖,面容可用富态来形容,嘴边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

    西方教,弥勒。

    “道友见我在此地,似乎丝毫不惊讶?”

    李长寿叹道:“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来此地的是道友罢了,道友能回归天地间,想必是得了天道准许。

    此事,不问也罢。

    只是没想到,道友的这化身之法还是那般粗糙,我隔着八百里,都嗅到了道友身上的腐烂味道。”

    弥勒嘴角轻轻抽搐,双目之中流露出几分凶光。

    “你要保商君?”

    李长寿笑而不语,纸道人包裹上了一层玄妙的道韵,却是将这本身底子较弱的纸道人,临时提升到了与弥勒化身气息持平的层次。

    下一瞬,两道虚淡的身影同时消失!

    圣母宫狂风大作,高空出现一黑一白两朵白云,圣母宫外围,有两颗闪动的光点不断追逐、碰撞,但互相碰撞的余韵又被顺手抹去。

    以至于各处对着圣母宫大殿跪拜的凡人们,完全没注意到这般异象奇景。

    李长寿纸道人的法力在迅速消耗,但弥勒却被他牢牢拦在了圣母宫外围,片刻间却化解了数十次对帝辛点出的流光。

    大殿中,帝辛已开始起身,众文臣武将也缓缓站起身来,拜祭已经结束。

    弥勒自知机会已失,冷哼一声,与李长寿同时现出身形,却是在圣母庙外数十里的山里那种。

    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微笑,这具纸道人的法力已是消耗殆尽。

    弥勒淡然道:“李长庚,你可知贫道奉谁之命?”

    “你能问出这般话语,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李长寿背负双手,如此答着。

    “那你还敢如此行事?”弥勒冷笑道,“当真不怕,你与我此前的境地易地而处?”

    李长寿叹道:“我护持的不过是人皇二字,你所做却已是犯了天规天条,当真不怕被人族气运反噬?

    你等闲可去告我黑状,等等看被清理的会是何人。”

    弥勒嘴角轻轻抽搐,也不再多言,这具化身随风消散,只留下了一句:

    “李长庚,贫道与你,自有清算。”

    李长寿却是嘴角撇了撇,“随时恭候。”

    这弥勒,竟是成了天道暗棋?

    自己挡下了弥勒,帝辛岂不是会正常的完成拜祭,不会有‘题诗’之举动?

    封神大劫就这么容易,被自己改了大的走向?

    如果出手的是西方教或者天道,那为何会只有如此简单的布置,让弥勒过来搞事,完全忽略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

    李长寿心底泛起重重疑惑,刚想转身看向圣母宫,同时将心神挪回帝辛身侧不远的【官】字纸道人处,道心没由来的突然轻颤。

    昂——

    一声急促且虚无的吼叫声传来,李长寿在林中的纸道人豁然抬头,看向高空。

    那里,人皇气运金龙仰头怒吼、张牙舞爪,似是要冲天而起,但庞大的身躯却被定格在云上,丝毫不能动弹。

    李长寿双目绽放神光,得见那高空有一抹黑光急急落下。

    圣母庙大殿之中,正要抬脚走出大殿门槛的帝辛,没由来地停下了动作,背负双手、转身看向圣母玉像。

    “这女娲娘娘,为何要蒙着自己面容?”

    ……

    庙外林间,李长寿先是默然无语,目光无比复杂,很快嘴角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身形被火光吞噬、灰烬随风消散。

    天道已这般不遮不掩,出手毫无顾忌了?

    气运金龙被定,闻所未闻。

    帝辛突然来了‘兴致’,见所未见。

    凡俗帝王、世俗人皇,便可被天道如此肆意拨弄,甚至连形式都不肯走,在弥勒出手失利后,直接下场……

    道祖为何不显?

    又或是,这本就是道祖授意之事?

    那火云洞中,躺在湖水底部的老人,又能如何安睡。

    以天道赋权为正统标识的天庭,今后如何称‘正义’二字?

    李长寿预想过种种情形,想过准提会再次出手,想过帝辛在做大王的这些年,性情会被一点点改造,想过……

    没想到,却是以最简单的方式,来完成那本质虚无的剧本。

    后面之事,不看也罢。

    天道,何以制衡。

    洪荒当真……太凶险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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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325/ 第一时间欣赏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最新章节! 作者:言归正传所写的《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为转载作品,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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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介绍:
重生在封神大战之前的上古时代,李长寿成了一个小小的炼气士,没有什么气运加身,也不是什么注定的大劫之子,他只有一个想要长生不老的修仙梦。
为了能在残酷的洪荒安身立命,他努力不沾因果,杀人必扬其灰,凡事谋而后动,从不轻易步入危险之中。
藏底牌,修遁术,炼丹毒,掌神通,不动稳如老狗,一动石破天惊,动后悄声走人。
本来李长寿规划中,自己会一直躲在山中平安无事的修行成仙,直到有一年,他的老师父静极思动,又给他……收了个师妹回来……
【PS:普通一群(满·474095492),二群(836797636)双开爆肝,轻松修仙!】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