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怪主动
这谛听也是没谁了,堪称洪荒求生课代表。
说让变少女,绝不变少年!
就是它刚开始胡乱蹦哒,还没跳出个样子,就被地藏拖去了角落一顿胖揍……
见状,李长寿不由开始反思。
他有那么凶吗?
唉,天地间充斥着对稳健的误解和迫害,这洪荒怕也是难好了。
笑。
虽然李长寿很想顺势在轮回塔安插一只纸道人,守株待兔试试能不能寻到弥勒的踪迹,但终究还是要尊重轮回塔主的意愿。
故,李长寿将这具纸道人放去了轮回塔地下,镇压在此地的两个物件。
天魔尊者的灵核;
神秘老者的尸棺。
西方教之事远没有完结。
且不说玄都**师与多宝师兄未有踪迹,单说此时局面,截教的困境,其实并未缓解太多。
今日阐教与截教对峙,双方距离撕破脸皮只差一步。
阐教自是顾忌截教的实力;
截教一半是忌惮阐教仙跟脚清正、福源深厚,一半是因道门一家亲,他们不愿做挑起道门内战的恶人。
截教仙回返金鳌岛的路上,云霄暂时‘离队’,带着琼霄去了南海之滨,落至安水城海神庙中。
也是姻缘开始之处。
海神庙后堂依然洁净,神使们时常打扫,李长寿的纸道人也偶尔在这里,召集养老的十九位上古魔兵‘开会’。
关爱退休老魔兵,人教人人有责。
入得后堂,少许太极图威能开启,李长寿先是呼唤了一声太极图,却未得到回应。
想来,此时大师兄应该在离洪荒颇远之地。
这让李长寿不由得开始担心起了……
准提圣人的安危。
若是离了洪荒天地,天道圣人的优势,也就在于自身道境了;
而一颗少了枝丫的七宝妙树,对上太极图、混沌钟、玄黄塔、乾坤尺、鼠王之宝库,不见得能讨得了好。
希望自己给两位大师兄的叮嘱,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一些效果吧。
圣人平安,圣人平安,圣人平安……
——准提哪怕死在天地外面,大道消散,同样会造成对天道约束之力的消退。
此消则彼长。
待后堂阵法开启妥当,一只小虫儿自云霄袖中钻出,仙光缭绕间化作李长寿本体,依然是青年样貌。
“姐夫!”
琼霄在旁欢呼一声,抱着自家姐姐的胳膊一阵摇晃,“姐夫好厉害,西方教终于被你整垮了!”
李长寿笑眯了眼,温声道:“话不可如此说,西方教多行不义必自毙,与我并无太多关联。”
“嗯!嗯!”
琼霄不断点头,小脸上写满了‘你说的都对’。
云霄目光略带歉然地看着李长寿,柔声道:“终究还是拖累了你。”
“无所谓拖累与否,你我何必说这些。”
李长寿温声说着,两人目光相对,自是离的越发亲近。
柔荑就要去找那双大手,寿爪就要去牵那双纤手。
“咳,嗯哼!”
琼霄背着手在旁走过,李长寿与云霄相视而笑,各自只是静立。
云霄问道:“两位师兄可安否?”
“暂且不知,不过料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李长寿道,“毕竟有老师暗中护着,去的也是脱离天道监管之地。”
“嗯,”云霄轻轻颔首,略微思索。
李长寿招呼这对姐妹入座,又传声让海神教神使前来送茶。
琼霄眼珠微微一转,就开始了今日份的小套路:
“你用功德祭炼过的穿心锁实在是太强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
“姐夫你那穿心锁当真厉害呀!”
李长寿端着茶杯低头抿了口。
“姐夫~”
“嗯?”
云霄仙子抬头看了眼琼霄,后者瞬间端坐,小声道:“姐姐别误会,我只是感慨那宝物如此厉害……”
李长寿不由得笑眯了眼,轻飘飘地揭过话题。
他道:“待后续风波平息,截教也可安生一些时日,只是后续大劫已无法阻挡,你们自当小心行事,若无必要,莫要离开三仙岛。”
琼霄也收拾起玩闹的模样,问道:“姐夫,此次扳倒西方教,背后可是天道的安排?”
“说不准,”李长寿放下茶杯,“我也有些搞不清,天道要的到底是什么局面。
不过这次覆灭西方教大部分门人弟子,封神大劫的劫运消散了大概四成。
对道门而言,就相当于可以少近半的损伤,算是颇为不错。”
“都是姐夫安排的好呀。”
李长寿摇摇头,笑道:“是截教实力过硬罢了。”
他刚刚撒了个小谎,就是那封神大劫劫运消散的程度,其实是二成,被他翻了个倍。
这般只是单纯不想让云霄、琼霄多担心,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他们聊了一阵大劫,云霄问起后续该如何收尾,李长寿也只是让截教尽量安生下来,核心弟子和大弟子莫要胡乱走动。
正说话间,一道水蓝色流光划过天际,却是赵公明寻到了此处。
赵大爷刚落地,抬手将胡须上的血污抹掉,原本蜡色的面容瞬间恢复正常,背着手、哼着小调,迈着外八老爷步,入得大门,见到李长寿就是一阵大笑。
“啊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琼霄笑道:“大哥,你这次当真失了策,怎得连片刻都没能拦住?
我们去灵山之前,你可是拍着胸口说,定能拖延他们小半个时辰。”
“这个,”赵公明讪笑了声,都不用李长寿招呼,就自行坐去了李长寿身侧,与两位妹子相对。
他叹道:“策略方向是没问题的,只是阐教人太多,为兄也只能拖延二三仙人罢了。”
李长寿笑道:“能把太乙师兄拖住,老哥你已是劳苦功高。
不然让他开口讽刺几句,今日非要打起来不可。”
“太乙那张嘴确实……”
赵公明表情颇为复杂,实可谓一言难尽。
琼霄问:“就没有克制太乙真人话术的法子吗?”
“有,”李长寿淡然道,“南赡部洲某个小山村隐居的七情化身,算是太乙师兄的克星。”
赵公明抚须笑道:“不开玩笑的讲,阐教之内也是藏了诸多高手。
玉鼎真人不显山不漏水,为兄多次观察,始终看不透他道境。
他走的是修心之道,修的是元神超脱,道境已是极为高深,若稍后大劫之中,咱们不可避免要跟他们对上,记得莫要打出真火,尽量避开玉鼎与太乙。”
云霄柔声道:“咱们到时,不与他们起争执就好了。
大劫之中,多些忍耐便多些生机,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长寿:……
咱家云云的理论知识没的说!
就是希望实践起来,别去背道而驰。
赵公明与李长寿说笑几句,一枚传信玉符赶来海神庙,却是金灵圣母问询赵公明是否无恙。
玉符中提及,截教要在金鳌岛上召开万仙大会,只等多宝大师兄回返就正式开幕,让赵公明早些过去主持各类繁琐事务。
云霄本想趁着西方教被灭,与李长寿多相处些时日,此时也不得不赶去忙碌。
琼霄笑问李长寿是否去截教做客,李长寿自是含笑摇头。
他现在,除却人教仙宗,哪都不能去。
后堂门前,李长寿注视着云霄兄妹三人离开的方向,略微有些出神。
他突然泛起了少许诗性。
凡俗的喧闹声就在耳旁;
一缕缕香火功德钻入体内,填补着永远不可能圆满的功德宝池;
云舒云卷,心旷神怡。
李长寿轻吟几声,开口吟诵: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言罢轻笑了声,施展风遁消失不见,暗中跟了上去。
稳一手,护他们兄妹三人与截教大批高手汇合再说。
此时截教刚有大动,教运本就不稳,此刻杀伐过重极易引发事端。
若准提圣人突然杀回来,‘凑巧’遇到了云霄、琼霄、赵公明,愤怒之余出手打杀,这能找谁去说理?
不得不防。
待送云霄回了金鳌岛,李长寿方才取道北俱芦洲,自北天门大摇大摆回了天庭。
封神谋划、《x的消失》千年大计,都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西方教只剩下两个圣人的战斗单位,后面自己的可操作空间无疑增大了许多。
不过,难题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阐截之争,可比道门镇压西方教,要麻烦的多。
……
李长寿回返小琼峰,自是被灵娥和孔萱左右围住,前者自是关心师兄是否受伤,后者忙问**师下落。
待孔萱听闻李长寿也不知**师具体方位,顿时急的来回踱步,忍不住就要去混沌海中碰碰运气。
还是李长寿与灵娥连连劝说,孔萱这才答应多等一等。
这一等,便是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洪荒中突然多了数道至强气息,那是圣人大道在震颤!
接引、通天教主、准提,三位圣人几乎同时回返洪荒!
只是回来时的方位有些不同。
通天教主以诛仙剑阵护持自身,避开接引与准提围攻之势,冷哼一声逍遥而去。
接引与准提……
虽然是圣人,虽然有圣性。
但看到他们辛苦从各处、各地、各个炼气士口袋搬回来的灵山,只剩下半截黑黢黢、绿油油的半截山体,道心不可避免会受影响。
准提一跺脚就要去找截教算账,但空中一声惊雷、接引几声劝告,让准提收住了身形。
接引道:“莫要输不得,这般情形在远古时你我就已设想过。”
准提低头叹了口气,四处找寻灵山众仙的魂魄,却是毫无所获。
这两位圣人同时出手,将灵山笼罩在云雾之中,与洪荒暂时隔绝。
几乎同时,天庭各处张灯结彩,蟠桃仙宴提前召开;
中神洲没有被战事波及的坊镇,各处都是议论纷纷。
西方教一出事,西方教圣人还无法直接发难,这让不少炼气士颇感快意。
苦西方久矣。
又半日后,金鳌岛上一声钟响,多宝道人自土洞中现身。
小琼峰上出现阴阳双鱼,**师迈步而出。
看此时的多宝道人,浑身上下有多处伤痕,自身气息也有虚弱之感,应是受了轻伤,但伤势并不算太严重。
而**师刚一现身,直接瘫在了丹房前李长寿的固定座位上,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面色颇为苍白,小声嘀咕:
“圣人金身,当真厉害。”
几道流光闪过,李长寿、孔萱同时现身,灵娥的流光还在赶来的路上。
孔萱一言不发,立刻走到**师身旁,抬手摁住**师肩头,仔细查探一阵方才呼了口气。
李长寿见状自知,**师应无大碍,顿时露出几分笑意。
“恭喜师兄,与圣人大战这么久犹自不败。”
“大战?”
**师叹道:“算不上,顶多只是我与多宝师弟,仗着至宝,在混沌海中拖住了圣人几日,仅此罢了。”
“能拖住就已是了不得了。”
李长寿竖起大拇指,**师笑着摆摆手,这事也不再多提。
毕竟差点就回不来了。
**师问:“西方教损伤如何?”
“九成,”李长寿摄来一只木椅,在**师身旁入座,缓声道:“而且余下的门人弟子,都立下了大道誓言。”
“死伤这般多?”
**师颇有些惊讶,笑道:“截教一方大开杀戒?
这场大戏,你可要好好与为兄讲讲,为兄当时没看到的地方。”
李长寿答应一声,与**师详细说起,**师与多宝冲向准提之后的情形。
待李长寿说完此事,也问出了心底疑惑。
此前,**师去哪了?
**师幽幽一叹,也不敢非议自家老师的手段,说起了这一路的辛酸。
事实证明,圣人就是圣人。
李长寿的那句圣人不可死,完全没什么效果。
当时,**师与多宝一起,被太清老师扔到了混沌海之内,刚现身就差点迷失了方位。
而与他们一同被送来的准提却是反应神速,扭头就朝洪荒天地飞驰。
但没了天道之力,准提这般垫底的天道圣人,在混沌海中凭借自身实力……尚且无法做到‘大道共鸣挪移’。
准提刚动,**师与多宝就正面迎击,凭至宝与准提纠缠。
这半个月的旅途,说不出是他们与准提正面交手,还是被准提‘撵’回了洪荒天地。
**师打了个哈欠,叹道:“为兄先睡一阵恢复下精神。
长庚你切记,千万不要有那种,靠宝物就能战胜圣人的念头!”
“师兄放心,”李长寿答应一声,示意灵娥与自己一同离开,又开启丹房各处阵法,将阵眼之地,临时让给了自家师兄师嫂。
**师回返、西方教封山,此事已有不了了之的趋势。
李长寿放下心底的挂念,就将自己关在湖边草屋中,提笔写写画画,捉摸着各类计划。
顺带一提,隔壁草屋中齐源老道的牌位已是撤掉了,主要是怕咒到转世身姜尚。
然而,李长寿只将自己关了不到半天,小琼峰被夜幕笼罩时,一位意外来客,避开了天庭-太白宫层层守卫,出现在了小琼峰大阵之外,开始灵觉轰炸。
混沌一姐,混沌钟!
第六百四十八章 钟留小琼峰
“李长庚!开阵门呀!别以为你躲在里面不出声,本钟知道你在这!再不开阵!本钟直接闯进去了哟!
啊哈哈哈哈!”
李长寿:……
不管别人得到的灵觉化作的话语是哪般内容,李长寿听到的混沌钟之咆哮,就是这般。
有一丝丝恰到好处的‘泼’澜。
这谁顶得住?
李长寿眉头微皱,隔着阵法注视混沌钟化作的小铃铛,略有些犹豫。
这还能直接找上门来的?
背后有流光飞来,自是孔宣,以及刚睡着被吵醒、将自己粘在了躺椅上、浑身透着虚弱感的**师。
“外面那是……混沌钟?”
孔萱略有些惊讶地问着,用一种略带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让李长寿心里颇为没底。
灵娥小声问:“那就是传说中的先天至宝吗?”
“呵呵呵,”**师有些虚弱地干笑了几声,“它倒是真过来了。”
李长寿赶忙问:“师兄,这又是哪般事由?”
**师闭目歇息,悠然道:“你自己做的事,问为兄作甚?”
孔萱露出几分微妙的笑容,灵娥小嘴一扁,却是以手扶额。
臭师兄,连先天至宝的灵性都能吸引!
“这……”
李长寿颇感头大。
但此时混沌钟找上门来,也不能将它晾在外面太久,免得引来太多关注。
万一这小钟,是纯粹过来溜达溜达,或者单纯报复自己当年那一记鞭腿之恨呢?
做人嘛,总要乐观一些,这混沌钟毕竟是先天至宝,开天三件套乃是洪荒之中最顶级的宝物,混沌钟更是堪比太极图。
她怎么可能会相中自己这般道门弟子?
这没道理。
于是,片刻后,李长寿的草屋内。
“李长庚!姐姐我是来投奔你哒,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惊喜,很吃惊?还有一点点感动!
以后你就是有先天至宝用的洪荒高手了!”
“咳,咳咳!”
李长寿端着茶杯一阵咳嗽,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这丈高的大钟,以及大钟侧旁静静跪坐的虚影。
她做出的这般灵性幻象,自是颇为是赏心悦目,丹凤眼、高鼻梁,淡红色的长发盘起简单凤尾,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有些心虚的不去看李长寿,又故作淡定地说着:
“你通天师叔那边已答应了,我帮他一次,他就不再打我主意。”
李长寿:敢情通天师叔的后手就是【混沌钟加多宝道人】!
又听混沌钟道:
“感觉道门弟子中就你混得不错,还是现如今的二天帝。”
李长寿忙道:“前辈莫要如此言说,晚辈当真担待不起,我只是玉帝陛下的一名臣属。
前辈突然到访,着实让晚辈有些措手不及,还请容晚辈整顿下思路。”
“喂!”
钟灵瞪着那双丹凤眼,眼眶微微泛红,嘴角还有点颤抖。
“你该不会拒绝吧?
你不会拒绝的吧?
你这样如果传出去,本钟在洪荒法宝圈子里,会很没面子!”
“前辈您稍等,稍等,”李长寿擦擦额头热汗,心念急速转动。
**师已重新找了个湖边阴凉地继续呼呼大睡,仿佛已知晓此事的结果,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孔萱静坐在**师身侧,也只是偶然瞥向草屋一眼,眸中带着少许思索。
反倒是最了解自家师兄的灵娥,通过师兄的种种表现,以及面前这位混沌钟‘前辈’的话语,对眼前画面进行了高度总结,归纳为一幅洪荒名画!
《送终》。
灵娥很懂事地站起身来,外出端来了点心和新沏好的茶水,摆放在混沌钟面前。
“前辈,您慢用。”
混沌钟的钟灵禁不住掩口轻笑:“我这样也没法用呀,就是个幻影罢了。
你还不如找些灵水,给我润润身子。”
“哎,前辈您稍等。”
灵娥答应一声,低头快步而去,很快就取来李长寿炼丹会用到的灵泉之水,为混沌钟擦洗擦洗钟身。
近距离触碰先天至宝,这经历也算是冠绝洪荒了。
“唉……”
李长寿很快就叹了声,对混沌钟拱拱手,笑道:“前辈,晚辈当真有些难做。
此前咱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
我不过是道门弟子,若是得前辈青睐,执掌这般威能莫测的先天至宝,那岂不是让各位前辈介怀?”
“切,”钟灵翻了个白眼,“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怕死说的这般清新脱俗。
你不就怕天道针对你吗?直说不就好了。
那你咋不想想,拿不拿本钟,天道都要对付你,你这大道在天道眼里,就不应该被生灵掌控。
本钟来投奔你,还不是因为看你顺眼,假若天道要针对你,咱能带你平安离开洪荒。
怎么样?”
李长寿笑道:“前辈所说的道理,晚辈自是知晓。
前辈这般先天至宝,谁人能不心动?
但前辈,晚辈有两点疑虑,还请前辈解答。
其一,通天师叔放弃用前辈镇压截教教运,那前辈为何不远遁混沌海,在混沌海中自在逍遥,而是来了晚辈处?
其二,晚辈如今,如乘船渡江、负重踩冰,身上若突然增加太多重量,为天道所忌,那距离船翻冰破已是不远。
这两点疑虑,前辈何解?”
“我……这……你这……”
混沌钟钟灵支支吾吾一阵,最后有些懊恼的拍拍额头,满是郁闷地看着李长寿。
“你就不能为了本钟冲动一把,先天至宝耶。”
李长寿笑道:“每日三省吾身,安否、稳否、安稳否。”
“唉——”
钟灵颓然一叹,想开口又不知该如何言说。
“没想到,本钟也有今天。
看不上的拼了命抓咱,看上的用尽力气推走咱,这个叫什么?
遇人不淑大概就是这样了。
可是,混沌海当真……太无聊了。
你们这些生灵应该不知,我们法宝的灵性,其实是生灵点亮的。
我们本没有真灵,乃大道化生的产物,我当年还是斧头把的时候,就被盘古的大手握着,他与我们交流,赋予了我们灵性。
盘古神的混元无极大道,给予了我们强横的神通。
一场场与先天神魔的厮杀,让我们渐渐有了各自对道的理解,故开天斧分化做了我们仨。
但脱离生灵太久,尤其是在混沌海那秩序未明之地,我的灵性真的在渐渐消退,当我迷失了自我,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就会成为一件沉睡的宝物。
这只钟死了。——兴许会有人这么说。
我们也有对逍遥的向往,不愿意被任何生灵所束缚;可脱离了生灵,我们又会渐渐沉沦。
唉,大概这就是命吧。
洪荒之中的宝物都逃不过的宿命,哪怕是我,也要接受这个悲惨的命运。”
“师兄……”
灵娥颤声喊着,显然是被钟灵所打动。
李长寿眉头微皱,凝视着钟灵,道:
“前辈,还请正面回答晚辈第一个疑虑。
现如今的洪荒,虽远古、上古大能所剩不多,但也是有的,能发挥出前辈威力的高手,远不只晚辈一个。
据我所知,前辈这般先天至宝,对辈分二字其实看得颇重。”
“这个,”混沌钟钟灵眨了眨眼,笑道:“你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假话如何?”
“哇,你太帅了!
这般英武的气息,让本钟情不自禁,如果能变成软软的道躯,姐姐定要以身相许,无以为报呢。”
“还是说真话吧,”李长寿道,“免得一些高人误会。”
钟灵耸耸肩,嗓音却从李长寿心底响起:
“第一,咱看你也算顺眼,这是最基本的,在你身边应该十分有趣。
第二,你有鲲鹏和鲲鹏秘境,在混沌海中吃的开,我在洪荒之内毫无安全感,必然是要走的,但就这般回去也有点不甘心。
第三,你是我唯一确定,在不久将来就要遁入混沌海的家伙。
就跟当年天道逼迫我的那般,咱们多少有些同病相怜,我也刚好护持你一把,气一气鸿钧。”
李长寿:……
果然,刚才那什么灵性消退、遇人不淑,就是讲的故事。
“前辈若想留在我这小住,那在这小住便是。
我对天道立誓,不会对前辈有任何非分的企图,绝不会亲手催发前辈半点威能。
天道昭昭,给予见证。”
小琼峰之外雷声响过,李长寿仔细感应了一阵,心底松口气之余,暗自一叹。
送上门的至宝,说不动心自是假的。
正如混沌钟说的那般,他无论用不用混沌钟,自身均衡大道都不容于天道,自己与天道必有一次对峙……
“就这?”
混沌钟灵歪头看着李长寿,略微有点嫌弃地道了句:“怎么感觉,太随便了点。”
李长寿笑而不语,将照顾混沌钟‘饮食起居’的重任,交给了灵娥。
先天至宝爱面子,总不能直接指派混沌钟保护灵娥这个普通小金仙的安危;
换一个说辞,让灵娥做钟姐的小跟班,负责混沌钟的保养工作,那混沌钟自是‘倍儿有面儿’。
此正是:
重宝上门自解衣,长寿盘问多犹疑。
一惨二演三谈兴,终是混沌逍遥计。
小琼峰防御体系,船新版本,正式升级!
……
**师一觉睡了半年,睁眼时精神饱满、看孔萱的目光,再次充满了自信。
这两位大能旁若无人地,在柳树下相拥而立,欣赏着李长寿和灵娥精心设计、熊伶俐卖力建设的小琼峰之景,倒是觉得此地颇为相宜。
但终究,**师师命在身,还要回玄都城镇守。
——虽然此时天魔已无多,但太清圣人一天不正式召回玄都**师,玄都**师的第一要务就是镇守玄都城。
其实这也是太清保护大弟子的手段。
临离别,**师邀李长寿在小琼峰随便走走,师兄弟二人所谈所说,都是围绕封神大劫之事。
连环阵内,两人溜达着溜圈。
太阳星的光芒拉出了两人的影子,在浅浅的青草上温柔碾过。
**师负手前行,脚步走的不快不慢,似与周遭环境自然相融。
他问:“长寿,接下来的阐截之争,你可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李长寿双手揣在袖中,笑道,“帮哪边都不妥,稳妥起见还是不帮大教,只救自己想救的几人。”
“是啊。”
**师轻轻一叹,目光颇为悠远,“阐教、截教,与咱们人教不同,人教只有两个弟子,且都是人族出身,他们却非如此。
长庚,你与其站在天庭的角度,不如也站在人族的角度考虑此事。
如今天地主角是人族,人皇却是凡人之身,这必然造成时局动荡、数十年一次风波。”
“天道之意就是这般。”
李长寿道:“人族成为天地主角,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天地主角,其实就是因仙与凡的区分。
人生而羸弱,需道、需法、需灵气、需自身参悟修行,才能一步步成为仙人。
而绝大多数的人族做不到这些,只是数十年过完一生,所行之路不过数千里,所见天地只是一城之间。
如此,个体对天地的威胁微乎其微,整个凡人集体,对天地的影响,也不如两名大能斗法开战。”
**师含笑点头:“一转眼,你就已是天庭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了。”
“师兄说笑了,”李长寿含笑答着,“这天地,不会因为缺了谁而毁灭,天道与天庭也是这般。
倒是师兄,可有生儿育女,替孔萱嫂嫂解决凤族繁衍问题的打算?”
**师嘴角笑意当即凝固,瞪了眼李长寿,小声骂道:“莫要乱提这事,若是让老师听见,来了兴致,那不忒!”
呼——
一缕微风吹过,少许道韵流转。
**师双眼瞪圆,李长寿也是眉头挑动,两人心底各自凝出了一个大字。
【生】。
【帮】。
**师张张嘴,额头挂满黑线。
李长寿在旁眉头深皱,已是在思考某个很严肃的问题。
以后的大侄子或者大侄女,是类似于人族的胎生,还是类似于凤族那般的卵生?
洪荒虽然不用担心跨越物种这般难题,但大能想要后嗣,却是困扰了洪荒大能前辈们无数岁月的难题。
值得研究,优秀问题。
**师走的时候,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孔萱对此颇为担忧,传声问李长寿发生了什么,李长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话他没法说,要不要孩子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老师也只是表达一下想当师爷的美好愿望。
有逼迫**师吗?
