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TXT下载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全文阅读

作者:言归正传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txt下载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二章 《帝·辛》

    “大人,宫中有侍卫传令,让您立刻进宫一趟。”

    书房外,府内老管家的嗓音带着几分疲倦与惶恐,这位在大史府做差十数年的老汉,明显察觉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

    书房门打开,李长寿缓步走了出来。

    这具纸道人身着暗红宽袍,苍白的长发束起鹤冠,还是那般精神矍铄,一如多年前刚入住此地那般从容,且精力旺盛。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一封信,递到了这老管家手中,笑道:

    “今夜我去王宫后,你就锁上大门,让府内的兵卫不要随意外出,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已去王宫之中。

    等明日各处安稳了,你将这封信打开,里面有打开我书房柜子的办法,里面的钱财,你就给府内的人分了吧。

    也算是你我一场缘法。”

    那老管家握着信封的手有些颤抖,“大人,您这是……现在城内风言风语传的厉害,前几日都在说大王病重,您、您可别出什么事!”

    “并非出事,而是该离开了,”李长寿抬手拍拍老管家的肩头,“莫要多想。”

    言罢,李长寿脚下生出一缕烟雾,将自身缓缓托起半丈,身形一转直接出现在前院无人处,不急不缓地走向门庭。

    那管家张张嘴,却只是低头对着李长寿纸道人的背影跪伏了下去,在夜色中留下一声轻叹,似是在感激这些年的关照。

    李长寿出得府门,大队甲士一拥而上将府门围了起来,一名中年将领向前抱拳、低头,高声呼喊:

    “大人,大宰请您即刻入宫,末将已为您备好马车。”

    “不是牛车啊?”李长寿皱了皱眉,老气横秋地道一句:“我这老胳膊老腿,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颠簸。”

    那将军尴尬一笑,低声道:“事态紧急,还请您迁就一下,若是颠了您,末将砍了那赶车的脑袋!”

    正牵马车过来的两名兵卫禁不住哆嗦了下。

    “不至于,不至于。”

    李长寿摆摆手,一个健步迈上车架,把旁边一群甲士看得眼都直了。

    这要是放李长寿蓝星老家,旁边这群年轻人估计要齐声称颂:

    【卧槽,这老大爷,哎哟哟,卧槽……】

    放南洲俗世也就只能一句:这老大人,身子骨当真硬朗。

    车辕咕噜噜地转动,李长寿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一路朝王宫疾驰而去。

    同一时刻,大王宫周围的众大臣府邸外,一辆辆牛车、马车在兵卫的护持下赶赴王宫。

    此前数日,朝歌城内风声鹤唳。

    老王的身体每况愈下,此时已近乎油尽灯枯;三位王子在王宫内守候,朝政暂由大宰执掌。

    此时大宰深夜召集众大臣,无外乎一件事。

    王已经不行了。

    李长寿却知,帝乙在两个时辰前已死去,朝歌城上空曾有人皇气运显化的苍龙现行,随后自行散去。

    此时用望气之法观察朝歌城,能见朝歌城上空云蒸霞蔚,一片紫红色的云雾不断翻涌。

    那正是尚未重聚的人皇气运,代表着此时人皇之位悬而未决。

    虽子受是嗣子,但王宫中必然出现了变故,不然不至于拖延两个时辰。

    凡俗、王位、贪欲、私心……

    这一夜,当真适合玉鼎师兄来此地悟道。

    不多时……

    “大史大人,已到了。”

    “嗯,”李长寿应了声,掀开车帘,被兵卫扶下车架。

    周遭,一架架车马横七竖八地停放着,一位位老臣被接连搀扶下来,快步赶向大王寝宫。

    那些急促的脚步声,宛若雨扫芭蕉,又似败军乱涌。

    李长寿混在老臣群中,不断有人凑过来想说句话,都被他用手势制止。

    很快,这批大臣便赶到了寝宫前。

    此地已聚了上百名文臣武将,但有资格进去者少之又少。

    “大史大人!”

    有老臣高呼一声,前方围着的众大臣努力让出一条路,李长寿疾步前行,皱眉进了虚掩的宫门。

    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宫殿内有些阴暗,似乎是为了刻意凸显此时压抑的氛围。

    向前走,朝中十数位文武大臣聚在大殿正中的床榻前,李长寿定睛看去,竟都是些封神榜上有名、自己小本本上暗戳戳记下之人。

    比干,年富力强,有七窍玲珑心,掌大商刑罚。

    杜元铣,司天监大臣,研究天文星象,知晓节气变化,定大商每年耕种之月份。

    梅伯,谏言大夫,主如何与大王怄气。

    商容,外尹,本是主内务大臣,与大宰分管内外,但因商君忌讳,此时只是虚职。

    还有初现老态之闻仲,王子少师,辅佐王子……

    等等。

    李长寿暗中计算,却发现那本有资格入内的黄飞虎,此刻却不在殿内。

    在这些大臣之前,便是跪在床边的三位王子,各自低头不语。

    子受是嫡长子,跪在最前,身后两个中年文士,便是他的大哥和二哥,微子启、微仲衍。

    李长寿的脚步声,引来道道目光注视,微子启与微仲衍都对他投来善意的目光。

    唯独子受,只是跪伏在床前,丝毫不动。

    那白发苍苍的大宰快步迎来,低声道:“大史,你总算来了,大王已是升仙而去,还请你写下史言,流传后世。”

    李长寿虚弱地咳嗦两声,自袖中拿出一方华美的布帛。

    “写好了。”

    “写!”大宰瞪了眼李长寿,几位老臣皱眉看了过来。

    李长寿低声道:“万无一失,有备无患。”

    那大宰将布帛打开,靠去侧旁灯台,仔细读了一遍,而后缓缓点头。

    “既如此,老臣就去对众大臣宣告大王升仙之事,还请三位王子勿忘执礼。”

    言罢,大宰端着布帛,命宫人打开宫门,用一种独有的强调,高声呼喊:

    “大王!崩!”

    殿外众臣齐齐安静了下来,床边子受哽咽高呼:

    “父王!”

    微子启、微仲衍齐声高呼,比干低头垂泪,众大臣尽皆躬身呜咽,大殿角落中传来女眷痛哭声。

    哭声自大王寝宫朝各处蔓延,不多时王宫内尽是呜咽之声。

    这是礼,须得尊,不哭那是要治罪的。

    一个时辰后,哭声息止。

    大宰高声呼喊,命女祭向前祈祷诵经,此过程要持续一日一夜。

    随之,大宰便道:

    “还请三位王子与各位大臣,移步王殿。

    商不可一日无王,大王最后的旨意已在老臣手中,各位方才也是亲眼见证。

    一切,以此旨为定!”

    李长寿不由心底暗笑。

    帝乙咽气是在自己来此地时的两个时辰前,这道旨意是自己来此地时的一个半时辰前。

    当时帝乙像是回光返照,其实不过是一些法术把戏罢了。

    天庭定下的规则,是不可动人皇,而帝乙咽气时人皇气运已崩,不过一具尸身。

    这把戏看似浅薄,却相当有用。

    三位王子起身,各自低头后退,一声不响朝殿外而去,众老臣在后跟随。

    闻仲趁机到了李长寿身侧,略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声一叹,并未多说什么。

    很快,刚才还在痛哭的臣子如潮水般退去,整个大殿仅剩几名女祭开始蹦蹦跳跳,颇显寂寥。

    一代天子一代臣,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半个时辰后,大王殿中。

    空荡荡的王座前,大宰将手中布帛缓缓摊开,那有些气短的朗读声,开始在殿内来回飘荡。

    下方三位王子呈品字站立,子受居于前,低头听宣。

    微子启与微仲衍站在靠后位置,二人对视一眼,嘴角笑容颇有深意。

    就听大宰道:

    “寡人一生,虽征战外方、扩国之疆土,俘敌百万众,扬先祖之威,然无功有过。

    大商而今,内忧难解,外患重重。

    寡人慎思虑,犹觉子受年幼,过于锋芒,王位若传之他手,恐精进不足,国分崩离析。

    子启为长子,治学上进,谦逊待人,可托付王位。”

    大宰声音一顿,低头看向下方三位王子。

    大殿内落针可闻,一股难言的压抑感,让不少文臣武将屏住呼吸。

    大宰沉声道:“子受王子,可有异议?”

    子受默然不语,却挺直腰杆,闭上双眼。

    微子启略微皱眉,一旁微仲衍却长叹一声,缓声道:“没想到,父王会在最后的时刻改变主意。

    子启兄长相对我与子受,确实更为沉稳,有国君之风度。”

    正此时,一名身形魁梧的将领自武将阵列迈步而出,高声道:

    “敢问大宰!大王的这道旨意是何时定的,末将为何未听闻过?”

    又有武将道:“这旨意当真是大王所写?自今日之前,大王对子受王子都是赞不绝口,为何会突然更改嗣子人选。”

    “鲁雄将军!”

    有文臣怒斥:“你在教大王做事?!”

    那名为鲁雄的武将骂道:“末将对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只是此事着实蹊跷,须得问明查清!”

    “鲁雄将军,”那大宰叹道,“此前大王弥留之际,命我等打开枕边密匣,从其中拿出了这道旨意。

    此事,六卿之中有五位曾见,两位王叔也亲眼所见。”

    文臣之首的比干缓缓点头,大臣阵列侧旁、本身没什么具体职位的胥余,也是慢慢点头。

    众武将大多皱眉有所不解,半数文臣却是目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李长寿在侧旁静静看着,他其实也想知道,子受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登临王位,是否会在今夜,露出他残暴不仁的一面。

    还挺期待。

    “三弟。”

    微子启开口呼唤,叹道:“莫要因此事伤心,此王位当你我三兄弟共享之。”

    子受全然不语,静静站在那,背影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这并非修行道境产生的威压,而是纯粹的威严。

    如山岳、如苍穹、如四海碧波!

    “三弟,”微仲衍向前踏出半步,正色道:“群臣之前,莫要让长兄难堪,为兄知道你不舍王位,但这也是父王的旨意……”

    “闹够了吗?”

    子受低声喃喃,让微仲衍略有些不解。

    微仲衍正要继续开口,子受却淡然道:“群臣退避,不退者斩。”

    “这……”

    “王子,你如何发号施令?”

    “我等具为先王任命之臣,为何不可在此?”

    锵!

    锵锵!

    武将阵列,大批将领竟在腿甲之中拔出短剑,持剑逼向侧旁众文臣,杀气腾腾。

    众臣连忙后退,子受又道:“此前曾在我父王床前的各位留下。”

    那微子启振臂高呼:

    “且慢!你们要反了不成!”

    众将不答,只是驱赶文臣,与文臣一同出了大殿,将殿门紧紧关闭。

    哐!

    那微子启面色涨红,转身怒视子受。

    “子受!你莫非连父王的旨意都不尊了?!”

    子受此刻已是转过身来,有些冰冷的双眸凝视着自己兄长,让后者下意识后退半步,精美的袍子都有了褶皱。

    “那是不是父王的旨意,你我心知肚明。

    我一直敬你为兄长,但你竟用父王尸身做这般谋算!

    当真我不知那方外之士的异术?”

    那大宰忙道:“三王子……”

    “闭嘴!”

    子受扭头怒视,殿外恰好有雷霆闪耀,竟吓的那大宰抬手捂住胸口,几乎要昏阙过去。

    正此时,殿外传来阵阵衣甲摩擦的声响,似有大批甲士蜂拥而来。

    那微子启底气顿时足了些,昂首挺胸,手指子受:

    “三弟,你莫要自持勇武,就可吓住为兄与诸位大臣!这朝歌城,今夜由不得你做主!”

    “是吗?”

    子受嘴角撇了下,走向高台王座,又在台阶上转过身来,自顾自地坐在台阶中央,目中带着几分怜悯。

    “长兄……大哥,这么多年,你似乎一直没发现一件事。

    自我年幼时,你与你的亲家翁就用各种手段针对于我,投毒、暗杀、意外,无所不用其极,我可曾有一次命危?”

    微子启面色阴沉了下来,冷然道:“此事为兄并不知情。”

    子受身形向后歪着,手肘撑在台阶上,目中带着几分嘲讽。

    他缓声道:

    “为了今夜,你花费了三年的功夫,暗中收服了城中卫军统帅、王宫亲卫十二位将领,为此丑态百出,许诺越扔越大。

    你今夜成为王,就会再多十数方国。

    大哥,你可曾想过,我商国弊病为何。”

    微子启淡然道:“商国弊病,在奴在侯。”

    “曾经我也曾这般想,但如今不会了。

    商国弊病,在于你、我、父王,都站在这座冰山上,却想将冰山融成活水,最先掉下去的,便是你我。”

    子受抬手捏了捏鼻梁,“曾经我也以为,只有我看出了咱们商国的病痛。

    直到与大史夜谈了一次,才知,我并非是历代王子中最聪明的。

    大家都能看到这些病痛,也定有不少人想去革新,最后却只是头破血流。

    为何?

    商有八百诸侯,然,商才是最大的诸侯,当大商老了、衰弱了,总有雄心勃勃者站出来。

    商真正的弊病,在于……

    王,不够王。”

    轰隆隆——

    殿外雷霆闪耀,随后有大雨倾盆而下。

    伴随着雷声,宫门方向突然传来了杀喊声。

    微子启面色一变,快步朝宫门走出十数步,却又立刻停下,转身怒视台阶上的子受。

    “三弟,你都做了何事!”

    “清理叛军。”

    子受淡定地回答着,略微摇头,淡然道:“你只知谋算,想拖住飞虎,却不知飞虎早做准备,暗自修了自城门到宫门的地道。

    你所收编的那些亲卫将领中,有半数是我的人。”

    微子启双目瞪圆,骂道:“你、你!你算计为兄!”

    “我本不愿内争,但大哥你做得太过。”

    子受道:“少师拿父王旨意,给大宰过目吧。”

    “是!”

    闻仲中气十足地答应一声,快步向前,将手中一张布帛卷轴放到大宰手中,抬手轻轻拍了下大宰的手背。

    大宰呼吸都有些紊乱,颤巍巍地将布帛打开,尽力诵读:

    “寡、寡人自知时日无多,若归去,以子受为王,尔等全力辅佐,护我大商山河。

    将寡人葬于先祖侧旁,不可大丧。”

    微仲衍低声道:“就这些?”

    “就这些……”

    大宰低头看着布帛上的寥寥字迹,“确实,就这些,且是大王的亲笔。”

    微仲衍面色顿时有些苍白。

    此刻,殿外杀喊声已是停歇,宫门打开一条缝隙,一道人影窜了进来,身着金色铠甲,浑身尽被雨水打湿,面容威武、气息绵长。

    正是黄滚之子黄飞虎!

    黄飞虎直接单膝跪地,抱剑禀告:“大王!叛军已清剿!”

    微子启低声道:“不、不可能!我有甲士十万!”

    子受道:“飞虎,今夜敌军几何?”

    黄飞虎定声道:“不过数千散兵游勇聚集宫门处,与亲卫大军里应外合,易如反掌。”

    “不对,你们骗我!”

    微子启面色惨白,扯着嗓子怒吼:“来人!来人!”

    宫门之外静悄悄的,仿佛连群臣的呼吸都被隐去。

    叮铃声响起,却是微子启无力地瘫倒在地。

    子受不再多言,转过身,仰头看着台阶尽头的王座,提起长袍下摆,拾级而上。

    步伐沉稳,目光坚定。

    ‘今日起,大商之荣,先祖基业,由寡人背负。

    大商之弊,养虎之危,由寡人革新。

    八百诸侯不臣者,逐一覆灭。

    五湖四海不贡者,雷霆清扫。

    寡人不信天命!’

    王座前,子受豁然转身,宫门大开,文臣武将低头快步入内,殿内原本留下的十数名大臣沉默不言语。

    不多时,比干居于文臣之首,黄飞虎居于武将之前。

    子受抬起双手,缓缓坐入王座。

    朝歌城上方,那紫红色的氤氲气息中,有金光绽放,而后一条金色苍龙冲天而起,迅速吸纳大商国运,对着天宫无声怒吼。

    ‘寡人,即是天命!’

第六百六十三章 灵珠将转世

    李长寿当初潜入朝歌城,在选择六卿之位时,曾有过慎重思虑,几番对比,最后选定了要坐大史之位。

    当然,选择成为大史的主要原因,绝不是什么‘最清闲的职位’。

    他以卞庄的童贞做保证,如果口是心非,卞庄这辈子都能保持纯阳之身。

    李长寿身为天庭普通权臣,玉帝陛下头号谋臣,洪荒非著名老神仙,人教**师唯一指定小师弟,总不能被凡俗王权之事束缚住。

    史官,算是凡俗王朝中较为特殊的存在,虽然大多数时候,帝王家让史官写什么,史官就必须写什么。

    商国有个规矩,是‘王不罚史’,最多暗中安排个行刺、暴毙之类的。

    大史之位,并不用干太多实事,手底下有一批文吏,负责记录商国的祭祀、征伐、庆典等大事。

    李长寿此前在朝歌城主要负责研究人族历史,偶尔现身,给大家讲一讲人族小故事,说一说轩辕黄帝和他三千个妃子的奇闻异事,就能收获一大笔声望。

    轩辕后宫,洪荒人族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懂的自然懂。

    帝乙气绝、帝辛登位,雨夜发生了不少事,兵荒马乱、尸身填满了宫门门洞,但落在李长寿笔尖,也只剩下一句:

    【帝乙崩,嫡长子子受继位,号帝辛。】

    在大史府衙写下了这一行字,李长寿就将提前准备好的辞呈放在书案上,招来自己几位副手,温声叮嘱几句。

    “大人,您怎么突然要辞官了?”

    李长寿笑道:“年事已高,体力不支,老眼昏花了。”

    言罢,他站起身来,几人连忙向前搀扶,被他抬手阻止。

    在商辞官,不必非要去大王宫中,哪怕是六卿三公,直接留下一封书信就可。

    请辞的理由,年事已高算是较为常用,若是说句【心慕方外,以求逍遥】,那在大商文青眼里,就是真正的‘高洁之士’。

    李长寿也不图什么名声,就用了最简单的请辞理由。

    走出大史府衙,坐在此前就已喊来的牛车上,舒服地半躺在软垫上,看着白云悠悠,朝城门而去。

    没有什么百姓欢送,也没什么人围观。

    正如他来时那般,走时也是静悄悄的。

    没有带走一片云彩,也没带走什么花季少女的梦。

    他在朝歌城继续呆下去已是没太多意义了,帝辛已登位,杀劫的车轱辘已开始飞速转动。

    虽然自己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但天道的剧本还是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他这些年在朝歌城做了什么?

    其实做了很多事,但相对于天地大势,其实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说到底,都没人来送送自己,当真有点……

    “大史!大史大人!”

    有些熟悉的呼喊声自后面追来,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

    得,这个来送的还不如不来。

    牛车在城门外晃晃悠悠地停下,却见闻仲率一批兵卫跃马而来,在后面不断高声招呼。

    李长寿自牛车跳了下来,双手揣在袖中等了一阵;

    闻仲冲到,翻身下马就向前拱手做道揖,颇有些急切地问道:“大史,新王初立,您可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这个,并无不满,”李长寿笑道,“也不能总是在人间玩耍,朝歌城中争端暂时落幕,我也该回去了。”

    闻仲皱眉沉吟,想开口挽留,却自觉与李长寿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只能道:

    “尚未听您多几次教导,您就这般回返,当真是闻仲此生之遗憾。”

    “哈哈哈,”李长寿摆摆手,“少师,哦不,太师客气了。

    来这边坐吧,我与你喝杯酒,聊几句。”

    当下,李长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小树林。

    闻仲连忙跟了上去,又先行走了一步,道:“弟子来做些布置。”

    待走入凡人视线无法触及之处,闻仲开启结界,又点出了桌椅座位,驱赶走了林间蚊虫,摆上了两壶美酒。

    在李长寿入座时,闻仲已是斟满酒杯。

    李长寿笑道:“不必拘谨,一同入座。”

    “是,”闻仲执弟子之礼,端正地坐在李长寿对面,那白发苍苍的模样,也成了中年面貌。

    闻仲轻叹了声,低声道:“让师叔您见笑了,凡尘种种,于师叔而言自是如孩童嬉戏一般……”

    “这你就太低估人族了。”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朝歌城的方向,缓声道:

    “凡人不修行,故私心重、私欲众,凡俗人心之复杂,比之中神洲多数倍数十倍,尤其是在这凡俗朝堂之上。

    沆瀣虽多,也是个历练道心的好去处。

    对了闻仲,帝辛如何处置自己两位兄长?”

    “并未处置,”闻仲笑道,“子受这一点却是不错的,他两位兄长对他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而今也只是赋予闲职、予以府邸拘禁。”

    李长寿奇道:“帝辛莫非是想要仁义之名?”

    闻仲沉吟几声,言道:“朝堂之上,此前与两位王子勾结之党羽,明日满门抄斩。”

    李长寿:……

    “行吧,大概又是什么帝王心术。”

    “师叔觉得子受如何?”闻仲低声问着。

    李长寿笑道:“如今我可不敢对你轻易说这话,等闲你又拿去截教言说,说是我评说帝辛如何如何。

    师侄,如今对你而言,商国太师与截教弟子,孰轻孰重?”

    “自是截教弟子最重,”闻仲正色道,“若无师父栽培,哪有闻仲今日?”

    “然后?”

    “只是,如今我们截教也在寻求突破大劫之法,”闻仲道,“若大劫对应南洲王权变更,岂非对应在了大商之上?

    此前我截教也算又赢了一阵,阐教的同门又退了。”

    李长寿道:“你觉得,这两次截教都赢了吗?”

    闻仲怔了下,反问道:“师叔,难不成我们还输了不成?”

    “不与你多说此事了,”李长寿摇摇头,“我不能拉偏架,对阐截两边当一视同仁。”

    其实,帝辛顺利登位,对截教本身没有任何益处。

    但闻仲与帝辛关系越发密切,截教与大商的联系越发牢固,阐教怕是乐见其成。

    无他,从大教的角度来看,大商改朝换代的可能性依然最高。

    换而言之,子受今日赢了王宫之小局,却不一定能赢天地之大局。

    这大局的主动权,被握持在了帝辛远不能想象的存在掌心。

    “火灵近来如何了?”

    “去边关做了将军,”闻仲苦笑道,“我本想帮师姐,但师姐说要自己混出点名堂,还让我不要插手。”

    “哈哈哈!”

    李长寿抚掌轻笑,“火灵师侄骨子里相当倔强嘛。”

    “唉……”

    闻仲有些低落地叹了口气,言道:“此前就已有不少同门央我,让我在凡俗安排些差事给他们,让他们也来威风威风。

    如今正是大劫之时,若赔进去闻仲一人无所谓,若是将各位同门牵连进来,闻仲心底当真有些不安。”

    “是吗?”

    李长寿眯眼轻笑,言道:“师侄你该不会,想在我这探探口风,看能否让更多截教弟子进入大商吧。”

    “这个……”

    闻仲顿时有些尴尬,起身做了个道揖,忙道:“师叔您当真慧眼如炬,弟子这点小心思,可是瞒不过您。”

    李长寿笑意渐渐收敛,淡然道:“闻仲,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便是替通天师叔打杀了你都不为过。”

    闻仲眉头紧皱,问道:“师叔若觉弟子所做不对,弟子甘愿领罚。

    只是,弟子不知何处不对。”

    李长寿道:“天庭力推仙凡分离,你却让方外之士入南洲为官,本就是逆天之举。”

    闻仲力争:“可师叔,大劫在即,此事不过权宜之计,炼气士入南洲为官,不贪图享乐、不剥取脂膏、不欺压凡人,有何不可?”

    “你非旁人,如何知旁人如你这般?

    若有一仙以凡人取乐,要毁多少凡人一生?”

    李长寿话语稍微停顿,又立刻定声道:“规矩立下只是空文,执行到底的才叫规矩!”

    “那此前弟子与阐教各位同门入凡俗,天庭为何未站出来维护这般规则?”

    “大劫运转,当有棋子,你早已入了棋局之中,”李长寿淡然道,“你当真以为,天庭对此事全然无察?

    那我在此地又是在做何事?

    无非就是看着你们罢了!”

    闻仲不由默然,站在那一阵皱眉。

    李长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道:“道已不同难为谋,闻仲,好自为之吧。”

    “师叔……唉。”

    闻仲低叹了声,还要说话,李长寿已是站起身来,飘然走向自己的牛车,一步迈出已出现在丛林边缘。

    期间流转的浅浅道韵,让闻仲心惊不已,一时甚至忘记了追赶。

    就听得一缕传声入耳,却是李长寿给了他四句劝告:

    “本是仙路长安,何谓红尘纷扰。

    莫等不可收拾,回头再问初心。”

    够浅白吧?

    不会有任何误解吧?

    这闻仲,当真是在一声声‘少师’中迷失了自我,一个截教三代弟子,编排起了整个截教的命途。

    还来找他通融通融!

    若是截教应对大劫的方式,就是龟缩成一团,如龟壳一般。

    那闻仲此时已成了劫运抓住的把柄。

    李长寿当真想将闻仲在此地骂醒,但可惜,如此做一来得罪天道,二来有失公允。

    翻身跳上牛车,李长寿枕着胳膊假寐,赶车的牛夫坐在侧旁,低声吆喝,青牛迈开四蹄,慢悠悠地走向远方。

    待李长寿走后,闻仲自林中走了出来,目中略带迷茫,表情有些失落。

    闻仲开始反思自己做的对还是错,自己是否真的,已将帝辛和大商,摆在了较重的位置上。

    眺望着李长寿所乘牛车,闻仲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直到那牛车绕过一片山丘,消失在那片谷田,这才转身回了朝歌城。

    ‘少师,今日我又新学了三首文赋!’

    ‘少师不必担心,受自出生便怪事连连,屡遭劫难,能活到今日全凭命硬,早已看的开了。’

    ‘少师你说,我大商的疆域是否还能向外扩充?这地图上极北一片雪山之后,可还有天地?’

    ‘少师,大商的弊病,当真只在自身吗?’

    ‘少师……’

    “太师,您要回自己府上,还是去宫中?”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打乱了闻仲的思绪。

    闻仲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是回了城中,离着自己的府邸不远。

    “回府、罢了,去宫中吧。”

    闻仲低声道了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已是商国太师,大权在握,不能再称子受为子受,要喊一声大王了。

    大王,这天地太大,能人太多,你我都只是沧海一粟。

    或许只有长庚师叔这般真正的高人,才能称得上逍遥自在,如意随心。

    但在南洲,在被天规保护,即将成为两教战场的南洲大地上……

    若我闻仲屹立不倒,商之江山一日不崩。

    “驾!”

    闻仲脚掌轻扣马肚,坐下骏马在前方空旷的宫门大路撒蹄疾驰。

    几日后,朝歌城北七八百里处,一座宏伟的庙宇前,一辆牛车缓缓停下,那刚辞官的商国大史,淡定地寻到了此处。

    抬头看一眼大庙的牌匾,李长寿含笑点了点头。

    圣母庙。

    嗯,等会用力忽悠,争取混个荣誉住持当当。

    此正是:

    别朝歌,来庙院,静待商君车架赶。

    帝辛至,大劫起,细数不过十余年。

    于是,九年后。

    ……

    “李靖!这夫妻没得做了!”

    陈塘关,总兵府后院。

    某高级家丁坐在假山阴影的藤椅上,侧旁有侍女撑着大号油布伞,边上有两名家丁摇着蒲扇,再看一看那阁楼中的闹剧。

    舒爽。

    惬意。

    就听李靖有些着急的嗓音传来:

    “夫人,夫人呐,你且听为夫解释!

    金吒修行正佳,咱们不是用留影球看过了?

    他在阐教得了不少关照,如今已是个大小伙,精气神十足,每年也会给咱们来一封书信不是?”

    “我说的是木吒!木吒才九岁!”

