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章:危险,大皇子
031章:危险,大皇子
“……”
“……”
“……”
那一声问出,悄无声息,似乎听到的人除了她自己,便只余天上的寒星,颗颗闪烁又渐渐归于明朗,提醒着她原来夜幕早已于不经意间,轻拢山河。
一路走着,她不禁在想,他的缄默或许是对她最好的回应,不回应是因为懂她,因为不管回应了什么,她知道都会扯痛她三百年都未愈合的伤口。
直到面前独独凸出一个状如犄角一般的纯白宫殿时,他们才停下脚步,流微抬眸得望了一阵依旧还亮着灯的祭司宫。
神情顿了顿,原来皇宫已然近在眼前了。
她记得她在街上乱窜时来到城东,那里与皇宫隔着半城的距离。
如何一言不发就于不知不觉间走完呢?眼看就要走到那里,再一次走进那个勾心斗角之处,为何竟忽然生出诸多不愿,亦或是……
不舍。
“皇子,你说何处是归处呢?”
她微微转眸望着那个月光下美到极致的背影,启唇悄然问出了这句话。
夜澜顿住动作,转身回眸望看她。
不知是因为错觉还是其他,那一刻,她似乎觉得他的眼睛不再那般漆黑,不再那样深不可测。
灿若星辰,却是唯一她可以解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动动,抬手取下自己的披风回身为身后女子披上,开口轻声道:“夜里凉,只一件披风无妨的,不过我倒是在想,或许等你法力全部恢复之后,便全有归处。’'
夜澜说罢便瞬间消失,似乎落入星辰,留于世间的只有星星点点的温黄光亮。
流微伸手,右手指尖轻轻触碰,只一点,便可以温暖内心深处最深的冰凉。
这世间究竟是怎么了?
她抬步转身,走进了那个祭司宫殿。
殿内装饰简洁,与一般的祭司宫殿无异,再往前一个雪白桌案上,天窗大开,映衬星河。
星辰月光下,一袭白衣的温凉孑然而立,认真的盯着桌案上的几种测天仪器,进行着专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孤寂。
感觉到有人靠近,温凉放下手里摆弄的仪器抬眸看向来人,眼眸于星光之间晦涩难懂,以至于双方都有片刻的怔愣。
最后他缓缓迈开步子走出了中间的祭司台来到外面的桌案边,请流微坐下并为她斟满面前的茶盏,坐在了她对面。
流微伸手握住了面前的茶杯,温度温热,抿一口,还是天师一门惯有的那一份淡淡的味道。
“已经好多年没有尝到这个味道了。”
流微淡淡叹了一句,抬眸看向温凉问道:“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大师兄又拿了一些红霜草给我,如今已经慢慢调理过来了。”
“大师兄?”流微眸光一凛,加了些许认真问道:“他……是不是和余纾随在一起?”
“你今日不是见了吗?”
“你监视我?”
“不,我是监视他。”温凉眸光微变,盯住了流微的眼睛,认真道:“因为星象显示他身上有着和整个枢璃国甚至和整个天下有关的秘密。”
“他和余纾随是何关系?”
“他们都是天清阁的人。”
……………………
这一声过后,流微手中的茶盏忽然颤抖了一下,天清阁不正是布阵图的发起者吗?那么大师兄为何不接受大宸摄政王的要求而偏偏守着枢璃国呢?
难道他知道自己是冤枉的,故而反感因那一场乱葬劫杀带来的大宸吗?
还是那背后有更深层次的缘由呢?