明显没有。
李长寿本体出动,送师兄师嫂去了东天门,临走前还特意将几只宝囊塞到师兄袖中。
有没有用他不知晓,但老师让他帮忙,他也必须做点什么。
比如那七品灵丹级的心火烧,虽很难影响到孔宣和**师的心境,但也可增加一些情调、渲染渲染氛围。
摇摇头,李长寿转身就要驾云回返太白宫,但他刚走没几步,心底就泛起了少许波澜。
心念转动,开启位于太白宫的老神仙皮纸道人,打开阵法,让赶来禀告的天将入了大殿。
这天将,似是负责守卫天门的金仙将领。
他人在东天门,想必是其他几处天门有什么异样。
“报——
启禀星君,截教炼气士火灵圣母,自南天门外求见星君!”
火灵?
她来找自己作甚?
李长寿心念转动,下意识想要掐指推算,却发现自己并不是玉帝陛下,能绕过大劫看天机。
李长寿道:“火灵也是我同门师侄,请她去迎仙殿内等候,我这便过去。”
“是!”
那天将低头领命,转身匆匆驾云离开。
李长寿仔细思索一阵,还是用这具纸道人外出,本体悄然回返太白宫后院的‘大号假山’,推测着火灵前来的目的。
应该,是与南赡部洲有关……
第六百四十九章 太白小课堂
迎仙殿,顾名思义,就是天庭迎客之地,位于中天门内侧。
迎仙殿主要用来接待前来投奔天庭的洪荒大牌散仙,偶尔也会如此时这般,作为天庭正神‘正式会见’散修之地。
散修定义不同,在洪荒多指无宗门依靠束缚的独行练气士;
而在天庭处,不入天庭仙籍,都可当做是散修。
李长寿要用迎仙殿,负责管理此殿的神官颇为紧张,他们前前后后来回奔走,又是洒水又是插花,让各处看起来大气又不失雅致。
半个时辰后,火灵圣母先被引来此地,她左看右看,略有些拘谨。
火灵修的是火之大道,最喜着一袭红裙,身形在薄裙衬托下颇为迷人,却也是一位顶美的仙子。
那天将客客气气地拱手道:“还请在此稍候,星君大人稍后便来与仙子相见。”
“多谢,”火灵圣母还了一礼,倒也毫不扭捏,径直坐在了就近的圈椅中。
待那天将去殿外等候,火灵圣母也略微松了口气。
这次来天庭,让火灵圣母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尤为明显,在她踏入天门的瞬间,下意识开始思索,自己若是遭了埋伏该如何后撤。
但得出的结论,却是退无可退。
浓郁的天道之力、摆在明面上的‘仙人大阵’、浩浩荡荡又似无穷无尽的天威,让火灵圣母不断泛起后退的念头。
她的实力,放眼洪荒三界,也应当不算低了。
天门之内,巡逻天兵随处可见,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天兵天将的面容上,洋溢着一种从容淡定,仿佛他们并非只是真仙境上下的道境。
走出了虎虎生威,走出了天仙的气度。
这才多少年?
火灵心底感慨不已,又想到了刚刚那名天将提及‘星君’二字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敬重与敬畏……
忽然间。
“拜见星君大人!”
“拜见星君大人!”
“哎,不必多礼,几位将军辛苦,暂且歇息。
殿外突然传来些许对话声,火灵圣母连忙站起身来,朝李长寿迎去,对李长寿做道揖行礼。
“火灵拜见长庚师叔!”
“嗯,”李长寿含笑摆手,“不必多礼,来这边坐下说。”
言罢,李长寿与火灵圣母就近入座,也不分什么宾客、主次。
他用的是老神仙面容,嘴角含笑、慈眉善目,眼底带着几分询问,又似乎在说‘不必着急’。
祥和的道韵弥漫开来,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火灵圣母发现自己道心舒展开来,那份在天庭感受到的压迫感,已是悄然消逝。
这……
才多久?
自己怎么连长庚师叔的纸道人都看不透了?
火灵圣母其实与李长寿打过几次交道,那时李长寿的‘常驻办公地点’是安水城海神庙后堂,通天教主的画作之下。
当时,金光圣母对赵公明老大哥芳心暗许,又自忖教内身份地位、自身道境差距,多年不敢开口。
李长寿因云霄仙子之事,在截教成功树立起了‘情感导师’的形象。
当时陪金光来的,便是火灵圣母,李长寿还给了火灵圣母一些锦囊妙计,后来也总算让金光得偿所愿,与赵公明老哥试试能否成为道侣。
此事的结果,却满是遗憾。
洪荒之中的情感,也并非儿戏,两人相处不合、找不到道侣的那种感觉,也没必要搭伙过日子,故告一段落。
与金光圣母失败的情感体验,却让赵公明打开了心房,有了那么一点躁动。
后来,才是赵公明与金灵圣母暗生情愫,暗中结成道侣,到现在还未对外公布。
——金灵圣母乃截教内门大弟子,截教名义大师姐,排位仅次于多宝道人,人狠话不多、暴躁上头姐,持有诸多重宝。
金光圣母乃截教外门弟子,十天君组合唯一女仙成员,排位百名开外,属于碧游宫圣人弟子们开会,可去、可不去的类型。
火灵圣母乃多宝道人的弟子,与金光交好,本领尚在金光圣母之上。
故,李长寿挑选话题时,说的是:“金光师姐近况如何?”
“已是走出来了,”火灵抿了抿嘴,“而且,公明师叔与金灵师叔……金光师叔是明白的,自也不会多念着了。”
“性格不合,这确实是无解的难题。”
李长寿摇头一阵感慨,见氛围已经带起来了,就直接问询:“师侄突然来寻,可是多宝师兄有要事叮嘱?”
“这个,并非……”
火灵圣母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唇,又瞄了眼大殿的出入口。
她传声道:“师叔,此次师侄是为求助而来,也是为了找您取取经。”
“哦?”
李长寿表情流露出几分疑惑,笑道:“可是有什么不懂的经文典籍?这个我怕是指点不了。”
“并非是为修行之事,嗯……”
火灵圣母本是痛快的性子,此刻却有些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半天才表达清楚来意。
与李长寿所料无二,便是为了南赡部洲之事。
此前,火灵圣母与闻仲,这两位截教三代弟子的领头羊,被派去了南洲搜集世俗王权更迭之讯息,并找机会在南洲立足。
这算是截教面对封神大劫的积极应对之法。
可火灵与闻仲都是炼气士,平日里在山里修行惯了,就算悟性惊人、才思敏捷,去得世俗之中,也被那什么三公九卿大宰礼祭搞的晕头转向。
火灵圣母低声道:
“此时弟子还有些搞不懂,商国到底是怎么个用人之法,这大劫又是如何运作的。
师尊推算到,大劫对应南赡部洲凡人王权更迭,也就是有新王兴起、旧王退却,可如今的商国如日中天,在商人聚集之外,还有足足八百诸侯方国!
这谁能说得准,到底是谁取商而代之?
且商国如此强盛,何来衰败之迹象?那王权更迭,到底是王朝破灭,还是其内夺权,又或是一场如同四海海族那般的叛乱?
弟子,当真有些糊涂了。”
“哈哈哈哈!”
李长寿抚掌大笑,火灵圣母抬手理了理耳旁发梢,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划过少许红晕。
“师叔,您莫要取笑弟子了……”
“咳,让你一个极少进入世俗的上古炼气士,去琢磨这般事,当真有些为难你了。”
李长寿笑道:“商国的体制,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但一时半会与你言说,也难以说明白。
我且问你,你是想琢磨今后哪个方国会兴起,还是想问如何在商国立足?”
火灵圣母笑道:“这些却都想搞明白,若是师叔您能指点弟子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天机不可泄露。”
李长寿缓声道:“你如果想了解这方面的消息,那我可详细与你言说。
不过在此之前,你先要弄清楚,你在商国立足,意义何在?”
“这不就跟此前那些中神洲仙宗干预南洲俗世差不多吗?”
火灵圣母正色道:“弟子是想,先在商国有一定的影响力,最好能在有需要时,干预到人族人皇做出与大劫有关、对我截教有利的判断。
只有掌握住时局变化,摸清楚大劫运转的方向,才可在大劫之中截取到那一线生机。”
李长寿轻吟几声,笑道:
“你这般想法,却也是颇为聪明。
只是,在天庭言说如何影响当代人皇,这若是被人听去,那可是挑衅天庭的大罪了。”
火灵圣母忙道:“弟子只是想助我截教渡过大劫,绝无任何操控人皇的想法!”
李长寿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随后坐在那陷入沉默。
他在想,该如何提点截教此事,又在想这里面有多少天道推动的因素。
让他这个监考老师给点答案,火灵圣母当真也是敢想敢为。
若这般,自己也可顺势做些布置。
“火灵,此事干系不小,若我单独给你指点,又会被人说我有意偏袒。
这般,我做个安排。
三日后,我会下凡一趟,为阐教和截教各两名三代弟子,详细介绍有关凡俗的一系列能说的问题。
哪怕是要下棋,也要提前定好规矩。
且稍后应当还会有一件大事要公布,我需去玉帝陛下那确认一番。”
火灵圣母顿时有些犹豫,轻声问:“长庚师叔,此事也要带上阐教那边的弟子吗?”
“自然,”李长寿笑道,“公平正义,是天庭矢志不渝的追求嘛。”
火灵圣母有些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己这一趟天庭之行,非但没在这位师叔这里拿到什么好处,在一定程度上,还帮了阐教……
罢了,总归会比自己与闻仲师弟如无头苍蝇般乱转要强得多。
与阐教有同一个.asxs.,他们截教又怕什么?
争就是了。
“火灵多谢师叔指点迷津!”
火灵圣母起身做了个道揖,“那弟子就去俗世候着了。”
“善。”
李长寿温声道:“三日之后午时时分,我自会在商国国都现身,届时还会带一二好友,以及商国的先祖。
但我只会对你们介绍凡俗的情形,不会有任何提示或者提点。”
“嗯,弟子明白!”
火灵答应一声,与李长寿告辞而去。
李长寿还叮嘱她,让她莫要忘了将此事禀告去玉虚宫,毕竟事关教运,再小的事也不能轻易下决断。
火灵圣母面色郑重地应了下来,心底倒是多了少许期待,匆匆告辞出了迎仙殿。
李长寿也并未多耽误,径直赶去凌霄殿中,与玉帝陛下禀告此事。
玉帝自是没什么异议。
让阐教与截教了解凡俗权力的构成,也有助于减少凡人伤亡。
此前玉帝曾去紫霄宫拜见道祖,请来了道祖法旨,护持大劫之中的无辜生灵。
那道道祖旨意,此刻就在通明殿,只要时机成熟,随时可以颁布。
“长庚觉得,这次时机是否合适?”
“此次不宜大张旗鼓,相当于给截教和阐教提前透个信,”李长寿沉吟几声,“这旨意,在杀劫真正爆发前夕颁出,效果应当最好。”
“那就听长庚爱卿的,”玉帝陛下含笑答应一声,又详细问了李长寿有关‘下凡开讲座’的详细讯息。
荃峒元帅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于是,三日后。
李长寿的纸道人出现在南天门附近,驾一朵白云,带着数道身影朝凡俗落下。
他身旁站着的,自然就是玉帝化身、荃峒元帅,身后则是龙吉与有琴玄雅,一行人收敛气息,朝商国国度缓缓落去。
李长寿故意显露出一缕气息,很快就得来回应,数道流光自城外两个角落掠起,化作了两男两女。
截教来的,自是火灵与闻仲;
阐教一方来的,却是身着便装的杨戬与一位阐教不重要的玉虚宫女仙。
双方从两个方位而来,见面后立刻对李长寿行礼,口称师叔。
李长寿含笑应答,主动为他们正式介绍了身旁的‘洪荒秩序资深专家’荃峒元帅,以及‘商国开国先祖’有琴玄雅。
荃峒见多了大场面,这般情形只是含笑点头,任凭李长寿调侃。
但有琴玄雅……
她似是略微有些紧张,在李长寿介绍完了她与商国王室的关系,就主动解释一句:
“我幼年便入了人教仙宗修行,商国先祖只是我侄儿。”
七八双目光汇聚而来,等待着有琴玄雅的下文。
有琴玄雅却是颇为认真地点点头,走回了李长寿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李长寿大概能弄懂有毒的脑回路,她刚才的意思,其实是……
本仙之前,没嫁过人。
“走吧。”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咱们各自变化成凡人模样,在这大城中走走看看。
有关凡俗王朝体制与官职,我会详细与你们介绍,你们也可将今日听闻,悉数禀告给各家师兄师姐。
说起这商国之制,就不得不从上古人族崛起后开始慢慢说起……”
……
与此同时,就在这座大城的某个偏僻酒屋中。
“唉。”
顶楼雅间,一名青年‘剑客’低声叹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对着窗外出神。
一个仙人,在凡俗混成这般模样,当真!
李靖又叹了口气,看着桌边立着的佩剑,想着此间遭遇的种种,一时间竟颇有抑郁郁闷之感。
他自度仙门下山闯荡后,先是回返陈塘关,将陈塘关外围的妖王驱逐、封印、斩杀,在自己爹娘老坟前守孝三年。
李靖念着太白星君的提醒,思索着‘修仙反馈家乡’、‘变强守卫家乡’的办法,在陈塘关附近行侠仗义、惩处歹恶。
本来,他也算逍遥自在,在陈塘关方圆数千里都是威名赫赫,找寻着自己下山之前,曾听门内长老提到的机缘。
然后……
他真的遇上了。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李靖站在竹林的树梢上静静而立,隐藏身形,等待着一股劫匪现身行凶。
就是那么不经意间,那名女将军骑着马,在他视线边缘英姿飒爽地奔驰而过。
起初李靖并未在意此事,只是觉得那少女的五官面容颇为好看。
自那之后,道心莫名就开始想起这个少女;
等李靖回过神来,已是发现,自己道心竟然都被此影响。
情根深种。
她到底是谁?是驻守边关的女将,又或只是喜欢那般装束?
半年多来,李靖在茫茫人海寻找着,每次都像是寻到蛛丝马迹,但线索又总会莫名其妙的断掉。
一直到昨日,他到了商国都城,这人间最繁华之地,心底默默起了念头。
若在此处寻不到那位美丽的姑娘,自己就斩掉记忆,回山中修行百年,再来凡俗闯荡。
“唉,再找找吧。”
李靖又看向窗外,实际上却是将仙识缓慢延展开,找寻着这座大城每一个角落,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身形,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姻!
“星君大人?!”
李靖一个激灵,酒意瞬间消散。
眼中燃烧起了希望之火,扔下了几枚商国通用的钱币,身形化作流光直奔西城门!
度仙门长老的叮嘱犹在耳旁,他这次就要对星君大人展示,自己通过星君大人留下的典籍,所悟到的精髓!
《父亲》!
第六百五十章 父 亲 在 上!
商国国都,一条主干街路上。
李长寿保持着白眉白发的老神仙模样,端着拂尘缓步前行,在他身后左右,便是一群‘年轻男女’。
按李长寿刚刚的要求,所有仙人都收敛了自身气息,但并不隐藏自身行踪。
仙子们将那些,一看材质就不属于凡俗的衣裙换成了稍显普通的长裙,有琴玄雅也不例外,换上了青白相间的襦裙,长发也从一贯的酷爽马尾,改成了云鬓流发。
荃峒、杨戬、闻仲也是身穿便装,毕竟也没人看,随便穿穿就是了。
只是换了装束、隐藏气息,这一行人还是太过扎眼。
故,李长寿施展了一些小术,又故意借着这般法术,将自身气息和道韵,在天地间扩散开来。
让凡人不知这一行为何人,只当是有大学者来王都游学;
又让满天仙神、天地间的大佬都可知晓,他在公平对待阐截两教,给予相同的讯息。
这基本等同于一场作秀。
李长寿抵达此处时,自然注意到了李靖的踪迹,本着关照人教弟子的原则,李长寿主动给了李靖些许提示,想让他过来扩个列。
但李靖好像只顾着喝酒消沉,没注意到这些小动静。
还好,当李长寿要对李靖直接传声提醒时,李靖总算注意到了他们一行,兴冲冲地就跑了过来。
嗯,后生可教,就是略显毛躁。
未来的天庭兵马大元帅、托塔小李子,还需要好好打磨、多些磨砺。
太白星君,老磨砺师了。
当下,李长寿想着李靖向前问候、简单打个招呼,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还能一句话翻了天不成?
故,李长寿继续用平和的语调,说着人族历史,讲述着商国的权力构成,以及南赡部洲俗世的社会矛盾……
“自黄帝大胜蚩尤后,人族两个大势已无法更改,仙凡分离、诸部落各自发展。
这两个大势中,存在一种互相促进的关系。
正是因仙凡分离,凡人难以克服遥远的距离,部族之间的关联渐渐减少,这就让人皇的统治缺了关键基础,政令不通达、荒僻不知王。
仙凡分离是逐步完成的,所以我们能看到,从上古末期、以及近些年夏国没落后,人族凡俗呈一种不断退步的态势,这其实是仙凡分离所导致的必然。
到了商国,稳固的消息传递方式,成为了商国能统治大批疆域的基础。
只是政令的传达,还需较为漫长的过程,这就决定了商国大片疆域之外,都是以方国自治为主,对商王臣服,固定的岁月上贡拜见,不上贡就代表反叛,商王就会派兵攻打。
商国其实有两个概念。
首先是以这个王都为中心,辐射南赡部洲六分之一的疆域,这是以商人为主的商国核心区域,可以理解为最大的方国。
而在这之外,都是对商国臣服的诸侯,号称八百诸侯国,由东西南北四伯侯领衔,也有大小等级之分。
这就是商王朝。”
火灵圣母面露恍然,笑道:“若是在这八百诸侯中,有一家发展壮大,取商国的中心位置而代之,便是新的王朝,也就是天道预示的王朝更迭吗?”
“大抵是这般。”
李长寿含笑道了句,给了火灵圣母一个赞赏的眼神,后者莫名……
还有点小骄傲。
闻仲问道:“那师叔,商国内部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不是以商王为尊?”
“自是以商王为尊,又非单纯以商王为尊。”
李长寿故意卖了个关子,带着他们继续逛荡,缓声说道:
“商王是整个商国的权利核心,但在这个核心周围,还有很多制约因素。
诸大臣、女祭团、王室势力,甚至各处方国,都在制约着商王的权柄……
不然他岂不是要上天?”
众仙顿时一阵轻笑,有琴玄雅、荃峒的目中满是光彩。
便是刚跟李长寿接触的闻仲与那不重要的阐教女仙,此刻目中都满是敬佩。
也就……
‘星君大人为何在讲商国之事?’
李靖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街角,低眉顺眼、等待着李长寿一行人走过此地,心底略微有些犯嘀咕。
真要这么干?
为何总有那么一丢丢,感觉此事不妥?
但仔细琢磨,自己下山前,几位太上长老的叮嘱,也是颇有道理、无懈可击。
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个问题!
【太白星君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关照?!】
李靖坚信,普天之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意,也没有毫无缘由的给予。
长老们托关系去地府查过了,他李靖上辈子、上上辈子、前面九世,都没做什么拯救洪荒的壮举,也跟人教没什么交集。
甚至,倒数第五世,还做过一头驴。
出身‘贫贱’的他,到底为何能屡屡得到太白星君的垂青?
当年去度仙门拜师,本是不够资格拜入度仙门的自己,为何能被太白金星花费大力气,开辟出气运收徒的新门路,将他接入度仙门?
又为什么,已故掌门的转世身,昆仑山炼气士郑伦,会对前去拜访的自己,说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一切,都是太白星君的照拂。
太白星君一行,距离自己不过十多丈了。
李靖深深吸了口气,端正身形地站在那,收起手中佩剑,双手压着长袍,目中只剩最后的犹豫。
‘唉,李靖啊,你要识抬举。
太白星君虽是度仙门出身,但度仙门给他的,只是给随便一个普通弟子的关怀,他给度仙门的,已是太多太多,对度仙门不存在亏欠。
更何况,为何这么多弟子、这么多门人,星君独独指点你?
还给你这么多暗示你的讯息?
你若是女子,我等自不会做这般猜测,星君大人也只是个一千多岁的年轻道者,心底有一丝丝浮动躁动,咱们都理解。
但你是个男子啊李靖。
你看看星君大人留给你的那些书籍,你就真的不懂吗?
太清在上,你在星君大人面前还摆什么身架,本身也比星君大人小了许多寿岁!’
李靖:……
十丈、九丈,星君大人距离巷口越来越近。
李靖心底浮现出了,那几本书册之名,以及书册内一行行苦口婆心、详细阐明为父之理的字迹。
《父爱如山》;
《如何做一个成功的父亲》;
《做一个有耐心的好父亲》。
李靖啊李靖,你如今的一切,你的仙缘,都是星君大人给的。
星君大人都已明示了,他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洪荒常识也有大能极难生育后嗣这一条……
星君大人待自己不薄啊!
甚至,星君大人已走过了九十九步,就等他主动一步,星君大人是天庭重臣,是如今天地间的大能大神通者,是能跟圣人博弈的狠人,总归是要点面子的。
爹、娘,孩儿并未忘却骨肉血亲;
伯、婶,他李靖之所以能与二老相遇,终究是因星君大人的安排。
三丈!
李靖突然睁开双眼,目中满是坚定,那坚毅的面容上,此刻闪耀着荣光。
踏步向前!
无所畏惧!
大恩无以为报,自当遵从心意!
他今天,就要做一件大事!
李靖大步流星冲出巷口,本就早已被几位仙人注意的他,此刻全然不顾,直接在人流之中穿梭而过,目光坚定地注视着李长寿的面容!
李长寿心底正自狐疑,不知李靖为何‘怒意勃发’,自己好像没做过什么对不住这家伙的事,那殷家小娘子也安排妥当了,月老打的是龙凤和鸣大死结,就差一点磨难……
噗通!
李靖突然单膝跪地,对着李长寿抱拳、躬身!
李长寿下意识就要闪躲,本要出手的几位仙人也停下动作,而下一瞬……
“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李靖单膝改做双膝着地,身形匍匐低头叩首,动作无比坚定,透露出他刚强的心志。
就是,他刚刚喊的……
父?!
李长寿纸道人顿时一懵,身后的有琴玄雅、火灵圣母、某阐教女仙动作整齐的歪头。
闻仲见状面露思索,杨戬却是皱眉不语。
荃峒眼中满是亮光,肩头还撞了下李长寿的纸道人,表情似乎在说‘可以啊,不声不响整了这么大的儿子’。
李长寿:……
就,就很方。
这算什么状况?未来哪吒的老父亲,突然就拜自己为父亲?!
这特酿的找谁说理去!
这要是传出去了,李靖姓李、他李长寿也姓李,化名都是李长庚,这里面的事完全说不清了!
云霄误会了怎么办?
挂念着跟自己生儿育女的灵娥岂不是又要哭鼻子?
这万一老师在注视着此时情形,按老师对抱徒孙的热切之心,说不定就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收字!
这李靖,看着浓眉大眼人畜无害,怎么还能有这一招认父?
你丫若是洪荒版的吕布,这是不是可以按谋杀论处了?
镇定,镇定。
近百年来,李长寿道心第一次泛起这么大的波澜,那真是平地一声惊雷。
他缓声道:“师侄……”
正此时!
一缕道韵流转,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感悟,感悟又凝成一个大字。
【收】。
师兄你冒充老师当真以为自己认不出来吗?!
蓄意报复!
李长寿嗓音不停,继续道:“这是作甚?师侄还请起身回话,贫道尚是……咳,如何就成了你父亲?”
侧旁荃峒自李长寿的‘语气重词’上,已是明白这李靖与自家爱卿毫无血缘关系。
身为天帝,在这种时刻,必须坚定地站在维护自家大臣的立场上。
荃峒笑道:“这位李靖贤侄,你直接开口喊父亲,很容易让人误会。
你要称呼义父,义父。”
李长寿刚露出的笑脸瞬间凝固。
李靖如梦初醒,起身后再次叩首:“孩儿拜见义父大人!”
李长寿刚想再次回绝,心底却真真切切泛起了太清道韵,这次倒是凝成了三个大字。
【也不错】。
这……
他下凡开个小课堂,莫名其妙就认了个儿子?
李靖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念头?莫非自己看错了李靖心性,这家伙表面浓眉大眼老实巴交,心底小算盘打的飞起?
呃,莫不是自己给他的书籍,让他有了反向理解……
罢了。
李长寿凝视着李靖的背影,心底还是计较着再观察观察。
这家伙的天庭兵马大元帅之职,稳得雅痞。
于是,半个月后。
……
“哎,听说了吗?太白星君收了个义子名为李靖。”
“道友刚出关?洞府没通信?这都是几天前的聊天了,那李靖说是义子,说不定就是太白星君无法正面承认的亲儿子。
不然,他为什么姓李?”
“为啥不能承认?”
“云霄仙子可是太白星君的道侣,你忘啦?云霄仙子那是什么身份地位、法力神通?太白星君不忒顾忌云霄仙子的面子?”
“嘶……细思大有文章啊。”
昆仑山,酒宴上。
天庭御用广口瓶,人教圣人记名弟子,讲究真人度厄,刚来此地不久,听闻了这些消息,就驾云匆匆回返自己洞府。
八宝洞内,度厄喊醒正努力悟道的徒弟郑伦,将此事详细说了一遍,问郑伦:
“徒弟啊,这事你怎么看?你前世记忆都恢复的七七八八,可记得李靖跟长庚师兄有什么关系?”