    “是,是,这不是因金吒表现优异,给咱们老李家争了口气,这才让阐教高人又寻过来,想收木吒为徒。”

    李靖叹道:“我也不舍得儿子,但儿子拜的师父都是高人,这也都是仙缘。

    那位慈航道人夫人你不也是见了,一看就很慈祥,肯定不会打骂木吒。”

    “你!唉!”

    殷氏轻叹一声,坐在床边轻泣不已。

    李靖向前揽着自家夫人,说几句赔礼的话,又玩笑道:“夫人,如今五行缺三,咱们还是要继续努力才是。

    下个水吒,就全仰仗夫人了!”

    “咱们的孩子可是给你凑五行之数用的?”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李靖笑道,“夫人你也修行了仙法,余生漫漫,咱们多要几个子嗣以后也热闹不是。

    夫人你想,待金吒木吒学成归来,咱们一家热闹安康,岂不是人间美事?”

    “唉,”殷夫人叹道,“下个孩子,咱们带在身边不可吗?”

    “可,”李靖忙道,“我对夫人立誓,三子定亲自教导,不让他外出修行。”

    “这还差不多。”

    “夫人,咱们要不现在就试试,说不得能得个闺女……”

    “呸!现在还是白天呐,堂堂总兵大人也不害臊!”

    李靖顿时一阵轻笑,拥着殷氏站在窗边,眺望着西天的云朵。

    不错,木吒也刚被慈航接走。

    木吒拜师时,还有一点小波折,便是此前‘预定’过的普贤真人也想收徒,最后还是两位真人辩论一番,由慈航道人稳稳胜出。

    木吒拜师前,李靖又故技重施,进行了一遭‘男子汉’教育。

    李靖育儿三板斧——军营操训、讨伐妖物、深入谈心。

    效果确实不错。

    李靖这边已是准备好迎接哪吒的到来了,太乙师兄也不知何时动身。

    不过李长寿提前查了查身边随身携带的地书分册,发现距离哪吒投胎已经不远。

    李长寿虽然不能直接如玉帝陛下那般开挂,无视劫运阻隔、直接推算天道,但借助这些‘小物件’,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讯息。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稳妥。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已是有了腹案,一具纸道人赶去了乾元山。

    稳一手,尽量考虑到方方面面。

    灵珠子,也就是小哪吒,虽然在《x的消失》计划中份量略微不如杨戬,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后生,太白宫铁杆嫡系,不能让他委屈了半分。

第六百六十四章 陈塘变!

    “就去投个胎,至于这么严重吗?还都过来了。”

    乾元山,洞府前。

    太乙真人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李长寿、玉鼎,还有稍远处拄着三尖两刃枪、开着天眼到处扫来扫去的杨戬,一时间有些无力阴阳。

    李长寿不放心地道:“检查一次灵珠子的胎灵。”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善。”

    太乙张张嘴,随后就一副认命了的表情,在红袍的袖子中,取出了一颗宝珠。

    其内有个吸吮着大拇指的小小婴孩,依稀有灵珠子那清秀的模样。

    李长寿眉头一皱,立刻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苦笑道:“太乙师兄,你这是给了灵珠子多少好处?这神魂近乎无垢,直追先天生灵。”

    太乙笑眯了双眼,淡然道:“自己的弟子,自己不去关照还要谁来关照?”

    李长寿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关照弟子没错,但这般,却是有些溺爱了,反而对灵珠子转世后的成长不利。

    要帮胎灵状态的灵珠子提升跟脚,自是一件极为艰难之事,更遑论太乙真人这般,将灵珠子今后的‘瓶颈’提前炼化。

    耗费的心血、宝物,李长寿都感觉难以想象。

    果然,这太乙也是个身家深厚的隐藏洪荒土财主。

    小本本记上了。

    玉鼎真人问:“师兄可知,灵珠子该去何处投胎?”

    “陈塘关,李靖夫妇。”

    太乙真人收回胎灵,负手轻笑,目中带着几分揶揄,叹道:“帮徒弟投胎,投着投着,莫名其妙就降了一本。

    是不是啊,李靖的义父大人?”

    李长寿禁不住老脸一红,忙道:“那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玉鼎真人却道:“为何是李靖?”

    “其实我也不知,”太乙真人摇摇头,“这念头是前几日自行冒出来的,我自查许久,断定应是外来的念想。”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天道的安排。

    玉鼎、太乙、杨戬齐齐看向李长寿,李长寿双手一摊,一副自己什么也不知的纯真面容。

    天道嘛。

    不要尝试去理解,感受就好了。

    “那走吧,”太乙真人笑道,“找个良辰吉日,让灵珠子投胎李家。”

    “不急。”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师兄,要不要去请一道二师叔的法旨?护持灵珠子转世?”

    玉鼎真人:……

    杨戬真君:……

    太乙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几个守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稳妥起见,还是去请一道吧,”李长寿苦口婆心地劝着,“不给有心人任何算计的机会,防患于未然。”

    “这……”

    “师兄你可只有灵珠子这一个衣钵传人。”

    “那行吧,”太乙真人败下阵来,皱眉道了句,“那我这就去昆仑山走一趟。”

    李长寿道:“玉鼎师兄,还请陪太乙师兄一同。”

    “善。”

    玉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对李长寿有种蜜汁信任的他,此刻已充分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拽着太乙真人驾云赶往昆仑山。

    杨戬立刻就要跟上去,却被李长寿喊住。

    “杨戬师侄,先与我一同去陈塘关布置一番吧。”

    李长寿一声招呼,杨戬立刻抱拳领命,背着三尖两刃枪,跟在李长寿身侧。

    做一朵云,驾一段路,李长寿带着杨戬朝南赡部洲东北部赶去,目中总是带着几分思索。

    行至半路,杨戬不由问:

    “星君……师叔,是何人要算计灵珠子?”

    “不知,”李长寿缓声道,“可能有人要算计,也可能只是我多想了,但无论我如何推导,总觉有人想要借此事报复,可能性还是蛮大的,能有差不多一成可能。”

    呃?

    杨戬眨眨眼,那他们现在如此紧张,岂非……搁这儿跟云朵互相算计呢?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神略感不安。

    他仔细推敲自己此时的布置。

    【高级家丁】纸道人在李府,并非是没事乱逛,此时他已在李府地下,在李靖眼皮底下,布置成了绝天断仙大阵,必要时能将李府直接封锁。

    一个最新型的纸道人军团,包括自己能调动的六只‘金丹’纸道人,早已埋在李府地下。

    当年杨戬家中惨剧,李长寿实不想再次发生。

    退一万步,李长寿能接受是自己法力神通不如算计者,而不能接受因为自己麻痹大意,而让灵珠子有所损伤。

    为何他觉得算计者,其实就是西方教某圣人?

    很简单,对方有足够的动机——报复。

    现在西方教的仇恨点,很明显就是在截教与人教。

    李靖当年那一跪,直接让李靖站到了一个,他本不该站到的位置,现如今已经成了最好的靶子。

    这一点,也是李长寿上次推演时才意识到的严重问题。

    某不能提及名讳的第六圣人,曾经亲手对付过杨戬一家,若是对李靖一家出手,那是再合理不过。

    反观道门三位圣人,总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徒孙,就对西方教圣人出手;

    尤其是在当今封神大劫,没几年就要全面引爆的复杂局势下。

    此时唯一能对抗西方教圣人的,是通天教主。

    但阐教截教刚在朝歌城扳了手腕,自己去请通天教主或是云霄、赵老哥他们,来守护一个阐教未来的金牌打手?

    没这道理。

    **师与嫂嫂孔宣倒是可以去请,但如此一来,人教全军出击守护阐教一个小弟子转世,又会涉及到圣人面皮,以及人教在封神大劫中的态度。

    此时还不到做出选择之时,老师也只是默许了自己去护着‘义子一家’。

    归根结底,对于道门而言,一个三代弟子的分量还是太轻了。

    李长寿考虑了许久,也只是请来了玉鼎真人与杨戬这对师徒。

    他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关照一下与自己感情深厚的灵珠子。

    仅此罢了。

    稳妥起见,自己越不想发生的事越容易发生,李长寿已是默认,灵珠子转世定不会太平静。

    虚惊一场总比措手不及要好。

    小琼峰上,李长寿跪在老师画像前,请来太极图与乾坤尺,带起自己的【人教通用至宝】三件套,叮嘱灵娥和熊伶俐不要外出,本体悄然赶去李府。

    “唉……”

    带着杨戬朝东而去的云上,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

    杨戬有些纳闷地看着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不解。

    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这个男人吗?

    “杨戬。”

    “弟子在,”杨戬下意识低头抱拳。

    李长寿笑道:“不必拘谨……近来修行可安稳?看你道境似乎又高深了些,也是直追阐教各位师兄师姐了。”

    杨戬温和地笑着,用清朗的嗓音回道:“师叔打趣弟子了,弟子这般道行还是太过浅薄,只是有师叔的指点、师父的教导,才走的快了些,根基有些不太稳固。”

    “嗯,你能看出自己根基不稳也是好事。”

    杨戬:……

    他就自谦一句。

    真的不稳吗?

    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扔到了杨戬手中,笑道:“这是我最近无事时改良的斩道境之法,有助你提升根基,重悟道境。

    待大劫过后,闲来无事时可以多用用。”

    杨戬郑重地将玉符收了起来,对李长寿道:“多谢师叔指点。”

    李长寿摆摆手,继续道:“你如今在天庭中名声斐然,但这些名声都是来自于铜镜体系,太过虚浮。

    是时候学会沉淀自我了。

    你想想,最近直播的时候,是不是总苦于找不到新内容?不知该为天庭仙神呈现什么?”

    “对!”杨戬顿时来了精神,皱眉叹道,“还真是卞庄副统领说的那般,每天绞尽脑汁去想铜镜的内容,太过耗费心神了。

    所以,我打算今后每年播一次,多些时间沉淀自我。

    梅山附近几万里,妖都绝迹了快。”

    李长寿笑而不语,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

    曾几何时,他看这个仔,还是当自己接班人培养的,结果……

    啊,残念。

    赶在太乙和玉鼎真人之前,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与杨戬先一步赶到了李靖府邸上空。

    两人隐藏身形,杨戬开启天眼,开始观察整个陈塘关。

    李长寿却眺望向了东海方向。

    东海那万里波涛之下,另一场与陈塘关同步的算计也在进行,若进度没有出错,那条小龙也已化形成了翩翩青年。

    “师叔,”杨戬低声道,“为何我觉得陈塘关的灵气走向有些问题,灵气被困在了大城之内,而且积累了许久。

    似乎暗藏了大阵,但布阵者颇为高明。”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大阵是我布的。”

    杨戬当即释然,继续开着天眼扫来扫去。

    【清源道妙真君专属监控系统,无死角、无遗漏,万遍搜查、超长待机。】

    沉默了大概半个时辰,杨戬又问:“师叔,那李府后院的美妇人,便是灵珠子师兄转世身的娘亲?”

    “怎么?可看出什么了?”

    杨戬道:“弟子见她腹结珠胎,已是有了身孕,但胎灵未来,应当就是在等待灵珠子师兄的元神。”

    李长寿笑道:“灵珠子当年的困顿,便是因他灵珠得道,道基有缺,化作人身修行最是合适,这才有了今日投胎之事。”

    “但师叔,咱们为何要这般紧张?”

    杨戬压低嗓音,低声问:“可是没得地府准许?”

    李长寿从袖中默默拿出了一本生死簿分册,展示了下,又淡定地收了起来。

    杨戬当时的表情,十分复杂。

    李长寿笑了笑,静待太乙与玉鼎到来。

    过了大概小半日,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联袂而来,两人表情都有些放松,显然是求圣人法旨之事进展颇为顺利。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与两位师兄互相见礼,笑道:“都妥了?”

    “妥了,”太乙真人笑道,“已是给灵珠子镀上了一层圣人道韵。”

    李长寿也轻轻松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个时辰后便是良辰,请吧。”

    当下,阐教、人教三位圣人弟子、一位圣人徒孙,在李府上空潜藏身形,各自说笑论道,等待良辰吉时到来。

    随着时刻不断临近,太乙真人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低声道:

    “长庚,这转世投胎之事,需如何安排?”

    李长寿笑道:“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只需将胎灵自云上投下,送入殷氏腹中珠胎,只需珠胎有心跳出现,便是转世投胎妥了。

    其他不必多做。”

    话语一顿,李长寿低头看了眼李府,打量了下从云头到殷氏的距离。

    不稳妥。

    “这般,”李长寿道,“我们多费些心思,稍后杨戬负责望风、玉鼎师兄负责掌控局面,我与太乙师兄潜入李夫人侧旁,将胎灵亲自护送进去,如何?”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暗去女子闺阁,当真是天庭权臣能做出的举动。”

    李长寿淡然道:“反正是为灵珠子。”

    “去,去,”太乙真人顿时答应了下来,“稳一点也妥当。”

    玉鼎以为大善,杨戬有点欲言又止,但还是选择默默接受。

    故,这四位实力与颜值并存的神仙,在云上又等了一阵,待时辰差不多,便驾着云头缓缓……落到了李靖后院阁楼的屋顶。

    李长寿打了个手势,四道透明的身影开始忙碌了起来。

    杨戬四处眺望,仙识锁定军营中李靖的身影;

    玉鼎真人胸口浮现出一只玉鼎,一缕奇特的光晕扩散开来,监察此地生灵心神扰动。

    随即就发现了李长寿大批纸道人的存在。

    而李长寿与太乙真人,各自施展化形术化作两只蚊虫,悄悄进了李靖夫妇的卧房。

    软榻上,殷氏斜躺着闭目小憩,手边还有一只竹简,呼吸均匀、面容安详。

    李长寿暗道得罪,太乙真人暗道罪过,两只蚊虫对着殷氏做了个道揖,随之就到了床榻前,化作透明的人影。

    太乙真人对着殷氏抬手一点,殷氏迅速陷入梦境;

    梦中,有个身穿红袍的道者,抱着一个婴孩驾云飞来,在窗外将婴孩扔给了自己……

    而在梦境之外,太乙真人将灵珠子的灵胎拿出,缓缓朝殷氏推去。

    这一瞬,岁月流速似乎变得十分缓慢。

    李长寿心神全开,空明道心早已开启,死死盯着方圆数百里之地。

    三尺、两尺、一尺……

    无事发生?

    自己真的是跟空气斗志斗勇了一阵,西方教圣人没有在此事上报复自己?

    突然!

    李长寿道心悸动,自房中、后院角落、花园、城楼处的纸道人,齐齐看向了城西军营!

    正此时!

    岁月流速仿佛被定格,那是因李长寿心神处理信息的速度暴增,以至于产生的错觉。

    但也只有这般,他才能及时做出反应!

    陈塘关方圆数千里天地突然变暗,一张大手出现在军营上空,对李靖下压抓来!

    伴随大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如同滚滚雷声一般的话语:

    “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大地深处,李长寿双目瞬间绽放水蓝神华!

    太极图,瞬息横空!

    ————

    【ps:下章大章预定,初次正面怼圣,努力在中午前更出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抉择【大章补更】

    这是?

    当天地突然暗下的一瞬,李靖整个人都有点懵,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手凌空,宛若从天探下的巨臂!

    一股绝强的压迫感自头顶传来,单单只是元神感受到的威压,就让李靖几乎吐血、肝胆俱裂!

    只差一点,李靖那句‘何方妖魔’就要喊出嘴边!

    雷霆滚滚,李靖自是分辨不出这说的是什么,但他此刻犹自记得……

    此地是军营,军务将士虽有微弱修行之法,却与凡人无异!

    而他,此时若不站出来,那营中将士如何去面对这宛若天威一般的大手巨臂?!

    怒自心头起,李靖有些艰难地握住腰间剑柄,本是坐在营帐中的他,此刻想站起来竟都是千难万难,仿佛有几座山岳压在肩头。

    蓦然间,李靖肩头压力消散。

    李靖整个人本自抵御来自上方的压力,此刻压力凭空消失,他如弹簧一般自座椅上冲天而起,撞出大帐顶棚,左手扶剑、右手握住剑柄,仰头看向空中。

    这是……

    黑白气息弥漫空中,阴阳双鱼有条不紊地缓缓旋转,其韵淼淼、其道互消,此刻竟似漫无边际一般。

    人教先天至宝,太极阴阳图!

    李靖下意识在空中搜寻,瞳孔忽地一缩。

    他看到了……

    那青年道者的身影出现在太极图之下,单手托举此宝图,头顶玄黄之塔,修长的身形没有用什么法相天地类的神通,却显得那般伟岸。

    “义……星君!”

    李靖大喊一声,他本想上前看看是否有自己能帮忙之地,但道躯却僵硬着不敢向前。

    他此刻所见情形:

    一只大手摁压在太极图上,被太极图死死抵住,但太白星君的身形却在不断轻颤。

    高空中,似乎隐隐有一名老道盘坐,身周庆云夹裹、惶惶威严无穷尽。

    军营中的将士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己刚才所承受的压力,此刻都如没事人般仰头看天,面容上多是错愕。

    还知道错愕,应是无恙的。

    但李靖,此时却更紧张了些,抬头注视着空中相持的身影。

    那高空中的老道……

    太白星君此刻有些勉强的身形……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星君大人,又为何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正此时!

    空中青年道者猛然扭头,对着陈塘关的方向嘴唇开合,似乎传声说了什么。

    毫无征兆地,李靖心底突然泛起李长寿的嗓音,不由转身看向陈塘关,双目瞪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护好殷氏,他定是为殷氏腹中胎儿而来!”

    李靖双手颤抖着,他低头看着这人头攒动的军营,看着那一名名将士,又扭头看向城中方向,仿佛一眼能透过高墙阻隔,看到自己正自惶然无措的夫人。

    腹中胎儿……

    锵——

    李靖手中长剑拔出,此刻长发飘舞,铠甲黯淡无光,隔着太极图之影,对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那名老道,调运自身仙力,大吼一声:

    “陈塘关李靖在此!”

    却不知,自己这句话到底何意,又能有哪般作用。

    说到底,面对这般存在时,他的薄弱修为,也如凡人一般,毫无威慑力。

    与此同时,李府后院阁楼中。

    当那遮天大手出现的一瞬,太乙手心一颤,下意识护住了灵珠子的胎灵。

    此时胎灵距离殷氏只剩两拳之距。

    玉鼎真人和杨戬下意识就要冲向军营方向,李长寿在他们身侧的纸道人,却用法力化作屏障,径直将玉鼎与杨戬拦了下来。

    这对师徒瞬间反应了过来,各自沁出些冷汗。

    那是圣人,岂是过去就能抵挡的?

    而且从此地赶过去,便是玉鼎真人全力挪移,也没机会阻拦那只大手。

    电光火石间,太极图展开。

    一抹青光自大地划向空中,在太极图正中的圆心之下,现出了李长寿本体模样,单手托住太极图……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长寿此刻强行催发太极图威能,将那只大手勉强挡住,前后其实只是眨眼间。

    而代价,就是李长寿此时完全无法分心控制纸道人,在太乙真人身侧的纸道人立刻化作纸人,飘落在了地上。

    这才有李长寿用传声之法,提醒他们不要妄动,护好殷氏。

    殷氏还是熟睡中,沉浸在那个梦境里。

    玉鼎太乙稍微松了口气,玉鼎真人身形自窗口一闪而入,与太乙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

    玉鼎立刻问:“如何做?”

    “如、如何做?”

    太乙看着自己探出去握住胎灵的手掌,喉结有些轻颤。

    圣人突然现身,李长寿的传声提醒,还有此前李长寿种种小心谨慎的布置,已是让太乙明白……

    灵珠子的转世身,定会是封神大劫中,对于圣人而言颇为重要的棋子。

    可,圣人现身抓向的是李靖,这又为何。

    玉鼎又问:“转世可要继续进行?”

    太乙目中有些茫然,看向殷氏、又豁然回头看向了城外。

    圣人法相化作的大手,与太极图正自相抗,而太极图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被缓缓压下……

    李长寿身形扛在太极图之下,此刻却并未出声催促这边的转世之事。

    太乙手臂颤抖了下,皱眉看向胎灵,看着里面那吸吮着大拇指的小小婴孩。

    这位真人突然有些不忍。

    转世继续进行,就代表着灵珠子将会卷入天地争斗的旋涡。

    哪个道门三代弟子转世,能惊动西方圣人现身?

    太乙真人有些不愿。

    只想着让自己弟子安安稳稳求个金仙大罗的他,突然不愿灵珠子离开自己身侧。

    洪荒的凶险,他早已经历过、体会过,而当自己拜得圣人师、修行至今日,却依旧无力去护持自己弟子……

    不对。

    太乙真人猛然回过神来,心底快速划过灵珠子决定转世前的种种异常,此刻方才明悟,灵珠子从转世之前,就已被天道定下了如今的宿命。

    罢了。

    这是灵珠子的枷锁,也是灵珠子的机缘。

    就算强行忤逆天道之意,在天道的算计下,他一个圣人弟子,又能护持灵珠子到哪般地步?

    生灵,终究是在天道摆弄之下。

    不成圣,不过棋子罢了。

    “罢了。”

    太乙手指轻颤了下,拦住胎灵的手掌缓缓撤回,掌心轻轻推了那胎灵一把。

    胎灵绽出微弱的毫光,沉入殷氏的腹部。

    咚!

    一股极其微弱又颇为隐晦的心跳声,自那传来,其内珠胎已可称之为胎儿。

    太乙真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嘴边划过少许苦笑。

    一旁玉鼎真人轻声叹息,刚想开口安慰师兄几句,陈塘关军营处变故突生!

    那只大手凭空消散,高空中的圣人之影轻轻闪烁,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陈塘关正上方,那股浩瀚的圣人威压直直镇下!

    七彩光华闪动,将太极图的道韵虚影划开一只破洞;

    西方教二圣人故技重施,又一只大手自高空探来,抓向李靖家的阁楼。

    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对视一眼,两人颇为默契地放出自身大道,身形冲天而起!

    而在两位真人决定与圣人碰一碰的瞬间,阁楼上空,那身着战甲的青年,已是张开竖眼、直面那大手。

    杨戬!

    “天庭战将!清源妙道真君于此!”

    那圣人对此恍然未闻,大手飞速砸落。

    这就是圣人!?

    这就是圣人!

    当年自己家中的惨剧,那些刻画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画面,还要在灵珠子转世这一家身上上演!

    杨戬瞠目欲裂,额头竖眼神光爆涌,身周出现道道血色气息。

    **玄功!

    天眼……

    肩头突然被人摁了一下,杨戬那面对圣人绝强威压要爆发的气势,突然被截断。

    “为师来。”

    一抹玉光划过,瞬息间已是出现在高空,凝做一只数十丈高的巨鼎。

    玉鼎真人盘坐在巨鼎之中,口中极快念动的咒符仅有一片‘嗡鸣’,那口巨鼎光芒大作,其上有无数人影晃动。

    陈塘关各处,一缕缕光点浮现在凡人额头,又瞬间消失不见。

    轰!

    那只自高空落下的手掌,已摁在巨鼎之上!

    巨鼎猛地一沉,其上出现了道道裂痕。

    玉鼎真人面容变得无比苍白,双手飞速掐印,巨鼎竟坚持了几个瞬息!

    正此时,陈塘关各处出现了道道光柱,合天罡三十六之数,撑出了一道璀璨光幕!

    绝天断仙大阵!

    就是这几个瞬息!

    李长寿拽着太极图,自城外杀入城内!

    一具具纸道人再次化作人形,自李府前院后院冲天而起,结成北斗守神阵、六神回旋阵、五行护天阵、演四象四极阵、三仙阵……

    将殷氏所在阁楼层层护住!

    但!

    “噗——”

    巨鼎中,玉鼎真人低头喷出一口鲜血,那口巨鼎再无法抵挡,被圣人拍下的手掌直接摁向大地!

    杨戬与太乙真人齐齐出手,想抵住那巨鼎的足,却被直接镇下,各自负伤!

    再弱的圣人也是圣人,若无先天至宝,圣人弟子完全无法与之对抗!

    巨鼎下压,玉鼎真人拼尽全力试图稳固巨鼎,但已无法挽回颓势……

    李长寿目中:

    自己辛苦多年布置的大阵,坚持不过半瞬便被摧毁。

    纸道人凝成的层层阵法,面对圣人之威,其实也不过是转眼就被破掉。

    他距离那只大手,其实只差一息的间隔。

    终究,实力相差太多,非算计与筹谋之过。

    高空中,那圣人之音再次化作滚滚闷雷声,喊的依然是‘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那只大手,已在阁楼之上,向下探抓!

    “师叔且慢!”

    李长寿高声呼喊,虽喊的是师叔,但嗓音难掩其愤。

    准提不答,大手依然抓下,似是要将殷氏掳走、度化,进而将其腹内的大劫之子控于掌心。

    底牌呢?

    己方的底牌,或者说,阐教的底牌呢?

    自己让太乙真人去求的二师叔法旨……

    李长寿拽着太极图依然在全速前冲,目光死死盯着圣人砸落的巨掌,心底默念着‘五四三’的倒数。

    终于。

    一!

    那只大手突兀地顿住,高空中的圣人微微皱眉,那双半睁的双眼低头看去。

    就在阁楼之中,殷氏小腹前,一抹灰光溢出,凝出了巴掌大小的小小幡旗。

    这幡旗其上似有无数生灵之影,又似有天地演变的画面,但若定睛一看,其上迷雾混沌,只有一个三角幡旗的轮廓。

    但就是这只虚幻的幡旗刚现身,那只抓下来的大手立刻就要后撤,高空中的准提道人面色阴沉如水。

    小旗轻轻摇晃,旗面之上混沌翻转,一抹看似普普通通的亮光自混沌中射出,无视屋顶以及种种实物,径直点在了巨掌掌心。

    先天至宝盘古幡!

    开天神斧的锋锐,天地第一杀伐至宝,以先天神魔之血肉淬炼,以盘古神之杀性凝聚!

    混沌无极剑气!

    高空中的准提闷哼一声,那只大手出现道道裂痕,自掌心开始崩碎,绽出了并不算璀璨的光亮。

    大手坍塌,化作高楼般的云雾,高空中的准提身形后仰了一瞬,左掌掌心出现了寸长的伤口。

    与此同时,李长寿拽着太极图赶来此地,抬手将天穹完全封锁,袖口一甩,被他顺手抓来的李靖踉跄几步,站在了此地空中。

    盘古幡的虚影缓缓消散,元始天尊的圣人道韵就此消失不见。

    李长寿全神戒备。

    今日已是做到了这般地步,若准提再出手,自己哪怕暴露一些底牌,也要将准提尽力挡下。

    只需挡住几个回合,下不来台的就是准提,受威胁的就是他这个道祖定下的主劫之人。

    准提不退,自家圣人也可直接出手。

    灵珠子的分量不够,只能他这个普通权神来凑。

    身下半空中,玉鼎真人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此时只能闭目调息。

    太乙真人和杨戬受伤并不算重,杨戬此刻已是提着三尖两刃枪怒视准提,太乙真人捂着胸口,身周盘旋着九条火苍龙。

    此刻,他虽极力控制自己的嘴,怕激化矛盾,让己方陷入为难。

    但心有不平、心有不忿,当真忍不住冷笑了声……

    “呵,圣人。”

    高空中的准提却是轻笑了声,突然抬手对着李长寿等人轻轻一点,神态自若地叹息:

    “李长庚,你煞费苦心灭我西方教九成弟子,而今合该得此报。”

    李长寿淡然道:“为何听师叔这般言语,与人为恶还如此冠冕堂皇。

    也对,圣人当为天地间的生灵之表率,生灵有善有恶,恶灵也总该有个代表。”

    准提也不恼怒,只是道:

    “道门以我西方教弟子填补劫运,贫道自当为他们讨个说法。

    今日你当真以为,自己已护下了李靖一家?”

    李长寿眉头微皱,突然想到了什么,豁然转身看向下方殷氏所在。

    他双目射出神光,恰好捕捉到了一抹血光,自大地深处飞射而来,转眼没入殷氏眉心!

    那血光……

    十二品红莲?

    不、不对,是与十二品红莲品级相当的煞气!

    魔祖本源·灭天煞气!