流微知道,这些问题如今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不得而知的谜团,而她需要用她接下来的时间去揭开它,尽管那是非常不易。
“天清阁,都是得到天师真传的人。”流微稍稍叹了一口气,低眸凝视盯着手上的半盏清茶,最终缓缓开口:“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修仙的,干嘛要炼化我这团邪恶之气。”
是啊!若不是有天师一门的经历,一个本性原恶的人怎会如此善良,她如今又怎会体会身旁众叛亲离,无人理解的孤清。
世间一切,不能用心,因为上心便意味着伤心,这几百年的苦楚她算是彻底领会到了,以至于到今日她依旧放不下曾经生命中最好的欢愉。
“没有,师父当初只是救你,并非炼化你。”温凉开口,为天师一门澄清。
可是这一句却令流微眸光再一次聚焦,她一直以为她不过是师父为了对抗邪道之人所做出来的人偶,只不过是一不小心有了感情。
却原来,不是。
温凉望着窗外透过来的那一抹月华,照在冬日的祭司宫殿,是超出平常的清冷。
他不禁在想,流微这些年,过得又何尝比他好半分,他不忍,不忍再瞒着她这个真相,姗姗启唇:
“当年,天师一门经过那一场与第一代冥师的大战之后,正邪分道,邪道败落,全部隐藏于世间,就是在那之后,师父捡到了已经被炼化成人形的你。”
“师父不忍心看你刚刚诞生就面临消亡,力排仙门众议把你带回了天师宫,并想让你从善而行。”
“当时,仙门百家她几乎得罪了一小半,可是随着你几百年的成长倒也没让她失望,可是……”
“可是,我杀害大越皇室,有违天道,让天师一门因为我彻底落入了谷底,也让师父因为我饱受仙门诟病。”
"流微,那不是你。"
“是吗?”流微转动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温凉,神情不冷不热,晦暗不明,却是很认真地说道:“那又能怪谁呢?”
这一句话,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是问句,却是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虚无。
许多年来,她一直试图去找一个错误的人,好让她这几百年的伤痛有一个归宿,有一个发泄之处,可是事到如今,她始才惊觉其实谁又有错呢?
人生,往往都是戏剧化,当初怨过的所有,蓦然回首时,才发现,其实都与此毫无关系。
所以,她决定,若是一切上天自有安排,那么她今生也要用人力去改变一下,哪怕与天相争。
“可是,那创造我的人就是第一代冥师。”流微抬目,边思索边问出了这个问题,若是事实真是如此,她身体里那一直折磨着她称霸天下的意念怕就是第一代冥师所为,她不说,可是几百年来她几乎无一日不承受这样的痛苦,正邪之间,挣扎两难。
“流微”
见她不说话,温凉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以做提醒。
流微回神看向他,继续喝了一口手里的茶稳定心神,似乎经历了很大的纠结方才抬眸说道:“温凉,我想安排一个人进皇宫。”
这一次,她选择和夜骁站在一起,选择用自己的能力去主宰自己的命运。
“什么人?”
“我不能说。”流微摇摇头,神色坚定,继而语气婉转了一下道:“可是我答应你,不管我做什么,一定会保护慕醉。你可以用大皇子中毒为理由召集天下解毒师……”
“可是流微,我刚刚已经差人将配好的解毒要送到大皇子那里了。”温凉打断她说着,并开始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当时师父说过,若是几百年后流微还会重回世间,必覆天下,难道这就是开始吗?