“这个……”
郑伦沉吟几声,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回忆之色,过了一阵才沉声道:“八成,还真是亲的。”
“哦?当真?”
度厄真人双眼一阵放光。
“师父您这事可别往外说。”
“放心,放心,为师守口如……细嘴儿带塞儿琉璃瓶!”
“李靖是如何成为师父您的记名弟子?这背后,其实都是长寿在暗中安排,甚至为此还搬来了测运法宝。
对李靖,长寿是真的上心。
尤其是一点,师父您知道吗?
当年长寿叮嘱我,给李靖安排一双寿元无多的真仙境道侣,作为李靖寄养之地,而且要求那真仙境道侣,给与李靖最多的温暖,让李靖感受到家之暖意。”
“真假?”
“对上了,”郑伦目中满是感慨,“全对上了。”
顿时,郑伦甚至还有豁然开朗之感。
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师父,此事千万别往外说,这都是弟子这个前任度仙门掌门才知的隐秘……哎,师父呢?
师父!回来啊师父!会出仙命的师父!”
与此同时,三仙岛上。
“跪下!”
云霄一声轻喝,琼霄碧霄双腿一软,下意识就跪了下去。
刚被她们两个为难的李长寿在旁满是苦笑,自袖中拿出一本从地府借来的生死簿分簿,上面有天道记录的李靖身世。
虽然云霄应该不会人云亦云,但稳妥起见,还是过来一趟为妙。
少许心神落在纸道人身上,扫一眼李靖此时的状况,李长寿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
这家伙,也是有福了。
这是第十几次了吧,有个高手路过,拍拍李靖后背,慈眉善目地道一句:
“这位陌生的道友,这个后天功德灵宝是你掉的吗?
哦,不是啊,它与你应当有缘法,不如就赠与道友,结个善缘。”
洪荒;
异常真实。
第六百五十一章 节 奏 大 师
这李靖,到底咋回事?
三仙岛云霄闺阁中,李长寿负手来回踱步,目中满是疑惑不解。
云霄静静坐在一侧,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见李长寿始终有些放心不下,便道:
“莫要烦心了,这终非影响大劫走势的大事,我自是都信你的。”
“这不一定是什么小事。”
李长寿缓声叹了口气,走回自己刚才所坐的位置,与云霄相隔不过三尺。
她那独有的淡淡清香,让人有些心驰神往。
李长寿道:“李靖此人,我还是知晓的,他自年幼入度仙门,身有大气运,命格有大将之相,倒也非刻意取巧之人。”
“取巧……”
云霄细细品着这般话语,笑道:“你这般一说,此事还需好好应对。
若是旁人想在天庭混个差事,或是借着你的名义招摇撞骗,那便有些不妥了。”
“这个倒是不会,李靖之事,着实是赶巧了。”
李长寿有些欲言又止,略微犹豫,还是未将心底之事讲出来。
莫要让她太过担心了。
他对李靖百般关照,终究还是为了与天道博弈。
此时的想法,对比当时已经有了许多改变,但在这次商国王都事件之前,李长寿一直觉得,自己对李靖的改造,应该算是一步妙棋。
万万没想到……
李靖竟然能想歪到这般地步!
估摸着,度仙门的长老们,也在这个过程发挥了一些微妙的作用。
唉,早知今日,已经潜移默化改变了李靖原本的性格,自己还去玩什么‘黑衣人教学’作甚?
有时稳着稳着,也确实容易画蛇添足。
“后续处置也有些麻烦,”李长寿看着桌上的生死簿分簿,“此时对外越解释,就越会让人觉得是在掩饰什么。
舆论……众生之口,大多只会说他们自以为之事,事实和真相如何,对参与其中的生灵并不重要。
他们要的,只是参与其中的存在感以及得到关注的满足感,仅此罢了。”
云霄思索一阵,笑道:“怎得突然变得这般高深了?”
“一直利用众生之口做算计,有些感慨罢了。”
李长寿瘫在椅子中,缓缓叹了声:“初为人父……怪不好意思的。”
云霄掩口轻笑,继续品读手中书卷。
李长寿闭目养神,心神开始在各处纸道人挪移。
稳妥起见,他还是要将此事原原本本调查清楚,看其后是否有谁的算计?
若真是李靖故意而为,他也不介意将这家伙加急回炉。
此风,绝不可长。
暂不提李长寿纸道人回返度仙门,且说此时的凌霄殿。
高台下,木公和几位天庭正神有些担心地看着高台上的白衣玉帝。
“木公,”有老神传声问询,“陛下这都笑了半个月了,可是有什么喜事?”
“娘娘又有喜了?”
“哎,休要乱说!”
木公瞪了眼说刚才这话的老神仙,传声道:“咱们是天庭正神,天天正事不干,就盯着陛下的家事作甚?”
几位老神仙一阵嘿嘿,凑巧玉帝陛下摸着嘴角笑出声来。
凌霄殿内的氛围顿时无比愉悦。
“木公啊,”玉帝招呼一声,东木公与几位正神连忙向前听命。
“老臣在。”
“你说,这李靖到底有没有可能,会是长庚爱卿的子嗣?”
“这……”
木公沉吟几声,言道:“依照老臣对太白星君的了解,他并非那般故意隐瞒子嗣的品性,而且,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嘛。
现如今各处都在传,说太白星君因忌惮云霄仙子,才将李靖刻意瞒下,这更属无稽之谈。
陛下,依照老臣之见,咱们不如正式颁一道旨意,纠正现如今洪荒之中所传之事。”
“木公所说,却也不错。”
玉帝轻吟一二,将手中做样子用的奏表放下,目中满是笑意,言道:“李靖究竟是不是长庚爱卿的子嗣,这其实不必深究。
清者自清,长庚为人吾自信得过。
但如今,长庚也算认下了李靖作为义子,咱们不如就在此事上做文章,将传言一举扭转。”
“陛下英明!”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凌霄殿外传来一声疾呼,却是李长寿的纸道人驾着白云径直入殿,在殿中位置才跳下云头,疾步向前。
“长庚爱卿来的倒也是时候,”玉帝笑道,“此事如何处置,自是你来决断。
啊哈哈哈哈!”
木公向前与李长寿互相见礼,其他几位老神仙各低头称一声星君。
李长寿含笑答应几声,就立刻收敛笑意,将自己在云霄那里用过的一套说辞再搬出来。
此时无论做何解释,都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李长寿苦笑道:“当真没想到,李靖会有这般误会,这也是小神之失误。
算计的太多、太满,反而不妥。”
玉帝问:“那爱卿觉得,此事可还有澄清的必要?”
“自然是有,”李长寿正色道,“这看似是小神的私事,其实很容易引发一种不良风气。
各处称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之号应出自于血脉亲情。
若李靖之事为人所误会,洪荒欲得利者,皆去拜高位者为父,此如何是好?”
玉帝笑道:“倒也不至于如爱卿所说这般严重,李靖与你也是颇有渊源,换做旁人也无法适用。
不过爱卿既有这般担忧,那便放手施为。”
李长寿心底一叹,却是将天庭在此事该做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其实也简单,天庭开始保持沉默,待时机成熟再出声。
随后,李长寿就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操作。
他的思路很简单,就是【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当洪荒无关生灵都想看自己热闹时,将这把火烧起来。
这次,李长寿凭借新型纸道人亲手操刀,身影活跃在各大坊镇,开始传出一条条消息。
最开始,是‘纰漏’一系列事件细节,由‘度仙门’传播第一手资料,塑造李长庚与李靖的‘父慈子孝’。
此时,李靖站了出来,对外高呼自己身世,并为自己一时冲动造成了误会向各方致歉。
顺带着,他解释了当日的情形,言说自己已被宽容大度的太白金星收为义子。
然后……
李靖几乎被路人甲乙丙说服,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被寄养在了陈塘镇中,一切都是义父大人的计划。
待此事关注度稍退,消息开始引向了另一个劲爆点——李靖之母。
各路小道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有关李靖之母的猜测,从最开始的‘人教仙宗弟子’,到‘天庭女战神’,再到‘女妖精’、‘万魔之母’、‘罗睺的公主’、‘域外天魔’等等……
最开始的八卦消息,开始朝着悬疑惊悚方向发展,在洪荒各处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风潮。
然而,这次风波持续的有些太久,每日都有新消息各处传出,让不少炼气士开始起疑。
“为何感觉有人在背后推动,刻意抹黑太白金星?”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不靠谱。”
“应当是有人拿义父义子之事夸大其词,故意让太白金星身败名裂,甚至去算计太白金星与截教的关系。”
一小拨炼气士觉得自己透过迷雾发现了真相,开始反驳出现的各类消息。
而随着时间推移,此事关注者越来越少,大多炼气士已是察觉到了其中异常,将这当做了一则笑料。
这时,天庭对外正式发出通告。
在征得李靖同意后,将李靖的出身详细公布了出来,并宣布严惩恶意造谣、抹黑天庭正神形象者。
李靖立下天道誓言,证明自己与太白金星绝无血缘关系,只是因太白金星对人教弟子格外看重,心中感念,故拜为义父。
李长寿祭出杀手锏,在太白宫举办一次酒宴,请来了各方仙神,正式收李靖为义子。
一场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李长寿这一波操作下来,自身反倒是收获了一波没什么用的名望,得了‘关照晚辈’、‘宽宏大量’的仁义之名。
而这三界的悠悠之口也各有所得。
谈论此事时吸引来旁人侧目,得的是嘴上的体验;
自以为看破迷雾看到真相者,得到的是心底之优越;
修仙枯燥者凑了个热闹,调剂调剂自身情绪。
随着太白宫中仙宴结束,此事也算告一段落,李靖之名以他从未想过的方式,传遍了洪荒各处。
又几日后,商国国都旁,两名青年道者一前一后在郊外林间散步。
“李靖啊李靖,你可当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李长寿感慨一声,自知此前闯祸了的李靖面露尴尬,羞愧到不能自已。
“义父……”
“人后还是喊我师叔吧,你是度厄师兄的弟子,我入门比度厄师兄晚了多年。”
李长寿摆摆手:“咱俩外相年龄如此相近,你还真喊的出口。”
李靖低头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太上长老当真是害苦了他……
“师伯,”李靖道,“此事可让云霄前辈介怀?若如此,是否需我去云霄仙子面前当面立誓?”
——李长寿与度厄真人互称师兄,以作谦让,这才有李靖一声‘师伯’的称呼。
“不必,她从最开始就没相信你我之间能有什么牵连,”李长寿叹道,“这段时日我也暗中查清了,源头在那几位度仙门长老身上。
他们误会了,此事也就只能如此了。
不过李靖,你今后一言一行,都会被人当成是我在授意,万事需谨慎,莫要生事端。”
李靖立刻做道揖,低声道:“弟子定会谨言慎行,绝不给师伯抹黑。”
“唉,这叫什么事。”
李长寿笑叹一声,招呼李靖一同前行,主动将话题带到了陈塘镇上。
“李靖,你在家乡斩妖除魔,可有收获?”
“回师伯,弟子收获并不算多,”李靖正色道,“只因弟子发现,这妖族似是永远无法清理干净。
灵气存,生灵存,家畜野兽、飞禽虫蛾、鬼怪残魂,都可化作妖物,害人性命。
尤其是陈塘镇面向东北方向的东洲大地,与东洲又存了广阔的山野荒林,总有大妖迁徙而来。
陈塘镇能短暂安稳,难以长治久安。”
李长寿问:“你可想过如何解决现状?”
“师伯,弟子愚钝,”李靖低头道,“所想到的法子,也就是布置阵法等等,但灵石耗损却远非陈塘镇能承担,也非长远之计。
师伯,您可有什么计策?”
李长寿笑道:“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我便长话短说,只与你说该如何做。”
“谢师伯关爱!”
李靖颇为激动地拱手道谢,李长寿整顿了下思路,开始缓声道来:
“首先,是要借运。
陈塘镇地处偏僻,一直也游离于商国统治之外,虽有商军涉足过此地,但现如今却是政令不通,无法得人皇气运庇护,以至于妖魔作乱。
你可以做个牵头人,将陈塘镇方圆千里之地的凡人聚集起来,立一座大城,或是造一座雄关。
而后再对商王称臣,借人皇之运。
其次,是将陈塘镇的名声打出去,这就要你在家乡久驻,树立起陈塘关抗妖之地,令妖族闻风丧胆,自可护卫一方周全。
再有,我会以天庭之力暗中助你,让你做起这些事来不会有太大阻力。”
“多谢师伯!多谢师伯!”
李靖向前抢了两步,转身对李长寿连连做道揖。
李长寿笑着摇摇头,示意李靖跟上,开始就自己刚才的话语详细聊了起来。
小半日后,李靖眼底迷茫尽退,踌躇满志、恨不得现在就去伸展一番拳脚。
李长寿话音一转,笑道:“师侄可是有了心上人?”
“您怎么知道……呃,这个,”李靖顿时一阵挠头,“其实也非心上人,只是见到了那位姑娘一面,却也不知她芳名如何、如今在何处。”
“给。”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玉简,塞到了李靖手中。
“殷姑娘有关的讯息都在此地了,我也总不能白被你喊几声义父。
记得,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能用仙法动强。
能否打动玉人芳心,全看你自己了。”
李靖精神大震,抓着那玉简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整个人飘飘忽忽,双脚都有些不知大地为何物。
李长寿拍拍李靖肩头,大笑几声,迈步朝前方大城而去。
这城,也有一个殷字。
走了几步,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以后,岂不是名义上成了金吒木吒小哪吒的爷爷?
洪荒大型伦理剧《吒儿》,莫不是会成为小型娱乐片《爷爷去哪儿》?
这……
李长寿嘴角疯狂抽搐了一阵。
算了,别想这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条条大路通紫霄。
还是按自己计划,先混个商国大臣,提前在几十年后才能出生的帝辛身旁布局一番再说吧。
要不要去苏妲己那边,监视下苏妲己的曾爷爷?
这个倒是没必要。
毕竟‘祸国殃民妖妃妲己’中,苏妲己只是一具美丽皮囊,内里的神魂是狐女小兰。
唉,还有姜尚前世与小兰的关联。
这封神杀劫,关系还真有点乱。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别笑啦,你都笑了这么久,还没笑够不成?”
玄都城,城中刚建不多久的雅致庭院,后院暖阁的软榻上,**师笑到一阵捶床。
孔萱嗔道:“你师弟费了这么大力气,才算将事态平息下去,你还在这如此大笑,当真有些不像样子呢。”
“哎,你不懂,”**师笑叹,“能见到长寿吃瘪一次,当真不容易。
你也自太极图上见了,那李靖现身跪下喊父亲,长寿都愣了,当时他表情,是这样……欸?
哈哈哈哈!”
孔萱也轻笑了几声,而后目光款款地看向**师,小声道:“说起此事,你不想做父亲吗?”
**师笑声戛然而止,正色道:“这主要是随缘,咱们随遇而安,不能强求。”
“我自是知道的,夫君~”
**师顿时哆嗦了下,嘴角露出淡定的微笑。
怕甚,惧甚?
大道耳。
第六百五十二章 做官这件小事
这大商,问题也太多了点。
李靖认父事件,三年后。
李长寿的本体坐在丹房前,手中摇着一只蒲扇,身着宽松柔软长袍。
虽然看着还是二十多岁年轻英俊的面容,但总有一种‘马什么梅’的老大爷之感。
提前适应退休生活。
灵娥迈入金仙境后,闭关也渐渐多了起来;
原本只是想随随便便混个金仙,以后能长久陪伴在自己师兄身边的她,此时也被修道感悟太多的麻烦困扰。
实力能强点总归是不错的,而且修道本身,尤其是在不断突破的状态下,也是一件让人愉悦之事。
嗯……
之前被天道锁了道境的灵珠子实惨。
这三年,李长寿的本体并未走出过小琼峰;
纸道人也都是在暗中活动,除却偶尔在天庭露个面,稳定天庭上下军心,一直相当低调。
也是怕再被人冒认父亲。
这天地像是大劫过去了那般,变得颇为宁静。
中神洲大战渐渐走向尾声,仙宗山门折损三成,仙人高手折损过半。
对人族总体实力而言,确实是个强力的打击。
而在中神洲大战的数百年间,天庭笼络了大批散仙高手,天将的平均实力线不断提升。
李长寿这个天庭规划师,虽然没有做太多具体的事务,但这些也都曾是他定下的计划的一部分,自是居首功。
到此时,天庭内形成了健全的天兵培养体系,天人晋升、定时招纳、收拢高手等方式,让天兵天将充分保持活力与战斗力。
所差的,就是各大正神之位。
封神杀劫落幕时,一个超越巅峰圣人大教的庞然大物,将会屹立于九天之上。
圣人退避、诸仙畏惧,其上延伸出的天规教条,将会成为仙人之规、生灵之矩。
那些早就被李长寿封死登封神榜之路的西方教门人弟子,纯粹只是劫灰,封神榜上没有任何名字,凌霄宝殿的大金柱也没半个残魂。
前期的一个个规划,都在接连实现。
当然,有些是以李长寿都没能设想到的方式……
比如文净。
西方教彻底封了灵山,没了活动,但这并不代表李长寿就断了有关西方教的情报来源。
这三年中,他的纸道人与文净道人的血蚊碰了个头,为了稳定文净道人,李长寿不得不隐瞒了**师和孔萱之事,只是为文净道人做了一些心理预设。
【**师此前似乎就有一位关系不错的道友,他们近来似乎有些发展。】
让李长寿纳闷的是,文净道人……
反应颇为奇怪。
文净当时擦着嘴角,问那人实力如何,李长寿说了实力与三教大师兄级同档次,文净道人竟是一阵担忧。
她竟开始担心自己有没有资格,在今后融入**师的道侣圈。
李长寿:……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对此,李长寿只能默念经文,祝愿**师平安、孔萱平安、文净平安,人教繁衍重任平安落位。
文净道人说起灵山现状,连连称赞星君大人手段够黑、下手够狠。
今日的灵山已是一片萧条,原本躲藏起来的圣人亲传死伤过半,对于西方教的打击无疑相当致命。
这些圣人亲传也无法再躲在暗中,被准提圣人派去了三千世界,主持众香火神国事务。
香火神国是西方教稳定的赚功德来源,他们自不想放弃。
只是,此前灵山一役,灵山直系战力已损伤太多,从三千神国调回来的众高手折损九成,让不少香火神国内部颇为空虚。
灵山一役后,临天殿与仙盟对香火神国全面宣战,这也给了西方教巨大的压力。
西方教如今,已是将重心、或者说最后的念想,放在了三千世界中,五部洲内只剩下一个空壳灵山。
让李长寿最关心的,还是文净道人此役有没有被西方圣人迁怒。
文净道人嗤嗤笑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自己如今有些尴尬的处境。
‘奴家怎得,就成他们西方教的副教主了?啧啧。’
李长寿:……
这?
还能这般?
李长寿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对她承诺了太多,但原本能给的就不够。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师有足够的魅力,能让文净死心塌地,在关键时刻去吸一口金莲了。
此前灵山大战,李长寿本就动过心让文净去搞一把金莲的想法。
但一来,老师没有给信儿;
二来,当时文净奉命率鸿蒙凶兽和上古妖兽在地下潜伏,无法涉及灵山深处,接触不到那朵莲花。
但此时,文净道人成了西方教副教主,灵山处于极度空虚之下。
接下来只要两位圣人离开家,那便是真的机会。
文净道人这步暗棋,已是快浮出水面了。
李长寿勉励了她几句,让她安心在灵山等候,并着重提及,待时机成熟,自会有老师的命令下达,让她不必多担心。
事到如今,文净已是暗暗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毕竟现如今还需要她在西方教继续潜伏的目标,已所剩无几。
果然,太清老爷想屠圣,要她躲在灵山最深处,等待太清老爷将西方教某圣人打成重伤垂死,她出手补个刀……
圣人之血!
文净道人道心顿时一阵燥热,对李长寿的叮嘱连连答应。
其热情程度,让李长寿都有些不好意思。
做卧底做到了副教主,不算迦叶、弥勒这些圣人亲传大弟子,已相当于此时灵山的第三把交椅……
也没谁了。
从某种角度来讲,西方教也是相当惨痛。
但这也不能怪老师心狠,毕竟是西方教先出手在前,暗中算计道门三教还以为太清圣人无法察觉。
掩耳盗铃罢了。
但西方大兴始终还是会大兴的。
此时按李长寿的理解,若没有老师化胡为佛的算计,西方教圣人也会在某个时刻‘得天命’,立大乘佛门,将西方教教义修改,而后开始大兴之路。
若是有压制西方大兴之法,老师不至于用‘抢其名号、气运、教义’的法子。
圣人大教的灵魂,其实就是各自的教义。
化胡为佛哪怕完美成功,其对世人宣扬的,也已非道门三教之教义,而是佛之教义,只不过是换了一批主持教义之人罢了。
“唉……”
这天地,终究还是在遵循天道的意志运转,而非众生的意志。
李长寿双眼半眯,用了一缕仙力,让躺椅轻轻摇晃,怡然自得、无悲无喜。
他这三年也没闲着,按计划打入了凡俗王权的内部,整个过程还算简单,没有耗费他什么心力。
当然,李长寿也没用法力,更不会去控制凡人心神。
他只是动用了一点点计谋,给自己在大殷城找了个无关轻重的小差事罢了。
不足为提、不足为提。
‘大人——’
心底泛起少许呼喊声,李长寿心神落归【官】字纸道人身上,在商国大殷城的一处宅院中睁开双眼,自书桌后站起身来。
拉开书房的木门,有些明艳的阳光落下,李长寿顺势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振作起了精神。
他这具纸道人是中老模样,灰白须发、身形偏瘦,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前方有小厮跪伏禀告,言说已是到了大王宫议事之时,府内已经备好了车架。
“知道了。”
李长寿背负双手,朝府外而去,很快就坐上了自己的专属宽蓬牛车,晃晃悠悠地赶去那连绵起伏的宫宇。
路上还有一辆辆差不多的牛车汇合,都是赶去日常议事的大臣。
说句让玉帝陛下伤心的话,李长寿混到这个位置刚半年,在人皇这里上朝的次数,直追在天庭上朝的总次数。
这还是之前两年半,李长寿没混到朝臣的缘故。
这里,已是商国的权利中心地带,一片歌舞升平、见不到世俗的污浊与不堪。
但仙识扫过各处,能见商国到处充斥着权贵、百姓对奴隶的压迫。
商国的奴隶,实在是太多了。
更多的语境中,奴隶是一个阶层,他们不配拥有姓名、没有任何保障,充当着商国体系中的主要劳力。
他们是权贵的玩物,甚至殉葬品,完全没有上升通道,哪怕是生得貌美俊俏,也不过是玩物,无法得到商人的承认。
商国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不少奴隶反而开始醉生梦死,挥霍着自己的青春,早早结束自己的一生。
但洪荒丰富的物产、南赡部洲广博的大地,又让商国能勉强养活数目庞大的奴隶。
现如今,庞大的奴隶数量已成了巨大的隐患。
奴隶的主要来源,就是商国当年扩张时俘获的战俘;商国并不禁止奴隶婚配、生子,这就导致了商人数量被奴隶数量反超了的尴尬局面。
这些问题……
李长寿也就随便看看,没想去多管。
让一切自己发展出历史吧。
反正他已经通过多种方式确定,这洪荒跟老家蓝星没什么直接联系。
进入宫门,牛车的摇晃顿时变轻缓了许多,平整坚实的地面没有留下半点车辙。
很快,牛车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有侍卫拉开门帘,李长寿自车架中挪出,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与侧旁几位差不多同时下车的商国大臣寒暄几句。
“大宰精神不错啊。”
“啊,林次尹这身朝服也是颇显亮丽嘛。”
“王将军,这衣甲何时换的?当真威风。”
不多时,一群大臣聚在李长寿身周,说说笑笑,同登殿前台阶。
到了殿前,李长寿眉角一挑,看了眼空旷的大殿,对身周各位交好的大臣赔了个礼,朝大殿的一角而去。
那里,有几名较为年轻的文吏,正整理着面前的石板、龟壳、竹简,稍后负责记录这次大殿议事的内容。
——龟壳并非是用来刻字的,其功用稍微有些复杂。
这几名文吏有男有女,身着统一式样、略显繁琐的官服,品阶已是不低。
其中一人,方正面容、相貌堂堂,眉宇间满是正气,额头还有一道印痕,隐隐是一枚竖眼的轮廓。
他只是盘坐在那,就有一种自成的气势,其他几名文吏都被他压下了风头,着实看不出,这是他第一次被派来记录‘王之语录’。
此人颇为自信,似是对周遭没什么惧怕敬畏,骨子里带着一种锋锐。
不是闻仲又是何人?
此刻,闻仲也注意到了朝自己走来的这名大臣,端坐在那、低头等着,就当自己没看见。
他现如今,进度已是赶在,当日听太白师叔讲课的其他仙人前面了吧。
在凡俗做官又是什么难事?