    李长寿抬头怒目而视,怒极反笑。

    一个圣人,堂堂圣人,为了算计一个徒孙辈的生灵,煞费苦心、精心算计,先是出手威胁李靖,将自己暂时调离。

    又出手打破自己所做重重布置,耗尽自己这些年在此地落下的心血,破大阵、毁纸人。

    还好自己提前稳了一手,让太乙真人请来元始天尊的庇护,顺利赶来,护住李靖一家。

    这圣人犹自不肯放手,竟用这般煞气,污浊一个刚迈上修行路不多久的凡俗女子,以此害她腹中胎儿。

    准提悠然一笑,身形化作云雾消散,似乎从未来过一般。

    而他的嗓音,也在李长寿几人耳中响起,缓缓消散……

    “魔祖本源煞气无物可解,贫道当年修补西方时偶然所得,特赠于师侄。

    灵山之难,贫道自会慢慢清算。

    而今这天地间,贫道已无弟子,自无忌惮。”

    李长寿双拳紧握,压制着心底追上去的冲动,却是知道,自己追上去也无胜算。

    均衡大道,此时就算被自己极限催发,也差了一些,够不到第六圣。

    下方突然传来灵力波动,李长寿面色一变,施展遁法就直冲了下去。

    阁楼中,火光一闪,太乙真人身形自火焰中冲出,双目带着一缕缕火焰,紧盯着殷氏的身形。

    殷氏犹自在梦境之中,只是她原本所做的‘神仙送子梦’,已是变故横生。

    她眉心有一团浅红色的煞气,这煞气一缕缕蔓延开来,朝她全身各处汇聚,已是侵染了腹中胎儿。

    不,不对!

    胎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现出微弱毫光,主动吸纳起了各处的煞气。

    太乙真人双目瞪圆,快步向前,抬手颤抖几下,突然一掌对着殷氏眉心拍去!

    哒!

    一只铁箍般的手掌,将太乙的手腕握住。

    面色苍白的玉鼎真人及时赶来,将太乙直接拦下。

    “师弟你放手……”

    太乙真人声音有些发颤。

    玉鼎真人沉声道:“师兄,这已是灵珠之母。”

    “此时将灵珠子救出来,说不定还有救,对,还有救……师弟你放开,松手!”

    “师兄!”

    玉鼎真人舌绽春雷,太乙真人双目带着些血丝,死死瞪着玉鼎。

    一旁李靖翻身自窗户冲进来,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发愣,但立刻扑上去,将昏睡中的殷氏紧紧抱住。

    李长寿身影闪来,右手手指快速点在殷氏额头,左手并起剑指抵在右手手背,右手缓缓提起。

    一团煞气被他指尖黏住、提出,但煞气之外,还有一层虚影。

    殷氏的魂魄。

    圣人出手,殷氏如何能抵?

    此刻她魂魄已被煞气融合。

    这、这……

    李长寿抬起的双手慢慢摁下,让殷氏元神归位。

    “星君、义父!”

    李靖慌忙喊着:“我夫人、夫人如何了义父。”

    李长寿默然无语,在袖中取出十多只宝囊,挨个倒出一只只玉壶,又抬手在殷氏身周虚画,写下一道道符箓,将殷氏体内煞气暂时镇压,避免被胎灵吸附。

    这,怎么办?

    李长寿闭上双眼,心神飞速盘旋,太极图将小楼包裹了起来,让此地变得无比宁静。

    很快,他睁开眼,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李靖,平静地道一声:

    “李靖,你要夫人,还是要你夫人腹中孩儿。”

    李靖双手一颤,仿佛失去所有气力一般,跪坐在了床榻前。

    “我要夫人,义父求你护住我夫人!”

    李长寿‘嗯’了一声,立刻就要出手。

    “不行!贫道不同意!”

    太乙真人定声道:“把灵珠子还给贫道!我们不转世了!把灵珠子还给贫道!”

    李长寿皱眉看向太乙,有些无奈的闭上双眼,双手也在轻轻颤抖。

    窗外,看着这一幕的杨戬握紧了长枪枪杆,眼底的愤怒,化作心底的大恨。

    玉鼎真人长叹一声,只是将太乙死死地拉住。

    嗡——

    一缕太清道韵悄然划过,李长寿袖中飞出一只玉盒,玉盒自行打开,飞出了一颗金丹,转眼没入了殷氏小腹。

    那是,承载了灵珠子法力和记忆的宝物,是李长寿和太乙真人做的准备,只等灵珠子转世后,给转世身服用,恢复道境法力与自身记忆。

    “师父。”

    少顷,一声轻唤传来,淡淡的金光自殷氏身前闪耀,化作了三寸高的虚影。

    灵珠子。

    太乙真人浑身轻颤着,低声道:“徒儿,咱们不转了,咱们回去修行……”

    “师父,”灵珠子低头做了个道揖,抬头时露出少许笑意,“是咱们选择了他们,他们本就是无辜之人,对吗?”

    “这是圣人的算计!这是西方家那腌臜圣人的算计!”

    太乙真人低吼着,“这不能怪你,一切罪责骂名师父担着,师父早就被人骂惯了!”

    “可师父,他们本就是无辜的。”

    灵珠子看向一旁李长寿,又将目光挪向了熟睡的殷氏,凝视着殷氏的面容。

    “这就是,我以后的娘亲吗……”

    太乙真人:“她不是!她还不是!”

    “师父,”灵珠子低声道,“弟子既要转世,自当舍弃前身,而今转世却要害无辜之人性命,弟子已是难安。

    若弟子今日以牺牲这位夫人的代价得活,弟子此生,又有何面目再面对这天地!

    还请师父准许!”

    三寸高的灵珠子跪伏下来,定声道:“弟子愿吸纳此煞气,承担这份因果!”

    “你!”

    太乙真人嗓音轻颤了下,随之无声的摆摆手,像是失去所有力道,无力地后退几步,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双目无神地看向屋顶。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李靖对太乙真人连连呼喊。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示意李靖退开,面对着灵珠子,一时也是百感交集,低声道:“委屈你了。”

    灵珠子摇头轻笑,言道:“师叔劳累,莫因此事内疚。”

    “我会全力保你和殷氏,”李长寿正色道,“并决意付出一切代价,你只需坚定信心,莫要对煞气屈服。”

    “谢师叔,”灵珠子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要回归殷氏体内。

    “师兄!”

    杨戬在窗外一声呼喊,灵珠子扭头看去,对杨戬露出少许微笑。

    杨戬笑道:“待你出世,应当是喊我师兄了。”

    灵珠子笑道:“那也要比比手段才是。”

    而后两人互相抱拳做道揖,灵珠子身影‘一跃而下’,道道仙光摇曳。

    殷氏体内,灵胎绽放道道灵光,开始吸纳那一缕缕浅红色的煞气。

    李长寿面露思索,立刻以法力护持殷氏各处,让煞气平稳过度。

    袖中飞出十二只纸人,化作十二名男女老少,开始诵读十二品降魔驱煞之经文。

    随之,他连连动作,为殷氏推散九转灵丹,疗养神魂,又为灵胎注入海量功德,尽量阻隔煞气。

    还不断并出剑指,将一缕缕涌向灵胎的煞气,半路截出少许。

    不多时,昏睡的殷氏平静了下来,眉目渐渐舒缓了下来。

    她喃喃着什么,一手抚向自己小腹。

    “李夫人,”李长寿低声呼唤着,将殷氏的手掌用法力挪开。

    殷氏低声喃喃着:“不要……不要伤害我孩子……”

    “他没事,”李长寿回应了一声,抬手点在殷氏额头,让她睡的更深沉些。

    随之,李长寿掌心对准胎灵,目中划过几分决然,缓缓向上牵引。

    被血光环绕的灵珠子魂魄慢慢飞出,因他主动吸纳殷氏体内煞气,此刻已是被煞气噬心。

    周遭诵经声大作,李长寿指尖绽放神光,将灵珠子魂魄瞬间包裹、净化。

    太乙真人闭目不敢多看,玉鼎真人盘腿坐下来,双手掐印,打出一道玉光点入灵珠子魂魄额头。

    李长寿心底道韵流转,眼中划过少许喜色,右手画下一道繁复的符箓,打入灵珠子额头。

    霎时间,无边煞气被符箓所吸引,朝灵珠子魂魄最深处涌出、凝聚。

    与此同时,李长寿缓声道:

    “老师赐下护命符咒,我已护住灵珠子神魂,但煞气本源与他神魂相融,今后或许会有诸多隐患。”

    “当真?”

    太乙真人顿时来了精神。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低声道:“我会再想办法继续帮他,暂时只能这般镇压。

    只是如此一来,灵珠子相当于神魂受损,记忆已消散。”

    “转世应该的,应该的,”太乙真人低喃着,坐在座椅上长长松了口气。

    周遭诵经声越发清晰,李长寿慢慢将灵珠子的神魂归位,又将逸散的煞气纳入掌心,用功德包裹,收入一颗宝丹之中,彻底封镇。

    这准提……

    彼其娘之。

    李长寿心底正吐槽,却感觉到有十多股熟悉的气息飞速冲向此地,心底也是一暖,连忙准备给各处的传声,让他们不必担心。

    ……

    ‘这李长庚竟能镇压此等煞气。’

    天外虚空,某个融于乾坤的老道皱眉低喃,嘴边冷哼了声。

    此子不除,心腹大!

    乾坤为何被突然封禁了?

    老道豁然抬头,面色突然大变。

    乾坤突然出现了微弱的青色毫光,这老道立刻就要闪身离开,但身形刚动,一张大手从正上方砸落,直接将他身形摁平。

    “太清师兄,你当真要因一个三代弟子对贫道出手!?”

    虚空中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应答声:

    “你我有……缘……”

    缘字未落,无数掌影自虚空凝成,对老道轰砸而来,打的那老道吐血不止,浑身大道颤颤巍巍,几欲昏阙。

    而在这掌影中,又有一缕玄妙的道韵,主动为老道疗伤,让他不至于伤势过重。

    毕竟,圣人不可死。

第六百六十六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咋了老弟?

    刚才怎么感觉到,太极图和圣人道韵怼起来了?”

    陈塘关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一场不算激烈的短暂斗法,引来了道道关注的目光;而当不少大能大神通者,发现斗法的是谁,几个大能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过来。

    比如那道水蓝光芒闪过,天空被人扯开一扇窗,有颗脑袋探了出来,相貌堂堂、须发飘舞,自是凭定海神珠最先赶至的赵公明。

    这时李长寿连传声都来不及,只得飞到空中迎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朵白云缓缓凝成,其内有一道曼妙绝尘的倩影凝实,双手端在身前,缓步走来。

    不类凡俗,不类仙神,世间只此一人。

    自是云霄。

    这是李长寿传声都阻拦不住的。

    云霄仙子登场太过匆忙,没有隐藏身形便飞到李长寿身侧,低声道:“怎得与圣人动手了?”

    话语中带着的那般担忧与嗔责,将李长寿心底的郁闷迅速扫空。

    李长寿笑道:“一些小冲突罢了,不必担心。”

    “这……”

    云霄禁不住露出几分苦笑,叹道:“三仙岛就在东海,你为何不提前招我过来。”

    李长寿指了指阁楼中的几道身影,“是灵珠子。”

    “嗯,”云霄顿时明了其内牵扯,也知了李长寿为难之处。

    阐截已分。

    赵公明在旁边抱着胳膊看了一阵,笑道:“既然无事,那老哥就先回去了,你们聊、你们聊。”

    “多谢老哥挂念。”

    “一家人客气啥。”

    赵公明摆摆手,哼着小调驾定海神珠而去。

    他前脚刚走,高空就出现了一朵金云,天庭元帅荃峒匆匆而来,后续还有一道道金光,其内满是人影。

    “长庚可受伤了?那西方教圣人还不安宁!当真要把他灵山全砸碎了才行!”

    天帝震怒。

    李长寿对云霄歉然一笑,连忙迎了上去,解释自己刚才只是与西方教圣人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切磋与指点,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荃峒见李长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平复下心境,问询李长寿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心底念头一转,用了一点话术。

    他传声道:“陛下,您对李靖一家是否熟悉?

    若不熟悉,可透过大劫、看一看天机,就明小神今日为何,宁肯直面圣人,也要护住他一家老小。”

    荃峒心神一动,掐指推算,很快就看到了点什么,目中一震,看李长寿的面容满是感动。

    “长庚你……”

    “小事,小事,”李长寿传声劝道,“陛下您先回天庭,这般化身暴露了也不妥当,小神将此地之事处理妥当了,再去找您详细禀告。”

    荃峒一阵点头,低声道:“辛苦长庚,若再有圣人来袭,你莫要独面,吾自有战圣人之法。”

    “多谢陛下关怀,咱们还是要敬圣人。”

    荃峒走的时候,目中满是感伤。

    他突然想明白了。

    封神大劫之后,长庚爱卿离开天庭是不得不做之事,不然光芒就盖过他这个天帝了。

    而长庚心底挂念天庭,担心自己无将可用,先是杨戬,又是李靖一家,当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为天庭操碎了心。

    想想他这个天帝,在长庚为了天庭长盛不衰而四处奔波、甚至与圣人交手时,他还在枯燥地听曲儿、赏舞,与师妹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嗯……

    “接着奏乐,接着舞。”

    瑶池,白衣玉帝面色稍缓,淡然道了句,而后满心内疚地继续看舞。

    侧旁有仙子那柔软白皙的手指剥开玉葡萄,送到玉帝嘴边,被玉帝满是惭愧的一口吞下,继续用枯燥折磨自身。

    做天帝,当真辛苦,期间的枯燥和痛苦,非常人可知。

    ……

    半日后,李府后院,阁楼底层。

    李长寿并未让云霄在此地久留,与云霄约好忙完这一波就去三仙岛相聚,便让她回岛上继续闭关不要乱走。

    一番依依惜别,两人也不好显得太过亲近。

    云霄走后,前后又有七八名高手寻来,既有截教多宝道人,也有阐教云中子。

    李长寿独自应对,面对两边也是不同的说辞。

    对截教,自是将事情往小了说,言说灵珠子与自己关系亲近,故遭了西方教圣人算计。

    对阐教,那是把事情往大了扯,说是西方教圣人有意以煞气污了灵珠子,让原本温润儒雅的灵珠子,变成一个一点就炸的火系阵法。

    只待封神大劫,再借这般棋子,让阐教与截教全面开战。

    云中子……似乎真的信了。

    他下来看望了两位同门以及李靖一家,口头表达了下对李靖一家的慰问,就匆匆回返玉虚宫,将此事禀告给广成子与南极仙翁。

    云中子走后,陈塘关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李靖下达简单军令,命人张贴告示,对百姓言说是千年不出世的老妖袭击陈塘关,所幸有仙人相助,抵挡住了这般攻势。

    都已经撕破脸了,也不必在意措辞如何,安定民心最为重要。

    李靖不敢多耽误,做完这些就匆匆回到殷氏身侧。

    此刻,他正拥着殷氏站在侧旁,看看李长寿,再看看太乙真人,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

    杨戬抱着自己的长枪,倚在门边,对着远方的云朵出神,似乎在思考一些比较大的命题。

    云啊,山啊,命啊之类的。

    厅内三位大仙此刻都保持着沉默,玉鼎真人伤势较重,已用了李长寿给的灵丹,自是没有什么大碍,只需稍后几年静修调养。

    杨戬突然开口问道:“此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骂道:“西方教某圣人脸都不要了,咱们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也就只能在这里骂几句出气。”

    李长寿沉声道:“老师已教训了西方教那圣人一顿,不过怕难让他长记性。

    大圣人默认了小圣人胡闹,说明西方教的策略已转变为积极干预封神大劫,还是圣人直接干预。

    这才是咱们最需头疼的问题。”

    太乙真人有些欲言又止,随之也只是低声叹了口气。

    杨戬问:“为何咱们阐教就不能打上灵山?”

    “因为现在是我们求着他们!”

    太乙真人咬牙道了句,随后一甩衣袖,并未多说。

    李长寿道:“杨戬,不要只去看表象,表象往往是透过一层层透镜展露出的虚假,要去看问题的本质。

    很多事,不能只去感受,要去理解。

    就比如此时……

    考考你,阐教为何如此被动?”

    太乙真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玉鼎真人也睁眼看向了杨戬。

    杨戬思索一阵,沉声道:“而今西方教已算是提前出局,其内弟子门人折损太多,又有大兴的命途、天道不会允许西方教被覆灭。

    故,西方教的二圣人开始肆无忌惮出手,他本就不在乎面皮。

    至于阐教为何处处被动……

    正如师伯所说,是阐教有求于西方教了。

    若是不借这两名圣人之力,阐截之间难以平衡,杀劫到顶点,阐教几乎必败。

    还是回到了最根本的问题,阐截教义不同,两边仙人数量相差太多。”

    李长寿缓缓点头,笑道:

    “确实是这般道理,你理解也算到位。

    既然明白这些,就不要总是说那些意气用事的话语,你该多几分沉稳,留给你成长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杨戬面露惭色,低头行礼。

    玉鼎真人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缓缓闭目,继续调息。

    李靖在旁小心翼翼地开口:“义父,我夫人此时如何了?”

    “啊,两位来坐就是了,”李长寿笑道,“我用本来面目时,莫要义父义父的喊,你现在看起来可比我苍老多了。”

    李靖尴尬一笑,连忙扶着自己夫人向前,在李长寿身侧入座。

    殷夫人还有些懵,此刻只是抬手捂着小腹,略有些茫然无措。

    她就睡了一觉,咋感觉天地都变了,睡醒还出了一身虚汗,又感知到了自己孕育了新的小家伙。

    李靖道:“此次,多谢星君大人与两位仙人出手相助。”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玉鼎真人缓缓点头。

    李长寿笑道:“你为何不觉得,是我们给你家带来了麻烦?”

    “这……”

    李靖低声道:“我只知夫人腹中孩儿,是阐教大仙太乙真人弟子的转世,其他却是不太明了。

    星君大人,我在凡尘为将已久,对如今这天地间的大势,当真看不通透。

    那西方教的圣人,为何要害我夫人孩儿?”

    “很大程度上是报复我,”李长寿叹道,“现在洪荒都知你是我义子,此次就是因这事,为你引来了麻烦。

    我暗中布置了许久,依旧未能防住,最后差些功亏一篑。”

    李靖忙道:“星君莫要如此言语,恶人为恶,非良善者之罪。

    李靖修行时,常听闻六圣之传闻,不曾想今日见到了圣人,这圣人却对李靖喊打喊杀,着实……

    唉。”

    李靖叹了声,面容说不出的苦涩。

    为人夫、为人父,最怕的就是这般无力保护他们的感觉。

    殷氏小声问:“前辈,我腹中孩儿怎样了?”

    “放心,他无事。”

    李长寿下意识地看了眼殷氏的衣裙,又觉得这般太过失礼,连忙收回目光。

    他道:“李夫人梦中可有什么异样?”

    殷氏柔声道:“我见到了一位少年,他对我行礼说了句抱歉,可我不知他为何要道歉,刚想与他说话,他就已消失不见。”

    “他是觉得牵连了你们,有些过意不去。”

    李长寿温声说着,“灵珠子本身是十分温柔之人,此前太乙师兄还觉得他太文秀、不够粗鲁,让我带去天庭历练,增些男子气概。

    你们的第三子,命中该是灵珠子转世,而在我与他师父安排下,想将灵珠子打造为一名杰出的仙人。

    可惜,他为了不牵连你们夫妇,主动吸纳了那些煞气,与煞气相融、相解,再无记忆留下。

    以后他只是你们的三子,你不必多想,正常投胎转世也是差不多的流程。”

    李靖道:“星君大人言重了,那位……那位少侠有情有义,侠肝义胆,李靖能做他转世身之父,已是莫大的福分。”

    殷氏忙问:“那少年,已不在了吗?”

    “他不正在李夫人腹中?”李长寿反声问,“前世记忆本就不该觉醒,此事也当立为天规了。”

    殷氏抬手轻抚着略微隆起的小腹,轻轻松了口气。

    李长寿对李靖打了个眼神,后者温声安抚殷氏几句,送殷氏去楼上歇息。

    待李靖折返,李长寿抬手布置了一层隔音结界。

    杨戬也从门口凑了过来,皱眉看向这位师叔。

    李长寿道:“各位,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灵珠子记忆消散,原本性格我不知能保留几分,但魔祖本源煞气充斥着杀戮之意,我也不知,会对灵珠子影响多深。

    我会一刻不停地想法子,李靖,做好让你夫人怀胎超过十个月的准备。

    有些法子,对胎灵效果更佳。”

    李靖忙道:“全凭星君安排,我与夫人定全力配合。”

    玉鼎真人道:“贫道有静心凝心之法诀符箓,也可炼制些法宝。”

    “有师兄帮忙,事半功倍矣。”

    太乙真人自嘲一笑:“这次,不用担心他没男儿气概了。”

    李长寿却道:“男儿气概不是喊打喊杀,也不是旺盛的体毛和强健的体魄。”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却是懒得辩驳。

    杨戬问:“咱们还需注意什么?”

    “莫要再提灵珠子三个字,”李长寿道,“今日就当灵珠子彻底转世,婴儿落地,太乙师兄你若想收徒,就再收一次。

    李靖,这以后就是你的亲儿子,你要肩负起教育之责。”

    “李靖明白!”

    李长寿心底思索一阵,略微有些烦躁。

    灵珠子、不,哪吒,到底会如何?

    ‘唉,’李长寿心底叹了口气,虽然明白许多道理,也懂此事不应自责,已是全力而为,但心境依然不免有些低落。

    圣人不可死。

    圣人为何不可死?

    天道哪怕不去吃掉圣人,崛起也已是必然,压过六圣也是大势所趋,封神大劫本质上不就是天道的自谋吗?

    罢了,时机不对,自己心确实有些乱了。

    嗡——

    哒~

    一抹道韵在心底流转,些许波痕在心境中缓缓扩散,李长寿怔了下,看着心底缓缓浮现出的那副画面。

    画中,有个光着脚丫、顶着两只发包的小屁孩,正坐在一朵莲花上轻轻晃腿,清秀的小脸上略带无聊,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看了眼画面,自身道韵清清正正。

    这是……

    是他,是他,就是他?

    李长寿不由露出几分笑意,知这是老师在用推算到的些许画面安慰自己,让自己不必太担心。

    也对,事在人为。

    不过区区煞气,大不了就是去太清观请老师出手,了不起就是炼化了纳为己用。

    “李靖!”

    李长寿站起身来,李靖立刻应答。

    “星君吩咐。”

    “我先回天庭复命,你稍后分别请一幅玉帝陛下、玄都**师与你师度厄真人的画像挂起来,逢年过节记得烧香祭拜。”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也同时站起身来。

    李靖正有些懵,李长寿又道:“还有。”

    “什么?”

    “莫让你夫人累着,安心养胎。”

    李长寿袖袍一摆,不经意间显露出淡淡威严。

    第六圣。

    灵珠子之事,咱们没完!

    ——————

    【ps:后附哪吒定妆照,就是长寿所见画面。

    写文走的是原创路子,不是哪个作品的套路拿来现用,魔童、老哪吒我都很喜欢,也会努力创作出师兄中的哪吒人设~我平时卡文就是在思考这些,前作太多,夹缝求新。】

第六百六十七章 寿的小失手

    虽然李长寿很想先去三仙岛放松放松,但他始终还是一个有底线的普通权臣,最终选择了先回天庭,找玉帝陛下禀告前事。

    他是如今天庭发言人,自身的每个动作,都会被解读为天庭的意志,必须跟一把手做好沟通工作。

    虽然是在事后。

    于是,李长寿先回了太白宫将本体藏好,就开着自己的纸道人一阵溜达,于一处仙山遇到了也在溜达着等他的荃峒元帅。

    李长寿喊一声元帅,玉帝化身道一句将军,两具化身就找了个无人之地。

    小桌一放、烤架一起,来点瑶池特曲,整点仙界小调,板凳一坐、两腿一抻,说几句三界大事,品评品评帝乙帝辛、龙王阎君。

    浓浓的生活气息。

    “长庚,你在凡俗呆了这些年,可有什么收获?”

    荃峒嚼着李长寿从凡俗带回来的普通肉类,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李长寿自袖中摸出了一份卷轴,正是他此前搞的‘凡俗能臣录’。

    “陛下,凡俗之中确实是有不少可造之材,他们所缺的只是眼界,带来天庭培养培养,大有可为。”

    李长寿话语一顿,出于个人安危的考虑,还是小小地赞扬了一波天道:

    “天道此前所显,需有最少三分之一的正神之位许给人族,大多就是从人族现今的凡人文臣武将身上应验了。

    这也算天道对人族的关照之处吧。

    毕竟天庭之中多些人族出身的仙神,对我们人族终归能多些照应。”

    荃峒看了几眼,缓缓点头,笑道:“长庚辛苦,长庚辛苦。”

    但显然,荃峒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他将这卷轴郑重地收起,又闲聊几句,见李长寿不主动提及,只好主动将话题引到陈塘关一战,问起了前因。

    李长寿轻叹了声:“此事……一言难尽。”

    “那就慢慢讲嘛,”荃峒笑道,“今日咱们就在这吃吃喝喝,你该不会有下一场吧?

    嗯?长庚爱卿?”

    李长寿:……

    “这个自然没,与陛下汇报这些年的收获是重中之重,但既然陛下在意的是灵珠子,那小神就从头开始禀告。”

    当下,李长寿从灵珠子初来天庭开始讲述,尽量说的详尽一些。

    荃峒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问几句与天庭相关的内容。

    想来,此刻玉帝已是通过天道推算到了灵珠子转世身的命途,知道这又是一员天庭未来的大将,颇为上心。

    当李长寿说到,自己此前就有预感,那西方教圣人定会以此事报复……

    “他们还不服气?”

    荃峒嘴一歪,当即骂道:

    “就西方暗中做的那些脏事,道门全灭了他们也不为过,还有脸说报复!”

    李长寿笑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外人不知的西方黑料?”

    “西方教圣位本就有问题。”

    荃峒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多说此事,只是道:“长庚,下次若有这般事,直接用天庭名义、借天道镇压就是。”

    李长寿叹道:

    “杨戬此前点出了他天庭战将的身份,那位圣人并无收手之意。

    陛下,而今天庭虽已算崛起,自身实力和影响力也都有了长足进展,但依然缺少威慑这般圣人的手段。

    在西方教圣人眼中,放下面皮便是放下枷锁,自可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

    荃峒摇摇头,淡然道:“长庚你这般想就错了,除太清师兄之外,其他五位圣人,都须得揣摩老师心意。”

    李长寿点点头,对此也不敢发表什么高论。

    涉及道祖,自是小心再小心。

    “长庚继续言说灵珠子之事,后面怎么样了?”

    “唉,”李长寿叹了口气,先渲染下情绪,随后缓声将殷氏中了煞气、灵珠子主动承担之事讲了出来。

    玉帝陛下的化身,都差点听泪目了。

    “此子宅心仁厚,唉……那煞气可解决了?”

    “尚未完全解决,不过有老师给的符咒,稳固自身应不成问题,”李长寿道,“陛下放心,我稍后几年会一直盯着此事,也给他准备好了一系列安排。

    定不会让他再出事。

    不过,陛下,有件事小神要提前找您报备。”

    “何事?”

    “有关龙族之事。”

    “哦?”