展露展露能力,显露下凡人在意的才华,自己此时不也已抵达了商王身侧?
虽然是轮替被派来做个笔记官,一个月能来两次。
但对比下,阐教派出的那几个还在各处乱转的三代弟子,以及现在在大殷城守卫大营做烧火娘的火灵师姐。
他闻仲,就是大殷城中最有出息的仙人!
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出十年,他就能成为一名有品阶的官吏,二十年就可成为朝臣中的一员,三十年就能成为商国最重要的大臣!
那时候,应劫之事,岂不是手到擒来?
“咳!”
这大臣咳嗽什么呢?应该是找旁人吧。
他们几个文吏,来自于不同的衙司,他是纯正的政务文吏,旁边那两个女子来自于‘卜司’,是一群没有任何修为,却自称能与天地、先祖沟通的凡人女子。
挺好笑的。
另外两个男子,一个是大史那边的,一个是跟自己同‘跟脚’。
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将……
“咳!咳咳!”
这大臣咳个什么?早上吃饭卡嗓子了?怎么还站在自己面前了?
“闻仲师侄,混得不错嘛。”
闻仲悚然一惊,猛地抬头瞪着眼前这一身华服的大臣,看着对方嘴角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感受着出现在自己心底那绝不会忘却的道韵,以及这声略带调侃的传声!
“师!”
“你们几个打.asxs.精神,”李长寿淡定地打断闻仲的话语,暗中摇头。
闻仲这孩子,心性还是不够老成持重。
除却闻仲之外,那四名男女文吏站起身来,各自对李长寿行礼。
“大史大人。”
大!
闻仲张嘴无言,又被侧旁的手势所提醒,立刻站起身来。
李长寿笑了几声,叮嘱道:“看你们有新面孔,本官过来提醒一番,稍后勿要记漏、记错,文书格式也要统一起来。”
“是!”闻仲定声应着,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太白师叔,当真无处不在。
而待李长寿走回众大臣处,闻仲又听到了侧旁几声小声讨论,心底更是一阵抽抽。
三年,从大殷城著名学者到商国六卿,深得商王文丁欣赏。
这就是太白师叔的实力吗?
闻仲心底一阵哀叹……
他,果然还差得远。
……
玉虚宫,飞瀑阁楼。
广成子背负双手站在一张画作前,那画中所显,正是大殷城的俯瞰图。
他许久未言,让身后站着的几名中年、青年道者,颇有些忐忑。
“现任商王还有多少寿岁?”
广成子突然如此一问,一名中年道者立刻向前回答:
“观其气运,大概还有六年。”
“六年,下一任商君是谁?可定下了?是否有兄弟?”
“下任商君似是子羡,其兄弟二人,胥余与比干。”
广成子缓缓点头,又负手踱步,目中闪过少许光亮。
有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帝 辛 降 世
在凡俗混个小官,那就是图一乐。
真要说权柄,还是天庭普通权臣更为深刻。
李长寿对这些也不会太在意,在凡俗之中借着纸道人厮混,完全就当做了封神杀劫来临前的一点‘小调剂’。
顺便,在商国朝堂搞个派系,拉拢下自己的党羽势力,能够一定程度上左右商国走向。
在商国的前三年,借着一些‘终南小径’官至六卿,这在凡人看来惊世骇俗,但凭李长寿对人心的把控,也只能说……
慢了。
这时的商国,虽已有了相对健全的朝廷,但并没有明确的官阶晋升制度。
只需商王开心,上大夫都是随便做。
更何况,李长寿是凭借《轩辕皇帝战蚩尤》的说书内容,在大殷城引起了轰动,有了‘大学者’之名,成了商王眼前的红人。
大史,类似于太史官职,但并不涉及商国卜、祀之礼,商国的神权解释权,一直控制在‘女卜团’手中。
这一点,其实也是受了商国先祖有琴玄雅的影响。
朝会过后,李长寿去自己的衙司逛了一圈,将各种事务在半个时辰内处置妥当,就回返自己的宅院【做研究】。
研究的主要内容,就是人族上古发家史。
李长寿会将一些原本流畅的故事脉络砍断,弄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语句,而后凑成一个似是而非又让人觉得很可能是这般的故事。
越是晦涩难懂,旁人就会觉得他是个‘大家’,有真材实料。
实际上,李长寿关上书房门,就会设下一些简单的法阵,自己坐在书桌后,心神挪去其它地界,继续忙大劫有关的其它布置。
为了避嫌,李长寿不打算与闻仲什么方便,让这位未来的闻太师自己慢慢向上爬就是了。
反正背后有天道推动。
但那在军营中郁郁不得志的火灵圣母,李长寿看着……
就想乐。
堂堂截教三代大师姐,多宝道人大弟子,洪荒先天生灵,竟换上一身粗布麻衣,在商军大营负责埋锅造饭时烧柴火;
也是当真没谁了。
火灵也是有个性,在自己脸上用法术做了个疤痕,想凭自身‘武力’混出点名堂。
李长寿对此也不宜多评价,毕竟自己是走‘炒作’的路子,属于投机取巧,不能去嘲笑这种务实、脚踏实地的行为。
只是,帝辛马上就出生了。
这时候再从基层干起,未免有些不太赶趟。
商国统治的本质就是家族势力的延伸,若不能在杀劫来临前,在商国内部建立起稳固的势力网络,那来俗世布局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相比于阐教派来的那几名三代弟子,火灵和闻仲起码还是负责且有耐心的。
阐教那几位三代‘大爷’,李长寿当真有些无力吐槽。
他们来大殷城两年多,一直就住在城池边缘的酒楼中,偶尔外出打探打探消息,对渗透商国权利核心毫无兴趣。
或者说完全无处下手。
李长寿不去指点闻仲,自然也不会去指点阐教弟子,就如局外人一般,偶尔看一眼双方‘攻略’大商的进度。
就这般,又过了半年。
闻仲再次升职,犹豫许久,来大史府拜见李长寿。
李长寿与他饮酒畅谈,聊的都是商国朝堂之事,给了闻仲一些小暗示;闻仲也是一点就通,开始理解一些‘暗规则’。
然而,正当李长寿欣喜于,那种关于神话历史进程的参与感,大殷城突然开始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
【大殷已有圣贤出!
子羡无德,只知享乐,王弟比干才思聪敏,最宜继位。
半个月后将有仙人降世,为比干授圣贤之能。】
李长寿:……
阐教为何要捧比干?
李长寿心底有些狐疑,但消息就是那几个‘酒楼仙人’传出来的,他全都看在眼中。
这波,广成子师兄要搞什么?
商国国君之位已是定下了,传位于子羡,也就是帝辛的老爹。
【子】为商君姓氏,李长寿也没留意是何时改的,大抵是商汤前后。
——纣王是周国推翻商国统治后,给帝辛安的‘恶谥’,帝辛名为子受,乃子羡的第三子。
就在这帝辛即将出世,帝辛的祖父即将入土,子羡即将接位的微妙时刻,阐教突然搞这么一遭。
他们难道真的以为,王的位置,是谁贤明贤德就能坐的?
子羡早已被当做下一任国主培养,如今朝堂之上的众大臣、掌控商**政要务的各大家族,比如黄飞虎的‘七世忠良老黄家’,早已对子羡效忠。
这个时刻让比干去跟子羡争王位,除非是直接清洗掉整个商国核心,不然只是痴人说梦。
李长寿对此也只能摇头一笑,继续旁观事态走向。
不过半个月,大殷城天现异象,有一朵七彩祥云自天边飞来,盘旋于比干府邸上空。
此时的比干不过一少年,面容俊秀、目蕴神光,甚至还有几分修仙之才。
他本在午睡,听闻一女声温柔呼唤,便有些迷迷糊糊地走到院中,身形立刻被那朵七彩祥云包裹,缓缓升到空中。
城中各处可见,比干将那一朵祥云缓缓吸收;
空中现出一名身着白衣的女仙,面容端庄、仙光缭绕,温柔的嗓音传遍大城各处:
“比干,今日赐尔七窍玲珑心,许你世事洞察之本领,望你看破虚妄、造福凡俗。”
言罢,这女仙身影化作云烟消散,而此刻已是昏过去的比干,缓缓落回了院中,被兵卫团团包围。
高空云上,慈航道人轻轻颔首,转身就要回玉虚宫复命。
但她刚要走动,却听侧旁传来一声轻唤:“慈航师姐何不多留几日,看看后事如何?”
慈航道人道心一凛,听闻其声、感受其道韵,便知所来何人。
她转过身来,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不远的青年道者,对方正含笑对自己做道揖。
慈航还了一礼,面色稍有些尴尬,轻声道:
“不知长庚师弟也在此地,多有些冒昧了。”
“为杀劫算计铺路,是阐截两教都可做之事,何来冒昧一说?”
李长寿笑道:“我之所以现身,是有些不懂,为何阐教选择要捧比干为王?”
“这个……”
慈航本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比如这比干才思敏捷、福缘不浅,是个人皇之材。
但看着李长寿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慈航道人也知多辩解无益,轻声道:
“此事贫道也不知具体,都是大师兄交代的。”
“唉,”李长寿笑叹,“王俗权争,并非那般简单,人皇气运也非随意拨弄。
师姐可愿在此地与我一同等候几日,最迟不过半月,也算做个见证。”
“哦?”慈航笑道,“不知是何见证?”
“师姐到时自知,还请容我卖个关子。”
慈航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颔首答应,放出了一枚传信玉符,就于李长寿身旁坐在云端,注视着下方大城的变化。
比干得仙人赐下七窍玲珑心,自是在整个大殷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待比干清醒后,从此前有些羞涩的少年,突然变得能言善辩、洞察世事。
王宫贵族相聚比干府邸,以各类疑难之事相试,大多时候比干当即就给出了解决之法。
有大臣拿来几件复杂的冤案,比干又是片刻内还原真相、找出真凶。
不过三日,比干将大殷城的各类难案悉数破掉;
又几日后,比干在朝堂之上,诉说家国大事,令不少王公大臣醍醐灌顶。
自比干得七窍玲珑心不过半个月,以大殷城为中心的‘商人’核心地带,开始传颂比干之德行才华。
王庭有消息传出,商王有意改换继任者。
朝堂之上,群臣分做两派,八成支持子羡,以商国传承这些年形成的‘嫡长子’制度,捍卫子羡继位的正当性。
而那些原本被排挤的大臣支持比干,以比干有仙人赐福、为商国圣贤为由,让商君改立储君。
双方争的不可开交。
比干听闻消息,七窍玲珑心已是明白后续会发生何事,连忙就要赶去朝堂。
但他动作迟了半步,还没出自家府门,就被大批兵卫堵住去路,围困在自家府内。
是夜,商宫传来恸哭之声,老王旧疾复发、突然离世,新王子羡登临人皇之位,为老王发丧。
大丧过后,新王初登朝,比干随同‘庶出’的兄长胥余跪伏朝堂之上,对新王效忠。
子羡自是以宽厚待之,给足封赏,将胥余封为闲散之侯,因比干才干出众,命他执掌刑罚之事。
王位更替,顺利落幕。
“这……”
云上,慈航道人皱眉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心底五味杂陈。
他们阐教的算计,刚来第一波,就已是无疾而终。
“师姐有何感想?”
李长寿含笑问着,慈航道人也只是摇头轻叹。
“俗世之中,虽只有凡人,但这暗藏的机锋,却比仙人大教还要可怕。”
“人心本就复杂,凡俗也会路滑。”
“嗯?”
“啊,无事,无事,一点小感慨,”李长寿温声道,“师姐可还要再看下去?”
慈航道人笑道:“我阐教算计已是落空,贫道在此地也不宜多留。
不过,听闻师弟这般言语,似后面还有些许安排?”
“安排算不上,只是做了一些准备,”李长寿笑道,“此前我得天机提醒,特入凡俗之中保下一任商国君主。
再过几日还有一场好戏。”
慈航道人轻轻眨眼,笑道:“那贫道就要观摩一番,看天庭权神有何手段。”
“善,”李长寿缓缓点头。
此前点拨了一次闻仲,今日就多给阐教一些提醒。
老洪荒均衡恶势力了。
故,慈航道人与李长寿在云上静静注视着大殷城,白云过隙、夜幕日出,又是半个月过去。
这一夜,王宫中传来喜讯,子羡第三子降生,赐名子受。
朝堂之上再起波澜,众大臣以社稷安危为由,请子羡定下储君人选,此时子羡的长子微子启已是成年,才干出众、魅力十足。
子羡本意立微子启为储君,然,大史越众而出,言说微子启虽是长子,却非嫡长子。
有大臣奇道:“子启、子衍、子受三位殿下都是一母所生,这还有何区分?”
那大史,也就是李长寿的纸道人笑道:
“大宰问的漂亮,启禀大王!
前两位殿下降生时,大王为王子,王后为妾室,妾之子,当为庶子。
而子受为王后之子,当为嫡长子。
传嫡不传庶,传子不传弟,乃先皇文成(注)迁都于殷城时所立规矩,正是此规矩,令我商国结束王权争夺之内乱,稳固四方、得延天命。
还请大王慎重思虑。”
王座上,那年富力强的国君帝乙沉吟几声,言道:“大史言之有理,然,吾儿子受尚未出襁褓,如何可知他是否为值得托付之明君?”
李长寿却是不多言语,侧旁自有一名身着玄服、身披玄鸟斗篷的中年女子向前,跪伏启奏:
“臣之惑,由王而定,王之惑,自有天诀。”
帝乙道:“那就占卜一二。”
当下,众大臣向后避让,十多名身着奇妆的巫女赤脚而来,伴随着钟鼓节奏,开始左蹦右跳。
有点熊伶俐跳大神内味了。
那名中年女子坐在火盆前,翻着白眼、端着一只龟壳,上下摇晃一阵,而后将龟壳放在炭火之上。
这龟壳的‘方格’中刻画了几个字符。
不多时,龟壳被烤的出现裂缝,裂缝穿过了其中一个字符……
一场能决定国家大事的占卜,就这般完成了。
那女子又跪地呼喊:“大王,天意于子受。”
帝乙笑道:“既如此,以子受为嗣子。”
众大臣启呼英明,整个大殿都洋溢着愉悦的氛围。
云上,李长寿笑道:“师姐可是看明白了?”
慈航道人眉头微皱,轻声问:“他们这占卜之道,绝非推算之法,为何都对此坚信不疑?”
“因为这是天意,”李长寿指了指上空,“这种占卜方式没什么合理性,但却是天道给予人皇提示的直接方式。
天命在子受,是天道之意。”
“那,师弟在此间算计了什么?”慈航道人笑道,“莫非只是想告诉贫道,天意难违、天道难抗?这般道理,贫道却是早已知晓。”
李长寿对着大殷城点出一指,道:“师姐再看。”
慈航道人低头看去,却见那大殿之中正在退朝,那名出言定下嫡长子身份的大臣、商国大史,对着空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慈航道人微微一惊。
这还不算完。
慈航道人盯着大史看了一阵,突然发现这大史和那占卜的女祭有少许眼神交流;
慈航道人再定睛看去,女祭袖中藏了一只龟壳,其上的裂缝所裂开的字符,与殿中那只,一模一样。
她不由问道:“这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天未阻止便是天意,人有算计也算人意,”李长寿身影缓缓化作云雾,对慈航道人留下一两句话语,身形随风而散。
“还请转告广成子师兄,凡俗筹谋与仙人算计全然不同,多做、不如不做。”
慈航道人在云上静静立了一阵,很快便摇头轻叹,驾云赶往昆仑山。
……
于是,又数年后。
‘寂、寂寞啊。’
南洲、东洲、中神洲交接之地,某个安静的峡谷中,山壁上显露出一处山洞,有名中年道者迈步而出,背着手,眺望着天边各处。
要不,再出去逛逛?
黑豹心底略微有些躁动,虽在此地修行一路顺畅,已渐渐有了不俗的修为,比前世还要高出不少,但道心之中,却是越发难以安定了。
天地虽大,身归何处?
自己前世是截教仙,但这一世不过是跟脚普通的一只黑豹,实在没脸回金鳌岛修行。
当今世上以人族为天地主角,他是妖族也不敢到处乱走乱逛,很容易就被斩妖除魔。
这些年来,妖族那边,他也去过几次。
在北洲妖族做过妖王手底下的小先锋将军,结果北洲被天庭剿了,自那之后他也曾混迹在东洲,但都是郁郁不得志。
唉……
十分怀念与淼淼在一起没羞没臊的岁月。
但也只能怀念了。
再去走走吧,修行没个伴儿,当真太过煎熬了些。
于是,黑豹拿出一面铜镜,整理了下自己静心打理过的发型,故意弄出几缕白发,突出稳重感与老成感。
“嗯?”
不远处的草丛,一双眼睛缓缓睁开,注视着黑豹精驾云离开的背影,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
这黑豹,终于动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黑豹改名,计算菩提
对于这黑豹,李长寿一直有些‘又爱又恨’。
一方面,黑豹可以毒奶,能帮他提升一些算计的成功率,虽然这很玄学。
一方面,李长寿又担心自己被黑豹下了‘道友请留步’的咒。
那是当真不吉利。
但黑豹这次动,李长寿却决定正式跟他结识。
时机也是恰到好处,卡在了黑豹拜师玉虚宫之前。
故,李长寿在黑豹驾云赶往东胜神洲妖族聚集地时,一具纸道人做好充分的准备,化作一名中年道者的模样,在前路准备一场‘美腻的邂逅’。
但让李长寿始料未及的是……
“唉,还是先回岛上看看吧。”
在距离李长寿纸道人藏身地不过数百里之地,黑豹低声喃喃,转身朝大海而去。
只差一点,李长寿那句反向‘道友请留步’就祭出去了。
略微思索了一阵,李长寿招来了刚回东海休班的敖乙,让敖乙带上他夫人姜思儿,回了一趟金鳌岛。
李长寿的纸道人就在敖乙袖中,暗中观察着黑豹的一举一动。
这黑豹……
与金鳌岛上的氛围,已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本是金鳌岛元泽老道,转世投胎时得了地府关照,孟婆抖了抖汤勺,也就有机会恢复前世记忆。
但此时他自称元泽,却与原本友人少了许多话题,就算强行聊几句,也会很快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截教内部氛围一向不错。
众道者听说黑豹想在岛上停留修行,立刻安排了洞府,劝他一直在岛上待着就是,都是一家人。
黑豹相当感动,但总难免有些失落。
李长寿挺理解这种感受的,转世之后,一切全变了,自己已非原本的自己,想要融入原本的圈子几乎不可能。
黑豹是这般;
已被自己当做度仙门掌门培养的酒雨诗也是这般。
那,自己如果有机会回到老家……
李长寿心底莫名泛起了几分萧瑟之感,与黑豹竟有了少许共情之意。
‘可怕的大劫使者。’
李长寿心底暗叹,将种种感想清扫而空,不给天道钻空子的机会。
黑豹在岛上住了一年多,最终是在一个月色浓郁、夜色正美的夜晚不告而别。
走的时候,这道人背影颇为落寞。
天地虽大,却无落身之处。
修道一途,终归寂静落寞。
黑豹离开时,虽有几名老友发现了,但这几名老友也只是轻叹一声,并未阻拦。
这次,李长寿等候已久的纸道人,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算准黑豹的前行路线,李长寿的纸道人选准前路,做了些许准备,心底也嘀咕着,不知天道会不会再使绊子。
《x的消失》千年大计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安排封神大劫中的所有大劫之子。
自家老师父转世身姜尚,自不必多提,后面各种都安排好了。
商君帝辛,刚安排上。
狐女小兰稍微复杂一些,她日后还会为女娲娘娘做事,李长寿会提前布局,但不会强求小兰做什么事。
闻仲,已被他所影响,此时正琢磨如何成为‘少师’,迈向自己的太师之路。
再有就是原本封神故事中,七个‘肉身成圣’,也就是肉身上封神榜的李靖、金吒、木吒、哪吒、杨戬、韦护、雷震子,都是他必须安排一遍的重要人物。
李长寿此时在遵循的逻辑很复杂,简单来说便是——
【所有封神大劫的变数,他都要参与其中。
哪怕很多事,是由他亲手导向原本的局面,他也必须亲手安排上。】
一切,都为了前半程的全身而退。
从这个逻辑出发、仔细推算一下,整个封神自己要操心的事,当真是多到不行。
“唉……”
念及于此,李长寿的纸道人长叹一声,端着酒樽站在山间凉亭边缘,朗声吟诵:
“人生最悲莫独行,孑然一身友难存。
莫说前路少知己,西出此关无故人。”
‘凑巧’驾云飞过的黑豹闻言不由满目悲怆,低头扫了眼山涧凉亭,而后掉头朝侧旁绕路,免得打扰了这陌生道友抒怀。
怎料,黑豹又听到了一声:
“渺渺,你离贫道而去,可还好吗?”
黑豹身形顿住,豁然转身,盯着下方那醉酒抒怀的身形。
妖族?是了,有妖气,似是虎王化身,实力与自己在伯仲间,距离金仙都还差一脚。
淼淼……
黑豹心底泛起几分疑惑,又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念着这会不会是自己的‘后辈’,驾云朝凉亭缓缓而去。
“道友这是怎么了?”
这虚假的关心。
李长寿的纸道人转身看着黑豹,目中划过几分感慨,却笑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让道友见笑了,一时感怀亡妻。”
亡妻?
黑豹精神一震,向前走了几步,忙问:“尊夫人去了?”
“唉,”李长寿低头一叹,走回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灌入口中。
黑豹连忙向前,又道:“尊夫人当真去了?”
李长寿眉头紧皱,瞪着黑豹,“道友对贫道夫人这般感兴趣,恐怕有些不妥吧?”
“不,不是,贫道有一好友也叫淼淼!”
黑豹急道:“她对贫道恩重如山,在贫道最落魄时,救了贫道性命,还……”
以身相许什么的,被黑豹咽了回去。
毕竟从事实来说,以身相许的是他才对。
“哦?”
李长寿皱眉沉思一二,请黑豹入座,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石杯子,拿出了一坛在妖族坊镇搞来的好酒。
一个有些单纯,心中满是对故人的关切;
一个精心设计,话题准备的满满当当,更对黑豹知根知底。
很快,两人就聊开了。
当黑豹弄清楚,两人口中的‘淼淼’和‘渺渺’并非同一妖,心底松口气之余,又泛起了无限感慨。
男人增进感情,最快的方式就是同醉一场。
黑豹很快就喝的醉眼迷离,与李长寿聊着聊着,突然掩面而泣。
李长寿在旁不由感慨横生。
道心都乱成这样了,这家伙竟然还能不生心魔……
大劫使者,天道棋子,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黑豹哭得呜咽,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更是有悲秋伤春的萧瑟之意……
“道友,道友你这是怎了?”
李长寿温声问着,抬手拍拍黑豹的肩头。
黑豹道心此刻已是崩溃,转身竟抵在李长寿胳膊上。
就,挺突然。
“贫道此生,贫道此生!何其悲惨!”
“老天为何要让我想起前世过往,不然淼淼就不会离开我;我还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个截教仙,不是妖族跟脚。”
“这天地间,何处才是我落身之地,何处,何处啊!
呃,贫道抱的不是柱子吗?
失礼失礼!
呜啊——贫道哪怕能修成金仙长生道,此生何寂寥!何寂寥!”
李长寿:……
大概,这就是无法反抗被安排好的命途,甚至不知自己命途早已被注定的痛苦。
“道友,你我竟有这般多的共同之处,何不结为知己好友?
我也曾觉醒前世记忆,也曾不融于过往,亦不融于现今。”
黑豹闻言有些错愕:“道友,这、这当真?”
“贫道耿常!”
李长寿长身而起,对黑豹做了个道揖,“愿与道友互为好友!”
黑豹连忙起身还礼。
“贫道元泽……唉,事已至此,这前世的道号舍弃也罢!
万般皆由心障起,破心自得道行深,由心二字,何等艰难,自破为申。
自今日起,贫道、贫道道号便叫申豹!
耿常道友,请受申豹一拜!”
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恭贺道友走出迷惘,今日之后,大展宏图!”
“多谢道友纾解心怀,来,咱们继续痛饮!”
这两妖相视大笑,申豹一扫此前阴霾,双目放光、精气神回转,大有点反客为主的架势。
随后,两妖在此地饮酒相谈十六日。
申豹说了自己嘴上的神通,李长寿便笑着让他骂自己几句,申豹依言照做,当然没什么效果。
申豹心底藏不住事,将心里话悉数说了出来,还感伤妖族太子陆压前辈之死,并说陆压前辈是他一生的偶像。
李长寿:……
好机会。
当下,李长寿将话题引到了陆压之死,申豹也是感慨万千。
出乎李长寿意料的是,申豹竟然没有攻击太白金星李长庚……
“唉,”黑豹叹道,“陆压前辈之死,其实也是妖族的命数。
天道欲要大兴人族、欲要推天庭秩序,上古妖庭的遗孤自是不可存活。
那太白金星李长庚,其实也是为天道做事,身不由己,我虽不知具体,但挺理解他的。
为天道做事,想必很不容易吧。”
李长寿鼻尖一酸,差点就被这家伙反攻了回来。
“但理解归理解,陆压前辈于我有再造之恩,今后若有机会,我定与这李长庚讨个公道!
让他!
去给前辈道个歉。”
后半句怎么弱了?
这祝福效果,微乎其微啊兄弟。
这对‘铁哥们’聊了许久,李长寿说自己要去东洲投奔亲友。
申豹有些欲言又止,也想去一同讨个差事,但终究还是好面,没说出来。
两人互赠传信护符,相约下次见面喝酒聊天。
待李长寿驾云离开后,申豹感慨不已,驾云朝另一方向而去,走南赡部洲与中神洲边界之地,改去西牛贺洲边界的妖族区域碰碰运气。
此正是:
太白金星巧算计,申豹归位解心沉。
前路自有机缘在,姜申之争有新论。
“耿常兄,真是个好道啊。”
申豹满是感慨地轻叹了声,驾云飞入高空,收敛气息,自在前行。
……
与申豹相识只是开始,李长寿既然决定演戏,自是就要演全套。
他的这具纸道人,携带着九只备用纸道人,去了东海之滨,暗中控制了一名妖族金仙妖王,以这妖王为遮掩,自身躲藏了起来。
现如今,需要他一心多用的地方有些多,尤其是凡俗那边,每天要定时、定点做一些功课。
与申豹相交只是为了影响到申豹,参与、安排申豹拜师之事。
让变数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哪怕这般做,是顺应天道之意,那也无妨。
话说回来,商国内部权力斗争当真有些残酷。
小子受刚出生没多久,就遭遇了‘奶水投毒’、‘宫女失手’等悲惨命运,但这家伙命格无比硬挺,愣是半点事没有。
围绕这些事件,王宫内部自是掀起了血雨腥风。
李长寿对此全当不见,默默经营自己的党羽势力,只有在一些关键问题上,才会开口左右一下人皇的判断。
在天庭做普通权臣,让李长寿有了足够的工作经验。
在凡俗王朝之中,他选择躲入暗中,避免出头。
于凡俗建功立业什么的,颇为无趣。
做大殷城的地下‘恶’势力,勉强还能提.asxs.兴致。
阐教经历了‘比干七窍玲珑心’的折戟,似乎真的听了李长寿的建议,多做不如不做,那几名三代弟子甚至都撤走了。
截教一方,因闻仲在大殷城混得不错,对闻仲也是寄予厚望,表面上并未多做其他事。
实际上,两教都在暗中调查各地强大的诸侯国,看哪一家能取商而代之。
但左看右看,都差了那么点意思。
此时的周国虽国力发展多年,但刚经历了一场灾厄,国力大幅削弱,且对商国俯首称臣,不敢反抗。
——姬季厉,也就是姬昌之父,励精图治、对外扩张周国版图,征伐了众小部落,得上一任商君赞赏,给与了姬季厉‘西方诸侯之长’的荣誉称号,并赐死。
周与商的恩怨,其实在此就已埋下。
周国此时正是群龙无首,无商君命令,姬昌不敢继位。
商君有意拖延,明显是要将周国这个隐患摁下去。
相对周国,北之崇侯一族更为旺盛,东之姜族底蕴深厚、兵强马壮,南之鄂候幅员辽阔、名望颇高……
其他三家,确实更有取代商国的那么点意思。
这让阐截两教颇为疑惑,只能多方下注,不断安插一些棋子进入各处。
封神杀劫虽还有数十年的缓冲期,但此时已是暗潮汹涌,气氛颇为紧张。
李长寿却在这时,将目光调转,看向了自己的老对手。
南洲这盘棋,有天道维稳,被圣人们盯着,等闲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他必须趁着圣人注意力都落在南洲时,完成自己其他的后手布置……
比如,在李靖与殷氏相会时,暗中扔一颗心火烧。
比如,去地府溜达溜达,找一找金吒的前世跟脚。
又比如,在天庭随便发个檄文,追杀一下躲藏在三千世界的,虚菩提。
李长寿本体亲自出马,白泽负责统筹算计,金鹏负责围追堵截,不过几日,就将虚菩提堵在了三千世界边缘地带。
金鹏欲要直接打杀,却被白泽暗中阻止。
李长寿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虚菩提有机会闪身逃向天地边界。
然而,正当虚菩提要冲出洪荒边缘,虚空落下一片雷幕,封住了虚菩提一切生路。
洪荒规矩。
若在大劫时有意逃入混沌海躲避大劫,便会被天道抹去跟脚,算作‘此仙已死’。
这般生灵再回洪荒,就如曾在血海修罗古城现身的那几道黑影一般,沦为【魔】,被天道排斥,从形式上已算陨落。
——李长寿几次外出都算是公干。
【另,该条款解释权,最终归天道所有。】
虚菩提身形有些狼狈地停在雷幕前,低头喷了口血,扭头瞪着负手迈步而来的天庭权神。
“逃啊,虚菩提。”
李长寿眯眼笑着,“交出钉头七箭书,我可饶你不死。”
诶?咋有种反派的既视感?
“哼!贫道不知什么钉头七箭!我西方已损失惨重,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都说了,今日是为了私人恩怨,不必牵扯大教争锋。”
李长寿左手张开,戮神枪自金鹏手中飞来,被李长寿握住。
虚菩提一咬牙,目中满是嫉恨,转身冲过那层雷幕,冲入混沌海中,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李长寿眉头紧皱,金鹏已是追了出去,他与白泽紧随其后。
实际上,李长寿心底略微松了口气。
虚菩提这步棋,总算落下去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封神杀劫倒计时!【求票】
【上回书到:
李长寿忙里偷闲,由天庭发檄文,借天道之力锁定虚菩提行踪,而后带白泽、金鹏四面围堵,将虚菩提赶去了混沌海。】
这虚菩提被西方教弟子发现的时候,浑身写满了正、咳,惨字。
那是在灵山大阵之外。
虚菩提穿着一身破烂道袍,身周满是血痕,神智昏昏沉沉,身周还有一缕缕血气环绕,也不知动用了哪般保命神通。
他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侥幸通过保命手段,遁回了洪荒。
或许是因,虚菩提没有脱离天道范围太远;
又或许是因西方教圣人暗中出手,天道并未排斥虚菩提。
灵山大阵开启,虚菩提被一只大手抓入灵山之内,李长寿对虚菩提的感知,也就此被截断。
接引圣人亲自出手。
与此同时,三千世界边缘地带,金鹏背上。
李长寿低头一阵沉吟,侧旁化作三尺高小瑞兽的白泽,后腿弯曲坐立,一只羊蹄抚着山羊胡须。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何不化作人身?”
“哦,忘了忘了,”白泽笑着答应一声,伴随着道道仙光,化作了小胡子文士模样,盘坐在李长寿身侧。
金鹏飞得更平稳了点,鸟嘴裂出点笑意,他人教第二坐骑的地位,算是无可撼动了。
呃,怎么感觉,并不如想的那么开心。
白泽看了看混沌海的方向,扶须沉吟几声,问:“此前为何不绝杀那虚菩提。”
“钉头七箭书,”李长寿叹道,“我始终担心,这家伙将钉头七箭书放在了其他位置,故想将他逼入绝境。
没想到,终究是被他侥幸逃了。”
白泽顿时笑眯了眼,对李长寿嗯了一声。
李长寿面色如常,对白泽轻轻眨了下眼。
于是,两个玩战术的一阵轻笑。
白泽自是已明白了,李长寿追杀虚菩提、又故意将虚菩提放走,定是有更深一层的算计。
而钉头七箭书并非只是一个借口,这也在李长寿的多层算计之中。
白泽笑道:“水神大人如今的神位、功德,莫非还忌惮那钉头七箭书?”
“我自是不惮,可阐截两教不少圣人亲传,并没有太多功德在身。”
李长寿摇摇头,表情颇为凝重。
“这钉头七箭书,可以理解为妖庭利用上古天道规则做出的杀生利器,天道无法否定它存在的意义,不然就是否定了天道自身。
这是一套以功德、气运判定,夺取大能性命的邪门法宝。
不过看样子,现在应该已是落在西方教手中了。”
白泽纳闷道:“为何水神断定,钉头七箭书会在虚菩提身上?”
“其一,这符合天道降低生灵之力的趋势。
其二,当年西方教与陆压接触最密切的,便是这个虚菩提,这个虚菩提把不少老妖都忽悠了起来,妖帝印玺应该就是虚菩提送到了陆压手中。
其三,妖族之内我已暗中调查过,那些老妖也盘问了不少,还有燃灯副教主的灯被吹灭时,并未发现钉头七箭书。
算来算去,钉头七箭书落在虚菩提手中的可能性最高,有可能是他与陆压达成的某种交换。”
李长寿话语一顿,“现在,估计是在灵山了。”
“嘶!”
白泽倒吸一口凉气,定声道:“若是圣人凭此物暗中算计截教某个大弟子,阐截二教怕是不免要全面开战。”
“开战已是不可避免。”
李长寿轻叹了声:“现在我想的是,如何能让道门保留更多元气,道承不失,在天地间能保持一席之地。
最好,两位师叔不会决裂,虽然关系可能会恶化,但不会反目成仇。
而后,自身能正常退休。”
白泽轻笑道:“水神这般功成身退的气节,当真令人佩服。”
“别捧,”李长寿笑道,“怕死罢了。”
白泽了然地点点头,沉吟几声,问了个自己一直很关心的问题……
“到那时,水神的小琼峰,可否多一间屋舍?”
“先生想来,随时可以,不过还是要将临天殿交托给可信之人。”
正展翅疾飞的金鹏也道:“老师,弟子愿追随老师去天外避世!”
“哎,金鹏你就不必了。”
李长寿正色道:“你与我和白先生不同,白先生本就是避世安乐,被我捉住、嗯咳,被我请回来做军师。”
白泽嘴角抽搐了几下:“捉住就是捉住,是贫道棋差一招,智不如长庚。”
“侥幸,侥幸。”
李长寿淡定地揭过话题:“金鹏你一来还背负着凤族命途,要在天庭好好当差,如此才能在关键时刻拉自家凤族一把。”
金鹏低头叹了口气,却很快振作起来,展翅飞的更迅疾了些。
他也非扭捏之鹏,自己确实背负着族运,不能由着性子做出这般决定。
金鹏笑道:
“老师,在大劫之中,让弟子托着您搅动风云!
老师目光所去之处,弟子长枪所往,生死无悔!”
“怎么还突然热血起来了?”
李长寿笑了笑,便道:“白先生在前方就回返临天殿吧,尽量不要离着五部洲太近,那里杀机萦绕,与白先生祥瑞气息相冲。”
“嗯,多谢水神关怀。”
“还有,”李长寿笑意收敛,露出几分思索犹豫之色,很快又道:“替我转告小玖师叔,务必原话转告,就说……
我将在封神大劫后,处理完天庭事务,就隐退归于混沌海之中。
到时小琼峰会有七八生灵,你若愿来,丹酒不会有缺,只是时间长了,不免会有些寂寥。”
白泽眼前一亮,笑道:“水神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圣女殿下。”
“我只能给这些许诺,”李长寿揉揉眉心,“男女之事,比之算计复杂百倍。
我对小师叔有所动心时,她不知男女之事为何,心意难定。
我道心被旁人完全占据后,对她的心意已是无法回应。
终归,我是想着她能走出这关,留在洪荒天地间,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但若她走不过去,我自会拉她一把。”
白泽小声嘀咕道:“贫道看云霄和灵娥也不介意……”
“并非所有关系都会开花结果,”李长寿目光有些悠远,“人的心是有限的,若是不去控制贪欲和私欲,道行再高深,也最终会被自己的贪婪所吞噬。
而且只是云和灵娥,我都怕自己在今后应对不来。
时间一长,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暴露出来,每对情侣在热浪时,看到的都是彼此的善,而时间一长,就需要容忍对方的不善。
尤其是,两颗大星互相吸引、环绕的关系,还好推算;
但三颗大星互相吸引、环绕飞行,那变化就无穷无尽,难以预测了。
这些话也可转告给玖师叔,前面那段说我曾动心的,就不必了,免得干扰她做出判断。”
“行!”
白泽点点头,正色道:“贫道定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带到。
不过,水神大人,你要去混沌海生活,还是多些友人更热闹。”
“到时候再说吧。”
李长寿眺望着虚空中的星辰点点,以及各处世界绽放的光斑。
也不知,自己这番话,天道和道祖师祖会信几成。
避世?
那也要这天地真的安稳,自己可随时随地回返才行。
……
数月后,小琼峰草屋中。
李长寿将面前的卷轴缓缓铺开,看着上面那一个个各有所指的符号,轻轻呼了口气。
没有一个随时监测天道的反馈机制,做各种算计,心底总归有些没底。
从几百年前开始,自己就在‘炒作’退休之事,一切布置也都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但是否瞒过了天道,当真无法判断。
不过,自己没有遇到更多阻力,应该就是天道或者道祖默许了自己的计划。
“啧……”
浪前辈死后,洪荒已近乎是死局。
想要破局,只有封神大劫这一次机会了。
李长寿手掌拂过面前卷轴,一缕缕火焰将卷轴吞噬,转眼烧成一小撮灰烬,而普通木桌全然无损。
封神此刻,已是进入了倒计时。
李长寿闭上双眼,宛若神游物外,心神在各处纸道人处挪移,观察着‘洪荒大舞台·封神舞台剧’的一位位‘角’。
申豹去了西牛贺洲边缘,跟一群妖族厮混,距离金仙劫已是不远。
帝辛尚在襁褓,已是百毒不侵、钢筋铁骨,白白嫩嫩的相当可爱,完全不像是一个暴君的模样。
轩辕坟夜夜欢歌,几只被天道左右的女妖精,在度过她们妖生最后的无忧时光。
大殷城中,某个烧火娘终于找到机会崭露头角,得了一位女将赏识。
闻仲在朝堂之上奋笔疾书,修行着为官之道、为人之道,搭建着自己下一步向上爬的阶梯。
大史府邸,那位学富五十车的大史,与各位大臣、远来诸侯谈笑风生,掌握人心虽难,他却游刃有余。
南洲大地上,一名名能人异士悄悄潜伏,天庭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截教、阐教各出棋子,但双方都在避免跟对方冲突,彼此相安无事。
子受三岁,姬昌正式继位西伯侯,对商国加大力度进贡,虽发展农桑,却削减军队,帝乙对此颇为赏识。
这一年,子受被惊了的马所撞,脑壳撞翻了马匹。
子受六岁,天降旱涝之灾。
帝乙下令迁都,将商国都城,自殷城迁至朝歌城,并趁机清洗了一些尾大不掉的贵族势力,重新架构权力中心。
商国国力回暖,为消化掉国内剩余奴隶,对西南方向、并未纳入商国版图的大国,发动远征。
李靖趁此机会加入远征大军,并在自己老丈人一家的帮助下,军功一路飙升。
子受九岁,远征大军得胜回返。
李靖拜入朝堂为大将,展露出不凡的实力,却主动请求回陈塘镇抵御妖邪,为商国守卫边疆。
子受大喜,赏赐颇丰,特许陈塘镇改为陈塘关,封李靖为陈塘关总兵,节制陈塘关方圆千里之地。
总兵为总管兵事之意,已是封疆大吏。
同年,李靖带着妻子殷氏,远赴陈塘关,并暗中传授殷氏修行之法,夫妻二人悠闲自在,颇为逍遥。
子受十二岁,八百诸侯入朝歌觐见,商国国运昌隆,政局平稳。
闻仲官拜少师,教导子受。
李长寿却在这份平和之下,看到了那些渐渐苏醒的野心,看到了一幅幅张牙舞爪的面容。
他这个大史,开始淡出朝歌城视线。
子受十三岁,宫廷塌陷,横梁砸向子受,却被这身形魁梧的少年单手举住,淡定地低头喝茶。
无他,见怪不怪耳。
闻仲暗中去大史府求见李长寿,与李长寿暗谈数个时辰,最后施展遁法离去。
不过数月,闻仲显露一身‘本领’,破掉有人暗中施在商宫中的邪门咒阵,与子受同征反叛方国,立赫赫战功。
同年,那已建造完成的陈塘雄关,高高的城墙之上,李靖搀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嘴角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李靖长子,已在快马加鞭投胎的路上。
而太乙真人,却还在俗世寻寻觅觅,找不到一对满意的夫妇。
与此同时;
东海之下,龙宫深处。
东海龙王与两名远古时存活至今的长老,站在那空着的‘龙巢’前。
沉默许久,东海龙王才自口中取出一颗龙蛋,摆放在龙巢中,捏碎了手中的玉符。
一条老龙低声问:“当真要如此行事?”
“嗯,”敖广沉声道,“而今,只能相信太白星君,就算不成,也是吾龙族命该有劫。”
两位老龙各自点头,三道目光凝视着那颗缓缓颤动的龙蛋,颇为复杂。
子受十六岁,与姜家定下婚约;
子受十八岁……十九岁……二十一岁……
凡俗王朝之中,权力斗争每日不熄,但这个嗣子,却如顽石一般,屹立不倒。
天庭,小琼峰,湖边草屋。
李长寿长袖轻轻扫过,面前又一张卷轴化作灰烬。
他轻笑了声,目中带着几分亮光,似乎还有些期待之意。
抬头看向紫霄宫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个随意斜坐在竹林间的魁梧老者,他也在低头注视着自己。
棋局,天地。
非圣,执棋。
李长寿轻笑了声,收回上探的目光,心神挪去西牛贺洲边缘,注视着那滚滚劫云,以及劫云下瑟瑟发抖的中年道者。
申豹嗓尖颤抖着,仰头看着自己引来的金仙劫,道心虽然在不断抽搐,但还是低声轻呼了一声:
“这、这竟是传闻中,金仙劫排行第十七的八荒八召心煞劫!
诶,好像贫道在哪说过这话。
完了,完了,贫道努力这么久,终究是一场空啊一场空!
唉,天何以如此待贫道!死矣!”
李长寿:……
这波,要说不是功利毒奶,打死弥勒他都不信!
第六百五十六章 申豹姜公归玉虚,陈塘李靖得麟儿
如果说,一个优秀的天劫,以成为炼气士的梦魇为荣。
那申豹的天劫,明显是没有廉耻心的。
是天劫群体中的败类!
是不顾生灵之心,肆意妄为,有违自身价值定位的!
李长寿的纸道人躲在大地深处,仙识注视着那一片片雷幕。
最初时,天道似是无情的生灵长生拦路虎,便是劈申豹这种大劫使者,也没有留半点情面。
不过五道劫雷,已是将申豹打的无比狼狈。
申豹道躯出现了明显的崩解,后面三道定然撑不过去,必会折在第七道天劫。
没办法,申豹根基差、道法杂,本身化形前并没有什么特殊跟脚,也没吃过什么灵丹妙药,更不曾遇到过高呼‘我不想活了’、非要牺牲自身给他醍醐灌顶的洪荒大佬。
甚至,申豹都不知,自己为何稀里糊涂就走到了长生劫面前。
面对着暴躁的天劫,申豹低头长叹,目中已露绝望,然后……
吟诗一首。
“半生颠簸半生闲,一劫成空仙路难。
负心薄幸有知己,此身寥落唯苦叹。”
申豹露出几分释然的微笑,这一瞬间度过了自身的心魔,迎接着自身的毁灭。
众所周知,生灵与生灵是不同的,但面临绝境前的‘闪回’却是都有的。
申豹在这极度绝望的情况下,心底划过了一幅幅画面……
几次与耿常兄畅谈喝酒;
几次与陆压前辈相见;
剩下的,就是美好而快乐的男女时光,数不清次数的那种……
现如今,也只剩下几声苦笑了。
“淼淼啊!”
申豹突然对着劫云呼喊:“多谢关照!贫道,唯有来生再报了!”
假若劫下陨落还会有来生的话。
申豹闭上双眼,脸颊有泪水划过,准备好最后的法力,虽已绝望了,但生灵的本能,让他还想去挣扎。
顺带一提,此前几件小灵宝,他全部的家当,都在对抗天劫时毁掉了。
轰隆隆!
劫云震动!
第六道,如期而至!
申豹双目睁开,灰白的长发在身后飘舞,那看似敦厚的面容一片麻木。
正此时!
让李长寿差点骂出声的画面就此展现——
原本高速旋转的劫云突然内卷,其中溢出两颗紫红色的雷球,每一颗都蕴含着颇为强大的天劫之力,骤然下砸。
落至半空,两颗雷球突然互相碰撞,毫无征兆地炸成了漫天电弧。
什么叫大劫使者?
这就是大劫使者!
天道毫不含蓄地直接作弊,凸显出一个豪横!
申豹愣了下,头顶的劫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小半。
他心底稍微推算,眼中赫然蹦出亮光,惊喜地喊了声:
“贫道莫非!能过了!?”
就听‘咔嚓’一声,一道紫黑色雷霆将申豹身形吞没,打得申豹低头喷血,道躯各处出现道道黑色的裂缝。
这是道基即将崩碎的预兆。
申豹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了下去,完全没去考虑,为何第六道和第七道劫雷之间,竟只有这么短暂的间隔。
顺便,他的天劫,好像只有一点点心魔,也没有‘湮灭天风’、‘生灵业火’、‘融道神水’这些【佐料】。
“果然,还妄想活命。
全都是泡沫,只是一刹的焰火。”
申豹苦笑着,叹息着,静静迎接最终的命运。
他,完了!
嗡——
劫云之中突然出现少许诡异的波动,一黑一白两道劫雷落下!
看似威能强横,又有阴阳湮灭之道韵,但两道雷霆却在申豹头顶互相抵消,只有少许冲击力道,打的申豹狼狈跌落。
李长寿:……
黑豹:……
围观的众生灵:……
申豹还有点发懵,仔细算算,这黑白劫雷好像、应该、大概……是第八道?
“贫道,过了?”
正此时!
头顶劫云不断向内汇聚,缓缓凝成一颗巨大的雷球,直径超过千丈,不由分说朝申豹砸下。
当时,申豹害怕极了,但也麻木了,任由自己被雷劫吞噬,甚至还张开了手臂。
眼角有一滴泪慢慢滑落。
李长寿现在倒是挺懂申豹的,毕竟喝了几次酒,聊过几次天,申豹掏心窝子的话说了数十遍。
冥冥中,李长寿仿佛听到了申豹的心声,那是一声带着悲愤的哀叹:
【大爷的,给我个痛快吧。】
地下,李长寿的纸道人拿出一只玉简,在里面写下了一行行字迹。
这是一场不规范的天劫,是天道存在意志的佐证,同时也反映了天道运转的一定机制,以及申豹这个大劫使者反复毒奶时的正负反馈。
显然,申豹身上有一丝跟天道本源相关联的‘东西’,或者说,是天道塑造了申豹这个大劫使者,负责后续拉动截教入劫。
半个时辰后,雷霆消散,一具焦黑的躯体从空中落下。
李长寿挑了挑眉,自是发现了申豹体内蕴含的一缕生机……
出手?
又或是不救?
不远处,几道流光掠起,却是几名散修要来捞外快。
李长寿略微思忖,纸道人在大地下凑了过去,但他刚要有所动作,便听一声嘹亮的啼叫划过天边。
一只白鹤自高空飞掠而下,化作一道白虹,极快地追上申豹,将重伤的申豹直接抓住,留下一声冷哼,朝昆仑山折返。
“莫要自寻死路。”
白鹤童子,阐教信使,南极仙翁的童儿。
那几名欲要向前的散修面面相觑,各自对视一眼,极快地低头飞掠,远离这是非之地。
李长寿的纸道人施展遁法悄然离开,略微思忖了一阵。
申豹大劫使者的身份,应是被圣人们发现了,毕竟这次天劫,天道给的暗示已经无比明显。
通天教主那边,要么是没关注此地,要么是也派了人出来,但距离较远,被白鹤童子捷足先登。
申豹归于昆仑山,接下来应该就是拜师二师叔。
这看似是天道收束、维持原本的大劫剧本,实际上已是有诸多不同。
因为自己的‘拖延’,师父转世姜子牙的时间向后推移;
他在与申豹交流中,暗中给了申豹不少修道方面的指点,加速了申豹渡劫。
这就导致……
申豹很有可能成为姜尚的师兄。
且不管如何,姜尚上山的年岁,已经有所变化。
变化虽小,却有可能成为闪动蝴蝶的翅膀;而这些,不过是诸多蝴蝶中的一只罢了。
小琼峰,李长寿心神回归,禁不住一阵撇嘴。
谁才是天道最爱的‘儿子’,这下没有异议了吧?
当然,是玉帝。
……
申豹归于昆仑山,李长寿的心神立刻放到了老师父转世身之所在。
果不其然。
二师叔元始天尊似乎窥到了天机,得了天道提醒,要将两个大劫使者控制在掌心,第二日就派了南极仙翁前来南洲姜家。
此时的姜尚人至中年,家庭美满,子承父志、家族繁荣,就是苦无子嗣。
为此,姜尚广开纳妾之门,妾室足足有三十二人之多,没日没夜为了传承家族血脉而努力。
其毅力、坚持,感天动地!