    玉帝化身顿时又来了兴致。

    ……

    与玉帝聊了两天三夜,又在小琼峰歇息了几日,让纸道人在各处活跃了一阵。

    半个月后,李长寿将太极图与乾坤尺归还于太清老师画像前,本体再次溜出天庭,朝三仙岛而去,履行此前约定。

    根据老师给的反馈,西方教的二圣人这几年是下不了床、咳,是无法自由活动了。

    但李长寿依旧不敢大意,一路上都是能隐就隐、能藏就藏,偷偷摸摸溜进三仙岛的大阵之中,宛若做贼一般。

    顺带一提,这次出门,李长寿特意选了从中天门绕路,看了看柏鉴的状况。

    封神台已是被柏鉴那双大手,修成了七七八八。

    这是一只四方高台,看似有些普通,像是巨石巨木堆砌而成,实际上每一阶层都大有讲究,可沟通天、地、人三界三书。

    柏鉴干了这么多年苦力,已算是对他上次狂妄的行为,承受了合理的苦楚。

    李长寿也是见好就收,与柏鉴谈了谈,言说稍后赶工期,必须派一队天兵来帮忙做收尾之事。

    柏鉴为此颇感愧疚,对李长寿连连告罪,说自己偷懒怠慢了。

    李长寿安慰柏鉴几句,代表天庭为柏鉴颁发了一枚‘封神勋章’,让柏鉴感动不已,差点就是涕泗横流。

    毕竟是人族老将,李长寿也不忍忽悠的太过,就此宽容大度的揭过了当年之事。

    他毕竟不是什么恶神。

    到得三仙岛,会了仙佳人。

    李长寿故作疲累,直接就歪在了云霄身侧,云霄略微有些拘谨,却依然主动让他入怀中,为李长寿轻柔地揉捏肩头。

    些许清凉气息流转,让李长寿颇感舒适。

    在云霄面前,李长寿并不想提什么天地大势,云霄也不去多问这些。

    两人说一说风月,谈一谈今后,相处颇为放松惬意。

    但云霄还是叮嘱了李长寿几句,让他莫要与圣人正面开怼,不成圣始终是怼不过的。

    李长寿虚心接受仙子的一切批评。

    抚琴弄月、作画饮酒,二人就在那座玉像守护的阁楼中待着,却不觉丝毫枯燥。

    但李长寿总归不能耽误太久,他还有一揽子计划,必须按部就班地实施。

    李长寿这时的目光,已是放在了南赡部洲居中地带的西北方向。

    周。

    周国的强盛,其实已超出八百诸侯许多,但很多时候,他们都是故意将实力隐藏起来。

    吃过亏,完全不敢嘚瑟。

    姬昌之父季厉时代,周国就已有崛起之势,一方面对商国加大进贡、得了当时的商王文丁的信任,成为了西路诸侯的‘老大哥’。

    季厉不断向外扩张周国版图,时而吞并与自己有私怨的小国,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征讨西北方向的‘蛮夷’。

    文丁,也就是帝辛祖父感觉很赞,表示季厉很有精神,对季厉赏赐丰厚,并将季厉骗到大殷城关起来,最终活活饿死。

    自那之后,周国风声鹤唳,姬昌连继位都不敢继位,归还大部分商王赏赐,将自身实力死死地捂住,龟缩一团、不敢动弹。

    ——这也是阐截两教在各处搜寻新王时,会忽略掉周国的主要原因。

    在苟、咳。

    在稳之一道,李长寿对周国的决策层颇为欣赏,但也仅限于此。

    南洲王权是商是周,对李长寿没有任何区别,也没什么特殊感情掺杂其中,李长寿所在意的只是自己身边之人的安危。

    筹谋这些、安排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在大劫方便捞人罢了。

    《初心》。

    李长寿在三仙岛时,也在分心注意南洲局势变化,最近出现的较大【事件】,就是帝辛召集各路诸侯入朝歌城。

    这应是帝辛开始加速推动变革,削弱诸侯实权,加强商国对诸侯的控制。

    过往这九年,帝辛一直在做的就是这几件事。

    前两年,他先为历代商君的忌讳‘伊尹’翻案,并力推武丁时期所重用的奴隶‘傅说’,为自己后续动作做铺垫。

    待时机成熟,帝辛就开始启用奴隶之中的贤才,尤其是在军中,提拔了许多小将领。

    虽引起军武大家的不满,但因帝辛把控有度,并未生出事端。

    王权、大臣、阶层、诸侯……

    帝辛这些年就如走钢丝一般,在各方势力中走出了一条小路,建立起了自己对商国的绝对掌控,除却辅佐自己的托孤老臣之外,手下也有了一批能臣。

    这才有勃勃雄心,要动一动各路诸侯。

    李长寿稍作推算,便知这次朝歌城各路诸侯相聚,八成就是商国与诸侯国渐渐闹翻的转折点。

    估摸着,帝辛是要将‘讨伐征战之权’收归自己掌中;

    而各路诸侯,与被帝辛打压下去的商国老旧势力,怕是会产生共鸣,形成一股较大的阻力,从其他方面开始抨击帝辛。

    比如,帝辛最近开始推行的,祭祀免人祭、改为牛羊,且将牛羊祭祀过后犒赏军武。

    这在很多老人眼里,是犯了忌讳,是亡国之征兆。

    祭祀天地如何能不用活人?他们商国又不是没有奴隶。

    玉帝、后土:……

    总感觉有被这些家伙冒犯到。

    李长寿之所以观察西伯侯姬昌,其实是因另一个封神小将——雷震子。

    他如果没有记错,姬昌应该就是在赶去朝歌城的路上,在一处荒地听到了婴孩哭声,抱回来了雷震子,收为了第一百义子。

    随之,雷震子就被路过的云中子收为弟子。

    该安排的,总是要安排上,自己最起码要过过手,走个流程,有一个仪式感。

    但李长寿为此却是颇为犯难。

    他也不知雷震子具体跟脚,父母何人,纸道人又不能去盯着云中子,被云中子发现就是解释不清。

    故,他只能暗中盯着姬昌的车队,看能否找到插手点。

    但李长寿万万没想到……

    【雷震子是云中子直接抱过来,放在了姬昌前行路上,以雷霆闪电吸引姬昌等人注意。

    又在姬昌抱起这婴孩、取名且收为义子后,云中子迅速现身,主动表露身份,将雷震子抱回山中抚养教导,并说雷震子日后会下山辅佐姬昌。】

    寿,出手出了个寂寞。

    云中子这一手‘结成因果’、‘增厚福源’,确实耍的漂亮。

    而云中子也像是在提防有人会抢他徒弟,全程都在暗中护着雷震子,完全没有给李长寿半点机会。

    不对劲。

    地下深处,李长寿的纸道人盯着云中子远去的背影,很快就陷入沉思。

    阐教为何主动找上了姬昌?

    是发现了所谓的天命于周,又或是看到了周国隐藏起来的实力,决定对周国下注?

    李长寿仔细思考了一阵,分析清楚此事对自己毫无影响,随之就土遁走人。

    雷震子没能安排上,也算是给自己的千年大计留下了一丝丝隐患,自己总不可能去想办法,把那两枚仙杏儿偷过来。

    不过也无妨,自己还有诸多后手,以后还有机会跟雷震子接触,稍后补上安排,问题应该不大。

    这云中子,也是真够贼的。

    李长寿轻笑了声,本体与云霄辞别,赶回天庭安稳闭关,将大部分心力放在了即将出世的小哪吒身上。

    于是,三个月后。

    ……

    ‘李长庚!’

    混沌海边缘,弥勒双手攥拳,目中带着几分愤怒,注视着前方那一片雷幕。

    他,又被天地拒绝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天庭为他罗列的罪状!

    什么鲲鹏第二元神,这话天道为何会信?!

    弥勒轻轻吸了口气,身周的混沌气息朝他涌来,却被他身周仙力阻隔。

    除却孔宣那般,能分解混沌气息纳为己用的先天大能,又或是如鲲鹏那般,拥有某个忌讳的遗产,可以建造灵能大阵;

    生灵在混沌海都是不断消耗自身灵力,而无法得到灵力补充的。

    弥勒现在,就处于这般尴尬的境地。

    尤其是此前在混沌海意外发现了一处密地,与几个远古的魔将争斗了一番,虽然得了好处,但耗损着实不小。

    弥勒此前喜欢在混沌海闯荡,欺负欺负那些古时逃出来、日渐衰弱的洪荒生灵,就是因自己可随时回洪荒天地补充灵气。

    但现在,他失去了这个绝大的优势。

    一切都源于那个人教弟子!

    滥用神权的人教弟子!

    弥勒道心泛起少许杂念,被他随手抚平,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回自己在混沌海中的藏身地。

    ‘弥勒。’

    一声有些苍老的呼喊突然在心底泛起,弥勒怔了下,有些机警地看向各处,做好随时遁走的准备。

    ‘弥勒。’

    那呼喊声再次传来,这次却似乎就在自己耳旁。

    弥勒豁然转身,却见背后静静站着一名灰袍老道,这老道面容模糊、自身道韵有一种‘粘稠’之感,却让弥勒道心莫名震颤。

    几乎瞬间,弥勒全身紧绷,心弦几乎绷断。

    这般感觉他体会过,曾感知过,自身大道留下了鲜明的记忆。

    无物可脱离其推演,无灵可摆脱其束缚。

    其名!

    天……

    ‘你,可想回这片天地?’

第六百六十八章 如 此 敖 丙

    【朝歌城诸侯大会,东伯候姜桓楚、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南伯候鄂崇禹各率两百路诸侯觐见帝辛。

    帝辛大悦,赐诸多封赏,收各路诸侯讨伐外敌之权于四伯侯,即各路诸侯要对外出兵,必须先报请四伯侯,由四伯侯同意方可。

    四伯侯中,姬昌有贤德之名、鄂崇禹德高望重,列为当朝三公,位极人臣。】

    ……

    ‘这计策是帝辛想的,还是闻仲想的?’

    陈塘关李府后院,李长寿坐在阴凉地,喝着特制凉茶,享受着两名小厮的扇风服务,思索着商国朝堂上刚刚发生的情形。

    总的来说,帝辛这一招走的高明,但也颇为险恶。

    此时八百诸侯中,实力最强的当属姜桓楚,也是辈分最大、与商国关系最密切的。

    ——帝辛的老丈人嘛。

    但三公之名,却给了姬昌和鄂崇禹,有点‘二桃杀三士’内味了。

    将八百诸侯划分为四方诸侯,加强四伯侯的权力,再分化四伯侯,使其不得联合。

    若有小诸侯造反,自有大诸侯镇压,商国可节省不少征战成本,能让诸侯的实力互相内耗。

    再有,那北伯侯崇侯虎是帝辛一手拉起来的大将,北部两百路诸侯造反的风险最低,还可牵制东、西各两百路诸侯,从而达到约束诸侯的目的。

    如此推断,帝辛要最先出手对付的,必然南伯候鄂崇禹。

    李长寿仔细推算了下自身上辈子的记忆,好像这个鄂崇禹死的挺惨……而且相当没有存在感。

    为何说这一招对帝辛而言,也颇为险恶?

    道理很简单:养虎为患。

    四伯侯会进一步成为四只大鳄,威胁商国安稳,若四伯候有一方造反,那必然是做好了准备,背后两百路诸侯同时造反。

    帝辛敢用这招,也是凸显了他的年轻气盛,那是相当的自信。

    也不知帝辛和闻仲能否意识到,接下来商国与诸侯国斗争的重点,就在于挑拨各路大诸侯与中小诸侯之间的关系,使其内乱、无法抱成一团;

    再拉拢小的、围剿大的,配合提升商人素质、强化商人军队,完成进一步中央集权。

    以内镇外,以外压内,这就是商国解决眼前困境的唯一路径。

    当然,这些也只是自己的推测。

    说不定帝辛这一波想的很简单——先竖起四个靶子,让天下诸侯睁眼看着,他如何将这四个靶子挨个掀翻,从而达到杀猴儆鸡的目的。

    呃,不会吧……

    那个不服天命的人皇,不可能连这点政治手腕都没有吧?

    李长寿笑了笑,听着侧旁阁楼传来的悠扬乐声,看着春风拂暖、闲庭花落,略微有些出神。

    为何不帮帝辛?

    这个问题反过来就是答案。

    为何要帮帝辛?

    人间帝王事谁又能说的清,自己没必要去做这般事,在旁看着就是了。

    李长寿打了个哈欠,言道:“让弹琴的用点心,搞点欢快的,这是在弹给夫人听吗?这是弹给三少爷!

    这么敷衍,等会扣她赏钱。”

    “是,”背后家丁顿时得了鸡毛令箭一般,趾高气昂跑去了阁楼中。

    正此时,侧旁有两名婢女端着一大一小两碗汤羹,李长寿很自然地端起小碗尝了尝,点头让她们入内送去。

    论养胎。

    李靖事务繁忙,他这个高级家丁兼管家,自是要全程负起责任来。

    而且养胎安胎的这些汤汤水水,味道又不错,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让他一个纸道人颇为遭罪。

    李长寿将空碗递给身后的丫鬟,淡然道:“通知后厨,多做几份送过来,多加点冰。”

    “是,”那丫鬟柔声应着,低头匆匆而去。

    李长寿惬意地将双脚放在一旁的木椅上,有点老龙王的枯燥感了。

    就在昨天,有个李府的老人拦住回府的李靖李总兵,将某高级家丁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一面,声泪俱下地告诉了李靖,结果……

    那老人今天领了后面十年的工钱,被赶出了李府大宅。

    今时非同往日,李长寿为了方便照顾殷氏和灵珠子转世,早已将身份露给了李靖,并示意李靖不要声张。

    李靖私下里对高级家丁,那都是左口一个义父、右口一个星君,恭敬得很。

    为何李长寿主动暴露?

    玄机就在这座阁楼之下。

    李长寿花费了不少宝材灵石,布置了一层‘养胎’阵,别名‘逆转阴阳净心清煞阵’,在不断洗涤灵胎煞气。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要不断出手稳固灵胎。

    此前他告诉李靖,让李靖通知殷氏做好怀胎超过三年的准备,便是要时间深层次压制煞气,将煞气对灵胎的影响降到最低。

    圣人出手,后患无穷。

    对于李长寿而言,与其去帮帝辛延续商国命途,还不如冷眼旁观,将精力花费在培养杨戬、哪吒、雷震子、闻仲、李靖这些未来天庭的大将身上。

    ——闻仲此时的名字已显现在封神榜上,天道对闻仲的安排,已是定下了。

    天道。

    与天道相争,绝不可贪多,要学会圆融变通。

    约一年后,朝歌城传来一则消息。

    【帝辛纳九候之女为妃,藏于深宫中,颇为宠爱。帝辛封九候为三公,引诸多大诸侯不满。】

    来了来了,帝辛杀九候的剧本来了,就看帝辛什么时候动手了。

    李长寿尝试让自己冷血一些,不去在乎几人性命,去看后续事件。

    这次动手算是商国的一次机会,也算是帝辛的一搏,借九候立下人皇威严,震慑各路诸侯。

    九候虽然也是一方大诸侯,但比起东南西北四伯侯明显差了一个档次,因其女而位列三公,难以服众。

    一定程度上而言,大商已经站在兴亡的十字路口。

    帝辛的后续抉择相当重要。

    是按李长寿印象中的那般,随便找了个借口,以九候之女伺候不好自己,而迁怒九候,从而趁机诛杀南伯候。

    还是有了更高明的解法,让南伯候吃亏却不敢言语。

    李长寿拭目以待。

    越是这种时候,微操越重要,希望帝辛和闻仲能明白这般道理,别让天道赢得太轻松吧。

    再说李府这边。

    殷氏怀胎一年半,在陈塘关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知是哪来的传言,说李总兵的夫人怀的第三子是妖魔,只有妖魔才有这般异象。

    李长寿淡定一笑,开始亲自操刀陈塘关内的舆论,先是暗中放出几条传言,编造了个‘仙男下凡’的寓言小故事。

    为此,还特意从南海之滨调来了几名海神教的神使,将竹板说唱这般技艺,流传在了东海之滨。

    再配合上,李府后院时不时的闪烁仙光、氤氲仙云,让李家宅院一时成了颇为神圣之所在,不少凡人会来此地拜祭。

    渐渐的,陈塘关外,出现了一些妖兵骚扰凡人村落。

    李靖反应迅速,领兵四处搜寻,于山林中与妖兵大战数月,将妖兵驱离。

    但沉寂已久的妖族势力,再次蔓延到了陈塘关附近,已是不争之事实。

    李靖越发忙碌。

    但无妨,李长寿早就算到了这一遭,纸道人无时无刻守护在灵胎百丈范围内,以防再遭算计。

    就这般,殷氏怀胎三年有余。

    这段时日,朝歌城中已是掀过了一次血雨腥风,帝辛因九候之女行刺,定九候有不臣之心,诛九候。

    南伯候鄂崇禹为九候求情,被盛怒的帝辛处以极刑。

    商本就有诸多酷刑,借此威慑奴隶、巩固统治,这极刑五花八门,完全不带重样的。

    南路二百路诸侯一时间惶恐不安,早有准备的商军开赴南境,新的南伯候很快就被帝辛立了起来。

    北伯侯崇侯虎暗中禀告,言说西伯侯姬昌私下里嗟叹九候、鄂崇禹之事。

    出身卑微的上大夫费仲,趁商国威势正浓,请帝辛杀西伯侯姬昌。

    帝辛犹豫一二,因西伯侯于诸侯中威势颇高,若杀之恐引起太多诸侯心生反意,并未同意,囚姬昌于羑里,命崇侯虎暗中征伐周国势力,削弱群龙无首的周国。

    因此事,八百诸侯有不少起了反意,帝辛拜太师闻仲为主帅,率商军东征西讨,镇压叛国,大商国运一时越发昌隆。

    这些,都是一眼能看到的商国大事。

    而在这些大事的间隙中……

    帝辛时常宴商人长寿老者,祭祀时与商人同食同乐,鼓励商人婚配生育,派自己信任的老臣督促商国各地发展农桑。

    又亲自插手商国女祭团的排舞与祭祀之事,打破女祭团对神权的独家解释权。

    而因国务繁忙,帝辛后宫仅有姜王后、几位妃嫔,与姜王后育有二子,殷洪殷郊。

    偶尔李靖与殷氏夜话,说起帝辛也是颇为感慨。

    若帝辛能将八百诸侯之患镇压下去,说不得就是商国二次中兴的雄主;若经不起后续诸侯反扑,怕是难得善终。

    殷氏问李靖:“那夫君对大王可有异心?”

    “食君之禄,自是为大商镇守边关。”

    李靖笑道:“咱们镇守的是人与妖的边界,身后的权势相争与你我无关。”

    李长寿对李靖的这般觉悟,倒是颇感意外。

    他还以为李靖会是个愚忠之人。

    显然,自己此前的教育也很有成效嘛。

    最近殷氏已感觉到自身即将支撑不住,腹中胎儿已是必须降世,但她并未开口,只是每日默默忍受。

    李长寿暗中施法,缓解了殷氏些许压力,已做好了迎接哪吒降世的万全准备。

    而当李长寿这边正忙碌,朝歌城传来了一条让他精神一震的消息。

    【半个月后,帝辛即将拜祭圣母女娲庙。】

    这天,终究是来了。

    李长寿对此也做了些准备,但他不会去干涉什么,只是从侧旁看着,打开一些留影球,记录下一些珍贵的时刻。

    他想看看,到底是当代人皇劫运上头,还是有人暗中算计,要加速封神杀劫。

    只要真有人动手,无论是谁,李长寿都要抓住对方把柄。

    算计人皇,此事可大可小,给了自己借题发挥的可能。

    而当李长寿想将目光暂时挪去圣母庙时,陈塘关之外的清水河中,忽而多了一缕独特的气息。

    夜空中,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闪到高空,定睛看去。

    却见河滩处,一条小青龙悄悄游上岸边,好奇地打量着各处,摇身一变化身一名少年,身着白衣华袍、脚踏一尘不染的云靴,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他自是生的剑眉星目,依稀有几分敖乙的样貌,但面色有些发白。

    仔细感应……

    嗨,龙族老毛病了,根基不稳、本源缺损,一看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一些侍女龙女瞎混了。

    这小龙此刻眺望着远处的农舍,摇头晃脑吟诗一首,背着手迈步而行。

    路过一处村舍旁,他停下脚步,在外轻吟一声,问道:

    “星夜路难行,不知此地可否收容在下留宿一晚?定有钱帛相赠。”

    那木门拉开,显露出一名渔家少女窈窕的身影,好奇地打量了门外这俏公子一眼,不由面色泛红,连忙回身喊爹娘。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个问号,也不知这小龙是做什么。

    想着圣母庙那边还有半个月的功夫,也就暗中盯了几日。

    接下来的情形,让李长寿颇感头大。

    小龙与那渔家女子眉来眼去半夜,两人就已是有了肌肤之亲,更是约好私奔之事,第二日清晨与那渔家女子偷偷离开,还真留下了些许金银。

    然后就是一些不可描述、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后面发生的事,就十分‘童话’。

    那英俊的少年与渔家女子几夕欢愉,在一个星夜,女子熟睡时,少年悄然离开了女子身侧,只留下一颗硕大的珍珠。

    女子醒来后痛哭半日,握着那珍珠四处找寻,最后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家中,被父母责骂一番,传出了不太好的名声。

    这……

    李长寿顿时有点头大。

    这算什么?

    东海龙王三太子的风流之旅?

    那些金银能换来一名良家女子的感情和名声吗?

    虽然这时的民风有些开明,很多男子女子婚前也都有过经历,但这……啊这!

    想打这小龙一顿。

    还好那女子并未有身孕,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但一颗心已是迷迷蒙蒙,终日都是那狠心人儿的影子,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此事还真不好定罪。

    两人是你情我愿,这龙太子也没用任何法术,就是几句温声细语,依靠着自身出众的外形,轻易得了女子芳心。

    罢了,先不管这浪荡小青龙,回头让敖乙好好管教管教。

    朝歌城中,帝辛的车架已浩浩荡荡开拔,封神大劫至关重要的一场算计就要上演,他还是多关注下这边的大事……

    哗——

    李长寿纸道人的耳尖一动,风语咒带来了一些奇特的水声扰动。

    他定睛看去,却见在几百里外的一处海滩,那条小青龙游出海面、化作人形,依然是那般迷死凡人少女的打扮,挺胸抬头、露出谦逊的面容,朝不远处村落而去。

    不多时,他很有目的性地站在一处村舍前,温声道:

    “星夜路难行,不知此地可否收容在下留宿一晚?定有钱帛相赠。”

    木门拉开,又是一位面容姣好的渔家女子。

    李长寿:……

    这小龙!

    才半天!

    是海族妹子不香了,还是龙族妹子不美了?天天往人族这边跑干什么!

    而且比起上次,这次明显手段更为老练,甜言蜜语信手拈来,那女子很快就被迷的晕头转向。

    这也不能怪那女子,若是两者移位,海中那些穿着仙裙的绝美龙女,来渔夫家里借宿还主动说寂寞,渔夫也顶不住。

    寓言故事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人族老传统了。

    李长寿突然想写一本《龙族解剖指导》,与《莫生气》、《爱在人间》、《善论》一同,作为小哪吒的启蒙读物。

    哼!

    先去圣母庙那边看完戏,稍后再来处置也不迟。

第六百六十九章 女 娲 庙 暗 战

    呜——

    低沉的号角声划过天穹之下,远远便见一条长龙在大地上缓缓‘挪动’。

    李长寿站在圣母宫角落的屋檐上朝远处眺望,见数万人组成的仪仗在大地上行走,前有百名戴着巫祝面具的男女蹦来跳去,后有十多只被几人扛着的号角不断发出阵阵噪音,左右还有几批替换者,轮番上阵,好不热闹。

    仪仗大部分都是甲士,守卫着那座被三十二头同种异兽拉着的巨大车架。

    要么说还是凡俗帝王会享受,这车架就如一座小殿,还分上下两层,其内有奏乐声、有款款起舞的曼妙身影,除却帝辛之外,还有八位随行的大臣。

    真·房车。

    所谓异兽,其实也是些被人族驯服的‘普通野兽’,只是力大了些、耐力出众,成为了帝王家拉车首选,也是商君身份的象征。

    看此景,飞鸟退散、行人退避,黄沙滚滚、遮天蔽日。

    若有望气之法,能见这人皇仪仗的正上方,有一条金龙在缓缓游动,龙首罩在帝辛之上。

    人皇气运。

    因上古时龙族曾成为人族图腾,并在人族最黑暗时帮助过人族,故成为了人族的图腾象征。

    商君的气运所显按理该是玄鸟,但终究分量不如‘人皇’二字。

    李长寿诗兴大发,口中轻吟几声,左手已背负在身后,右手在身前略微抬起,当下就要指点江……

    “长者?这位穿白袍的长者?”

    有个粗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见李长寿不搭理,嗓音更粗鲁了些:

    “老头!嘿!说你呢老头!穿白衣服的那个!干哈啊!想跳楼啊?”

    李长寿有点无奈地转过身来,看着下方那近乎丈高的大汉,又看了眼不远处那些此前来这里巡逻又急忙退走的甲士。

    粗俗。

    他有些颤巍巍地从侧旁木梯上滑了下来,笑道:“这位将军,小老儿在这里张望下,稍后人太多,也看不到大王了。”

    这壮汉嘀咕道:

    “多大岁数了心里没数?爬这么高摔下怎么办?老老实实的,等会大王来了,长者自是向前看。

    你别整什么事啊我警告你!要是弄点血腥冲了运道,当心我!”

    壮汉举着板斧晃了晃,随后就翻了白眼,转身背着手走开。

    李长寿含笑点头,目中带着几分笑意。

    远远还能听见几名小将军在这壮汉身旁禀告各处准备的情况,口中不断喊着‘恶来统领’。

    摇摇头,李长寿背着手走回自己的小屋,静静等待热闹到来。

    女娲庙中早已是全神戒备,这般盛事自是吸引了不少凡人看热闹,在女娲庙聚了个漫山遍野。

    听得外面传来几通鼓声,众人高呼大王;已换上了一身华美长袍的李长寿走出这具纸道人常待的小木屋,背着手走向大殿方向。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李长寿这纸道人气势非凡、非同寻常,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又连忙去找来之前那莽汉。

    “嘿你!”

    恶来双目瞪圆,冲过来就拦在李长寿面前,压着嗓音又着急地喊着:“你干啥的!大王这就来了,这是你乱走的地儿吗?”

    “这个……”

    “这个啥啊这个!”

    恶来骂道:“来人,给抬回去!”

    李长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刚想解释说,自己是这里的荣誉住持,也是今日祭祀大典的主持者,只是之前没露面,侧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呼:

    “是、是大史大人吗!”

    恶来转过身来,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双手揣在袖中,静静站在原地。

    不远处,一名提前赶来检查各处布置的老臣,满是激动地跑了过来,仔细盯着童颜鹤发的李长寿纸道人一阵猛看,差些声泪俱下。

    “大史大人!真的是您!您怎么会在此地?

    恶来还不退下!

    你这凶神恶煞模样,吓到老大人怎么办!”

    李长寿笑道:“是小方啊,我离了朝歌城就在此地定居,每日修身养性,倒是又活过了这些年头。”

    “哎,您还记得晚辈,当年多谢大人提携,才有晚辈今日,您且等,我这就去禀告大王!”

    当下,这老臣转身一路小跑赶去院前。

    “这?”

    那傻大个统领低头看看李长寿,又看看那老臣的背影,随后只能摸一摸早秃的古铜色脑壳,有点不知为何。

    不多时,就听得几声大笑,一名身穿玄色宽袍的中年男人踏步而来,面容之上满是欣慰,见到李长寿之后,双目中满是光亮。

    自是今日的帝辛。

    李长寿低头拱手行礼,口称:“拜见大王。”

    “哈哈哈哈!大史你竟在此处!寡人思念久矣!”

    帝辛大踏步向前,背后有大群文臣武将跟随。

    李长寿:……

    说的就跟他们很熟一样。

    待到近前,几位托孤大臣各自对李长寿打过招呼,帝辛叹道:

    “当年大史不告而别,寡人与太师心殇久矣,今日能得见大史尚康健,寡人安心,安心了。”

    李长寿笑道:“唉,年事已高,不能为大王出谋划策安定四方,心中颇感遗憾。”

    帝辛目中光芒闪过,笑意更浓郁了些。

    “大史为何会在此地?”