李长寿对此事也不好发表什么评论。
虽然他当时找月老,只是给自家师父安排了三段姻缘,对方也就是普通绝色美女。
但没想到……
这波,就很强。
其实如果不是李长寿这些年伪装成姜府的大厨,一直在暗中给姜尚弄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姜尚早被酒色掏空撑不住了!
但反过来想,姜尚因此,也算体会过了凡俗荣华富贵,说不定对修道的心境,也会有不小的帮助。
顺带一提,那名圣母宫的仙子为了避免自己被看上,特意化作了老妪模样。
这日,南极仙翁驾云飘到了姜府上空,观察了一阵庭院中乘凉午睡的姜尚,缓缓落下。
霎时间,仙光阵阵、百鸟合鸣,一缕缕仙人道韵扩散开来,让府内凡人们先是一阵错愕,而后赶紧低头参拜。
“仙人啊!”
“桃仙下凡了!”
姜尚被周遭呼喊声吵醒,愣了一瞬赶紧起身,连忙对南极仙翁叩拜。
南极仙翁抬手虚扶,一股仙力将姜尚扶起,温声道:
“姜尚,你尘缘已尽,仙缘已来,还不快快随贫道回返玉虚宫中,修长生之法,求自在逍遥?”
姜尚不由一愣,先是喜出望外,向前踏出两步,却又听到了侧旁传来轻唤声。
“老爷~”
“夫君!”
姜尚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侧院,却见众佳人闻询赶来,一个个泪眼汪汪。
“这……”
姜尚目中露出几分迟疑,扭头问着南极仙翁:“若是尘缘尽了,我妻如何?”
南极仙翁笑道:
“玉虚宫乃圣人道场,修仙之去处,自不能容纳凡人夫妇之情愫。
但你只需随贫道而去,贫道自会派来弟子,安顿好你家中事务。
红尘如梦,数十年转瞬即逝,贪图一时欢乐,何来天长地久之说?
不如寻仙问道,求个真的快活。”
那些佳人闻言,一想到自家夫君、自己的靠山就要从此离开自己,不由得悲从心起,一个个哭哭啼啼,连道不舍。
“这、这……”
姜尚一时颇为踌躇,南极仙翁却是含笑等候,等姜尚做出抉择。
他们玉虚宫主动招弟子若是都用强,那未免遭人闲话。
更何况,姜尚身份特殊,必须慎重以对。
“老爷啊!老爷!”
侧旁传来呼喊声,一个魁梧大汉提着菜刀跑了进来,却是姜府后厨金牌厨子。
那南极仙翁笑眯了眼。
‘主厨’笑道:“恭喜老爷得了仙缘,贺喜老爷得了仙缘,自此长生不老、洪福齐天!”
姜尚皱眉叹息,扭头对南极仙翁连连行礼,又道:
“仙人,此事能否让我好好想想?
这并非是对仙人不敬,实在是家亲难舍。”
“嗨,这有嘛难的?”
‘主厨’囔囔一句:“老爷你去修仙,膝下无子无女,这凡俗的金银财宝你也用不上了,不如就先给俺们开五年、十年工钱,宅院、营生啥的都转手卖了,把家产分成三十二份,妻拿大的、妾拿小的。
大家好聚好散,不免一场缘分呐。”
姜尚跺跺脚,骂道:“胡言乱语!我这些夫人与我如此恩爱,岂能用家产金银来衡量我们之间深厚的情意!”
“这个……也并非不可,”角落中传来一句嘀咕。
众女子停下啼哭,双眼放光地看着姜尚。
“老爷,仙缘不易,您还是莫要错过了。”
“妾身虽舍不得老爷,却也知,这是老爷天大的福分,如何能用凡俗之情将老爷束缚?那妾身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不是有句话说,红粉如同骷髅,老爷,我们都是骷髅,您就别牵挂了。”
姜尚:……
于是,半个月后。
随着姜府的牌匾被缓缓拆下,府内只有几名壮汉搬运家具。
昔日莺莺燕燕、花红柳绿,而今仅剩孤灯一盏、芳草萋萋。
“唉。”
姜尚叹了口气,自嘲地一笑,背负双手走向了前方那朵空着的白云,被白云稳稳拖住,缓缓升空而去,留下众凡夫俗子叩拜呼喊。
城外,一架驴车上,姜府主厨与一名老妪同行远去。
到荒无人烟之际,那老妪身周仙光流转,化作一名俏丽的仙子;
而主厨身形缓缓变化,化作了李长寿常用的中年道者面孔。
这仙子先是轻笑了声,又随之轻叹,言道:
“凡俗之情当真让人难以捉摸。
此前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为彼此争风吃醋、大动肝火,到头来却只是抱着些许金银细软,就此各奔东西,颇为欢喜。”
李长寿笑道:“有几人是真的伤心,只不过被更多人的欢喜所掩盖罢了。”
“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那仙子站起身来,笑道:“星君大人,您为何默许了阐教收徒?此前广成子道友前来时,您不是还将他推回去了?”
李长寿笑道:
“广成子师兄前来,代表的是阐教,南极师兄一来,代表的是二师叔。
我可回绝阐教,却不好回绝二师叔。”
圣母宫仙子细细体会,赞叹了一个‘妙’字,又叹道:
“唉,大劫将落,生灵涂炭……奴家这便回圣母宫中复命。”
“有劳圣母娘娘费心护姜尚安危,还请代我转达谢意。”
“您客气了。”
这仙子欠身行礼,身影化作莹莹光点,悄然炸散,却是一门颇为高明的遁术。
李长寿眼前一亮,细细感受了下五行之力的波动,以及乾坤出现的细微扰动,少顷便点点头。
会了,一般,无甚大用。
他抬头看去,姜尚已是飞临高空,与南极仙翁汇合,互相做道揖后,朝昆仑山而去。
自此,世俗少了一位‘富家翁’,玉虚宫中多了一个炼气者,还逢人就说……
【来山上之前,贫道曾有三十二房妻妾。】
李长寿伸展了下腿脚,这具纸道人连同这牛车,转眼化作少许尘土,随风消散。
此正是:
申豹姜尚归玉虚,截教全然无应缠。
丹房前,李长寿眉头微微皱着,思索着为何截教那边毫无动静。
申豹被白鹤童子带回去后,姜尚已是必争之大劫使者,大劫天命就在这二人身上,圣人不可能此时还探查不到。
三师叔莫非……
泡澡睡过去了?
李长寿挠了挠眉头,对此略微有些不解,却也没太过纠结。
正当他想休息几日,再继续操持各处繁琐的算计,心潮忽而涌动,心神立刻挪向东胜神洲,一具纸道人在房中睁开双眼。
就听得外面敲锣打鼓,传来一阵阵欢喜的呼喊声:
“生了!夫人要生了!”
却是金吒即将降世。
李长寿的纸道人眨眨眼,麻利地穿上一身绸面短衫,带上自己‘高级家丁’的木牌,淡定地走出独住的小屋。
那声【老爷,夫人生了!】,非要他亲自来喊不可。
一点,小小的参与感。
第六百五十七章 吒有几种写法?
师兄又在忙什么?
要么是在湖边草屋、要么是在丹房,总是不出来走动,最近又是许久不见,怪让人念想的。
不是说,西方教已经不能蹦跶了……
昨日还听龙吉说起呢,现如今这天地间,已经没了天庭无法做成之事,师兄弹指一挥就可改变无数生灵的命途。
是个名副其实的天庭权神了!
小琼峰,棋牌室中。
灵娥对着窗外有些出神,心底划过这些杂乱的念头,耳旁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这非流水声,而是玉石做就的玉牌在被几只纤手搓动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龙吉近来闲来无事,心情也有些烦躁,为防被劫运影响,已在小琼峰小住,成为了棋牌室正式常驻会员。
熊伶俐虽在天庭挂职,但她是小琼峰守卫将领,通明殿也不敢真的给调令,平日里还是在小琼峰玩耍。
而会员等级最低的某大姐……
她现出灵体,穿火红长裙,裙边开叉到了大腿根,将自己姣好的身形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来,丝毫没有半点忌惮。
反正都是虚幻灵力凝成的,看就看喽,她本体就在旁边摆着,曲线流畅、上窄下宽,随便一响就能震死金仙,稍微一撞就可重伤大罗。
自然就是先天至宝混沌钟。
而此刻与她们三个一同打牌的,却是一袭冰蓝色长裙的天庭女战神,有琴玄雅。
上次被李长寿强行拉来小琼峰,有琴玄雅也不再多坚持。
只要熊伶俐去旧水神府喊她一声,她若不用外出打怪,都会来此地与她们玩耍。
啪!
钟灵皱眉将一枚玉牌摁在桌面上,皱眉招呼一声:
“娥快来帮姐看个牌!这咋赢啊这?
别眼巴巴望你师兄了,他最近几十年是最忙时候,必然是已经开始主持封神大劫。”
“大劫具体是怎么主持?”
灵娥轻声问着,身形轻盈地跳了过来,轻声道:
“莫不是搭建个擂台,然后让人过来比划较量,谁输了来天庭当差?”
钟灵顿时啧啧轻笑,“哪有这般平和。”
熊伶俐却道:“有琴应该看到过,就在中天门外面,有个怪人每天在那搭台子,说不定就是擂台嘞。”
有琴玄雅立刻颔首,满是严肃地注视着自己的牌面。
不好赢呢感觉。
钟灵淡定地道:“跟你们这些小鱼说了你们也不懂,这事复杂的很,说是道门生死存亡的关头都不为过。
圣人执棋,各自博弈,像你师兄这般,能从棋局中跳出来,还能插进去半只手的生灵,已是世所罕见。
我愿称他为猛士。
当然,这主要是因他背后有最强圣人的支持,这才是一切的基础嘛。
开局开局!”
灵娥此时已帮钟灵将牌面理顺,坐在一旁静静思索;
两位仙子、一名半巫、一只法宝的灵性,开始了又一场血雨腥风。
有琴玄雅问:“这般大劫,长寿师兄可有危险?”
“这就要问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钟灵啧啧轻笑:“这家伙有意思的很,嘴上说着稳妥起见,行事也是十分周全,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做出一些冲动之事。
他这种人虽然少见,但咱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前人都不如他走的高、走的快罢了。”
“长寿师兄想做什么……”
有琴玄雅轻吟几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灵娥,“灵娥师妹最明白才对。”
“嗯——”
灵娥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小声嘀咕:“稳妥的离开?避开一切因果?反正我从小就是被师兄这般教大的。”
有琴玄雅顿时若有所思状。
“去问问不就好了,”钟灵笑道,“你们这些生灵,拐外抹角、说话还要互相试探,彼此都这么亲近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前辈,那可不一样!三筒。”
熊伶俐一本正经地道了句:“我们寨子里有句组训,叫做——人心隔着肉和皮,别把恶人当兄弟,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
若是每个人都坦率、直白,也感觉很奇怪呢。”
“呵,”钟灵顿时笑眯了眼,“本钟还被个巫教育了。”
“嘿嘿嘿。”
熊伶俐不好意思地笑着,两只马尾辫轻轻晃着,用变身术缩小后的小巧身躯,让她似是人畜无害。
龙吉笑道:“我也有些好奇师父在作甚,师父此前曾说,天庭不宜直接插手封神大劫之事,也说过要借封神大劫的机会,将天庭的一些隐患拔除掉。
想必,都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师父当真为了天庭操劳太多了。”
灵娥道:“师兄应当能应付的来,就算应付不来,我们也帮不上他什么。”
有琴玄雅却道:“这也不对,哪怕是拼上性命能帮长寿师兄缓解少许压力,那也是我辈该做之事。”
“哎呀,行了,都专心点,能不能尊重你们面前的牌!”
钟灵嘟囔一声:“打牌的时候还在分心,师兄这、长寿师兄那,咦,你们生灵真的肉麻。
本钟今天非把你们的灵石都赢过来不可!”
几位仙子轻笑了声,灵娥也对有琴玄雅投去少许歉意的目光,后者微微摇头,低头继续琢磨后续碰牌的策略。
午后阳光透过天庭层层云雾,穿过小琼峰重重阵法,很神奇地没什么损耗,照得棋牌室周遭树影婆娑。
其内欢声笑语,倒是显得不远处的灵兽圈有些安静。
此刻,李长寿静静躺在丹房前的躺椅上,手中的蒲扇不摇了,端着的茶壶放下了,双目轻轻闭着、呼吸十分平缓,仙识笼罩在太白宫周遭。
这是他大半心神挪离本体时的状态,本体依然保持着充足的警惕性。
他正要做一件大事!
陈塘关,那占地广阔、易守难攻的李府大宅后院,特约纸道人·高级家丁王长安,身形笔挺地站立着。
他身上的绸面短衫反射着少许亮光,脖子上带着的金色链条,显露着他在这个府邸家丁群体中截然不同的身份。
做天庭普通权臣、凡俗大臣也好,做一个宅院中的家丁也罢,都是跟人打交道、都是替人打工,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大概,这也算李长寿的一点通用小技能。
抬手、手背指关节对准灵木木门的花纹,颇有节奏地敲了两下,而后推开虚掩的房门,先抬左脚迈入,对里面的……
呃,李靖这家伙,没事拜他作甚?
此时,李靖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头祈祷,似乎已经入定。
李靖面前的香案后,太白金星盘腿而坐的身影跃然于画上,自是那白眉白发老神仙模样。
李长寿淡定地无视了这画作,调整声线,用清朗、略带激动、满是磁性的嗓音道:
“老爷,夫人生了,大小平安。”
李靖一直在紧绷地背部顿时放松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但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江湖地位,又立刻恢复从容模样。
这位总兵大人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用尽量淡定,却有些紧绷的嗓音道:
“生的是男吒还是女吒啊?”
李长寿:……
“男、男吒。”
李靖背着手点点头,言道:“嗯,男吒女吒其实都可,老爷我都喜欢。”
李长寿笑道:“老爷,您能去产屋了,快去看望夫人吧。”
“可,”李靖点点头,迈步出了这处专门供奉太白金星的小屋,脚下看似缓缓踏步,但一步迈出,身形便向前挪十数丈。
超越修为境界的神通都用了出来。
李靖略微松了口气。
初为人父,应该没出什么纰漏吧。
威严,总兵为一方父母官,须得威严,家中添丁也只是自己私事,不能大操大办。
嗯,淡定。
自己现在名义上可是太白星君的义子,一蹦三丈高,那不像话。
李长寿轻笑了声,关上小屋的木门,小跑着追了上去。
话说,这截教怎么了?
莫非是真觉得他们自己稳了,为何各处都不积极?
李靖气运已显,此前也因‘认父亲’引起了波澜,按理说早就被阐截两教甚至西方教关注了才对。
为何此时,只有阐教两位十二金仙的气息在千里之外徘徊,丝毫不见截教的影子?
他本还想着,让金吒和木吒拜入截教试试,免得再被各自原版师父忽悠去未来的佛门做什么护法。
可此时,根本没有截教仙人的影子。
都用飘柔吗?这么自信?
李长寿心底一叹,决定稍后还是通过云提醒下截教;现如今正是大劫的机遇爆发期,不主动站出来截取生机,当真辜负了截教的教义。
前方,李靖突然回过神来,嘀咕一句:
“男吒?”
李长寿差点笑出声,假装自己没发现,低头小跑前进,被李靖拦在了回廊拐角。
“老爷,您咋还没去?”
李靖抬手勾肩搭背:“啊,突然想到,王长安你是读过书、造过学之人,你来帮老爷我品品,这个吒字如何?”
李长寿忙道:“这吒字妙的很,朗朗上口、脍炙人心,就是不知有什么典故。”
“哈哈哈,”李靖大笑几声,还没蓄胡须的他,此刻还是青年模样。
李靖道:“这个吒字大有来头,也是老爷我想了很久才起的名。
吒,为盘古神陨落前,为扫清天地间妖邪,所绽出的第一个音节。
吒字,意味扫平妖魔、维护正道沧桑之意,陈塘关屡遭妖魔侵袭,此时依旧有不少百姓生活难安。
本将是想,本将的子嗣,也以守护一方、造福百姓为己任。”
“老爷之胸怀,让人钦佩,”李长寿低声道,“老爷您放心,吒字您尽管用,明日这陈塘关都会知此名之含义。”
“哈哈哈,你这家伙。”
李靖用力拍了拍李长寿纸道人肩头,身形飘然而去。
李长寿心底一阵轻笑。
这李靖倒是真有个缺点,就是有些好面儿。
接下来就是观察李靖的育儿过程了,有金吒和木吒两个积累经验的机会,对灵珠子转世总不至于太过糟糕。
且等。
金吒、木吒?
李靖该不会想生一个五行序列吧?
这么一琢磨,灵珠子转世成的哪吒,还真是属火行。
摇头笑了声,李长寿纸道人继续小跑着跟上去,想着稍后如何去城中宣扬‘吒’的含义,仙识一刻不停,盯着李靖的情形。
李府观察日记,正式……
‘长庚师叔,弟子可进来吗?’
心底突然传来了遥远的呼唤,李长寿立刻一心多用,半数心神挪去了朝歌城,纸道人在书桌后睁开双眼,检查了下这【官】字纸道人的状况。
刚才呼唤他的是闻仲,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此刻,闻仲正跟在子受身侧,在西南方向征战‘蛮夷’才对。
虽然这些蛮夷,有些制度演化自上古,比商国还要先进些。
“来吧。”
李长寿缓声道了句,书房展开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结界。
一缕青烟自地面亮起,转眼化作闻仲身形,对李长寿长长做了个道揖。
此时的闻仲,为了符合凡人状态,已将自己头发用法力染成花白。
这些年俗世历练,让闻仲变得沉稳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眉目间虽还有一些锐气,但更多的已是藏起的锋锐。
“闻仲拜见长庚师叔。”
“嗯,不必拘礼,”李长寿摆摆手,示意闻仲入座。
闻仲却道:“师叔,弟子来的匆忙,还要立刻赶回军中,这就长话短说。”
李长寿侧耳倾听,闻仲说明原委,问询解决之道。
此事说来其实也简单。
远征大军打了胜仗,连破十数城,俘虏了大批战俘、得来了金银财宝,那方国宣布归降效忠。
商国八百诸侯,半数都是这般打下来的。
另外半数是主动依附。
“问题就出在了战俘身上,”闻仲沉声道,“按军制,战俘算作带军将领的战功,且在战功之中比重相当大。
故,商军已是默认这般情形,只要攻破一城,就将部分城中平民强行划为战俘,以此增加战功。
但这次不知怎么,子受严令军中不可掠夺平民为战俘。
众将不服,相约抗命,子受直接持剑杀了二人,威慑住了。
此时,军中众将表面隐忍,要在回朝歌城后,在大王面前哭诉一番……”
李长寿笑道:“这位王子,也是雷厉风行。”
“师叔,此事如何处置才稳妥?”
闻仲叹道:“朝歌城中,本就有诸多势力对子受不满,欲要使大王重新立嗣子,子受此次确实鲁莽了,必会被抓住把柄。”
李长寿微微皱眉,缓声道:“此事确实有些麻烦,所有人都在盯着子受的一举一动,这次他的动作着实太大了些。
不过,此事也有好的一面。
他能看到商国的问题之所在,想要做出改变,就总比他那坐享其成、又自觉无力,便不去努力做些什么的父亲要强。”
闻仲含笑点头。
李长寿沉吟一二,道:“此事需一个字——稳。”
“敢问师叔,如何才算稳?”
“你可从旁建议,让子受先禀朝歌城,直接以不尊军令定那几人罪过。
回朝歌城后,也不要多做什么,不必多分辩,就在自己宫中闭门不出,可以称病,也可说自己正在学习兵法,借口随意。”
李长寿笑道:“若是子受王子不嫌弃,可暗中来我这谈谈。”
闻仲精神一震,连忙做道揖,呼喊:“多谢师叔!”
“只是,闻仲啊。”
李长寿话锋偏转,笑意收敛,温声道:“你始终是截教弟子,而非普通的大商臣子。
莫要陷入红尘,免得为自身招来不测之数。”
闻仲不由怔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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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天忙昏头,出bug了。
六百五十五章快推节奏时,用了帝辛(子受)年纪做抓钩,先是迅速推了十多年,将剧情推到了有矛盾冲突爆发的地方,子受十多岁出金吒,但后面修改情节时,又觉得火候不够,一笔推了七八年,导致跟上章出现了剧情bug,殷夫人怀金吒怀了七八年,今天回头检查剧情时发现了这个细节,这个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给大家解释下。
典型笔误,脑子犯抽,现已修改,跪地认错。
殷夫人平安、殷夫人平安。】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夜会子受
洪荒中的马匹坐骑也是颇为健壮,陈塘关李府开百日宴时,闻仲与子受已经暗中回返朝歌城。
李长寿只能匆匆地,代表李家上上下下的家仆佣人致辞,对公子金吒的降生表达热烈欢迎,又安排好陈塘关吹拉弹唱第一乐器天团,就装作不胜酒力,早早退场。
是夜。
大半个朝歌城安睡了过去,只有一些服务性质的街巷依旧喧闹。
大史府内,巡逻的侍卫按时按点地走过前院后院,偶尔几声笑语,也是在小声嘀咕着,这位大史大人竟不近女色、家眷全无。
李长寿的纸道人坐在自己书房中,穿着暗红长袍,灰白长发梳的一丝不苟,颇有些治学严谨之风范。
窗边是命人提前摆下的酒水宴席,菜肴虽简单,但胜在量大。
毕竟今日要请的客人,饭量在朝歌城都颇为有名。
子时三更。
两道披着斗篷的黑影自后院翻墙而来,那斗篷带着极其微弱的法力,能够在凡人面前隐藏他们的身形。
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
这闻仲也算摸到了门道,虽然在极力隐藏自身是‘奇人异士’的事实,却也学会便宜行事。
还是要继续成长才行。
不多时,咚咚咚敲门声响,李长寿站起身来,书房门自行打开,那两道黑影窜入屋内。
最先一人自是闻仲,入内后摘下斗篷宽帽,对李长寿拱手行礼,口称:
“拜见大史。”
李长寿含笑道:“少师多礼,不必拘谨。”
言罢,目光落在闻仲身后那颇为魁梧的身形上,眼底带着少许笑意。
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
这千古骂名背负者,无道暴君典型代表,商王朝的送葬者,子受·帝辛·纣!
他身高八尺、手长臂长,此刻慢慢抬头、摘下斗篷帽,露出一张年轻又棱角分明的面庞,那双有些狭长的眸中,散发着一种难以掩住的自信。
李长寿开启了空明道心,避免自己接触纣王时,受劫运影响。
随之,便对子受拱手行礼。
顺带一提,按商国的规矩,非奴隶身份,除非是祭祀或认罪,平日里无需跪拜。
“见过子受王子。”
“大史大人客气。”
子受拱手抱拳,略微低头,正色道:“子受尚非君,大史为六卿重臣,不必对受行礼。”
李长寿笑道:“王子言重了,请上座。”
“受为客,大史上座。”
一旁闻仲也道:“大史,您上座就是,不然我这都不敢入座。”
李长寿并未多坚持,便坐在了主位上,闻仲与子受一左一右,在小圆桌周遭呈掎角之势。
随后……
气氛有点尴尬。
子受双手扶着膝盖,挺直胸膛端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闻仲斟酌了下言语,笑道:“真说起来,子受的嗣子之位,还是多亏大史当年于殿前直言。”
李长寿看向子受,笑道:“王子对此事如何看?”
“嗯……”
子受目中露出几分思索,却是知晓李长寿在考他,不得不慎重以对。
这些年,少师已是将这位大史吹上天了,甚至说成了是神仙中人,多少有些夸张。
子受很快就道:“当年之事,受对大史颇为感激,但此感激只对大史能遵礼法直言进谏。”
“哈哈哈咳。”
李长寿大笑几声,“在其位谋其事,公事公办罢了。”
闻仲笑道:“子受,其实我与大史也有些许私交。”
“哦?受为何此前未听少师说起过?”
“此事不宜声张,不然容易招人闲话。”
李长寿正色道:“不提这些了,王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子受拱手道:“是为求策而来。”
“哦?”
李长寿笑呵呵地去摸酒壶,闻仲手疾,抢先将酒壶端起来,先给李长寿斟酒。
“王子为求何策而来?”
“此前军中杀胜将,众将欲回朝歌城告状。”
子受自嘲的一笑,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父王命受领军,受早已说下规矩,命他们不得掳掠平民为俘。
还是有将领阳奉阴违,将战死敌军的军服扒下来,套在那些平民青壮之身,以此蒙混过关。
受杀一儆百,故拔剑杀将。
然,此事若回朝歌城闹大,受怕是颇为被动,军中将领、武将世家怕是要对受群起而攻之。”
李长寿思索一二,问道:“不得掳掠平民为俘的规矩,是少师拟的?”
闻仲叹道:“不错,确实是弟子、咳,是我拟的。”
弟子?
一旁子受面露思索。
又听闻仲继续道:“奴隶过众,已是商之顽疾,大厦之下,地基已是浮动。
虽说,现如今商国征战已少,通过掠夺而得来的奴隶远不如这些年积累下的奴隶,但这却是如今可以下手的第一步。
只有先否了掠夺战俘为奴的作风,或许才能将那些原本祖上被俘来的奴隶,恢复正常平民的身份。
如此,商国青壮可多,兵马可强,各行各事可用之人才源源不断,国力跃升,指日可待!”
“然后呢?”
李长寿含笑问着。
闻仲沉吟几声,又道:“您是问?”
“不谈其他,只谈商国本身。”
“然后,商国自可延绵国运,久远长存……”
李长寿看向子受,笑道:“王子也是这般想的?”
子受目中满是光亮,定声道:“少师之言,子受之志!”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咱们举杯同饮,边饮边谈。”
三人举杯同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李长寿却先闭上双眼,双手揣在袖中,似是睡着了一般。
他在思考,自己今夜要不要点拨‘纣王’……
李长寿心底虽然明白,就算出手点拨子受,天道收束之力非子受可抵挡;但当某种可能性摆在面前时,李长寿依然想去尝试一番。
重点是,退一万步,此事对自己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且换个角度考虑,自己能影响到‘帝辛’的机会本就不多,而今‘帝辛’尚是‘王子子受’,可塑性还在。
“你们错了。”
“错了?”闻仲有些不解。
子受忙道:“莫非,我商国还有其他中兴之法?”
李长寿叹道:“少师之言有理,行为却太过鲁莽,王子自当学过商之历史,可知商国力为何逐步亏空?”
子受道:
“子受每日都在想这般问题,原因存四。
其一便是在文成先祖定下嫡长子传位之法前,为争夺王位往往掀起阵阵血雨,国力内耗太过严重。
其二,贵族世家越发稳固,大多不思进取,只存享乐之念,*****大有人在。
其三在于奴隶太多,已成隐患,商人心浮气躁,享乐奢靡之风已近乎无可救药,渐无可用之才。
其四在于众诸侯。
我商人内乱时,八百诸侯修生养息,其中不乏野心勃勃之人。
与受即将大婚之姜氏,便是东伯侯之女,我与她尚未相识,不知具体,只看过画像,但她却定会成为我的王后。
这便是父王的稳固之策。”
李长寿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口中,笑道:“王子,咱们不如推演一番。
若此次,你得王的支持,军中杀将之事成为你革新内治的开端,后面会发生何事?
闻仲也一起想想。”
于是,闻仲与子受各自思索。
闻仲毕竟是炼气士,活的年头久,见多识广、考虑问题较为全面,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子受还是气盛一些,思考了少顷便道:
“必会有许多老臣反对。”
闻仲连忙接话:“不只如此,此事涉及的不只是武将世家。
要解决奴隶之事,不可避免就会触动当前所有诸侯、贵族、世家,乃至于百姓。
奴隶需要的只是一份口粮,却可耕田种地、开凿河渠、为家中奴仆,他们生来如此,绝大多数都不曾有反抗的念想。
若咱们直接出手……嘶!
怕是一场惊天之变。”
子受道:“少师所言,是否有些太过夸大了?”
“王子,是我之前有些想当然了,思虑不周,”闻仲面色有些灰暗,“奴隶之事,必须从后处置、从权处置。
此次军中杀将之事,必须遮掩过去。
咱们之前商量的,在朝堂之上争辩奴隶对国之害处,绝不可行!”
李长寿含笑点头。
子受面露怒色,定声道:“受何惧有之?当辩之!”
闻仲叹道:“强辩恐出大事。”
“大不了就是此位不保,”子受长身而起,“便是此性命送于他们又何妨!”
“王子、王子,”李长寿忙道,“莫要激动,事当从权,不可急躁。
王子方才所言这四条,切中要害,确实是商国如今之弊病,这些弊病积年累月,早已存在不知多久,绝非一两句话就可轻易更改。
但若王子这般有匡扶大商的未来君主,轻易被那些老顽固弄垮,那才是大商国之不幸。
你先祖,可是在天上看着你呐!”
子受面露惭色,对着空中做了个深揖,坐了下来。
李长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为王子和少师敬献三策。”
闻仲喜道:“有您出手,大商稳固矣!”
子受也是侧耳倾听。
他其实对少师如此奉承大史有些不满,稍后这大史若是胡言乱语,说什么让他放弃革新政事的话语,那他立刻转身走人。
却听李长寿缓声道:
“这第一策,就是要稳。
在王子成为国君之前,需争取到朝歌城内外,商人百姓和权贵的支持。
王子必须明白这般道理——你并非大王唯一的子嗣,若大王因商国上下的压力,不得不斩了王子,王位依然有继承者。
说话做主的,永远是王,而非王子。”
子受不由默然。
李长寿又道:
“这第二策,还是稳。
前有‘伊尹流放国君’之事,足以为警惕。
王权并非没有制约,商国王权形成的过程,是以统治身周的文臣武将、权贵诸侯为核心,政令需有人执行,军队需有将率领,王权反受其制。
这一条尤为重要。”
子受思索一阵,问:“可否请大史细说?”
“具体问他就是,”李长寿指了指闻仲,“简单说来,就是你必须先拉拢住大臣、大将,让他们与你一条心,然后再一步步、细微地推动你的变革。
削弱诸侯也好,改奴为民也罢,都需逐步去实现,不可能三五个月就有成效,三五十年都有些勉强。
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大……腿内侧的筋肉!”
子受缓缓点头,对此颇有感触。
李长寿继续道:“军权又是其中重中之重,王子此时必须培养自己能绝对信赖的军中大将,在朝歌城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这是一切的基础,也是诸侯畏惧商君的根由。”
“听大史一席话语,受豁然开朗!”
子受眼中满是感慨,对李长寿端杯敬酒。
“莫要急,还没说完。”
李长寿轻笑着端酒回应,笑道:“这第三策,依然是稳。
此稳针对于各大诸侯,以诸侯制约诸侯,该怀柔时怀柔,静等时机、分而化之,此事最为重要。”
子受细细思索,目中渐渐满是亮光。
闻仲又问:“今日之局又当如何解?”
李长寿笑道:“说容易也容易,且还可对子受有利。”
“受,愿闻其详!”
“王子当举仁义之名,绝口不提改奴为民之事,也不要将心底志向流露出去,哪怕之前说过,当有人提及,你就坚决否认。”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道:
“王子可说,大商立国之本在于商人先祖浴血厮杀,战败者之子孙,如何配与商人同起同坐?
当然,这话只是说辞。
王子你要学会自我塑造,分清楚利益关系,稳固住自身嗣子的身份。
这样,你才有实现心底志向的机会。
具体如何发挥,你与少师商量就是。”
闻仲却道:“可,大史,登位前一套、登位后又一套,岂非被人诟病?”
李长寿笑道:“子受可在乎骂名?”
“哈哈哈!”
子受大笑几声,豪气顿生!
“受自幼时便遭毒、遭害、遭落井、遭屋塌,更遭流言蜚语,说我怪命。
骂名,浮云尔。
国欲改革,王当负重!”
李长寿正色道:“但名声也须得注意,这也会影响到政令效果,还会落人口实。
这般,这次就以仁义之名,以武德为由。
王子为何杀那两名将军?
是因王子不屑杀手无寸铁之人,觉得王师不应横征抢掠,这才下令让他们不要掠夺平民。
那两名将军违抗军令在先,需斩之。
以残忍手段迫害弱者,有违武德,抹黑商君之颜面,需罚之。
事情败露后,他们意图煽动军中哗变,遮掩自身罪责,需即刻斩之,不然大军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在八百诸侯面前,王师贻笑大方。
王子深思熟虑之后,才有军中杀胜将之事。
而那些叫嚣着,要请大王下令惩处王子的军中将领们,或不知实情,或用心叵测。”
子受有些不解地问:“那他们到底是不知实情,还是用心莫测?”
“那就要看,你想让他们不知实情,还是用心莫测了。”
李长寿微微一笑:“权之一字,起于人心。
还望子受莫忘今日之言语,凡事莫急功近利、不求一蹴而就,稳中求存、稳中求变,方可成事。”
子受起身深深做了个道揖:“多谢大史指点。”
“还有,”李长寿笑道,“我是王的大史,本不宜与王子说这些,稍后全凭王子与少师一同努力了。”
闻仲与子受对视一眼,前者眼底如释重负,后者眼底尽是星辰。
子受临走,还问了李长寿一个问题,李长寿却未能答上来。
他问的是:
“大史,我心有困惑。
这么多年,自是有不少人盼着受身陨,而夺受之位,为此权贵勾结、兄长谋乱。
受出生之前,早已有不少世家贵族暗中投效兄长。
而今父王年高,内争已在眼前,受无惧亦无恨,却怕因内争再损耗商国之国运,历代先祖之争,文成先王之训诫,犹在眼前,实不敢忘却。
大史可否教我,欲成王位,是否必须杀兄长、灭手足?
若无他法,自当快刀立斩,以免乱象丛生。”
对此,李长寿思忖少许,只能道:
“由心而动,决断在于你,永远不要忘了,商之先祖,在上面注视着你。”
……
“六条。”
“碰!”
有琴玄雅皱眉看向那一脸嚣张的某先天至宝,继续认真沉思。
她在天庭当差赚的灵石,输一半了都快。
第六百五十九章 风起南洲
“火红的太阳刚出山~”
哼着记忆深处不曾忘却的小调,李长寿负手漫步在灵兽圈中,心情显然相当不错。
指点了子受一次,竟莫名还有点小成就感。
大概是因地球老家的‘纣王’太过出名,不可避免会有一种微妙的心态,觉得自己见证了‘历史’云云。
念及此处,李长寿歪嘴笑了笑,继续哼自己的小调,优哉游哉。
子受性情似乎不算残暴,顶多是有些容易上头容易莽,而且还有浓厚的‘家族使命感’,想要将商国带向中兴。
为何是家族使命感?
在子受、帝乙这些凡俗人皇的理解中,现在的国度就是他们家族的私有品。
撇开大环境去谈论思想先进落后纯属扯淡,但在子受身上,李长寿确实看到了有别于帝乙、帝丁这些商君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闻仲在子受身旁,渐渐‘入戏太深’的原因。
当然,此时下这般结论为时过早。
现如今的子受,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最后会长成什么样的‘花骨朵’,却是谁也说不准。
更别说,还有那‘兴奋剂’一般的苏妲己。
难不成真的会是《千年狐狸万年的精》这种天道硬核剧本,这口锅注定要被红颜祸水背负起来?
那也未免太卑鄙了点。
当然这话也就心里诽谤诽谤,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仙识如水面的涟漪悄悄散开……
嗯?
有琴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好像情绪有些低落,面容颓然地走出了棋牌室,收拢裙摆坐在门槛上,靠在门框上出神……
李长寿头顶冒出几个问号,他还真没见过有琴玄雅这般模样。
仙识扫过,见到屋内某先天至宝仰头大笑的模样,以及灵性幻象身前摆着的一摞宝囊和火麟剑匣,李长寿顿时一阵无力吐槽。
这混沌钟要灵石能干什么?扔着听个响?
把他棋牌室的风气都带坏了!
想了想,李长寿趁自己还没惊扰棋牌室内的欢乐氛围,转身溜走。
过了几天,他又找了个棋牌室空闲的时机,偷偷放了一个警醒牌。
【竞技有爱,赌博无情】。
洪荒天庭反赌博,从太白宫后院开始!
李长寿左右打量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草屋踱步而去。
他每迈出一步,自然而然向前走出两尺余;
但在旁人看来,他每次提脚、落脚的过程,身形就会自然而然出现在百丈之外。
没有闪烁,没有停顿,乾坤毫无波澜,仿佛已经与自然相融,又仿佛走路的规则就是这般。
显然,寿的道行越发精深,且朝着某个领域一去不复返……
李长寿也不知自己是否走错了路,但得了道祖所赐斩三尸之法的他,却已经不打算去斩三尸。
那样不太稳健。
回了草屋,李长寿端坐在自己的矮桌后,取了一卷空白布帛,在上写下了一行小字。
《大商名臣录》。
他在朝歌城总归不是白混这些年,从此刻开始,他就会观察商君身周的这些臣子,将有才干、精通政事、心系百姓、有怜悯心的臣子挑选出来。
既然让他主持封神大劫,那他就要有点主劫者的样子。
天庭不会收纳那些,只因站好队得胜、自身没有任何真才实学的权贵。
正神之位,宁缺毋滥。
“师兄~”
门外传来灵娥的小声呼唤,李长寿笑着答应,UU小说不停,继续奋笔疾书,写着开篇序言。
灵娥身着浅绿仙裙款款而来,手中端着一碗冰凉凉的汤羹,却是最近新学的手艺。
跪坐在李长寿身旁的蒲团上,灵娥把小脑袋凑了过来,好奇道:
“师兄你这是,想将凡俗的臣子变成天庭的臣子吗?”
“趁着大劫,也就这么一个机会。”
李长寿笑道:“仙人、凡人,区别只在于仙缘仙根,有些仙人还并不如凡人聪慧、有心计。
天道不在乎生灵强弱,直接赐下功德、感悟,就可让凡人白日飞升,此事有何不可?
封神榜本就有最少三分之一的名额,要给当代人族的贤人留着,这是天庭代表了人族的必要象征,也是天庭和人族气运的交融。”
灵娥眨眨眼,也听不太懂,笑道:
“啊呀啊呀,一转眼,师兄已经是个成熟的神仙了呢。”
李长寿瞪了眼灵娥,后者做了个鬼脸,嬉笑着凑了过来抱住他胳膊,故意有一些身体接触,而强忍着自己心底的羞涩。
她在主动适应更亲密的关系,李长寿对此自不会拒绝,有时也会主动一些。
乖巧可人又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小师妹,谁不爱呢。
“对了,你有琴师姐把灵石都输光了?”
“呃……师兄你看到了?”
灵娥有些心虚地挪开身子,小声道:“这个也怪我,没及时拦着钟大姐。”
“哈哈哈哈!”
李长寿和灵娥心底,同时响起了一阵猖狂的大笑声。
李长寿额头一黑,左手屈指轻弹,湖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响,心底泛起一声‘哎呀’。
混沌钟用灵觉怒吼:“小辈你敢打我!”
正此时,一缕阴阳气息悄然绽放。
正要恢复原本大小、过来兴师问罪的混沌钟瞬间缩了回去,重新化作三寸多高,在湖边柳树的枝杈上挂着,前后晃荡,传来的灵觉还带着一丝丝的倔强。
“讨厌!没事老惊动图老大干嘛,咱们自家的事,自家解决不就好了。”
“嗤!”
“谁敢笑!”
李长寿元神旁的小塔瞬间封闭自身,收敛一切光华,一动不敢动。
宝物之间的等级,当真相当森严,塔爷都有当弟弟的一天。
笑闹一阵,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灵光,于是将这份灵光缓缓拆解化作感悟,在道心中慢慢揉散,闭目轻哼了声。
舒坦。
这来之不易的顿悟。
如今顿悟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毕竟能让自己有所感触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师兄,我能在旁边做乐器吗?”
“嗯,”李长寿端起玉碗喝了口,对灵娥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这毕竟是要给玉帝陛下看的东西,也会改变不少人的命运,自当慎重以对,尽量周全。
突然想到……
西方教当真平静了?
不见得。
李长寿总觉得这西方教是在准备一场对自己的报复,这报复可能出现在后续各个节点。
对方会在何时出手?
李长寿想了一阵,直接祭出老牌技能。
换位思考。
【假如我是第六圣人,我会在接下来算计何事,才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又顺势将阐截之战烧起来?】
李长寿心底,一张幻想出的卷轴缓缓展开,其上显露出一条清晰的故事线,串联起了一只只选项方块。
截教、杀劫、阐截之战、自己这个太白金星……
义父义子,李靖?
片刻后,李长寿闭目凝神,如枯石一般静立不动,气息都有些虚淡。
灵娥抬头看了眼自家师兄,心底轻轻一叹,嘴角却露出些开心的笑意。
自己,还是帮不上他什么呢。
……
自李长寿夜会子受,又三月后。
商国远征大军回返商地,大半将领连夜赶回朝歌城,以王子子受‘军中杀胜将’之事,告子受之罪。
翌日清晨。
百官云集大王殿,子受身着甲胄,一言不发跪伏于殿前,帝乙面无表情坐于高坐。
十六位远征将军齐齐单膝落地,陈述子受斩将前后情形,言语激烈、气愤难当。
众大臣顿时议论纷纷,有不少老臣言说此事有坏军心,必然折损军中士气。
大宰为内廷之首,与君王最是亲近,此时向前言说:
“军中杀胜将,自古无此理。
此事还需大王慎重处理,不能寒了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之心。”
帝乙缓缓点头,开口道:“众爱卿,可有人为子受辩护?”
少师闻仲越众而出,躬身道:“大王,此事另有内情,何不听子受之言?”
有几位大臣纷纷开口:
“再有内情,焉有将得胜而斩的道理?”
“王子无故杀将已成事实。”
“大商以军武立国,先祖四处征伐才有如今之盛世,如何能荒废根本?”
闻仲略微皱眉,此时已是醒悟,自己站出来太早了些。
“咳!”
忽听一声轻咳自大殿靠前的角落传来,众大臣半数停下言语,道道目光朝那近来越发苍老的老臣看去。
自是李长寿的【官】字纸道人,帝乙的六卿,商国大史。
李长寿缓声道:“大王,此事何不交由比干大人处置?比干大人断案如神,朝歌城无冤假错案久矣。”
比干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心底暗自嘀咕,这老大史平日里与自己毫无关系,没想到竟会举荐自己。
七窍玲珑心一转,比干顿时明白,这或许是兄长之意。
大史这个老狐狸,平日里低调的很,但在朝中却是人缘极好,不少官员升迁都有他背后的影子,也是得罪不起。
帝乙嘴角露出淡淡微笑,看向了左首的比干,温声道:
“王弟,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比干迈步而出。
瞧这曾得阐教支持长达半个月之久的王弟,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此时也已迈入中年,少了许多锐气、多了几分沉稳。
他有七窍玲珑之心,为人却从从不八面玲珑,极其刚正;
他擅揣摩人心险恶,却从不为权贵求情而网开一面。
朝歌城中人人皆有唱诵——【朝歌有个子青天,七窍玲珑辨忠奸】,说的就是比干。
比干沉吟几声,对帝乙躬身行礼,而后道:
“大王,愚弟以为,无论是哪般案件,都应听取双方之言,收集足够证据,才可做出合理的判断。
当请子受侄儿入内,陈明此间内情。”
帝乙笑道:“既然王弟有此一言,让子受入殿言说内情吧。”
殿外,子受先抬头一拜,随后才慢慢站起身。
他握持腰间佩剑,缓步迈入大殿中,双目清澈,神态轻松,但在目光扫过两旁大臣时,目中有锐光涌动,让不少老臣心底颇感不安。
当下,子受按李长寿提点之法,先立仁义、推武德,再混淆那两名武将罪责,将他们以‘换军服收编战俘’,改为‘为战功不惜将战死敌军衣袍穿在平民身上’,并未说是收编为战俘,还是直接杀了,直接说了句‘其情何其残忍’。
随后子受转移矛盾,说那两名武将持功而骄,对他最初惩处不服,意图煽动军众哗变,并与此地跪着的不少将领,暗中通气,欲要落他王子子受的威严。
他说的,偏偏还都是实情,只是有些地方刻意模糊,绝口不提奴隶之事。
子受话音落下,大殿之内一片肃杀。
帝乙面色黑如锅底,子受嗓音依旧淡定,此刻完全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叹声道:
“大军在外,我为主将。
我知这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意在杀我,以全自身之利。
但这般权争,竟已渗入军中!
八百诸侯就在外看着!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大商自己烂掉,而后顺势而起,取我大商而代之!
就在这大殿中,有多少人只顾自身,只顾自身儿孙之前途,却忘了,这大商的版图是商人先祖拿刀斧一点点拼下来!
欲杀我者,今日不如就在此动手,何必暗中做那些龌龊伎俩!”
锵!
子受拔出佩剑,扔到大殿正中,双目如鹰隼、剑眉绽寒光!
锋锐的目光扫过各处,大半朝臣竟心惊胆颤,不敢与他对视。
“唉……”
子受叹了声,似乎泻了口气,将剑鞘扔到一旁,向前对高坐上的父王深深行礼,也不给比干开口的机会,直接道:
“父王,儿臣当时为防军中哗变,为立主将军威,不得不忍痛斩杀那两名将领。
今日之事,儿臣愿领罚,也请父王不必追究这些将军的罪责,他们大多只是不知实情,身有共情。
想必,在此地众臣,心都存于大商,只是有些时候,我们之间存在某种差异与不理解罢了。”
帝乙不由笑眯了眼。
一旁李长寿暗中挑眉,对子受能说出最后这几句言语,也是颇为感触。
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做君主的料,已是明白如何去掌控人心。
可惜……
罢了。
子受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一席话语,让朝歌城直接地震。
当夜,宫中传出消息,近来食欲不佳的帝乙大快朵颐了一餐饭,酒后连说‘大商可长存矣’,显然是对子受颇为满意。
不多时,比干也是公开言说,杀将之事错不在子受,王子权争须得遏制。
不少原本观望的大臣,开始倒向这个突然变得耀目的小王子。
而那微子启、微仲衍则是府门紧闭,谢绝宾客,似乎是在静静观望。
大史府,李长寿在书房中闭上双目,心神正要挪回天庭,但‘定向风语咒’却带来了一段对话声……
正是子受与闻仲。
“少师,这位大史到底是何方高人?
这么多年,受在朝堂之上没少受那些老臣挤兑,当真从未如此主动过,按大史之话语言说一遍,竟是将那些人吓的说不出话来。
这次当真痛快!”
“子受,慎言、慎言,这位大史可不是我能随便推荐的。
他是真正的高人,非权、非富贵能打动。
有些事不能对你详说,但子受切记,若非是到了生死存灭之际,绝对不要去劳烦他老人家,不然只能适得其反。”
“大史也是神仙中人?”
“只手,便可遮天。”
“嘶——那他来我大商作甚?”
“玩乐吧,不过也有传闻,大商便是他的一步棋,这里面的事我也看不清,子受你更不能知晓,莫要胡言乱语了。”
李长寿听到这,禁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这闻仲,果然是陷进来了,连自己非凡人之事,都已暗中说给了子受。
也对,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闻仲做少师也有些年头了,与子受可谓形影不离。
这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李长寿再次陷入思索,来回盘查与闻仲有关之事。
而此时正惦记闻仲的,却并非他一人。
……
玉虚宫后山,飞瀑阁楼中。
“这个闻仲,听着有些熟悉。”
广成子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面前的桌面,皱眉思索状。
赤精子道:“就是那金灵圣母的小弟子,截教三代,此前与杨戬师侄他们一同听长庚师弟讲课,在朝歌城行走过。
当时咱们只顾看那人教李靖去了,却是忘了这茬。
没想到,咱们对朝歌城一时不关注,他竟已成了少师。”
一旁黄龙真人纳闷道:“少师是什么玩意?”
赤精子道:“据贫道所查,只要新人皇上位,少师大多会被拜为太师,在凡俗朝堂中权柄颇重,可左右军政大事。”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笑道:
“人皇的老师,咱大师兄又不是没做过,就是不太管事嘛,何必担心?”