    显然,闻仲对帝辛又说了点什么。

    李长寿心底暗叹,缓声道:“在此地养老做个住持,这里山清水秀,颇为怡人,今日本由我为大王住持拜祭大典,看这样子,只能让其他住持来了。”

    “大史歇息,大史歇息,”帝辛看向前方圣母大殿,笑道,“不过拜神之事。”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多谢大王体恤。”

    帝辛笑着点头,也不再多说,迈步走向大殿,李长寿就被几位大臣围住嘘寒问暖。

    侧旁那恶来,此刻抿嘴、皱眉,默默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大嘴,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长寿抬手拍了拍恶来的手臂,赞叹道:“好家伙,够壮实。”

    随后就含笑走远,任那恶来一阵傻乐。

    这般小风波迅速归于平静,李长寿跟在几位大臣身后,与帝辛一同进了圣母殿。

    又有正式住持前来,主持稍后祭拜大典。

    帝辛背着手,在几位大臣的解读下,欣赏着大殿两侧墙壁上的精美壁画,壁画的内容便是女娲造人、女娲补天、女娲赐福等画面。

    一尊五丈高的女娲玉像竖在大殿正中,其上散发着淡淡玉光,但面容和发饰都被白色布匹遮住。

    ‘圣母不显真容’,是此时凡人对圣母娘娘最高的敬意。

    待帝辛参观完大殿,那老住持就问,是否现在立刻开始祭典,帝辛言道:

    “不必太过周折,寡人奉上祭品,拜一拜圣母就是。”

    那老住持自不敢说什么,几位大臣也早知大王是什么性子,自不会在这繁文缛节上多嘴。

    不多时,有甲士抬来烤熟的牛羊牲畜、瓜果点心,帝辛取了三炷香,面色凝重地对着圣母像拜了拜,将香插在香炉中。

    帝辛后退几步,侧旁有甲士搬来软垫,而后帝辛撩起衣袍下摆,率殿内殿外众文臣武将、甲士兵卫,缓缓跪伏了下去。

    此刻,李长寿突然明白了,为何帝辛要来参拜圣母像。

    女祭团全程被排挤在外,没能参与任何步骤,而帝辛一句‘一切从简’,就将女祭团隔绝在外,从而将神权握在了掌中。

    这一步走的,当真是妙。

    正此时!

    李长寿耳尖一动,正对着圣母像拜祭的他,突然抬手朝帝辛一点。

    凡人不可见之处,先是一道浅紫色毫光朝帝辛飞射,但随着李长寿这一指点出,帝辛身后出现了一抹浅白色的光晕,将这毫光稳稳当下。

    ‘嗯?’

    李长寿双目微微一眯,这具纸道人只是跪伏不动,心神立刻挪移。

    圣母庙之外,一名甲士微微皱眉,竖起大拇指、又对着大殿方向轻轻摁压。

    但这次,他刚有动作,一只大手突然出现,死死地摁住了他手腕。

    这甲士一愣,顺着大手看去,却见一名身着青袍的老道,身形虚淡、面露微笑,对自己道一句:

    “道友,好久不见。”

    甲士嘴角露出几分冷笑,身体抽搐了几下,无力地趴倒。

    而在甲士身上,一缕浅蓝色的烟雾弥漫而出,凝成了凡人不可见的虚淡身影,背负双手、含笑看着李长寿。

    他身形微胖,面容可用富态来形容,嘴边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

    西方教,弥勒。

    “道友见我在此地,似乎丝毫不惊讶?”

    李长寿叹道:“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来此地的是道友罢了,道友能回归天地间,想必是得了天道准许。

    此事,不问也罢。

    只是没想到,道友的这化身之法还是那般粗糙,我隔着八百里,都嗅到了道友身上的腐烂味道。”

    弥勒嘴角轻轻抽搐,双目之中流露出几分凶光。

    “你要保商君?”

    李长寿笑而不语,纸道人包裹上了一层玄妙的道韵,却是将这本身底子较弱的纸道人,临时提升到了与弥勒化身气息持平的层次。

    下一瞬,两道虚淡的身影同时消失!

    圣母宫狂风大作,高空出现一黑一白两朵白云,圣母宫外围,有两颗闪动的光点不断追逐、碰撞,但互相碰撞的余韵又被顺手抹去。

    以至于各处对着圣母宫大殿跪拜的凡人们,完全没注意到这般异象奇景。

    李长寿纸道人的法力在迅速消耗,但弥勒却被他牢牢拦在了圣母宫外围,片刻间却化解了数十次对帝辛点出的流光。

    大殿中,帝辛已开始起身,众文臣武将也缓缓站起身来,拜祭已经结束。

    弥勒自知机会已失,冷哼一声,与李长寿同时现出身形,却是在圣母庙外数十里的山里那种。

    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微笑,这具纸道人的法力已是消耗殆尽。

    弥勒淡然道:“李长庚,你可知贫道奉谁之命?”

    “你能问出这般话语,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李长寿背负双手,如此答着。

    “那你还敢如此行事?”弥勒冷笑道,“当真不怕,你与我此前的境地易地而处?”

    李长寿叹道:“我护持的不过是人皇二字,你所做却已是犯了天规天条,当真不怕被人族气运反噬?

    你等闲可去告我黑状,等等看被清理的会是何人。”

    弥勒嘴角轻轻抽搐,也不再多言,这具化身随风消散,只留下了一句:

    “李长庚,贫道与你,自有清算。”

    李长寿却是嘴角撇了撇,“随时恭候。”

    这弥勒,竟是成了天道暗棋?

    自己挡下了弥勒,帝辛岂不是会正常的完成拜祭,不会有‘题诗’之举动?

    封神大劫就这么容易,被自己改了大的走向?

    如果出手的是西方教或者天道,那为何会只有如此简单的布置,让弥勒过来搞事,完全忽略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

    李长寿心底泛起重重疑惑,刚想转身看向圣母宫,同时将心神挪回帝辛身侧不远的【官】字纸道人处,道心没由来的突然轻颤。

    昂——

    一声急促且虚无的吼叫声传来,李长寿在林中的纸道人豁然抬头,看向高空。

    那里,人皇气运金龙仰头怒吼、张牙舞爪,似是要冲天而起,但庞大的身躯却被定格在云上,丝毫不能动弹。

    李长寿双目绽放神光,得见那高空有一抹黑光急急落下。

    圣母庙大殿之中,正要抬脚走出大殿门槛的帝辛,没由来地停下了动作,背负双手、转身看向圣母玉像。

    “这女娲娘娘,为何要蒙着自己面容?”

    ……

    庙外林间,李长寿先是默然无语,目光无比复杂,很快嘴角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身形被火光吞噬、灰烬随风消散。

    天道已这般不遮不掩,出手毫无顾忌了?

    气运金龙被定,闻所未闻。

    帝辛突然来了‘兴致’,见所未见。

    凡俗帝王、世俗人皇,便可被天道如此肆意拨弄,甚至连形式都不肯走,在弥勒出手失利后,直接下场……

    道祖为何不显?

    又或是,这本就是道祖授意之事?

    那火云洞中,躺在湖水底部的老人,又能如何安睡。

    以天道赋权为正统标识的天庭,今后如何称‘正义’二字?

    李长寿预想过种种情形,想过准提会再次出手,想过帝辛在做大王的这些年,性情会被一点点改造,想过……

    没想到,却是以最简单的方式,来完成那本质虚无的剧本。

    后面之事,不看也罢。

    天道,何以制衡。

    洪荒当真……太凶险了。

第六百七十章 去他的天道!【必看·伪高能·中杯】

    【天道对帝辛直接出手了。】

    小琼峰,丹房前。

    李长寿站在那有着阴阳图案的水池旁,视线有些失焦,背负着双手静静出神。

    如果说,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是自己在洪荒恢复意识时,完全没预想过的高度。

    那天道今日撕下遮羞布,直接对帝辛出手,便是李长寿此前考虑到的最坏情形。

    这代表着,天道意志已是无所顾忌,要求万灵必须演他的剧本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滋味着实不好受。

    在规则范围内,去跟规则的制定者博弈;最糟糕的状况就是现在这般,对方撕开规则,一巴掌拍下来。

    在圣母庙前,这一巴掌拍的毫不留情。

    这代表着,自己此前通过推算评估得出的‘胜率’和‘把握’,已作废大半,对自己而言,原本可掌控的未来变得无迹可寻。

    今日天道对帝辛出手,明日就有可能对云霄、对灵娥、对赵老哥直接下手!

    当然,这两者没有可比性。

    帝辛对于天道的封神剧本而言,是核心的人物,是不可替代的棋子。

    但云霄和赵老哥就是单纯的【高手】,并没有‘不可替代’属性,自己想带他们离开,只要说服他们,求老师和通天师叔出手相护,哪怕天道阻拦,也能顺利离开洪荒。

    代价就是永远不回来,以及自己大半布置和准备前功尽弃,失去均衡天道的唯一机会。

    莫名有点不甘。

    稳一手、稳一手,不能急躁。

    已经努力到了这般地步,平西方、镇地府、安血海,只差定封神,就可一跃而起……

    莫非,是天道有意给自己施压?

    后面的步骤不需自己这个搅局者就能成功,从而逼自己提前离开?

    又或是,天道在试探自己?

    李长寿心底泛起一个又一个念头,空明道心都有些承受不住。

    “唉……”

    空嗟叹。

    空嗟叹。

    他向前踏步,身形似踩着云梯逐步升空,又在林间轻轻闪烁,消失于丹房前。

    此时刚好是棋牌室休战期,能在树前找到那‘小铃铛’。

    混沌钟发出阴影光亮,钟灵在侧旁现身,一袭红裙艳而不俗,又有几分特有的虚无空幻。

    她对半空轻轻眨眼,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

    李长寿在她视线中现出身形,对钟灵露出些温和的笑容,随后就是颓然一叹,坐在了湖边。

    “哎呀?咋了?”

    混沌钟钟灵好奇地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调侃一句:“还有事能难得住二天帝不成?”

    李长寿颇为无奈地看了眼钟灵,指了指大阵之外、天庭那蔚蓝的天空,随手开启了小琼峰遮天大阵。

    “钟大姐对天道了解有多深?”

    “喊谁大姐呢?”

    钟灵杏眼瞪圆,恶狠狠地做了个掐脖子的手势。

    李长寿笑道:“错了错了,前辈勿怪,钟阿姨对天道了解多深?”

    “去去去,还是喊大姐吧你!”

    钟灵没好气地骂了句,翻身跳到了树杈上,身形随微风上下飘摇,仔细想了想。

    “我们终归是法宝,对大道本质的认知,与你们生灵不同。

    天道也就那么回事,本身就是由一股意志产生,基础是洪荒成规则的大道,如今又有六位圣人之力作为基石,从而对天地有极强的约束之力。

    你的均衡大道应该对此理解得很透彻才对。”

    “有时我真想理得不是如此透彻,”李长寿揉了揉眉心,在心底对混沌钟的灵嘀咕一句,“到此时我当真也想不管不顾,一口气莽过去,干他一炮就溜人。

    只管自身快意恩仇,不管身后灾祸滔天。

    可奇怪的是,像我这般自私怕死之人,也会在意一些本不该在意的人、事、物,唉,总觉得有些讽刺。”

    钟灵扭头看了眼草屋方向,灵娥正好奇地探头看着这边。

    “生灵的本能就是生存,这其实无可厚非,”钟灵笑道,“你说的这一点,本钟也是想不明白。

    你可知,我为何离了通天之手,会特意过来找你?”

    李长寿笑道:“自不可能是因我这天庭普通权臣之位了。”

    “天庭不过天道意志的傀儡,如今这天庭虽强盛、虽规范,在本钟眼中,却还不如上古妖庭。

    我是感觉你是个还不错的家伙,又有很多矛盾的地方,表里不一什么的。

    嘴上说着不愿沾因果,现在啥因果都占了。”

    李长寿耸耸肩,淡然道:“说说上古妖庭吧。”

    “上古妖庭……这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虽然也摆脱不了被摆布的命途,但起码有一段自由自在的岁月,一群生灵聚起来,为生存,与天争、与地争,最终跻身于天地间。

    咱说这话你别不爱听,你是人族天生敌视妖族,我说的是人族还没降生的那段岁月。”

    李长寿传声问:“天道禁忌当时可在妖庭?”

    钟灵哆嗦了下,忙道:“莫问这个,天道会撕破脸的!”

    “行了,知道了,本来就是找你确认下。”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来,目中迷茫褪去了小半。

    “钟姐,帮我个忙,”李长寿略微扭头看了眼草屋方向,“若稍后事有变,护我师妹去混沌海中。”

    混沌钟眨眨眼:“你要掀桌子了?”

    “说笑了,我哪有这般资格掀桌子。”

    李长寿笑叹了声:“告诉灵娥,让她别担心,我出去随便走走。

    她其实很敏锐,我怕她多想什么。”

    言罢,李长寿身影化作一缕青烟,随湖边微风轻轻消散。

    草屋中,灵娥忍不住歪了下头,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混沌钟缓缓飘来,化作丈高大小,钟灵姑娘风情万种地坐在大钟顶端,对灵娥妩媚的一笑。

    ……

    啊,天道。

    天河边,李长寿背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这无边无际的天河奔涌时的波涛壮阔,心底泛起了几分难言的感触。

    【商君帝辛拜祭女娲庙时,对人族圣母女娲不敬,先是要求看圣母面容,而后又对圣母露出一副痴像,提笔于女娲庙的墙壁上写下诗词: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随之大笑几声,转身离庙。

    不过半个时辰,南赡部洲多处大地震动,圣母庙圣像崩碎,朝歌城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隐隐有龙吟之声。

    正征伐各处的闻仲听闻此事,差些气昏过去,已急忙赶回朝歌城。】

    呵,让当代人皇去调戏人族圣母。

    可笑!

    不,简直可耻!

    李长寿就算早先知道封神会有这茬,但他当真没想到,会是被这种方式促成。

    天道直接出手,定住帝辛护身的人皇气运,影响人皇心神。

    大劫劫运做不到的事,天道来做。

    暗棋弥勒失手之事,天道亲手弥补。

    为了什么?

    就为了可笑的剧本,就为了那个既定的天地终点?

    荒唐,荒谬!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贪生怕死、一心躲避,所以才会被天道委以重任,成为天道秩序之下,能够去影响天地的生灵。

    像他这样的人,万事求稳,考虑周全,能见天道之全貌,故不敢轻易撬动天道根基。

    天道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吧。

    这次天道对帝辛出手,李长寿也没想到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触动。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反制天道的思路,但他现在最忌惮的是,自己这个思路,正是天道想要的局面……

    这里面解释起来很复杂,层数超过十六七。

    这并非简单的‘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哎吆我去’,涉及到了太多,也包含了太多。

    简单来说,是浪前辈当年用自己的死,给此时的自己,换来了唯一能‘胜天半子’的道路。

    可天道突然不按天道自己制定的规则出牌,这条道路开始崩塌。

    自己出手修正这些规则,稳固这套道路,借力限制天道,就要暴露底牌,失去对天道的威胁能力,这可能正是天道想要的结果。

    可这次默不作声,天道可能会顺势干预大劫,将自己想救之人推上断头台,进而不断逼迫自己,让自己前功尽弃……

    就很烦。

    力量极端不对称,这就是自己此时面对的最大困境。

    可,为了获得与天道博弈的资格,李长寿已近乎拼上全力,而当自己已确保天道不能直接抹杀自己后,却已无力去改变太多。

    突然感觉有些可笑。

    努力了这么久,在天道面前,自己还是如婴孩一般。

    哗——

    天河水撞在星光汇聚而成的堤岸上,打出了一朵朵浪花,让李长寿道心轻轻颤抖。

    空明心境,重启。

    要反击吗?

    当真要为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皇,出手修正天道,跳入天道设下的陷阱吗?

    虽然此事相当复杂,但底层逻辑清晰明了。

    【当攥着的拳打出去,就失去了蓄力一击才有的力道,今后需要这个拳头出击,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眼前的、最终的,两者之间,着实难以取舍。

    远方传来呼喝声,却是自己不经意间走到了天河水军驻扎之地,见到了正在演兵的卞庄。

    这家伙应该是早早发现了自己的身影,此时吆喝的颇为起劲。

    李长寿含笑摇头,身影化作云烟消散。

    突然还有点伤感了。

    自己到如今已经指点了很多人、安排了很多人,何人能来指点指点自己?

    也只能去太清观了吧。

    无论下一步怎么走,想做什么,都是在老师支持自己的基础上。

    迷迷蒙蒙、恍恍惚惚,李长寿已是到了九重天阙,寻到了那小小的院落,在外探头看了眼,院子的木门已是开启。

    李长寿踏步向前,这次不同以往,他刚入小院,周遭景色就飞速变化,宛若身处于云雾之中。

    左侧是一片漆黑,右侧是有些朦胧的纯白;

    太清圣人那枯瘦的身影盘坐在不远处,此刻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眼,对李长寿露出几分难看的笑意。

    虽然难看,却很温暖。

    李长寿莫名安心了些,对着老师做了个道揖,身形便被牵引到了太清圣人面前。

    太清招来一只蒲团,示意李长寿入座,待李长寿坐稳,便传声问着:

    “怎了。”

    “老师,”李长寿不知为何鼻尖有些发酸,抬手揉了揉鼻子忍回去,笑道:“弟子有些迷惘。”

    太清有些费力地开口,嗓音却颇为温和:

    “讲。”

    “老师您可见到了,刚刚圣母庙之事?”

    太清似是知道自己说话有些缓慢,轻轻点头。

    李长寿苦笑道:“弟子当真有些不明白了,天道为何要如此急躁,又为何非要……罢了,弟子其实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

    老师,弟子一直在做的事,您可知具体?”

    太清目中露出思索,本是轻轻颔首,但又缓缓摇头。

    “有些……猜……不透。”

    “弟子本不该对您隐瞒,只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跟您禀告。”

    李长寿手指抬起,轻轻跳动,在面前铺开了一方棋盘。

    “弟子有个千年计划,已实施了八成,计划名为‘埃克斯’的消失,这个‘埃克斯’,其实就是变量、未知之意。

    用洪荒的话语,就是变数。

    老师您应当发现了,我特别积极参与到封神大劫各个大劫之子的成长中,老师您是否觉得,这是因弟子的特殊跟脚,弟子在寻找一种参与感?”

    太清略微皱眉,那表情仿佛在问:

    ‘不是吗?’

    这还是李长寿第一次掌握与老师对话的主动,成功避免陷入老师平均十八天一句话的怪圈。

    李长寿缓声道:“弟子的性子,其实并不允许弟子参与这些,得知我那位同乡前辈被天道与道祖师祖联手镇死,我就有了离开之心。

    而且这种感觉十分迫切,让弟子时常不能喘息。

    弟子为此寝食难安,一刻都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全身而退。

    最终我想到了。

    做遁去的一。”

    “哦?”太清目中露出几分了然,似乎已明白了李长寿的全盘打算,却示意李长寿继续说下去。

    李长寿叹了声,继续道:

    “准确来说,是做一个时代遁去的一。

    弟子成金仙时,推开了大道之门,看到了一条洪荒世界的底层大道,即事无完美、无真圆满,真理有缺,为五十去一之理。

    天道为护持天地,或者说为了掌控天地,推演无穷大道的同时,也必须兼并、容纳这些规则,这就是天道的基础。

    故,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此一不可被天道掌控。

    弟子要做的,就是封神大劫前后千年内的这个一。

    所以弟子去算计安排了杨戬,去安排封神劫中每个劫运之子,全程拉动天庭大兴,压制西方教兴盛,安排三千世界临天殿、仙盟……等等。

    而今天地间的一切变数,八成都有弟子的参与,而弟子本身,也是天地间的变数。

    自玉帝陛下封赏太白金星之位,主变革、主杀伐,推演六道新秩序,又在紫霄宫得了封神榜、打神鞭,弟子已成了最大的变数。

    弟子,已成了这个时代的【一】。”

    李长寿缓缓叹了声,目中满是无奈,又看到了老师眼中的鼓励,低声道:

    “这个过程中,弟子有三大优势。

    一是本身就是天道棋子,弟子本性贪生怕死,一心想着离开洪荒,天道最为中意;

    二是有老师您的支持,若无老师一路护持,天道在察觉弟子所作所为时,怕是早已出手抹杀。

    三是弟子有那位前辈的馈赠,这也算是最后不得已的后手。

    均衡大道只是这一切的基础,而弟子当年能领悟均衡大道,八成也是天道所为,为的是让弟子离开时,带走这条能威胁它的大道。

    弟子跟天道之间,仿佛已有了默契;

    均衡大道从洪荒的道则之海中剥离,天道便少了几分束缚。

    现在,天道已经在等弟子遁去,或是封神大劫后逼着弟子遁去,那时的天道就可于某种程度上圆满,用一时的圆满得永恒的稳固。

    齐源师父被金乌一口火喷死之后,弟子就已经明白了这条路。

    可!可它!

    在圣母庙前,就那么肆无忌惮!

    就那么无所顾忌!

    他选弥勒出手!为何就是选弥勒出手!

    这不过是在嘲讽弟子,弟子只能是它天道的棋子,它已经开始给弟子施压力!

    天道已是迫不及待,要么逼着弟子出手,让弟子提前掀出底牌,要么就是开始逼着弟子提前遁去!

    不错,封神大劫已全面启动,接下来它不需弟子再做什么了。

    这天道!

    到底把生灵看做什么!把人族又看做了什么!

    那当代人皇就是个笑话!

    他就是个连天地面貌都不知的笑话!”

    “静。”

    太清圣人一声轻喝,李长寿那激动的表情瞬间安静了下去,缓缓呼了口气。

    “老师,弟子失态了。”

    “无事,”太清露出几分微笑,笑容比之前更柔和了些。

    太清圣人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只是用欣慰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似乎是对李长寿能看到这些、明白这些、做了这些,颇为欣慰。

    “老师,弟子此时确实不知该如何做了。”

    李长寿苦笑道:“弟子想去火云洞喊醒燧人前辈,去紫霄宫让师祖给人族一个说法。

    但弟子知道,天道在等弟子做这些,让火云洞这张牌在此时打出来。

    而失去了这张牌,弟子在封神大劫后,无论想做什么都如断了一臂。

    可此时不去干涉天道直接出手之事,后续天道定会拿云霄胁迫弟子……弟子,弟子颇感无力。

    规则是天道定的,弟子未能跳出这个规则。

    原本以为天道无法抹杀弟子,弟子就有了与天道博弈的资格,没想到到头来,一切还都在天道的算计之下。

    天道不会给弟子完成所有构想的机会,它不会坐以待毙。

    想要胜天半子,谈何容易。”

    “你已……很不错……了……”

    太清圣人有些费力地说着:

    “放手施为。”

    “可老师!若弟子在今后时机到了、该出手时却败了,您和两位师叔都会……生灵会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机会!”

    太清缓缓闭上双眼,口中缓缓吐露一个字眼。

    “截。”

    截?

    李长寿怔了下,周遭黑白气息缓缓环绕,一缕缕感悟钻入李长寿道心。

    这是……

    阴阳大道·生死互换!

    李长寿道心轻颤,灵台各处翻涌起了阴阳二气,一重重感悟弥漫在道心之间,却被他溶解于元神最深处。

    他突然明悟了许多道理。

    他突然看到了自己思维上的误区。

    以‘一’搏‘四十九’,以‘零点二’撬动‘九成八’,就必须明白一个道理。

    他无法做到周全了,他无法把握九成八的胜算,必须要去寻找那零点二的‘漏网之鱼’。

    截教教义,为天地与生灵截取一线生机。

    人教教义,顺其自然、清静无为,阴阳易转、向死而生。

    四两拨千斤,蝼蚁可撼树!

    自己若不跳出去,如何能与天道达到同等层次,若转换一个思路,自己不将明面上的牌打尽了,天道终究不会放心。

    这般想去搏天,完全是无稽之谈,一切都在天道的掌控。

    是了!

    是了!

    这次要装作莽,搏天本就不可能有九成八的胜算,生机要在那一瞬间夺回来。

    自己再周全,周全不过天道!

    不只是自己,六圣联手也推算不过天道!因为推算的本身,就是借天道之力!

    向死而生,只有向死而生!

    呃,是洪荒生灵的向死而生,李长寿一眼看到后续发生的种种情形,自己倒是挺安全的。

    “老师,弟子悟……”

    李长寿话语一顿,却见身周阴阳二气在缓缓消散,太极图的道韵迅速淡去,眼前的老师只剩虚影,对自己含笑点头。

    ‘去吧。’

    是了,老师一直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一切也都是老师与天道的博弈,老师之前说猜不透,其实是为了疏导自己心底的这份郁结的情绪吧。

    李长寿站起身来,对老师的少许虚影深深做了个道揖。

    而当周遭阴阳二气散去,一只巨大的树冠出现在他眼前。

    月桂树!

    广寒宫?

    老师当真……连自己接下来第一步要做什么,都推演的明明白白。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双目涌动神华,负手落去广寒宫前。

    抱歉了,姮娥。

    这次,借你浪前辈弟子的身份一用。

    也是时候该把这天道禁忌亮出来,晒一晒,洗一洗,给天道反向施压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伐天·中篇

    “姐你怎了?怎么在这儿愣神。”

    三仙岛,那座玉像前。

    云霄静静悬浮在空中,忽闻身后传来呼喊声,立刻将面容上的少许忧虑收敛,带出几分温柔的微笑。

    她转身看向旁边飞来的琼霄,柔声道:

    “只是在思索南洲刚发生之事。”

    “是那人皇题诗的蹊跷事吗?”

    琼霄一袭鹅黄短裙,嘴边带着几分笑意,啧啧笑道:“这人皇当真是无知无畏,或许也是人族仙凡分离的缘故,让凡人对圣人失去了敬畏之心。

    他这人皇呀,当真也是做到头了。”

    云霄轻吟一二,言道:“此事你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正是因此事来找姐姐。”

    琼霄言道:

    “刚听碧游宫那边传来消息,好像是闻仲传信说,人皇帝辛是突然被惑了心,离开女娲庙的时候就昏睡了,醒来并不知此前发生了何事。

    有人算计了人皇,但圣母道韵已在南洲显露踪迹,显然是将此事怪罪在了当代人皇身上。

    木已成舟了呢。”

    云霄轻声叹道:“我便是在担心这些。

    按他的性子,此事估计也会在侧旁看着,他见有人算计人皇,题诗侮辱人族圣母,必会出手阻止。

    若是连他都无法阻止,又能直接影响有人皇气运相护的人皇,莫不是劫运与天道出手……”

    琼霄笑道:

    “姐姐,你莫要担心了。

    你说的这些只是猜测,现在天机被蒙蔽也无法推算。

    而且就算是劫运降临、天道出手,大劫之中也实属正常,从远古修行至今,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这般情形。”

    “但他没见过。”

    云霄嘴唇微抿,似是想去找李长寿,但随之又意识到,自己此时不适宜露面。

    “姐夫会有什么事吗?”

    琼霄眨眨眼,小声问:“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为大劫算计颇深,”云霄叹道,“他所有算计,都是在天道定下的规则之内,若此次真的是天道违背自身规则,直接对人皇出手,对他而言定是莫大的打击。

    越是他这般脾性,越是无法接受这般情形。

    此时我若过去,他心底要强强挺着还则罢了,倘若冲动行事,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这样呀……”

    琼霄捏着自己的小下巴沉吟一二,随即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去联络下天庭的好友,问问到底怎么个情况。

    而且,我觉得姐夫不是那般轻易就能被打击之人。

    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去联络。”

    云霄奇道:“你在天庭还有哪般好友?”

    “嘻嘻,”琼霄卖了个关子,取出一枚传信玉符放了出去,“姐你就等我信儿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

    琼霄看着手中震动的玉符,以及玉符内缓缓浮现出的一个个字眼,嘴角禁不住一阵抽搐。

    “姐你白担心了。”

    “怎了?”

    “姐夫精神的很!呸!一个时辰前进了广寒宫,现在还没出来!”

    琼霄银牙轻咬,骂道:“这些男仙,就没不花心的!

    那三界第一美女很了不起吗!”

    云霄却道:“莫要多想这些,我自是信他为人。”

    随即,云霄站在玉像前静静思索一阵。

    为何是去找广寒宫姮娥?