广成子瞪了眼太乙,将手中玉符扔到桌子上,定声道:
“不可如此大意,截教这次走了一招好棋。
这个闻仲看样子,会成为大劫中的重要人物,咱们须得好好琢磨应对。”
玉鼎真人沉声道:“多做,不如不做,待天机更明显些,再动也不迟。”
太乙真人习惯性地撇了撇嘴,满脸生无可恋:“行吧,看看哪个现任王子那么倒霉,被咱们支持半个月。”
阁内其余八位仙人齐齐投来无奈的眼神,太乙真人耸了耸肩。
身靠玉鼎,自可无惧。
……
与此同时,碧游宫内。
多宝道人溜溜哒哒,拦下了刚回来找炼器宝材的金灵圣母。
“金灵师妹,你那徒儿最近十几年有什么收获没?火灵好久没给信儿了,怪担心他们的。”
“嗯……”
“遇阻也没事,大劫核心地带,哪有那么容易好渗透的,凡俗污浊、人心复杂,无功而返也不怪他。”
“事忙,没问,稍后发玉符问他一下。”
“行吧,也不急。”
第六百六十章 朝歌城夺嫡正热,陈塘关文殊忽来
朝歌城最近好像有些热闹。
原本注意力已经挪去商地几处重要关隘的李长寿,不得不将目光暂时挪了回来。
子受杀将的这场小地震,似乎余波不断。
李长寿捕捉到了一枚传信玉符自东南方向而来,落入闻仲少师府,不过半个时辰,闻仲暗中离开少师府,赶往玉符飞来的方向。
应当是回碧游宫汇报工作了。
闻仲前脚刚走,几道流光飞临朝歌城夜空,却是那几名阐教的【酒楼仙人】再次回返,潜入朝歌城。
李长寿挑了挑眉。
直觉告诉他,稍后必有好戏将要上演,继续暗戳戳地观察等待。
闻仲三日而返,神情颇为舒畅。
若李长寿所料不错,闻仲应是在碧游宫中,讲述了自己在凡俗这些年的收获,举荐子受为截教凡俗这盘棋的‘帅’棋,且得到了截教支持。
稳妥起见,李长寿还是对赵公明去信一封,打探清楚了此事。
与他推断所差不大。
闻仲回碧游宫后,先是拜见了金灵圣母,而后被金灵圣母带到了多宝道人面前。
闻仲跪伏告罪,言说自己在商国所见所闻,剖析了商国内外的权力构成,将商人与八百诸侯的关系,解释得颇为详尽。
而这里面,还有一件事与李长寿有关。
闻仲竟直接以【大史与帝乙辩,立子受为嗣子】为由,说李长寿支持子受做下任商君。
于是,截教没有太多犹豫,就定下了全力支持子受成为商君的‘战略规划’。
李长寿:……
还好,赵公明的回信中也附上了闻仲走后,多宝师兄的一席话。
多宝道人说的是:
“闻仲师侄对那子受储君明显颇为喜爱,有老师对弟子的舐犊之情,话语可信、但不可全信。
此事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支持子受成为商君,一方面继续观察各路诸侯中,哪家会在后面突然崛起。
比如那东面的姜家,国富兵强,商王也不得不以联姻之事来稳住姜桓楚。
两边投注,起码不亏嘛。”
李长寿这才放下心来,当真怕截教一拍大腿,就确定了未来的路途。
还是要走走看看,再决断也不迟。
闻仲回返朝歌城后不过几日,阐教的‘酒楼仙人’就开始暗中活跃了起来。
他们先是显露异术,吸引城中达官贵人的注意,而后与这些权贵互相熟络,给一些不增寿元、治病救灾的丹药和符咒,就成了朝歌城贵族圈的座上宾。
凡人向往无非延年益寿、无病无灾,这一点虽然有些不太光明正大,但却拿捏得恰到好处。
李长寿由此断定,必是阐教的几位师兄在背后指点。
究其原因,很可能也是也因闻仲与子受走的太近。
于是,李长寿……又稳了一手。
一封书信送去太乙真人洞府,很快就得了太乙真人回信。
太乙真人信中提及,他们阐教确实忧虑那截教三代弟子闻仲,现如今在朝歌城中的地位,以及今后发展潜力。
按广成子师兄的意思,他们阐教最起码,要跟截教在这件事上‘对标’。
故,阐教也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支持微子启,宣扬微子启为帝乙长子的身份。
其二,在子受身旁安插阐教弟子,并逐步取得子受信任,制衡闻仲。
这阐教,也是老制衡了。
朝歌城夺嫡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双方最先入场的都是些三代弟子,闻仲经李长寿两次点拨后,也开始迅速适应起了勾心斗角的日子。
这个阶段,双方交手主要集中在拉拢朝臣、将领之上。
子受与闻仲走了一步好棋。
他们选中了军武世家黄滚之子黄飞虎,悉心培养。
子受与黄飞虎本就是自小熟识,后者精通兵法、武艺超群,有生撕虎豹之力,本就是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子受力保黄飞虎,扶持黄飞虎在军中不断晋升。
黄飞虎本身颇为争气,三年内几次外出征讨,接连获胜。
黄滚早已是界牌关总兵,为封疆大吏,与不少老牌世家相交密切。
子受殿前进言,帝乙欣然准许,黄飞虎受封虎狼大将,负责镇守朝歌城,统领朝歌城外城军务。
这相当于将半个朝歌城,提前交到了子受手中。
阐教为此做出反应,‘三大士天团’来了普贤与慈航,连同赤精子,一同共谋朝歌城之事。
不多久,城内流言四起,很快又出现了李长寿似曾相识的一招……
朝歌城北侧大河枯竭三日,河床淤泥中出现了一面古碑,其上刻着四个大字:
【商断子受】。
此事在朝歌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又几日,历代商君陵墓接连出现缝隙,甚至有两座陵墓还直接坍塌了下去。
帝乙为此辗转难眠。
洪荒中的凡人,不得不迷信,也不得不相信神鬼之说。
少师府,闻仲急得白了头发,急忙对玉虚宫求援,请来了龟灵圣母与无当圣母。
还好,金灵圣母没直接来朝歌城拔剑……
双方接连出招、隔空角力,也无所谓阴损与否,有用就行。
李长寿纯粹看个热闹,天天在大史府半个小板凳,仙识向外一放,各类情形自心底而来。
这场戏,好看虽好看,就是有点‘费’帝乙。
原本还能在商君位置上多撑几年的帝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了下去,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交班也就在这三四年内了。
这就进一步催发了朝歌城内的权斗。
当顶级仙道势力开始干涉凡俗王权,必然会冲击凡俗原有秩序,出现一系列魔幻事件。
而当阐教一位仙人提出,他们暗中接近王宫,直接修改帝乙的记忆……
一直看戏的李长寿,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人皇开玩笑。
如今天地人三界秩序中,人皇虽然只是凡人,却容不得随意拨弄。
李长寿宽袖一挥,大史府兵卫、家丁们几乎跑断腿,朝歌城中编织的暗网,迅速浮出水面,让阐、截两教都有些措手不及。
先是大王殿上,二十九位大臣联名上奏,言说朝歌城内流言四起、方士流窜,意图扰乱朝纲,理应彻查此事。
而后,女祭团奏请,将本该在三年后的天地大祭,提前到月后的吉日吉时,祭祀先祖、拜祭天帝,祈国运昌隆、风调雨顺。
商君思虑许久,将此事答应了下来,朝歌城内外当即忙碌了起来。
阐教打起了这次大祭的主意,在外做了诸多布置,准备让子受出丑,丢掉嗣子之位。
截教对此早有预料,自是暗中护持,要让子受平稳完成拜祭之事。
然而,到了当日。
商君缓缓爬上朝歌城正中高台、子受尚未向前时,空中忽有金光弥漫,四面天际传来闷雷之声。
商君见状大喜,有些颤抖地唱完了祷祝文,那金光化作两队金甲神将,自空中飞驰而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浩瀚天威!
看那领头神将,一身浅红长裙,外套锁子金甲,窈窕身段越发火热,但自身却又有难掩的威严,让凡人不敢直视。
自是有琴玄雅。
本次出差补助,三万灵石。
有琴玄雅飞临空中,低头凝视着下方苍老的商君,目光扫过城中各处,淡定又如百灵鸟般的嗓音传遍各处:
“奉昊天金阙弥罗至真玉皇上帝之命!
商国为凡俗之中,受天庭庇护,胆敢以术法扰乱商国朝纲者,列为妖魔,为天庭之敌。”
言罢,有琴玄雅转身就走,马尾辫在空中甩出了一个潇洒不羁,甩出了一个威风凛凛。
“先祖!”
那商君认出有琴玄雅身份,禁不住高声呼喊:
“先祖可否带寡人一同归去!”
有琴玄雅秀眉轻皱,低头看了眼那颤巍巍的帝乙,本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她,听到了少许传声,立刻回道:
“既为人皇,何以辜负臣民?
仙凡有别,人道有人道的昌盛,仙道有仙道的苦楚,你自好生做你的君王,若无昧良心之事,天地自不会亏待于你。”
言罢,空中金光收束,有琴玄雅与两队神将齐齐升空消失不见。
有琴玄雅刚走,阐截两教立刻将今日的计划喊停,双方安插的弟子暂时退出朝歌城,从后再议。
有琴玄雅的身份,两教自是知晓。
她虽修为不高,却是天庭女战神,人教仙宗度仙门走出的弟子,太白星君李长庚颇为信任的师妹。
今日她现身朝歌城,可以有数重解读,基本等同于主劫之人在两教大师兄耳旁呼喊:
【过界了,停一停。】
细细体会,却又是在提醒阐截两教,夺嫡之争不可涉及当代人皇自身。
大祭之后,朝歌城总算平静了下来。
但这平静不过持续了两个月,军中再生骚乱,黄飞虎的副将被人暗杀,死的无比蹊跷。
这夺嫡之战,已开始现出血光。
李长寿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阐截两教互相折腾,坚守着自己身为‘裁判员’的准则。
第一,绝对不意气用……咳,拿错剧本了。
他的准则其实也简单,就是不可对人皇出手,不可对无辜凡人出手,除此之外也只剩最后一条:
能在朝歌城博弈的,仅限阐截两教。
……
夜深人静时,临海陈塘关。
李府后院,李长寿的纸道人、高级家丁王长安,已是回了自己独栋住所,躺在床上安眠。
近来他还得了个新差事,教导金吒认字识字。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与李靖有什么义父义子的关系,但看金吒时,还真有点看大孙贼的感觉。
呸!
牢记纯阳使命,心态保持年轻!
夜风带来了少许话语声,却是李靖与殷夫人在说些枕边话。
陈塘关在凡俗边缘,这里与朝歌城几乎断了联系,只有半个月一次的差役会带来朝歌城的消息,以及各部军令、政令。
当然,这里的赋税也是要如数送去朝歌城,因路途遥远,运送的队伍三年才启程一次。
陈塘关要面对的外敌,不只是些流寇、蛮夷,还有经常会出现的妖兽;
再加上陈塘关还是陈塘镇时,这里就有不少人族炼气士留下,虽水平都不算太高,但确实流传有皮毛的炼气法。
殷夫人本是大殷城中的普通权贵家庭,对修行全然不知,但在李靖的相助下,如今也已是入了门的炼气士,寿元增长之余,自身也是青春常驻,却又有三分成熟风韵。
李靖与殷氏恩爱如初,若无军务政务、必是在他自家爱屋。
那当真是……
夜夜笙歌、呓语厮磨、醉生梦死,仿佛第二天太阳星不再升起一般。
李长寿的风语咒若是在夜晚来不及收起,总能把自己听的面红耳赤,颇为尴尬。
这不,木吒都已是在路上了。
且说今夜,那殷夫人轻声说着:“唉,这朝歌城的乱象,何时才是个头呢,现在已是蔓延到军中了。”
“大王子心有不服,三王子得位有些牵强,同母同父却因出生时机不同,一个做臣、一个做君……”
李靖轻叹了几声,笑道:“夫人,咱们就不要担心这个了,天高君远,守护好陈塘关就是了。”
“族中还有不少亲友为官,如何能不担心?”
殷氏问道:“夫君,你是仙人,可知这朝歌城中是否真的有仙人作乱?”
“有自是有的,只是都躲在暗处,不好多说,”李靖沉声道,“夫人你也知,咱们义父是仙人中顶尖的存在。
他早年定下的这般规矩,便是仙凡分离,仙人不可干涉凡俗,凡俗君主不可求仙。
商国祖训也是这般,此前大王恳请商国先祖带他离去,也是犯了忌讳,为此还遭了几夜噩梦。”
“夫君你说,大王还能撑多久?”
“这个不好说,但夫人呐,”李靖轻笑了声,“你我再不宽衣就寝,为夫可就撑不住了。”
后面的内容,就是李长寿判断出,电视台不让播的。
风语咒暂时关闭,李长寿心神刚要挪走,忽而察觉天边有流光远远飞来。
仔细感应,这流光之内却是阐教之仙。
文殊?
要来收走金吒?
这大晚上的,不怕耽误人两口子恩爱吗?
李长寿翻身坐起,心底思忖要不要提醒截教一下,那文殊已是改做驾云,自空中缓缓落向总兵府。
这文殊也是中年面容,一身考究的灰色道袍,身周缠绕着清雅之道韵,此刻面露微笑,也有浓浓的亲和感。
离地数十丈高,文殊停下云头,嗓音传遍李府各处:
“李靖贤侄可在家中?”
李府后院,殷氏匆忙扣起半解的裙衫,李靖连忙披上自己的甲胄;待收拾妥当,这才关闭房屋周遭数重结界,相携而出。
多少有些狼狈。
第六百六十一章 很 有 精 神
文殊,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全称文殊广法天尊,自身实力全面发展,在阐教十二金仙中,属于法力居中、神通居中、宝物居中的中游水准。
但在洪荒大环境而言,这已算是一位大神通者。
此刻,文殊背负双手站在云上,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注视着后院金吒的屋子,似乎已经在打量自己的爱徒。
他来收徒,其实是得了圣人老师的指点。
稍后如何开口?
无论如何开口,自不能说‘收徒挡灾’之事,他们阐教十二金仙好歹也是要面子的。
李靖此时已在院中站定,对着空中文殊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在下陈塘关总兵李靖,不知前辈您是……”
“文殊,玉虚宫炼气士。”
文殊广法天尊站在云上淡然道:“贫道静极思动,细细推算,缘自陈塘关而起。
李靖,你可有子嗣?”
李靖怔了下,随之就明白这位大仙的来意。
阐教十二金仙、圣人弟子,洪荒真正的顶尖高手之流,竟要收他儿子为弟子!
这!
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嘛。
李靖不由回想起了,自己当年那一跪之后的遭遇。
那时,当真是走在路上,被老翁撞一下就是了不得的某某大仙,被人拿宝物碰一下,对方就是哪位圣人弟子……
今日这文殊前来,想收金吒为徒,那是看金吒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吗?
还不是因自己稀里糊涂认的义父大人!
念及于此,李靖心底已是有了主意,对文殊拱拱手,笑道:
“这位前辈,犬子名为李金吒,只是如今尚且年幼,我与夫人将他视若珍宝,不忍让他此时就离开身旁,去寻仙求道。”
此言一出,殷氏略微有些惊奇。
此前李靖还说着,想给金吒拜个名师,修仙寻真,求长生逍遥……
文殊闻言更是略微皱眉,笑意也收了起来,凝视着下方含笑的李靖。
高级家丁的独栋小屋中,李长寿也是眼前一亮。
这李靖,有点意思。
就听文殊道:“李靖你可知,而今大劫在即,非圣人大教不可护持自身?”
李靖面露正色,沉声道:“李靖对此不甚明了,心底志向只是守护陈塘关一地平安,守护妻儿周全。
前辈,我与夫人当真舍不得我儿此时离开身侧。
我尚未教他太多做人的道理,未教他足够的礼数,也未告诉他一个男儿该有那些担当。
还请前辈……勿怪。”
文殊眉头紧皱,云头自空中缓缓落下,悬停在李靖府邸十丈高处。
他就这般大摇大摆、毫无遮掩,让李府不少巡逻卫士目睹,引发些许骚乱。
文殊袖袍挥动,顺势做负手状,定声道:
“李靖,贫道知你是人教弟子,然不过是度厄师兄之记名弟子。
今贫道亲来,欲收你子金吒为衣钵传人,你可有不满之处?又或是觉得,贫道这阐教十二金仙、玉虚宫炼气士的名号,分量有些轻了?”
“前辈您何出此言?”
李靖故作惶恐状,低头道:“实乃义父曾有教导,让李靖做个负责尽职的好父亲。
父亲的职责,就是为儿女树立起正确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
李靖尚未能完成对金吒的教导,实不愿金吒就此离开身边,以免他自己走错了路径,悔之晚矣。”
文殊双眼一眯,淡淡威压显露。
“你的意思,莫非是觉得贫道教导金吒,会让他走上岔路?”
“不敢,不敢。”
李靖在袖中取出一只被磨掉了棱角的玉简,低声道:“这是义父给的教导,若前辈不信,敬请过目。”
后院角落中,李长寿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没想到,他当年给李靖的书册,对李靖真的有了如此深厚的影响。
不错,还是要继续保持。
文殊自是不可能去接那玉符,此时面子上已挂不住,却又不敢直接得罪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太白星君。
他只能冷哼一声,淡然道:
“既然如此,贫道先去天庭太白宫走一趟!”
言罢一甩衣袖,转身飞去天际,身形转眼消失不见。
李靖稍微松了口气,转身与夫人对视一眼,两人也没了雅性,相约走去了后院金吒的住处。
李长寿想了想,心神挪回了太白宫中。
稳一手,虽然知道文殊不会真的过来,但他还是招来守卫此地的天将,言说自己闭关几年,不见外客。
做完这些,李长寿又不由动了些心念。
要不让金吒改嫁、呸,改拜截教?
李长寿心底仔细思索一阵,还是否了这般念头。
虽然自己跟截教不少圣人弟子交好,但截教的弊病确实太多。
客观一点,说截教藏污纳垢并不过分,只是因截教仙义字当先、更有人情味,才让自己感觉亲近。
阐教人情味虽然淡了许多,但总体而言,却相对更守规矩,自身业障更少。
若是为了金吒和李家好,就不能强求让金吒拜入截教。
罢了,此事最好还是顺其自然。
李长寿此时倒是来了兴致,想看金吒到底是否还是拜师文殊,是否注定是要与文殊一同投奔佛门……
李靖当日那一跪,似乎还真的改变了点什么。
且说文殊走后,李靖与殷氏到了金吒房门外,跟房中丫鬟打了个招呼,站在窗外注视着金吒熟睡的小脸,各自轻叹。
李靖有所预感,这位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文殊广法天尊还会再来收徒,到时自己就算再不舍,也要考虑阐教的颜面。
“夫人,我与你商量一件事……”
第二日一早。
李靖身着甲胄,早早在金吒门外等候,待金吒睡醒,板着脸让金吒换上短衫长裤,随自己去军营一趟。
李府门前,李靖翻身上马,对金吒伸出大手。
——在陈塘关中,李靖大多时候都是骑马进出,避免引起百姓对修仙之事的向往,从而荒废了农桑。
此时金吒不过一孩童,虽有些惧怕,但还是任由父亲将自己拽起、放到身前,跃马出得雄关之西。
就是,颠得金吒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李靖行至军营,甲士纷纷围观、将领高呼少将,又有对李靖忠心耿耿的家臣,对金吒投来温和的笑意。
李靖命人收拾营帐,添了一张小床,对金吒语重心长地道:
“平日里为父事务繁忙,没能好好陪你,我知你自小聪明,现在也算早早懂事。
今日开始,你就与我在军营中住百天,为父与你寸步不离。”
金吒眨着那双大眼,小声问:
“可是父亲,您平时不是每天晚上都回去跟娘亲团聚吗?”
“……”
‘傻孩子,为父想的是,等你晚上在军营睡熟了,也施遁法回去陪你娘亲。’
当然,这话李靖是不能说出来的。
李靖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金吒,完全不回答金吒的提问,只是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学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可是父亲,孩儿现在就是男子汉呀,长安叔说了,男子汉就是站着撒尿的,金吒是站着的呀。”
“这个王长安!”
李靖没好气地呛了一声,正色道:
“这不一样,所谓的男子汉,必须有坚毅的精神、坚定的信念、铁打的体魄。
你还太小,此时只是个孩童。”
金吒禁不住歪了下头,用稚嫩的嗓音道:
“可是父亲,我们都是血肉之躯呀,长安叔说了,血肉之躯都是怕疼的,不用装作不怕疼。”
李靖:……
“王长安还说什么了?”
金吒眨眨眼:“可是父亲,您为什么生气呢?长安叔说的对呀。”
李靖额头蹦起十字青筋,正要发火,突然想到了《父爱如山》中有这般格言:
【你自己的孩子如果自己不去教导,就会有别人替你去教导;
正如,你的道侣自己不去照顾,就会有别人替你去照顾。】
原来是这般。
李靖顿时又有所感悟,抬手揉了揉金吒的脑袋,低声道:
“儿子,为父可能要将你送到一处遥远的所在学习本领,在去之前,为父想尽量告诉你,如何做个男人,如何做个好人。”
“可……”
“好了,别可是了!在这里玩一会,为父去召集众将,给你介绍认识一些叔伯。”
“哦,”金吒乖巧地应了声,注视着李靖那宽阔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
于是,第二日。
“打起精神——好!很有精神!”
“没有劲,听不见!重新喊!”
“你特娘的没吃饭是不是!这么刺枪,去给妖兽送饭啊!”
军中演武,李靖坐在主将座位上,金吒小小的身子躲在侧旁圈椅中,小脸煞白地看着在前方大片空地舞刀弄枪的精锐士兵。
李靖暗中观察金吒,发现金吒只是面色有些发白,却并未有其他异样,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军中有煞气,金吒尚未修行,小小年纪就能抵挡这般煞气,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接下来的百日,李靖带着金吒在军营内外不断活动,让金吒体会操训之苦,让金吒与一些性情豪迈的将军交流。
按太白星君所赐的‘育儿宝典’指点的那般,李靖在金吒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一颗对军武向往的种子。
这颗种子,已开始发芽。
李长寿注视着这一幕幕,对此也是颇为满意,并决定暗中助李靖一把。
来点更刺激的!
李靖与金吒约定的百日之期前一日,军中忽有急报,说有只妖兽在田野发疯,糟蹋了不少粮食,似是此前吃了人后逃走的凶妖。
李靖当即点兵,思虑一二后,还是将金吒带上,率军中实力最强的几名将军同往。
那妖兽,自是李长寿静心挑选的业障大妖,此时已毁了神智,且暗中限定了这妖兽的活动范围。
待李靖赶来,这妖兽坏了不少村舍,因村民撤走及时,并未有凡人伤亡。
李靖见状,将金吒扔给副将,拔剑冲了上去,与那妖兽一番大战,将妖兽斩于田野,命兵将处置尸身、抚恤受损村民。
金吒此时虽是受了刺激,但看自家父亲的目光,已满是小星星……
田间地头,一片废墟中。
李靖牵着金吒的慢慢走过,满是感慨地叹了声。
“金吒?”
“父亲,孩儿在。”
“你且记得,”李靖道,“无论你走到何时,行到何处,你的出身是人族。
这个天地很广阔,广阔到能让你我感觉到自身渺小,但这个天地又很狭窄,狭窄到不同种族为了生存大打出手。
妖族是万灵吸纳日月精华化形而成,心术不正者被称之为妖邪,与人族是死敌,就如今日这只妖兽。
我辈男儿,就当在这般妖邪的爪牙下,护持弱者、保护不能修行的凡人。
为父不求你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但求你做个,路见不平且自己有余力时,能仗义出手的好人。
人这个字,便是互相支撑之意。”
金吒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定声道:“孩儿记住了。”
“这边走,”李靖指了一片池塘,“为父今天为你讲讲一位奇人,他是为父最为崇敬之人。”
“那是父亲您的师父吗?”
金吒歪头问。
李靖笑了笑,目中带着少许向往,缓声道:
“不是,你的师爷是昆仑山度厄真人,但为父只见过一面。
为父在山中修行时,受了这位奇人颇多关照,才有今日这般际遇与修为。
他,就是天庭的第一星君、太白金星李长庚。
你今后会在不同的生灵口中听到这个名讳,但切记,不可对他有任何不敬……”
日头渐渐西斜,将这对父子的影子慢慢拉长、拉远,也将李靖的嗓音揉碎在风中。
……
陈塘关,李府中。
李长寿的纸道人伸了个懒腰,目中满是安然,没有继续听下去。
嗯,面薄,听不得别人吹自己。
他此时的心情,也是颇为感慨,有一种自己此前付出没有白费的满足感。
原本的李靖如何如何,已经是不重要了。
现在的李靖,重视家庭教育,懂得如何去引导自己孩子建立起正确的三观,又能恰到好处的保持威严与温暖。
这就对了嘛。
稍后等灵珠子转世成哪吒,被这样的李靖教导,怎么也不可能太暴躁吧?
李长寿轻笑了声,随之又想起了什么,心神收束回归太白宫,又启动了一只躲藏在中神洲坊镇中的纸道人,驾云赶去乾元山。
他还是要叮嘱太乙真人,让他守好灵珠子的胎灵,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必要时,可去三友小院中,请一道圣人法旨,护持灵珠子平稳转世。
太乙真人此刻也已隐隐感知到了灵珠子的天命,似是天道早已为灵珠子定下了投胎转世之地,自己只需等待时机,天道自会给提醒。
太乙真人虽斗法的本领有些稀松,但道境委实不低,这般感知也不得不信。
于是,太乙瞪着眼珠问李长寿:
“你这家伙,是不是早已知灵珠子的转世该去何处?”
李长寿只是笑而不语,指了指天,做了个封嘴的动作,随后轻笑几声,纸道人自行消融,留下太乙真人一阵干瞪眼。
又两年后,文殊再临陈塘关。
这次他还带着黄龙真人与普贤真人,绝口不提自己放过的狠话。
去找太白金星云云。
此次,由黄龙真人这个老好人开路,装作凡人混入陈塘关,再来李靖府上拜访。
三位圣人亲传登门,许诺给与金吒最好的功法、最好的修道环境,成为阐教名副其实的三代弟子……
李靖也是着实有些心动。
再加上,这次文殊没了此前傲气,主动对李靖赔礼。
李靖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让金吒奉茶拜师。
文殊满心欢喜,看金吒也是越看越喜欢,与普贤一起赐下诸多宝物。
黄龙扶须轻笑,给了几门神通术法。
顺带,普贤掐指一算,笑道:“李总兵,尊夫人是否又有了身孕?”
李靖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正当李家其乐融融时,一则消息自朝歌城‘震’出,迅速传往天南海北。
商君帝乙,升霞而去。
朝歌城,大史府中,李长寿这具已经‘苍老不堪’的纸道人静静坐在圈椅中,仙识扫过,不由眯眼轻笑。
今晚的朝歌城,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