    这却也是令人思索不透之处……哼。

    ……

    与此同时,广寒宫中。

    姮娥忐忑地看了眼圆桌旁坐着的男人,不由有些浮想联翩。

    她能明显感觉出来,李长寿状态不对。

    来了一个时辰,就只是坐在桌旁,也不说话、也不开口,时不时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目中的光芒在极快地闪烁着。

    玉兔都吓得躲在后院瑟瑟发抖,完全不敢靠近此处。

    “星君?”

    姮娥忍不住开口问询。

    “啊,没事,想事有些入神。”

    李长寿闭目做了个深呼吸,让心神渐渐放松下来。

    他此前在计算,自己需要做到什么程度,放弃哪些底牌,将哪几枚棋子取下棋盘。

    情绪方面,稍后要适度的表现愤怒,表现出自己‘误以为自己是人族当代顶梁柱’的一面。

    嗯,必须是误以为。

    李长寿先是叹了口气,随后便道:

    “星君大概还不知晓,此时在人族发生了一件大事!”

    姮娥那张绝美的脸蛋上,露出几分奇怪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圣母庙吗?”

    乓!

    李长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姮娥那纤柔的身子禁不住轻颤了下。

    她为何总感觉,太白星君在算计什么……

    李长寿面露怒色,回忆着自己在老师面前不小心表露的情绪,再次将这份情绪‘演’了出来。

    鼻翼张开、双目瞪圆、呼吸稍显粗重,这时发声的部位要向后靠,要在声带之下,从胸腔共鸣出自己身为‘人族有为青年’的愤怒。

    有时候,这种无能狂啸,反倒显得没什么威胁。

    “这是什么?

    这欺人太甚!

    天道到底将咱们人族当成什么了?!”

    姮娥皱眉轻吟,小声道:“此事,您为何不去问问玉帝陛下……”

    “玉帝陛下怕是也在左右为难,”李长寿仰头长叹,当下便吟诗一首,“行路难,行路难,人族自上古崛起至今,当真是艰难。

    天道今日肆意摆弄人皇,明天就会肆意摆弄人族!

    人族大兴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一路奋战,靠的是人族先贤的抛头颅洒热血!

    天道当时可是站在妖庭背后!”

    姮娥小声道:“洪荒便是如此,星君莫要如此愤懑了,人族命途也非今日就这般,人总归是难违抗天意。”

    李长寿骂道:

    “圣人不贤,何以为圣!天道有私,何以立德!”

    姮娥俏脸一白。

    这、这话也敢说?

    李长寿缓缓吐口气,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天空,等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果然,天道这次,应该是有逼自己提前动手、暴露底牌之意。

    姮娥略微思索,忙道:“太白星君若只是抱怨,在姮娥这里抱怨就是了,天庭人多嘴杂,这些话是万万不得传出去的。”

    “怕什么?

    天道当着我的面,控制人皇、推动劫难。”

    李长寿笑容中满是苍凉,“你或许觉得,天道假借旁人之手也是天道推动,但这不同,这并非简单形式上的不同,而是原则上的差异。

    天道制定规则,守护规则,利用规则影响天地,这是天道与生灵之间应该有的默契。

    今日若不去找天道要个说法,均衡二字,不过无稽之谈。

    太阴星君,你可还记得你我最初相见时,你所托与我的那件事?”

    姮娥一怔,下意识站起身来,眼眶不知为何竟直接泛红,向前冲出两步,想去抓住李长寿的右臂,抬起的柔荑又不由停住。

    她此时未施妆容,但这般模样,却美得有些动人心神。

    李长寿也泛起了少许不忍。

    “他、他是谁……”

    李长寿传声道:“我要利用星君做一件事,作为回应,我会让星君侧面知晓当年之事。

    这是一笔交易,星君若不答应,我便就此为止。”

    “答应,我哪般事都答应。”

    姮娥颤声说着,嗓音中带着几分哀求,抬起的手已是抓住了李长寿的胳膊,似乎忘却了还有传声这般法术神通。

    “告诉我,他是谁,他是我何人,我道心的残缺到底是什么……”

    “跟我来吧。”

    李长寿沉声道了句,抬手点出一朵白云,“不要多问、也不要多做,仔细去看、去感受,我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嗯,”姮娥应了声,先一步站到了白云边缘。

    李长寿跃至白云中央,驾云而起,也不掩藏身形,径直朝中天门落下。

    道道仙识探查而来,天庭仙神大多有些不明所以。

    姮娥神不守舍,此刻也忘记修整妆容、遮掩身形,只是静静站在李长寿身侧,一只纤手摁着心口的位置。

    行至半路……

    “星君!两位星君!”

    木公高呼一声,驾云匆匆而来。

    李长寿停下云头,对木公拱拱手,面色有些不善,却犹自勉强一笑,言道:

    “木公怎了?”

    “星、长庚,”木公皱眉问,“此去何为?欲行何事?”

    李长寿笑意收敛,淡然道:“火云洞,寻人族先贤商议一事。”

    “可是与那人皇在圣母庙题诗有关?”

    木公面露担忧,不等李长寿回答,径直道:“长庚还请三思而行,此事非同小可,上面是天道在布局谋划……”

    “木公,”李长寿叹道,“好好辅佐陛下。”

    言罢驾云绕过木公,径直朝中天门落下。

    东木公明显一愣,刚要抬手呼喊李长寿,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这事,好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

    凌霄殿中,高座上的玉帝眉头紧皱,禁不住身体前倾、双手扶住额头,目中的犹豫与挣扎不断涌现。

    殿外,一朵彩云缓缓飞来,其上却是王母的身形。

    紫霄宫竹林中,那魁梧的老道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凝视着面前矮桌上的玉盘,其内显露着李长寿带姮娥飞出天门的情形。

    魁梧老道手掌在大腿上轻轻拍打着节拍,嘴角笑容越发浓郁。

    东海之上,圣人道场,碧游宫中。

    把玩着四只袖珍小剑的青年道者此刻一改往日不羁,有些出神地皱眉思索,面前云雾中呈现着,与道祖于造化玉碟中所见相同的画面。

    昆仑山,玉虚宫后,三友小院。

    那中年道者此刻闭目凝神,手指在竹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动,眉头时而皱一下。

    侧旁的‘桃老仙’不由暗自惊讶,不明为何事态能如此严重,以至于老师都这般费心沉思。

    多少年了,老师未曾这般去推算一事……

    某灵山。

    “师兄,机会啊师兄!只要那李长庚跟天道闹翻。”

    “莫乱动,动则死。”

    “这?”

    “唉……安分些吧。”

    那老道一声轻叹,目中满是无奈,干脆闭目不言。

    五部洲之外,虚空深处,圣母宫内。

    刚自南赡部洲回来的女圣,有些娇懒地倚靠在自己书橱旁,秀眉轻轻皱着,也在思索同一件事。

    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手指划过书架上的那些书籍,略微摇头。

    “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温柔的抱怨声中,女圣身影悄然消失不见;

    一抹道韵流过乾坤深处,急速穿梭至洪荒五部洲内,寻到那正驾云赶往火云洞的两道身影。

    仙光摇曳、流光闪烁,一朵庆云自彩霞中凝成,万千花瓣自方圆百里内绽放。

    就听得一声呼唤:

    “李长庚,你欲往何处?”

    李长寿停下身形,抬头看去,便见女娲圣人身着浅红长裙,自空中缓缓落下。

    那姿态、那仪态、那般清妙道韵,便是姮娥也有些黯然失色。

    李长寿也不敢直视此时的女娲圣人,低头做了个道揖,沉声道:“禀圣母,弟子心有不甘,有不忿,有无法忍受之事,欲去火云洞。”

    女娲露出温柔的笑意,身周环绕着道道仙光,缓声问:

    “李长庚,你是天庭重臣,为仙神爱戴,受玉帝陛下器重,又在如今道门威望正隆。

    你如何不甘不忿?又需忍受何事?

    莫要一时走错了路径,耽误了自身大好前程。”

    李长寿径直道:“您当知道的才对。”

    女娲圣人叹道:“那当代人皇狂妄自大,当有惩处,此事便是这般定论。”

    “可此事不该只有这般定论。”

    “人族有今日之局不易……”

    “人族能屹立至今,凭的就是这口气!

    若这口气没了,也谈不起什么局面。”

    李长寿定声道:“您是人族圣母,您也有自己的难处,弟子不敢以人族绑架您今日需得做什么,但请圣母莫要阻拦弟子。

    人之字,一撇一捺,撇为羸弱身躯,捺为铮铮傲骨,此方可称之为人。

    弟子敬天地、尊天道,但天道如此视人族尊严为无物,弟子心何以甘,如何能不忿!”

    女娲圣人秀眉轻皱,凝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几分歉然,却与女娲圣人对视。

    女娲圣人忽道:“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该就此事阻拦你,只是你需记得把握尺度,不可将事闹到不可收拾,如此对人族无益。

    再有,让姮娥回去吧,她不宜参与今日之事。”

    李长寿道:“娘娘,此事弟子恐怕不能答应。”

    女娲圣人叹道:“以这般弱女子为筹码,天道虽会有所忌惮,但恐怕有失你英雄之名。”

    “弟子所做并非为名。”

    李长寿看了眼此刻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的姮娥,后者轻轻摇头,李长寿慢慢点头,又扭头对女娲露出几分苦笑。

    “我这人贪生怕死,不想沾染太多因果,注定做不了什么英雄。”

    言罢,李长寿对女娲圣人做了个道揖,驾云朝侧旁绕路,女娲圣人轻轻叹息,身形化作朵朵花瓣消失不见。

    待李长寿绕回原路,火云洞已在近前。

    李长寿看向姮娥,传声道:

    “曾有天道禁忌,在上古时无故发疯,意图毁灭洪荒,让一切重归混沌。

    他就是你的师父,我的同乡,也是如今天地间生灵都不知的存在,圣人多避讳的名讳。

    这位前辈有第二元神之法,当年是以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在洪荒活动,自身却躲藏在这个身份之后,现在能找到的就是这个对当年事一无所知的第二元神。

    道祖与天道联手镇死这天道禁忌后,抹掉了他存在的一切痕迹,其中就包括你的记忆。

    姮娥,你想知他是谁吗?”

    “嗯,”姮娥一双美目被泪水浸润,重重地点头。

    李长寿沉声道:“稍后随我一同去紫霄宫,你只需在那哭一场,自可知一切真相。”

    “哭一场?”

    “不错,哭一场,”李长寿看向下方火云洞,沉声道,“莫要多问,你我传声也不便讲述太多。

    在此地稍等,我再请些帮手。”

    帮手……

    姮娥目中的不解更甚,而李长寿身形一跃而下,站在那片大泽半空,注视着火云洞入口,对火云洞深深做了个道揖。

    起身,朗声疾呼!

    老师让自己放手施为,但再放手施为,也不能直接骂街。

    他还是要注意下后续影响,为人族、为自己,在现阶段和未来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人族子弟李长寿,拜请诸先贤。

    天道有失公允,以大劫为由,肆意操控人皇、侮辱圣母。

    天、地、人三界失衡,仙、人、鬼三生失度。

    今!

    寿欲往紫霄一行,求此事之解!

    人族战魂不灭,人道何缺英灵!”

    轰隆——

    晴空突显闷雷,高空之中浮现出一朵黑云,其内有道道紫红色的雷霆闪耀,似是要对李长寿施以天罚!

    李长寿抬头看去,目中神光涌动,长发自身后飘舞,这次却是傲然而立,丝毫没有退避。

    自身渡劫时,喊几句俏皮话无所谓;

    而今是代表人族发声,却是不容自己有半分嬉皮。

    来吧,先大闹一场。

    前方若已是绝路,那就闹出一线生机!

    李长寿定声大喝:

    “请!三皇五帝!”

    大泽水面突然炸裂,一口火山虚影隐隐浮现,其内涌出滚滚黑气;

    无边黑气凝做一张遮天大手,径直插入上方劫云,道道火焰席卷天地,将劫云瞬间蒸干!

    那火山口,一道有些枯瘦的身影缓缓飘出,自身枯败的血肉迅速充盈,双目猛然睁开,双瞳又有魔焰滔天!

    呜——

    隆隆隆——

    号角声,战鼓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在那枯瘦身影侧旁,几股大军凭空涌出,其数一时无法计算,一列列青铜战车滚滚向前,其上人影有些虚淡,但目光坚定、面色毅然。

    最先三架战车之上。

    身着金色战甲的轩辕黄帝,肩批百草蓑衣的神农帝君,一袭青衣缥缈出尘的伏羲帝君,各自散发着耀目神威!

    南赡部洲,十九道流光朝此地飞射。

    中天门之下,正扛着巨石的壮汉错愕地低头,将手中巨石一扔,竟是禁不住热泪盈眶。

    火云洞前,已缓缓站起的燧人氏,对李长寿投来带着满是温和的目光。

    这位老人抬起手指,有些缓慢的向前一点,乾坤层层塌陷,化作一条燃烧着火焰的通路。

    而通路尽头是一片混沌,混沌之后又有一座巍峨的殿宇。

    天外紫霄宫!

    燧人氏缓缓踏前,脚下留下一朵朵火苗,背后涌动着万千英灵大军。

    李长寿此刻只是在旁低头叹息,目中带着几分不忍,对燧人氏背影深深一拜。

    对他李长寿而言,这并不是关键的一战。

    这只是被逼无奈的一次反击,要达成的目的是限制天道;仅仅能为今后时机到来时,增加恐怕仅有一丝的把握。

    但对燧人氏来说,这是信念,也是尊严!

    甚至,或许已是燧人氏最后的力量。

    冥冥中,李长寿在这个有些孤单的背影上,在一簇簇火苗中,看到了一幅幅画面……

    人族至暗时刻,带着天命的妖庭肆意杀伐、剥夺生魂,人族百不存一,血染洪荒。

    这个首领咬牙硬挺着,引领最后的人族在大地上艰难地躲避着,用自己双手,搓着那粗糙的木柄,试图打磨出黑暗中最后一缕光明。

    他做到了。

    他站在无尽的黑暗中,让自己融于黑暗,堕为魔,与妖争一线生机,对天发出接连的怒吼!

    我为魔时,人族不败。

    我为皇时,人族不倒!

    后来者们啊,我给不了你们万年不熄的神火,我只能告诉你们,火可由人族双手钻木而生,不必求天,不必求神。

    若神不正,那就去灭神。

    若天不公,那便去伐天!

    愿我人族薪火不息,代代相传,与天地争,宁折不弯。

    锵!

    轩辕黄帝拔出手中轩辕剑,肩扛崆峒印,身周缠绕祖龙龙气,剑眉蕴怒,号令三军!

    “进军!”

第六百七十二章 余烬

    李长寿走在大军侧旁,看着那重重叠叠的身影,目中总归有些不忍。

    他背后,姮娥略微不解地在人群中搜寻着,找寻着自己道心的那一块缺失。

    行走在大军最前方的燧人氏,身形颤颤巍巍,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却犹自迎风傲立。

    号角声息止,这似乎没有尽头的乾坤隧洞,在燧人氏脚下无限延展,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车轮滚动时的吱扭声回响。

    好多年了吧。

    ‘首领,这里找不到吃的了,大家快撑不住了。’

    ‘还能撑多久。’

    ‘六顿、七顿,最多只能七顿了,走到下个地穴也要七天功夫,现在不动弹,我们可能就要饿死在这了。’

    ‘别急,妖族的大军还没撤,粮食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佝偻的身影盘坐在潮湿的地穴中,看着面前的木柴与木棍,低头缓慢搓动着。

    那时候总是想,这东躲西藏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只有这一条路了吧。’

    老人看着手中火炬照耀出的碑文,抬手抚过碑文上的一行行字眼。

    ‘首领,让我们来吧。’

    ‘我是最强壮的,是族内修为最高的,唯有我能抵住魔祖残魂侵袭……’

    老人低声说着,目光中满是坚定。

    ‘首领这太凶险,若你抵不住!’

    ‘那就杀了我,把我尸身化成灵气,培养下一个首领。’

    那张大手摁在石碑上,将那面石碑直接捏碎,浑身被黑芒吞噬,双目却始终坚定、不屈。

    区区,魔焰。

    天穹下,连绵起伏的宫殿,无边无际的妖族大军笼罩着整个天空。

    大地之上,无数手握兵刃的男女老少静静站着,那股怒意却要冲天而起。

    在最前方,在最前方。

    有三万被黑气夹裹的身影,他们吞噬着无尽的光明,燃烧着滚烫的红色焰火,狂热的目光注视着最前方那道苍老的身影。

    儿郎们啊……

    把你们的性命交给我,把你们的信念留给后来者。

    魔气入我魂,血染妖神兵。

    天空是妖族的,大地是巫族的,人族有的只有同伴,只剩下你我,我们向前去,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嗣不用东躲西藏,让我们的后人,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大地上去眺望天空!

    薪火不息!

    薪火不息……

    ‘是了,剑呢?’

    乾坤塌陷出的火焰隧洞中,走在最前方的老者,抬手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而后又想到了什么。

    前方,混沌海泛起层层波浪,老者目中的回忆之色渐渐退却。

    忽听雷声阵阵,有无边雷霆汹涌而来,被老者身前涌出的火焰轻易搅碎。

    又见湮灭之风自四面八方吹起,老者抬手画下了一个简单又玄妙的符号,风声息止,归于静寂。

    他身后,无数英灵前行着,沉默着,额头燃烧起了微弱的火光,让他们无惧混沌气息的撕扯,无惧乾坤的挤压。

    目光依旧坚定着,一如他们曾经面对死亡的那一刻。

    一缕缕能催生心魔的道韵充斥在通路各处,却无法撼动这些英灵半分。

    他们为唯一的信念而活。

    他们已只剩最后的灵与执念。

    就如同前面那位老者,躺在湖底眺望苍穹,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眺望着那个老者的背影,等待着他振臂一呼,等待着他指向何处。

    战车上,轩辕黄帝居中调度,一股股心念传达下去,战阵在前进中不断变化。

    紫霄宫,就在前方。

    他们要面对的,将会是这个天地间最强的意志;

    他们所为的,就是发出人族该有的呐喊!

    无所谓牺牲与否,他们早已是书上的古人。

    燧人氏脚步不停,不断出手挡下隧洞中出现的道道攻势,用火焰抵御着来自隧洞之外的无穷压力。

    李长寿目中有几分不安,他身形一闪,径直出现在大军之前,快步追上了燧人氏,跟在侧旁。

    “前辈……”

    “不必说,我大概知晓,”燧人氏温和的一笑,“你有你的难处,能为人族发声已是让我十分欣慰。

    人皇既已成人皇,便是我人族的脊梁,天道无理压制,已如屠灭我人族。

    我族不曾亏欠天道,何以受此侮辱?

    当伐之。

    只是你要记得,稍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护好自身。

    还有,道祖终究不可轻信。”

    李长寿微微攥拳,有些大胆地出手扶住燧人氏一侧臂膀,一缕缕讯息迅速传递了过去。

    那是他的心声,也是他部分算计与筹谋中,有关人族之事。

    燧人氏眉头紧皱,扭头看向李长寿,脚步都是一顿。

    但随之,他继续向前,突然轻笑了声,旋即又反手拍了拍李长寿肩头。

    “你很好,去做吧。

    记得今日莫要出手,按你计划行事,我们这些老的先上。”

    “前辈,晚辈心有愧。”

    “莫要婆妈,人族不需这些,去吧,后面的路还是你们这些后来者去走。”

    燧人氏手臂挣开李长寿的搀扶。

    后方轩辕黄帝点出一朵白云,李长寿低头叹息,迈入云上,与后方的姮娥一同落在轩辕黄帝的车架,站在黄帝背后。

    这位统领英灵三军的传奇帝王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带着几分笑意,而后继续眺望隧洞尽头的宫殿。

    “前辈又要拼命了。”

    李长寿默然无语,闭目平复心境。

    天庭,凌霄殿。

    白衣玉帝静静坐在宝座上,身着金色战甲,手握天帝之剑,下方静静站着百位正神。

    一方宝印在玉帝面前轻轻旋转,其上散发出无穷尽的天威,而在宝印下方投影出一幅画卷,便是人族英灵大军行走于漫漫隧洞之中,朝紫霄宫而去。

    下方,众正神保持着沉默,他们此时也只能沉默。

    木公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些身影……

    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只是最后侥幸得活,被某位圣人放入了天庭中。

    唉,今日已无当年血性,可体内流淌的,依然是人族之血脉。

    “陛下,”有正神低声道:“天道相召,让天兵护卫紫霄宫,咱们若此时再不动身,怕是要贻误战机……”

    “陛下!”

    木公双腿一弯跪伏了下去,定声喊道:“天庭天规,以天道赋予之神权,建立三界秩序,护卫天地与生灵!

    并无护卫紫霄宫一说!”

    众殿臣齐齐一惊。

    木公紧紧闭着眼,浑身在不断轻颤,道心拧巴成了一团。

    他、他不要命了简直!

    噹!

    白衣玉帝将手中宝剑拄在身前,淡然道:

    “等道祖旨意。”

    众神继续保持沉默,那名此前开口的武将也低头跪伏了下去,身体一动不动。

    侧旁王母凝视着玉帝的面庞,嘴角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

    圣人道场,玉虚宫、碧游宫,道道流光飞射而来,两教大弟子各自齐聚,却被自家老师告知差不多的话语。

    元始天尊说:不可妄动。

    通天教主言:不要激动,这是人族与天道之间的因果,你们出手也无用。

    圣母宫中,女娲圣人坐在大殿中,斜靠在自己的宝座上,手指抵着光洁的额头,目中流露着几分焦虑。

    龙宫,海眼,一条条老龙抬头眺望着平静如无事发生的苍穹,注视着那些逆天向上的虚影,目光大多有些复杂。

    乾坤隧洞。

    前方的路径突然变得空旷了起来,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天兵天将,并未现身。

    玉帝陛下……

    李长寿心底暗自道了声谢,身前的轩辕黄帝突然高举轩辕剑!

    吼!

    无数英灵的低吼声,宛若上古凶兽的低吟。

    燧人氏抬着颤巍巍的手指,再次画下了一个字符,一道火光蔓延开来,将混沌气息径直驱赶。

    火有燎原之势,竟将看似还在极远处的紫霄宫卷入火焰笼罩之地。

    分不清,是燧人氏将紫霄宫拉至近前,还是将他们送到了紫霄宫之前。

    脚下蔓延出无边大地,混沌气息如潮水般退却,头顶出现了低矮的‘天空’,人就立在天与地之间。

    燧人氏脚步不停,逼近紫霄宫。

    “唉……”

    一声轻叹,一只一丈直径的蒲团先行现身,而后一缕缕流光环绕,那魁梧老道的身影显露于紫霄宫前,皱眉注视着燧人氏。

    道祖,鸿钧!

    鸿钧道祖缓声问:“人皇今日何来。”

    “伐天。”

    燧人氏身周出现一缕缕黑红交织的火焰,枯败的身形面对这般天地间的最强者,犹自不弱半分。

    鸿钧道祖眉头紧皱,沉声道:“人族如今为天地主角,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尽为人族之地,人皇为何还有不满?”

    燧人氏双拳慢慢攥紧,道:“天道何以欺我族后辈人皇,何以辱我族圣母女娲。”

    道祖默然。

    “让我放弃天帝之位时,你曾道,天道至公无私,人族气运已成,让我不必牵挂。

    天道安排众先天大能转世为我人族人皇时,你曾道,人族根基不足,合该填补根基。

    今天,你还可说什么?

    道祖你是生灵之师,传修行之法,以身合天道!”

    燧人氏一步踏前,身周火光爆涌,嗓音如数百人齐声呐喊,粗狂豪迈!

    “那道祖,你到底是天道,还是生灵!”

    鸿钧淡然道:“贫道是天道,也是生灵。”

    燧人氏默然,身形踏步向前,火光直指鸿钧!

    “罢了,”鸿钧道祖叹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天道有缺、人心浮动,贫道只问你,人皇当如何伐天?”

    “毁紫霄,破天道。”

    鸿钧道祖曰:

    “天道为道则聚合,由盘古神意志激发,无形、无色、无道、无体,故无生无灭。

    天道而今有私欲,有执念,根源反倒来自于人族,凡人私欲无所控,私欲侵染大道、大道利于天道。

    然天道执念不过天地稳固,天道私欲不过天长地安。”

    燧人氏却道:“我只知,天不公,地不平,人自鸣。”

    鸿钧道祖目中酝出道道雷光,无边雷霆化作数百条雷龙,在他背后张牙舞爪,浩荡天威缓缓开拔。

    正此时!

    一抹道韵显露,黑白二气流转,笼罩在人族英灵正上。

    一名老道自混沌而来,面容枯槁、身形笼罩一缕缕道韵,双目半睁,坐于人族英灵大军之右侧。

    “天之道,利而不害。”

    太清,老子。

    又有两道身影自混沌踏步而来。

    左侧这人背负双手,中年面容,身周散发清正道韵,面容威严却又和蔼可亲。

    他含笑道:“老师,天道当无私无情,如此方不失公正。”

    右侧那青年道者抱剑轻笑:“不只是人族会为此焦虑,老师,这般天道,我也有些不服。”

    言说中,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立于老子身后。

    鸿钧道祖叹道:“此事与圣人大教无关。”

    “但老师,”通天教主答,“我们都是以教化人族而立教,虽此后没做多少事,但总归是有一份气运牵扯。

    大劫当前,还请老师能体察生灵之不幸,给人族一个机会。”

    燧人氏道:“伐天之事,一人当之。”

    此地乾坤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存在半点呼吸响动。

    李长寿低头皱眉,抬手拉了下身旁姮娥。

    姮娥会意,知晓自己出手之时已到,但面对如此天威、如此强者威压,一颗芳心也是颇为紧张。

    可心底那份空缺,那悠久岁月带来的虚无感,此刻涌了出来。

    她向前半步,对着道祖缓缓跪伏,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求道祖,将我所缺的那块拼图,还给我……”

    道祖双目凝视李长寿,面容之上划过几分怒意;李长寿只是低头不语,权当自己没注意到道祖的视线。

    “罢了。”

    鸿钧闭目轻叹,左手抬起,袖袍挥舞间,姮娥径直昏迷了过去,此地混沌乾坤骤然变了个模样。

    无数条大道化为光柱具象,纵横交错,编织出了一个巨大的网格,将巨蛋状的洪荒天地笼罩其中。

    就在这网格正上方,一名面容有些模糊的老道静静盘坐,此刻发出了一声冷哼。

    燧人氏双目一凝,面狰狞,身形被火光包裹冲天而起。

    那老道模糊的面容似是在冷笑,抬手撒落无数雷霆,顷刻间将燧人氏包裹!

    轩辕黄帝大剑刚要前指,那燧人氏的低吼声传遍各处:

    “首领先战!”

    声浪中,魔焰如千里直径的莲花爆涌,无尽雷霆宛若琉璃成片的崩碎!

    燧人氏冲出这无尽火莲,身形宛若一把绝天之剑,贯穿苍穹之顶,直至天道被道祖具象出身形!

    这一战……

    这一战!

    李长寿抬头看去。

    看着无数条大道的投影在燧人氏与天道虚影之间绽放,看着那滚滚魔气与无尽火焰冲开一切、撕碎一切的蛮横与霸道。

    不知为何,他心底泛起了几分悲凉之感。

    燧人氏的火焰越发浓烈。

    燧人氏的生机却在逐步萎缩。

    那天道虚影,有无尽神通、无尽灵力,抬手造化无数流光,张手掌控乾坤岁月。

    但一切道与法,都拦不下燧人前冲的单薄身影!

    天道虚影在退!

    它只能退避!

    这一瞬,洪荒天地,无数人族额头飞出微弱的光点,那燧人氏额头燃烧起了金红色的火焰,身后出现了无边无际、无法计算的身影!

    那是女娲静坐的泥潭旁,呜呜呀呀跳动的男女;

    是这低头俯首,钻木取火的老者,目中带着浓浓的哀思;

    是坐在河边低头推算异数,面前摆着度量之物的温顺长者。

    是一名身披兽衣,看着路边灵草,提笔在石板上刻下几行字迹,然后将草小心送入口中的中年男人。

    是高举长剑,号令无边无际人族大军清扫旧时余孽的潇洒王者;

    是扛着斧头,奔波在滔滔洪水,与恶龙生死肉搏的壮汉!

    还有更多身影。

    他们身着兽皮衣采摘狩猎,奔驰在大地上;

    他们手提兵刃,直面天地间的强者,将老弱护在身旁;

    他们高声诵读圣贤之章,为众生疾苦奔走疾呼……

    此刻,都在此地,都在那火焰之中,都在那老者身后!

    天道虚影冷哼一声,无边混沌翻涌,万千光柱轰砸而来!

    燧人氏低声怒吼,身后的重重身影被冲散,却又瞬间聚合,以愤怒为焰,汇聚众生意志,只为隔绝天道之私欲!

    “长寿。”

    一声呼唤在耳旁响起,李长寿抬头看向身前的轩辕黄帝,后者正含笑看着他。

    轩辕黄帝道:“三件事。

    第一,天、地、人,三道理应均衡,方才是洪荒该有的样子。

    第二,前辈方才对我们传声,火云洞今后会听你安排,也不知你刚才对前辈说了什么,但你无疑做到了。

    第三,这天地间,除却神通、法宝,还有一条大道拥有无穷尽的力量,这是天道最为忌惮的,今日只能用在这天道的化身之上,多少还有些遗憾。

    天道是无法被抹杀的,这是我们早已知晓之事,而今与前辈斗法的,不过是天道的一缕念头罢了。

    但这缕念头却是灾祸之源,天道之私欲,也可以算是天道的本我。

    看好了,时机差不多了。”

    轩辕黄帝话语一顿,轻轻叹了口气,崆峒印缓缓飘到身前,那把大剑被他扔在侧旁,双手连连掐印。

    两侧战车之上,伏羲氏、神农氏身影自车架跃起,身形化作两团彗星般的光芒,撞向虚空之中火焰最浓密处。

    燧人氏抬手遮天,额头火光迸发而出,浑身肌肤竟化作金红之色!

    神农氏、伏羲氏身后,无数光点迅速汇聚,两人竟化作两颗‘箭头’。

    正此时!

    那英灵大军齐齐飞起,身形径直化作金色光芒,凝成一条条锁链,接续自那箭头之后,接续自那燧人氏身形之后!

    人之锁!

    欲锁天!

    三清圣人默然,鸿钧道祖皱眉。

    李长寿双拳紧握,时刻催动空明道心!

    轩辕黄帝低头喷了口鲜血,双手虚托崆峒印一步跃起,对那大战之地远远一扔!

    天道虚影突然挣开燧人氏火焰的夹裹,身影立刻就要朝混沌海遁走。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却自混沌海而来,包裹五彩神光,头顶太极宝图,左手掌推,右拳紧握,对那天道虚影一拳砸下!

    人教玄都**师……不!

    他是人族圣师,无名!

    光芒爆涌,太极图的黑白光辉,竟直接黯淡了下去,**师身形被直接撞飞,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而那天道虚影却被他刚到一拳击退,被火焰、被草木、被龟壳,瞬息笼罩!

    崆峒宝印发出阵阵龙吼凤鸣!

    三界各处,人族额头出现微弱的火焰,只是凡人不曾察觉,仙人不知何事。

    在那天外之地,轩辕黄帝嘴里含着鲜血,双手飞速结印,引来无数金光加持于三条已无比巨大、无边无际的锁链之上,最终对天道虚影张开右手,狠狠一攥。

    此为!

    人族意志!

    天之枷锁!

    “镇!”

    嗡——

    ……

    这股力量。

    李长寿仰头看着,看着那虚无之间,一条条迅速修复、规整的大道。

    看着那已经化作漫天七彩花瓣消散于无形的三条枷锁,感受着天道原本那如同凹凸不平的沙丘,被一只大手抚平后的顺畅与柔顺。

    似乎,天道的私念已是被镇压。

    只是身后的英灵大军并未再回来,他们已化作枷锁,烙印在了天道。

    这就是天道所忌惮的力量吧。

    道祖已消失不见,紫霄宫归于平静,三清圣人也已离去。

    李长寿身周,那些车架在化作点点金沙,随风飘散,只有脚下的这座车架还保持着平稳。

    姮娥被轩辕黄帝牵引回了车架中,继续昏睡。

    无边混沌气息倒涌而来,扑灭了一小团火焰,李长寿下意识就冲了出来,与其他几道流光同时冲到了那火焰熄灭之地。

    他擅遁法,也研究过混沌海中的遁法,此前一直没动手做任何事,法力充盈,又有**玄功……

    他最先冲到了燧人氏身旁,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却感觉这身影有自己无法承受的重量。

    李长寿跪坐下来,将正费力喘息的燧人氏紧紧抱住,想要注入仙力,却发现自己握住的只是顽石,是枯骨。

    心底,燧人氏的嗓音断断续续,这是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心声。

    ‘我……我这老骨头……帮上你了吗?’

    ‘帮上了,帮上了……’

    燧人氏露出几分微笑,闭目轻轻叹息,身体缓缓变得透明。

    **师、神农氏、伏羲氏落在侧旁,或是负手轻叹,或是低头不语。

    燧人氏下意识抓住李长寿的袍子边缘,睁开双眼时,目中出现了如往昔那般的神光。

    ‘抱歉啊,后辈。

    当年为了对抗妖皇已经让我拼尽全力,没办法多做其他事。

    若是我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或是当时有更优秀的首领能代替我的位置,完成最后的人族天庭,那大概便不会有今日的困局吧。

    还要将人族今后的薪火放在你肩上。

    你能站在人族之外,脱离天道影响,这是我们这些老的不能做到的。

    今后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这团火就算熄灭了也没什么,总会再被点起来。

    别怕,总会被点起来。’

    ‘不会败的,一定!不会败的!’

    李长寿手掌紧紧握住那迅速干瘪的臂膀,似是稍微用力太大了些,燧人氏那身影悄然破碎,如同火光闪灭,化作一捧灰烬,散入混沌烟雾。

    一团烛火般的火焰自灰烬飞出,没入李长寿胸口。

    那烟雾迷蒙,不知是谁在轻声地叹。

    行走在大地上的人们,跟随在零星火点之后,找寻着隐蔽的地穴……

    那深邃潮湿的大地深处,佝偻的身影搓动着手中的圆木……

    散发着不祥的碑文前,那只大手捏碎了其上的禁锢,将自身缀于黑暗……

    横压一切的妖庭前,燃烧起重重火焰,扯碎了妖族之天。

    后来者们啊……

    天空是妖族的,大地是巫们的,但我们却能站在大地上,肩并肩眺望着天空。

    薪火不息,意志不灭。

    人道永恒。

第六百七十三章 四成

    “劳烦两位帝君,将太阴星君先带回火云洞中歇息,稍后我自去接她。”

    李长寿低声说着,身后的伏羲氏与神农氏轻轻颔首,身形融入混沌气息中,缓缓消失不见。

    他们并未多说什么,也未见有多少感伤。

    相反,两位帝君还有一种释然之感,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一般。

    火皇原本就活得太过艰辛了吧。

    “师兄要来吗?”

    李长寿轻声问着,缓缓站起身来,将掌心那少许灰烬小心翼翼地装入了玉瓶中,收入宝囊深处。

    玄都**师纳闷道:“要去何处?”

    李长寿抬头看向了前方的宫殿,低声道:

    “紫霄宫。”

    “需要为兄一同吗?”

    “看师兄所想,”李长寿苦笑了声,“师兄最好不要过来,我要……”

    **师笑道:“那我一同去吧。”

    “多谢师兄。”

    **师抬手拍了拍李长寿肩头,言道:“你现在心底在想什么,为兄不知,也不想多问,问了怕也不明,但你也要试着让人帮你分担些。”

    李长寿含笑点头,看了眼燧人氏消散之处,轻轻舒了口气,与**师并肩飞向不远处的紫霄宫。

    此时紫霄宫颇为宁静,仿佛此前无事发生。

    道祖静静坐在大殿最深处,身周飘荡着祥和的气息,好似早知李长寿会来此,在这里静静等候。

    **师多走了半步,带着李长寿向前行礼,口称师祖。

    鸿钧道祖含笑点头,平缓的嗓音回响在大殿各处:

    “天道因人族之私欲而诞生私念,人族以人族意志封禁此私念,自含因果大道。”

    玄都**师道:“师祖教诲的是。”

    “假的吧。”

    李长寿淡定地说着。

    鸿钧道祖眉头轻皱,**师有些错愕地扭头看着李长寿。

    **师那表情颇为惊讶,像是在研究李长寿是不是失了魂魄。

    鸿钧道祖问:“何为假?”

    “那天道意志,”李长寿淡然道,“道祖曾言,有一盘古残存意志需弟子出手镇压,那盘古意志现在何处。”

    鸿钧道祖不由默然。

    李长寿向前走出两步,口中一字一句说着:

    “道祖与天道合道,道祖即是天道,已非生灵。”

    “天道乃规则聚合,自身意志并不与生灵相近,生灵与天道无法互相理解,因为两者思维方式有根本差距、时空维度有所不同,故对生灵而言,天道从不存意志,天道乃自然。

    道祖与天道相合后,天道诞生的意志,只是道祖自身意志。”

    “道祖,上古年间妖族为何屠戮人族,为何要将人族逼迫到绝境之处。

    人族又从何处得了魔祖残魂?

    世上有魔祖残魂的,除却去修补西方大地的西方教两位圣人,只有道祖吧。”

    “道祖,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因自身得位不正,摘了盘古神所留开天道果,心底有些发虚,所以才要将一切都控制在掌心吧。”

    玄都**师目光有点呆,看着自家师弟的背影,突然明白为何之前李长寿会有淡淡的纠结。

    ——想让他这个师兄陪着一起做个见证,又不想将他拖入旋涡中。

    好嘛,这是来揭道祖老底了。

    **师瞬间反应了过来,看道祖面容有些无奈,立刻向前踏出半步,忙道:“师祖,长寿所说可是、可是真的?”

    神态也是相当到位。

    道祖叹道:“长庚与贫道,似是误会颇深。

    洪荒,贫道反手便可镇压,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

    “那道祖出手镇压我吧。”

    李长寿抬头看向道祖:“我出言不逊,请道祖惩处。”

    “长寿!”**师拦在李长寿身前,低声道,“你疯了还是失了心,师祖莫怪,我师弟应当是因燧人前辈战死,道心有些失衡。”

    “请道祖惩处!”

    李长寿定声喊着,目光逼视着鸿钧道祖。

    道祖却是轻轻一叹。

    “道祖做不到了,对吗?”

    李长寿仰头轻轻呼了口气:“为了镇死那位前辈,道祖付出了太多代价,与其说是道祖与天道联手,倒不如说道祖窃天道,以洪荒天地镇死了那位前辈。

    天道若是一棵大树,六圣之力为根基,但六圣的大道为根基就足够了。

    道祖成了树干,并生长出了天庭这个树冠。

    道祖能用的,只有天道之力,自身已无道境、法力之说,故,道祖无法抹杀我,是吧。

    因为天道无法抹杀一个时代最大的变数。

    洪荒之中,最强的生灵其实是我们老师,故燧人氏前辈率众英灵来此,道祖并不在意,因为天道之力镇压就可。

    但老师与两位师叔来此,道祖不得不让步,进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已被私欲感染的盘古神最后意志,被人道镇压。

    自始至终。

    大劫劫运是道祖;

    我师齐源被烧死,我在混元金斗养伤时,与我对视的是道祖。

    安排洪荒这一切,在背后胁迫女娲圣人的,也是道祖。

    天道仅存意志,道祖。”

    紫霄宫中一阵寂静。

    道祖缓声道:“你,当真如此想的?”

    李长寿目中满是不甘,紧盯着道祖。

    道祖反问:“为何你宁愿相信一名去妖庭偷人的浪荡道人,也不肯对贫道多些信任?”

    “你们谁我都不信!”

    李长寿凝视着道祖,冷笑道:“那个前辈将我拉来洪荒,其目的不言而喻。

    道祖给我诸多好处,让我在天道秩序中一帆风顺,其目的也非单纯为天地众生。

    你们都在算计,围绕洪荒天地,为了盘古神之遗泽。

    这天地终归是所有生灵的,谁妄想掌控天地,谁就会沦为天地的傀儡。

    现在我就站在此地,道祖可收回天道序列,收回我的神权。”

    “何苦来哉。”

    道祖缓声轻叹:“长庚,你莫要如此执迷。”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低头做了个道揖:“今日我还称道祖一声师祖,但师祖,我今日摆明底线。

    人族,亲友,玉帝。

    大劫我会继续主持,该做的事我会继续做下去。

    天道私欲不显,天庭自会繁盛。

    天庭秩序是我一手画下的蓝图,我若反天,洪荒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崩离析,重归混乱。

    弟子言至此,今日若有得罪师祖之处,请师祖海涵。”

    言罢,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转身朝紫霄宫大门而去。

    玄都**师忙对道祖做道揖:“师祖您莫往心里去,师弟他魔怔了、魔怔了。”

    而后赶紧追向李长寿。

    师弟这是怎么了?

    当面威胁道祖,这也太不稳了!

    稳到极致难道就是上头?

    出得紫霄宫,**师向前抓住李长寿胳膊,朝混沌海直接遁去,太极图道韵将师兄弟二人包裹起来,一刻不停、迅速远离。

    紫霄宫被雷霆包裹,似天之怒。

    待飞出天道可影响的范围,玄都**催发太极图威能,将两人包裹其中,瞪着李长寿。

    “疯了你,师祖万一真出手,你当如何!”

    李长寿却是低头吐了口气,背后、额头沁出一颗颗冷汗。

    “这不是,没出手吗。”

    李长寿嘀咕了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平复了下道心。

    成了。

    **师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李长寿一阵,纳闷道:“这是在算计什么?”

    “洪荒大运。”

    李长寿无奈一笑,与**师做个请的手势,“咱们不能在混沌海待的太久,不然天道会默认咱们逃避大劫,那就真麻烦了。”

    “三位人皇拼尽全力镇压的,当真是盘古神最后的意志?”

    “不是,本来就没有盘古神最后的意志,盘古神最后的意志给了咱们老师,”李长寿道,“不然老师何必困守洪荒,早就离去了。”

    **师头上挂满问号,纳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简明扼要,”**师左手勾住李长寿脖子,“不说清楚,为兄今日岂会放你离去?怎么,你该不会连我都不信?”

    “怎么可能不信,老师与师兄是我仅有不多的依仗了,而且我如今这一切,都是师兄给的机会。

    敢这么跟道祖说话,是老师给了我底气。”

    李长寿幽幽的一叹:“师兄还记得我第一次来紫霄宫,师祖将我留下之事?”

    “嗯……”

    “师祖给我讲了个故事,有关盘古神最后的意志。”

    李长寿道:“师兄你可以理解为,师祖循循善诱,不断暗示,让我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吸纳天地间的变数,将我打造成最大的变数。

    这个我跟老师也讲了,只是老师对此并不在意,因为这是天道的规则,不是老师的道。”

    **师苦笑道:“咱老师对什么都不在意。”

    “因为老师代表的就是盘古神的洒脱自然,当年盘古神能牺牲自我成全万物……”

    “图老大听着呢,说话小心点!”

    **师用力勒了下李长寿:“说正事,道祖算计什么了?”

    李长寿道:“道祖要兴天庭,壮大天道,压制六圣,镇压生灵之力。

    圣母庙之事,早就在他算计内。

    还有,弥勒不能进入这个天地,并不是我下的令,玉帝也无法做到这般事,正常情况下,是弥勒进入天地间,玉帝与我可以做主给他降下天罚,而不能将他隔绝天地之外。

    全程是咱们这位师祖的算计。”

    “为何如此?”

    “答案我暂时不能告诉师兄,”李长寿正色道,“因为这要从很基础的地方开始普及,对师兄修行也不利。”

    “哦?讲来听听,为兄也算是第一批人族中较为聪明的了。”

    “热力学第二定律,一个孤立系统的熵不会减小。”

    **师:……

    “还是谈谈算计的事吧,道祖算计了燧人火皇?”

    “嗯,”李长寿道,“道祖在维护一个大劫剧本,他为何要维护这个剧本?

    有两个答案,其一是这个剧本本身符合道祖预期,其二是道祖早已根据这个剧本,做了太多布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收束生灵之力,应该就是道祖从远古就开始做之事。”

    玄都**师沉吟几声,问道:“为何如此?”

    李长寿笑道:“那就指向了最根本的问题,天道和道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不能说,”李长寿叹道,“因为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但道祖想让我相信的,他与天道的关系,我已在紫霄宫中说出来了。

    燧人前辈明白了此事,所以燧人前辈选择最后的时候赴死,为了降低道祖的戒备。

    我刚才在紫霄宫中这般行事,也是为了让燧人前辈的死有价值。”

    **师:……

    “你还真把我绕糊涂了。”

    **师试着整理了下思路,言道:

    “意思就是,道祖借你之手收束生灵之力,早就准备好圣母庙直接干涉人皇、侮辱圣母,又借你之手激发人族的底蕴,消耗掉了这部分底蕴。

    然后你与燧人火皇演了一出戏,火皇甘愿赴死,你去紫霄宫威胁道祖,这样反而让道祖觉得你不过如此?从而打消对你的戒心?”

    “一部分戒心,”李长寿道,“他与我一般,永远不可能相信彼此。

    那位前辈给我留下的大礼,其实就是让道祖踏入了天道陷阱,以至于我现在成了道祖无法直接出手抹杀的问题。

    但道祖拿捏着我的痛处,所以道祖自觉稳操胜券。

    我有破局之法,以及几套后备方案,但现如今谈胜算为时过早。”

    “云霄她们?”

    “不只是她们,师兄你也是。”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递给**师:

    “师兄,不是师弟逾矩,这个……”

    “末日锦囊嘛,为兄懂,曾见你给过敖乙。”

    **师淡定地将宝囊接了过来,笑道:“那为兄就在玄都城中等候你消息……快到天道边缘了。”

    李长寿回头望了望混沌海,低声道:

    “从现在开始,这场博弈就已不是我与道祖的胜负了。”

    “哦?那是什么?”

    “生灵与天地。”

    李长寿手指轻晃,太极图道韵缓缓消散,两人身形朝天地归去。

    临近天边分别,两人开始互飙演技。

    **师要从混沌海回返玄都城,去找此前躲藏起来的孔宣汇合,对李长寿颇为认真地叮嘱着:

    “师弟,你要学会控制怒火,控制自己的情绪,怎么能跟师祖这么说话呢?

    你这是不尊礼数!”

    李长寿面色阴暗,却只是低头不言,对**师拱拱手,转身飞入天地间,没有引起任何异样。

    **师摇摇头,转身回了混沌海。

    紫霄宫中,那魁梧老道睁开双眼,突然道:“几分真假。”

    他背后,一道灰色身影缓缓凝成,道:“三分假,三分真,四分无法断定,薪火到了他身上。”

    “你当初就不该对燧人低头,允他薪火之力。”

    “人族赢了天地,规则所限,我必须遵从规则,”那灰衣老道低叹了声,“终究,是那个家伙留下了如此大的麻烦。”

    道祖淡然道:“还好,李长庚觉得自身是被他引来的。

    早些让他离开洪荒吧,他已经接近无法控制。”

    “时机未到,规则尚且不够,”灰衣老道摇摇头,“接下来我无法继续现身,天之枷锁终究限制了我的意志。

    若他再起疑,你我……”

    “对立。”

    紫霄宫中,道祖与这老道相视而笑,后者身形渐渐消散,只留道祖一人坐在那,静静思索着什么。

    ……

    半日后。

    小琼峰,草屋中。

    李长寿将刻好的木牌摆放在了自己草屋的书案上,牌上写着‘燧人尊位’,前方点着三柱清香。

    李长寿先是做了个道揖,而后撩起道袍下摆,对着牌位三叩首,静静地跪伏在地上,安然不动。

    道心深处,李长寿元神侧旁,一面石碑上刻着的‘一’字,被他慢慢抹去。

    有些时候,他无法对自己相信的人说出所有的实话。

    对老师是这般,对师兄也是这般,因为很多时候自己的思维方式与他们并不相同,彼此无法互相理解,就会造成一定的隐患。

    那不稳。

    老师说,让自己向死而生,博一线生机。

    其实自己有全盘的计划,不必将希望放在‘啊,正义必胜’这种气势论调上。

    元神小人儿提起笔,在石碑上重新刻了个大字。

    ‘四’。

    站起身来,李长寿背负双手,注视着燧人氏的牌位。

    自己什么时候,卷入这些奇奇怪怪的因果呢?

    不可避免吧,这是自己跟脚特殊性所决定的,遇天劫被道祖发现,就会有相近的路途,而自己不想任所谓的命运摆布,自会做出一系列反应。

    就如同一个天地,最初时的扰动,就决定了此时此刻天地的样貌。

    但这并非宿命。

    所谓的宿命,无非是天道想让生灵相信的东西。

    那生死簿上的字迹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一切不过是定数与变数的增减,归根结底都是数学问题罢了。

    李长寿左拳慢慢攥了起来,站在那陷入了沉思之中。

    该怎么继续提升胜算?

    果然,背负的越多,就离逍遥二字越远,燧人氏前辈最后的托付,还真够重的。

    但不管如何,多谢了。

    先驱者。

免费单章·现有情报归纳

    为了照顾看书不仔细的同学,还有一直追更忘记了前面剧情的同学,出于轻松阅读的目的,作者菌做个简单整理。

    已公开的情报汇总。(当前信息仅为世界观第二层信息。)

    浪前辈穿越至混沌海,结识盘古神。

    开天辟地后,盘古神自愿赴死成全生灵,洪荒天地为‘单真灵’生命体秩序世界,混沌神魔为‘多真灵’聚合生命体秩序世界(天魔尊者可以生产天魔,就是多真灵聚合体的特殊技能)。

    盘古神死,天道现形,但不完善。

    浪前辈在洪荒天地化作一只土拨鼠,躲避养伤,培养了第二元神。

    道祖战魔祖,奠定道祖远古最大胜者的基础,魔祖魂飞魄散,武器戮神枪破碎。

    巫妖兴起,上古时代来临,巫族捕猎万族,万灵汇聚不周山顶建圣族,后圣族被称之为妖族,天庭被称之为妖庭。

    巫妖大战爆发,第一次道祖劝和。

    暗中发生事件:浪前辈发现了【未知】情报,欲不顾一切毁灭洪荒,迫使道祖与天道联手镇死浪前辈,浪前辈死前在混沌海做了许多布置,并透过天道看到了寿的到来。

    此事件后,道祖开始第一次紫霄宫讲道,对众大能透露自己即将与天道合道。

    实际已是先合道。(时间顺序很重要)

    巫妖大战继续,妖族屠戮人族,以人族生魂炼制神器,人族几近灭绝,燧人氏就是这一时期的某部族首领。(并非单一首领)

    **师守护人族,正面怼东皇。

    燧人氏堕魔,获得与妖族对抗的力量,人族开始艰难崛起。

    人族崛起后,与巫族联手对抗妖族,灭妖庭,败妖族,夺得天地主角之位。

    燧人氏因自身入魔,无法成为天帝,道祖顺势建立天庭,以昊天为天帝;有圣人算计(此时尚未公开),以人族代表东木公为男仙之首。

    当前,道祖目的未知、跟脚未知。

    浪前辈已死绝,与寿是同乡,不存在任何转换关系。

    太清圣人是盘古神遗志的真正继承者,三清乃盘古神元神所化,太清也是洪荒天地和万灵的真正守护者,奉行清静无为,与盘古神的遗愿一致。(详见盘古那章)。

    另:

    伐天下篇在大概一百章之后。

    李长寿在前文三百万字的努力下,通过安排天庭、安排杨戬等人,以及道祖的推动,已经成为可以遁去的、成熟的‘一’,即天道和道祖无法对他构成直接威胁,但可以威胁到李长寿在意的人事物,直接抹杀的那种。

    大家对现有情节还有不解、不明白的可以在单章留言,作者菌会根据现在能公布的情报,跟大家详细解答。

    想套大结局路数的就不必了,那可是本文的精髓之所在,不能提前公布。

    其实所有情报文中都写了,只是很多情报跨度很大,大部分读者老爷看网文也不喜欢去深挖~

    …………多说几句…………

    这几天的章节,是为了致敬中国神话。

    神话是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其内的内核是咱们中华文明的火炬,能够在自己的作品中去书写、去深挖这些,是创作者会感觉很幸福的一件事。

    幸我生在种花家,写神话时不必祈祷、不必唱诵,先辈的故事就足够我写大半辈子了。

    文字歌颂的是先驱,故事是民族文化中不熄的精神,小说是咱们交流的载体。

    与君共勉。

    还有一件小事,就是读者老爷们喜欢本书,可以安利给现实中的朋友,但不要在其他书、平台刷长寿、长庚,或者本书的梗,我们尊重每一部作品,才能有更好的创作氛围和文化土壤。

    良好的创作氛围,是依靠读者和作者一同营造的。

    作者菌想写的故事还有很多,《师兄》大概还有几次大**就要结束了,应该不会超过四百万字,或者是在三百几十万字左右。

    当然,如果我想一直写下去可以继续铺陈,会有不错的、稳定的高收益,但创作还是要回归故事本身,我想表达的完整表达了,就足够了,反正都会是走轻松搞笑的文风,作品给大家带来欢乐和放松是主旨要务,下本书也是一样。

    嘛,下本书扑也好、火也好,那都是另一个故事。

    后续情节我会更努力创作,不断去学习、去琢磨、去突破自我,给大家更多惊喜。

    九月份中旬我要忙碌几天,去.asxs.开个研讨会,见见各位编辑大大,到时候更新会不稳定,我会及时在书评区反应更新动态。

    ——言归正传,一个想写点不同网文的小作者。

第六百七十四章 木公之忧,妲己将现

    师兄怎么…又立了个牌位?

    嚯!

    难不成师兄在外面有其他师父,还同样遇难了?

    草屋外面,灵娥的身影有些鬼鬼祟祟,托着一口小钟朝屋内打量着,待她发现那木牌上刻着‘燧人’的字眼,不由恍然小悟。

    忽听李长寿嗓音传来:“进来吧,在外面做什么?”

    灵娥抿了抿小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打扮,脚尖轻点,飘进了草屋中。

    “师兄,这是怎么了吗?”

    “火皇燧人的牌位,过来拜一拜吧。”

    李长寿对灵娥露出几分微笑,又轻叹道:“人族先贤,大义为先,且这位前辈的逝去,我应承担一半的责任。”

    灵娥顿时有些不解,让小钟悬浮在身旁,并拢裙摆向前叩拜,老老实实磕头三次。

    “师兄,为何燧人前辈……”

    “是我去请的前辈出手。”

    李长寿看了眼混沌钟,继续道:

    “半天前,天外紫霄宫,火云洞三皇与轩辕帝君一同出手,封镇天道私欲,燧人氏前辈耗尽了自身最后的力量。”

    “呀?”

    叮叮当当,那口小钟冒出少许亮光,钟灵化作拇指大小的小人儿,站在小钟顶端,反问道:

    “天道还可以有私欲的?这不是扯吗?”

    李长寿正色道:“道祖如此言说。”

    “呃,”钟灵摸着下巴,颇为认真地道一句,“若如此,倒也算可信,被人皇封禁……是动用了人族的薪火之力吗?”

    “前辈知晓薪火之力?”

    钟灵道:“当然知晓,这是人族崛起的根本。

    人族当年历经灭族灾祸,苦苦挣扎数千年,无数人族临死前的意念凝成薪火大道,最终压过妖族,逼着天道认可。

    但薪火大道具体如何,咱也不知,那毕竟是人族最高的秘……”

    呼——

    李长寿指尖,一小撮火焰轻轻跳动着,看似普通寻常,又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人族·薪火。

    钟灵不由抬手扶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吐槽。

    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几分失落,低声道:“燧人前辈将此火传给了我。”

    灵娥小声道:“可师兄,这也不是你的过错,莫要自责了……”

    “无事。”

    李长寿收回薪火,放置于元神侧旁,以元神之力细细蕴养,淡然道:

    “你师兄什么心肠你还不知?

    我是铁石心肠,对这些自不会放在心上。”

    言说中,李长寿突然开始宽衣解带,随手抽下自己的束腰,又解开道袍的布扣。

    灵娥小手一颤、脸蛋泛红。

    师、师兄这是……哎呀,还当着钟姐的面……

    莫非,师兄兄是因为心情郁闷,想要得到一些安慰,自己本着小师妹应有的责任,应当给予师兄足够的支持和鼓励!

    怎、怎么办。

    等师兄过来,还是自己主动解……

    好羞人,不是说要先拜天地再等晚上送入洞房……

    啊呀,这是!

    师兄之肩!

    噗、蓬!

    灵娥一双水波妙目化作一圈圈的痕迹,额头涌出一缕缕白烟儿,耳根都弥漫起了层层红晕。

    小钟当场溜人,钟灵的灵觉,还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什么的。

    “给。”

    李长寿将自己胳膊上的碎玉摘下,在灵娥面前轻轻摇了摇,放至灵娥掌心。

    “这是火德之玉,有少许燧人前辈的功德,能够躲避普通环境下的天机探查。

    你这,都适应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般症状。”

    灵娥眨眨眼,看着师兄已经穿戴整齐的道袍,先是有点错愕,讷讷地将碎玉握住,随后便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等师兄驾云飞走,灵娥下意识追到门边,小手攥那块碎玉,默默用自己光洁的额头撞着门框……

    刚才如果是云霄姐姐,说不定就直接张开仙力结界了!

    “嘤!”

    丹房,地下密室。

    李长寿坐回了书桌前,细数着自己这次出手的每个步骤。

    空明道心解除。

    李长寿颓然一叹,身形陷在圈椅内,眼角有少许泪痕划过,被他立刻用仙力蒸掉。

    自己开发贤者时刻这个神通,还真是开发对了。

    没有空明道心,怕是难与道祖斗智斗勇,毕竟那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神仙,自己还是太嫩。

    静静愣了半个时辰,像是一直潜在水底的鲸鱼,难得冲出水面出一口气,李长寿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但现在远不是,能放任情绪上涌的时刻。

    目光再次落在封神大劫上,李长寿心底摊开一张卷轴,开始细细思索、调整。

    一盘棋,都是在不断出招、变招。

    天道的限制应当有效,自己在紫霄宫中最后的威胁,也符合道祖的预期。

    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要归结于一件事。

    自身实力。

    自己必须有关键时刻亲手掀了桌子的实力,而不是单纯依靠天道底层规则的庇护。

    实力才应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但洪荒的上升通路已经被道祖亲手封死了,成圣必须有鸿蒙紫气,鸿蒙紫气又限制了圣人实力,将圣人化作天道基石。

    且现如今洪荒一众大能,绝大多数都是走了斩三尸的路子,已无法真正超脱。

    修道寻本真,斩掉善恶自我,本就是逃避自我的取巧方式。

    斩三尸之法,其实是为了更好与鸿蒙紫气融合,而三尸归元,怕只有老师能做到。

    可惜了,**师。

    当然,以力成圣更不可能,那要抽干半个洪荒的灵气,道祖绝对会跟自己拼命,而且以力成圣难度太大,盘古神与无数混沌神魔厮杀那么多年,才有了那般境界。

    自己只能另辟蹊径,想办法无限逼近那个境界,追求瞬时的爆发力。

    薪火,人道之火。

    此物有大用,但明显蓄力太久,需要太长时间准备,而且直接消耗的是生灵本源之力,虽然不影响凡人寿命,用太多就会影响凡人的真灵。

    洪荒三大本源:大道、真灵、气。

    某洪荒著名偷人派学者浪前辈,在他留在鲲鹏体内的几本著作中有详尽的解释,那早已是李长寿悟道的重要参考。

    此次伐天事件过后,封神大劫中,天道剧本大势不变,自己已可以更改更多小势。

    帝辛那边,女娲娘娘已经给了定论。

    如果要给帝辛题诗翻案,首先就要动摇女娲娘娘的威信,这就有些因小失大了。

    圣母始终是人族造化者,虽然她现在受制于天道,但明里暗里已经帮了自己太多。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圣母那边,李长寿尽量不会将她牵扯进入后续算计。

    嗯,圣母现在估计是在选女妖精,去朝歌城搞帝辛心态了。

    说到女妖精,就不由得想起了狐女小兰;而说到小兰,也不知那个嘴上挂着‘贫道也曾有三十二房妻妾’的姜尚咋样了。

    不会吧?

    不会真有人觉得,小兰认不出姜尚是齐源师父转世身吧?

    自己要不要阻止一下这段孽缘,让姜尚别去朝歌城做……官……

    “李长庚!你给我一个解释!”

    一声轻喝自小琼峰外传来,李长寿摇头一笑,长身而起。

    苦主来了。

    小琼峰大阵之外,身着轻薄长裙的姮娥站在空中,有些肝火上涌、怒气上冲,毫无顾忌地一声娇喝……

    小半个天庭都听到了!

    太白宫守门的天兵天将对视一眼,瞬间脑补了一场天庭上层仙神的爱恨情仇大戏!

    假装路过的正神们竖起耳朵,唯恐错过了什么细节!

    还好,小琼峰大阵迅速开启,姮娥闪身入内,留下了……

    无尽的传说。

    正在湖边失落的灵娥嘴角一阵抽搐,禁不住一手扶额,顺势摸出了一枚传信玉符。

    丹房前,大阵刚散去,李长寿堪堪现身,姮娥已是出现在李长寿面前,那双美目带着几分悲愤。

    “你骗我!”

    静。

    小琼峰上空前寂静,事后【病死】于知道太多的灵兽们,瞬间竖起耳朵。

    咔的一声,侧旁传来某钟灵嗑瓜子的声响。

    李长寿和姮娥扭头看去,钟灵弱弱地融入混沌钟内,只露了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

    李长寿道:“星君,我何曾骗过你?”

    “你之前说的话难道忘了吗?”

    “不是已经见到了,”李长寿叹道,“你醒来时,若我所料不差,应当是在一处洞府内。

    带你回去的是三位帝君,因轩辕前辈家中女眷太多,定不会允许他将你带回照料,唯恐三千零一。

    另外两位帝君清誉在外,八成是一同在旁守护,待星君醒来。

    我可有说错?”

    姮娥一怔:“你是说……”

    李长寿缓缓点头。

    浪前辈的年记曾有提到,他自开天中因为太菜被盘古神所伤,盘古身死、浪前辈觅地修行。

    李长寿控制了鲲鹏号方舟后才想明白,其实那不是什么觅地修行,而是类似于鲲鹏那般,被浪前辈‘夺舍’。

    浪前辈藏身之地,就在某个大能体内,顺理成章替代了这个大能的身份,并将这个大能原本的元神,炼制成了自己的第二元神。

    而后的信息很清晰了。

    能很直接干扰女娲的判断,能在妖庭时接近御日女神羲和,而后上古时期自身陨落时,第二元神大概率也随之被抹杀。

    但第二元神有可能剩下原本大能的残魂,转世投胎。

    女娲娘娘口中的‘空壳’,投胎转世的机缘,一缕鸿蒙紫气的禁锢。

    姮娥颤声道:“是神农……”

    “是伏羲啦!伏羲!这都猜不到吗!”

    钟灵再次现身,在旁脱口而出,随后就捂住自己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天空。

    姮娥禁不住掩住口鼻,眼前浮现出了那名身着白袍的老者,却回忆不起任何有关这个面容、这个身形的记忆。

    但道心深处,那空缺的缝隙,似乎有了缓补。

    拼图……寻到了……

    “我还打了他一掌!”

    李长寿禁不住眨眨眼。

    姮娥泣声道:“我还打了他一掌。”

    “不碍事,不碍事,”李长寿忙道,“你们并没有任何关系,被抹除的已是被抹除了。

    星君,此事你当放下了,我这里有一幅那位前辈的画像,留给你吊唁吧。”

    “天道不会……”

    “这个不会,放心就是。”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只画轴,将画轴摊开,其上画着一只土拨鼠,在慌忙无措地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

    天道毫无反应,姮娥却是禁不住轻笑了声,仔细打量着那只毛发清晰无比的大鼠。

    李长寿心底一叹。

    是他画功不够,始终不能画出浪前辈万分之一的浪荡。

    于是,姮娥收下画作,连连道谢,转身驾云离去。

    钟灵注视着姮娥的背影,低声喃喃:“这天道禁忌,怎么不灵了?”

    “她有所不同,”李长寿如此解释着。

    “三界第一美人还有这般优待?”钟灵嘴角一撇,“这道祖,呸!”

    轰隆隆——

    空中黑云滚滚,小琼峰风云变色,一道雷霆砸的混沌钟左右摇晃,钟灵翻了个白眼,混沌钟泛起少许道韵,上中下三环旋转!

    神通:退一瞬。

    空中黑云盘旋一阵,只得自行消散。

    李长寿笑了笑,刚要转身回密室中细修后续计划,却见太白宫外,木公驾云匆匆而来,面容颇为焦急。

    派纸道人主动迎去太白宫,李长寿还以为是玉帝陛下招自己过去觐见,怎料木公开口就是大声疾呼:

    “完了!完了完了!

    长庚救我,这可怎么办!”

    李长寿不由有些疑惑,忙道:“木公莫急,且缓道来。”

    “这、哎呀!”

    木公跺脚拍手,在李长寿面前一阵打转儿,断断续续才将此前发生的情形说清。

    燧人氏出手、人族英灵大军奔赴紫霞宫时,曾有天道之命落在凌霄宝殿,玉帝已身着战甲、天兵也已被天道之力包裹。

    只待玉帝陛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出现在紫霞宫外,阻拦人族英灵大军。

    天道之力凭空释放,就是天劫的主要形式——雷霆、天火、湮灭之风、溶神之水等等。

    但加持在天兵天将身上,却是能将天兵天将的实力提升一大截。

    若天兵降临,人族英灵大军胜算当真不知还剩几何。

    李长寿当时以为是玉帝陛下扛住了天道之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木公的功劳。

    木公:……

    “后悔倒是不后悔,咱在天庭多活了这么多年,天天被人木公、木公的喊着,已经比那些老兄弟强了数百倍。

    就是,有点怕。”

    东木公长叹一声:“我本就不是什么人族贤明之士,而今却又直接扛了天道,今后怕是要惨淡收场。

    长庚你看,这、我这……”

    “木公莫急,”李长寿笑道,“当时我就在前排车架上,此时不也没事?”

    木公苦笑道:“长庚你不同,你背后有太清圣人庇护,我这可咋办。”

    “木公这般一说,确实有些问题。”

    李长寿沉吟几声,仔细想了想,缓声道:

    “木公你莫急,先安心在天庭做差,若是三年内没有任何问题,那自然不会有问题。

    若真有问题,我定会对陛下禀告,天庭也绝对不会亏待木公这般劳苦功高的老臣。”

    “唉!”

    木公低头一叹,苦笑连连。

    “喜得半世东华名,怎料转眼将成空。

    罢了,还请长庚多多费心,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安排好我那几位夫人呀!”

    李长寿重重地点头,又拉着木公喝了半天茶,等木公情绪稳定了,这才让木公回去歇息。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木公若是被天道报复,不就代表天道还有私欲?

    那时,伐天的可就不只是人族,还有天庭玉帝陛下了。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心神挪去南洲的纸道人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散出仙识,太白宫又飞来了一名信使。

    却是瑶池仙子。

    ……

    与此同时,圣母宫中。

    女娲圣人有些慵懒地侧躺在宝座上,面前飘着一面幡旗,其上投出道道光影,一名名姿态妖娆的妖族女子,不断在女娲圣人的指尖滑过。

    此幡名为招妖幡,非卖品,独家典藏。

    老师当真……

    提前那么多年给自己的剧本也就是寥寥几句话,什么都要自己悟,还要等时机到了,才知道要做什么。

    自己在南赡部洲适度的表达了愤怒,还要让自己召几个女妖去魅惑商君。

    这事情传出去了,自己岂不是要被人说小心眼了?

    摆明了就是老师在背后算计。

    倒是可惜了燧人,终究是错失了天帝之位……这次却也算解脱了。

    诶,这个倒是不错,九尾狐族,名叫小兰,此时在那轩辕衣冠冢内修行,身居天道气运?

    有点,能让帝辛上不了朝的味道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这宝物,有点意思

    龙吉要入劫了。

    瑶池,王母的暖阁中。

    珠帘后的王母娘娘说起此事后,李长寿就保持着沉默,仔细分析龙吉入劫的必要性。

    王母给出的理由,是因龙吉命中有劫难,需去红尘历练一遭。

    但李长寿不得不考虑,这会不会是道祖对自己底线的试探。

    龙吉是他弟子,而原本的封神劫难中,她因故被贬凡尘,而后相助阐教阵营,屡立奇功,最后被强行许配给了一名手下败将,还被称之为女仙的表率。

    最后惨死,上榜封神为红鸾星。

    这……

    看李长寿似乎面色不对,王母柔声道:“星君,我知你是龙吉师父,对龙吉无比疼爱,自是不舍。

    但龙吉应劫之事,却是早早就定下的,天机写就、难以更改。”

    李长寿抬头看向珠帘,似乎想看到王母的面容与双目。

    王母倒是毫无异样,既没有被天道胁迫的无奈感,也不存半点心虚之感。

    李长寿问:“娘娘,龙吉到底为何非要入劫?小神确实有些不明。

    再有,我人教弟子自可不入劫难,还请娘娘三思。”

    王母犹豫一二,方才道:

    “龙吉本就是我心头宝,我自不愿让她去面对大劫这般险恶之境。

    但一来,龙吉本身命格有缺,当年能降生全凭天道护持,欠下天道因果,合该借此大劫还上。

    二来,龙吉乃天庭公主,却未有正神名号,也想借此机会让她得一天道序列之位。

    再者,这大劫本是为天庭扩充正神,若有天帝之女一并应劫,也可为众仙之表率。

    此间内情,还请星君详细考量,龙吉是作为天帝之女入劫,而非人教弟子入劫。”

    “娘娘不必对小神如此客气,”李长寿沉吟几声,“这般,让龙吉自己拿主意,若她想去红尘入劫,我自会想办法护持她周全。

    因是天帝之女,就要去给众仙做个表率这种事,其实大可不必。”

    后半句话,李长寿自是无法直接说出来。

    自己刚在紫霄宫硬刚了一波道祖,回头龙吉就要被安排去应劫,此事内情绝非王母说的这般简单。

    言外之意,是道祖依然固执地要走封神剧本,让封神大劫平稳完成既定目标,这也是道祖的底线……

    这波,双方互交底线,让封神大劫继续运转。

    那就试试看,自己能捞多少人肉身上榜吧。

    李长寿又道:“还请娘娘稍后对龙吉言说时,注意下用词用语,就说天机彰显、她前路有劫难,但入不入劫可自行掌控。”

    “这……”

    王母轻吟一二,“也好,还请星君稍等,我这便喊她过来。”

    李长寿略作思索,言道:“我且去阁外等候,尽量不与她碰面,避免干扰她判断。”

    王母自是称善,差人去召龙吉公主前来。

    不多时,龙吉驾云而至,与王母行礼问候后,王母按李长寿刚才言说的那般,问龙吉是否要面对自身劫难。

    若要面对,自会护她周全;

    若不想面对,也可直接挡掉。

    龙吉思虑一二,轻声问:“母亲,天庭可需孩儿应劫?”

    王母轻叹了声,并未回答。

    龙吉道:“若天庭需孩儿去凡尘行走,孩儿自去无悔矣。”

    “你可多考虑些,莫要急着回答。”

    王母话语暗有所指,龙吉却温柔地摇摇头。

    龙吉道:“母亲之言,可是让孩儿去寻师父,借师父大劫主劫者的身份挡下孩儿这般劫难,如此岂不是会让师父难做?

    孩儿生于瑶池,一路仙人相随、良运相伴,无丝毫不如意之处。

    今天庭当兴,然各路大仙以父亲发动劫难之事,对父亲自有怨言,上榜仙神怕也难履正神之责,对父亲有不服之念。

    孩儿为天帝女,若一同下凡入劫,自可表明此大劫与父亲本无关联,乃天道落下,他们对父亲的抗拒,或许会少一些……

    母亲,让孩儿去吧。”

    龙吉抬头看向王母,面容带着几分笑意,那双眸子闪烁着少许星光。

    “孩儿愿去红尘一行,若连这般历练都不敢面对,也不配为师父的弟子了。”

    王母不由皱眉,李长寿却是含笑摇头,对王母抱拳做了个道揖,身形化作青烟消散。

    嗯……

    还是忒想个办法让阐截两教上上下下知道,谁动自己弟子,自己就反手动他们弟子的师父。

    稳一手,去兜率宫请老君帮忙多炼制些九转金丹,再去找杨戬打个招呼,让他关照下自家表姐。

    再让金鹏去找只神鸟,给龙吉做个坐骑。

    龙族那边也不能落下,肯定藏了大批水系神兽,弄个‘虚鲲’什么的可能有困难,但弄条能喷水的神鱼,绝对就是‘极品坐骑点击就送’。

    凑点羁绊,也算给自家弟子多点保障。

    其实最好的保障,就是让龙吉熟练运用‘家师太白金星’这般口号,而自己多放些天罡地煞灵爆大阵在她身旁。

    就这一个弟子,必须上点心。

    人教护犊子的优良传统,怎么也不能在自己手中断掉。

    龙吉还要在瑶池忙碌一阵,王母估计要与她好好叙话,李长寿挂念着灵珠子转世之事,也就将心神放去了南赡部洲。

    自己要不要让龙吉帮忙做些事?

    龙吉若是能在南赡部洲行走,有许多自己不方便去处理的小问题,她都可代劳。

    “算了。”

    李长寿笑了声。

    毕竟是在大劫之内,动的越欢越容易出问题,自己又不是不能做。

    心神掠过朝歌城,李长寿见那帝辛正坐在王座前的阶梯上,几名老臣来回踱步,闻仲却没了身影。

    有大臣道:“大王,此事虽然蹊跷,但木已成舟,已无法更改。

    您题诗之事,若是被那些老顽固抓住把柄,说您不尊圣母、不尊先祖,当真是大危。

    不如大王您就假借醉酒之事,言说自己喜好女色,有意在各国寻几位美人相伴。”

    又有大臣道:“对大王,喜好女色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名声,倒是可以遮掩不尊先祖之危。

    女娲娘娘是造人的神灵,是所有人族的先祖,这点最是麻烦。”

    李长寿额头,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喜好女色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名声?

    罢了罢了,大家三观略有不同,互相尊重、互相尊重。

    心神掠过轩辕衣冠冢,又见此地只剩下一群小妖,便知那狐女小兰、琵琶精、野鸡精,被女娲娘娘招妖幡拉去了圣母宫中。

    掠过岐山,掠过东鲁,掠过苏国,掠过圣母庙……

    李长寿巡查了一遍南洲天地,又在中神洲看了几眼那些打到‘有气无力’的宗门,这才将心神落回了陈塘关。

    忒想个办法,打探打探玉虚宫中的情形,不然始终有些不太放心。

    火云洞那边,自己此时倒是不宜过去。

    若是惹得道祖有些焦虑,提前对火云洞下黑手,那就有些不妥了。

    李府角落,某高级家丁伸了个懒腰,换上一身考究的家丁制服,戴上自己独有的玉质身份牌,梳理一下帅气的刘海,挂着几分荡漾的微笑,缓步出了门庭。

    洪荒木得香槟红酒,气质之道总归难以完美上流。

    伴着一路“王哥早~”“王哥好~”,李长寿淡定地到了李靖与殷氏的阁楼,李靖自是去了军营中处理军务。

    殷氏因怀胎太久,已无法下床随意走动,但因自身也有修行底子,倒也不算太难熬。

    此刻殷氏正在熟睡,李长寿并未吵扰,检查了各处布置的灵符、阵法,便去了阁楼旁闲坐,推算着灵珠子出世的时机。

    殷氏的承受度总归有限,若是怀胎太久,也会折损殷氏本源。

    从大人和胎儿两个角度综合考虑,怀胎三年六个月,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李长寿有意让哪吒提前两个月出世。

    无他,积累变化,扭转剔骨削肉之大悲命途。

    一切都按天道剧本走,当哪吒命途的各个节点被点亮,本身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小。

    李长寿之前对太清老师、对**师言说自己的计划时,都刻意回避了一个关键问题。

    ——如何收纳变数。

    以杨戬举例,当时天道收束之力并不明显,李长寿故意将安排杨戬的剧本写在布帛之上,道祖自是一眼可见。

    当时,只要最后的目的符合道祖预期,就可让自己放手施为。

    但如今正值大劫,天道收束之力接近最大值,李长寿要为哪吒改命,就要从天道手中夺命。

    这与安排杨戬有明显的不同,必须与天争夺剧本主导权。

    虽然两条路径都通往‘让哪吒成为封神大劫急先锋’的节点,但一左一右,悲喜全然不同。

    同理,龙吉也是这般。

    仙识一动,却见李靖在陈塘关官道上跃马奔驰,沿途百姓都在高呼总兵大人,还有人直接呼喊:

    “总兵大人!尊夫人生了吗!我们啥时候喝喜酒啊!”

    李靖大多只是含笑点头,跃马疾驰而过。

    他是个天仙,能随时做出‘马踏飞头’等高难度动作,且陈塘关道路规划做的不错,大路两侧是‘非马力机动道’与‘人行道’,不会有撞到行人的忧虑。

    此时尚是上午时分,李靖匆匆自军营回返,应当只有一个解释。

    回来看望重孕在身的夫人?【叉号】。

    发现高级家丁‘活了’,特意赶过来!【打勾】。

    果不其然,李靖跳入府门,一路疾奔,径直到了高级家丁‘王长安’面前,下意识就要抬手行礼,但李长寿已是跳起来,对李靖眨了眨眼。

    “嗯咳!”

    李靖清清嗓子,板着脸道:“长安啊,跟我过来一趟。”

    “哎,老爷您请。”

    这是在人前。

    待他们去了隔壁院中的书房,关上大门、开启仙力结界,李长寿挺直腰杆,李靖拱手低头:“义父,您来看此物!”

    言说中,李靖在袖中取出一只储物法宝,又在法宝中抖出了一块大石。

    这大石通体如琥珀般,其内封着一把长弓、三只神箭,其上花纹繁复、刻有一道道古纹符箓,似是上古之宝。

    李靖问:“义父,此物什么来头?”

    还能有什么来头,轩辕乾坤弓、震天箭,当年轩辕大破蚩尤的重宝之一,只是下落不明,今后会被贪玩的小哪吒随手拉开,一箭射死几万里外的碧云童子,引发石矶娘娘与太乙真人的大战。

    “上古法宝,”李长寿又问,“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就在昨夜,靖心神不宁,朝天空眺望,突然见星辰闪烁,本以为是扫把星暗道晦气,怎料这石从天而降,落在军营之外。”

    李靖低声道:“此事我已严令不可对外闲传,这若是什么重宝,还请义父代为保管。”

    “怎么?”李长寿笑道,“你还怕沾因果不成?”

    李靖苦笑道:“如今我已明白了,有时候命途给予自己之物,也要自己命够硬才可守住。

    李靖愿将今后所有运势,都用在护持他们母子四人身上,自身实力本就不足,宝物用了也无法与大能对阵,不用也罢。”

    李长寿含笑点头,随后缓缓踱步,目中光芒不断闪烁。

    乾坤弓与震天箭就算不用,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夺命枪’、‘追魂锁’、‘碧云童子必死咒’,最终与小哪吒相关联。

    天道,或者说道祖的路数,一直就是这般。

    但这弓箭当真是天道放置的?

    不尽然。

    按李靖所说,当时李靖心中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应当就是在伐天时、薪火大道凝聚人族意志之时,当时天道无暇他顾,若有动作被人族发现,道祖的算计必然前功尽弃。

    道祖,老九成八了,自不会如此不稳。

    那是谁放了这套弓箭?

    无论是谁,都可当做是天道剧本的推动者,与天道自身放置其实没什么差别。

    改变表面形式不足以扭转整个命途,而且太乙烧石矶,也算是阐截两教正式决裂的讯号,算是大劫中较为重要的节点。

    自己不宜干涉太多,以免遭了反噬。

    心底摊开小本本,李长寿仔细审度了下自己围绕此事所做计划,细细推敲了一遍前后……

    半个时辰后。

    “将此物作为镇关之宝供起来吧,”李长寿呼了口气,“不必多问,非我安排,稍后你自知此物是谁的算计。”

    李靖低头领命,李长寿手指点在这琥珀石上,这块大石化作一缕缕灵气,其内弓箭缓缓落地,宛若凡物一般。

    李长寿道:“你且试试,能否拉开弓弦。”

    “是。”

    李靖抬手将乾坤弓摄到掌中,凝神静息、试着拉动,弓弦纹丝不动。

    “这?”

    他双掌运起自身法力,不一阵脸都涨得通红,指节都差些被弓弦割破,弓弦依旧纹丝不动。

    李长寿笑道:“这要讲究方法,不能总是用蛮力,让我试试。”

    李靖忙将乾坤弓递了过来,李长寿抓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阵,右手上下翻飞,点在这长弓上下各处,长弓上下纹路亮起璀璨光亮。

    李长寿拉了拉弓弦,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拨弄一座山岳,已能拉开半尺。

    嗯?

    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不由眼前一亮。

    “先在我这放几日,我给它加点料,搞个指纹认证之类的防盗手段。”

    李靖不由一愣,虽然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几个时辰后,高级家丁的独栋小屋中,亮起了辛勤的灯光。

    李长寿坐在自己房中矮桌后,看着面前满桌细碎的‘零件’,又看向了此前被【车夫】纸道人送来此地大葫芦。

    葫芦口,一道虚影盘坐在那,与李长寿正自对视。

    自是大巫羿的精魄。

    大巫羿,射日之男,巫族弓箭最强者,甚至可以算是洪荒第一神射手,对弓、箭自是行家。

    他刚来此地,看了一眼乾坤弓与震天箭的构造,就直接一句:

    “简单,还是用的跟斩仙飞刀同种炼制手法,也算是上古时最兴盛的炼器手段。”

    李长寿在他的指点下,三下五除二,将这弓和箭拆了个细碎,研究透了其内的禁制。

    这让李长寿直呼专业、高喊内行。

    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就是要做统筹兼顾之事,不能凡事都做的细致,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人才来做。

    然后……

    “怎么装?”李长寿比划着各处零件,想下手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大巫羿:“怎么拆的就是怎么装……吧,大概是。”

    李长寿:……

    行吧,大概。

    他在袖中拿出一只留影球,细细回顾了下拆解的过程,开始埋头鼓捣。

    一直到天亮拂晓。

    “白先生?啊,对,这里出了点小事需要白先生过来一趟。

    不急、不急,两个月内赶到五部洲就是,嗯,不错,此事非白先生莫属,若无白先生,怕是难以收场。

    辛苦白先生,辛苦白先生。”

    啧,搞定。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325/ 第一时间欣赏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最新章节! 作者:言归正传所写的《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为转载作品,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介绍:
重生在封神大战之前的上古时代,李长寿成了一个小小的炼气士,没有什么气运加身,也不是什么注定的大劫之子,他只有一个想要长生不老的修仙梦。
为了能在残酷的洪荒安身立命,他努力不沾因果,杀人必扬其灰,凡事谋而后动,从不轻易步入危险之中。
藏底牌,修遁术,炼丹毒,掌神通,不动稳如老狗,一动石破天惊,动后悄声走人。
本来李长寿规划中,自己会一直躲在山中平安无事的修行成仙,直到有一年,他的老师父静极思动,又给他……收了个师妹回来……
【PS:普通一群(满·474095492),二群(836797636)双开爆肝,轻松修仙!】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