“什么?”流微惊讶的看向他,可是还不待她问出下一句话外面就有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闯进来。
神色慌忙,看着大有不可挽回万分紧急之事,一进来没有顾及礼仪就直接跪倒在温凉面前,带些尖利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祭司大人,大皇子……服了解药依旧,依旧不醒,头也……也是……超出常人的烫。”
032章:离魂,敬过往
032章:离魂,敬过往
“什么?”温凉神色略带惊讶,猛然站起,只是停顿了片刻就立刻抬步向外走去,直奔大皇子的仲羽殿。
流微也紧随其后,一路上甚至来不及注意星辰的变换,来不及整理被他们带乱的微风。
大殿之内,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宫人,皆是呼吸无声,不敢抬头。穿过重重围帘,就来到了大皇子的寝宫。
金丝四爪大蟒雕花,威严无限,不仔细看几乎辨别不出来那蟒与龙的区别,只一个简简单单的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床前太后面色阴沉,双眼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欲要撕了一旁跪着的方瑜的狠厉之色。
流微低眸跟在温凉身后,却是暗下偷偷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色,最后停在了方瑜身上。
慕羽床前,他低头恭敬的跪着,虽表面上是悲哀,是自责,可眼神里却全无忏悔之意,反而多出了几分于无尽的黑暗之中重见光明的欢愉。
自从选妃大殿上第一次见到他,她就知道他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甚至说不定谋害大皇子的幕后之人……
便是他。
正想到此时,温凉诊完脉之后抬眸看向太后,身体稍稍后退行礼道:
“大皇子七月花之毒已解,如今体内的是另一种毒,由七月花包裹,七月花毒发作之时根本毫无显现,可是只要七月花之毒一解那毒便会立刻发作,便会是如今的境况。”
“毒为何名?”太后盯住温凉,带些逼问的语气。
“忘忧草。”
……
……
温凉此话一出,全场寂静,人人皆是露出惊讶的神色却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任风过天地,肃杀无限。
天下尽人皆知,忘忧草生于阴阳交接之地,因材质特殊故而难寻,却有着按照下毒者的意愿改变被下毒者记忆的魔力。
可是如果被下毒者对以往的记忆捍卫太多,执念太深,则会催发忘忧草中的毒素,致使被下毒者死在梦中。
流微稍稍蹙眉,是谁如此不择手段一定要改变他的记忆,那人的行为已然接近了疯狂的程度,会是方瑜吗?
“哀家不想听这些解释,哀家只想知道如何解毒。”太后分寸已然大乱,远不如在选妃宴上那般气定神闲,而是完完全全一个担心孩子生命的母亲。
她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与方瑜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她早就该清楚这一点。
“臣……无能为力。”温凉低眸,语气含着抱歉,却让太后彻底变了脸色。
“什么叫无能为力?”
“此毒一旦发作便从外部无终止的可能,只能按照下毒者安排好的道路进行,所以要解毒只能通过剥离魂魄进入大皇子的意识,才可以有保住大皇子性命的可能。”
“剥离魂魄?”太后眼神呆呆的,弱弱的自己念叨着这几个字,地下跪着的一堆太医也纷纷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离魂?”
“那是冥师专门会的法术啊!,如今都快泯灭了吧!”
“不会,肯定还会有人修此等邪术,不如高价悬赏让修炼离魂法术的人全部来到皇宫,来帮助我们救大皇子啊!”
“这些人会来吗?这可是危害天下的邪恶之术啊!”
“够了”
太后一声打断了所有低声的议论。
如今与他而言,张榜公布寻找离魂法术的人,不正会给国舅机会扳倒她和羽儿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次陷害她的人究竟是方瑜还是国舅,她已经分不清,也无力再去区分。
只要羽儿安全,她可以不在乎权位,可以不在乎天下,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
日光斜斜的透过窗户洒落在屋内,温亮柔和,却总带了一丝冬日的清冷,于无声无息之间无时无刻不在冷却这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众位有何看法。”太后顿了顿,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和惊慌,平静的去应对这件事。
“启禀太后”底下一个领头的看起来大约有六七十岁的老太医在一阵寂静之后开口:“臣以为,应当张榜召唤天下所有修炼控魂的法师前来皇宫,再进行离魂的筛选,这样可以在不闹得天下尽人皆知的情况下更快的找到可以救大皇子的人。”
流微转眸看向那个老太医,张榜告布,是混进枢璃国皇宫最好的机会,他很明显也是夜骁派来的人。
夜骁,果然厉害。
“那便依你,哀家去找一下皇上,你就负责离魂法师的筛选吧!”说着转身看向温凉,语气柔和了些许道:“还要劳烦祭司在此看守羽儿。”
“是,微臣遵旨。”那太医和温凉皆是恭敬的低头行礼。
“好了,除了温祭司,其他人全部都出去,所有守护的宫人在哀家不在时都要听温祭司调遣。”
“是”
一众宫女太监行过礼后,太后便一步步离开,身影消失在冬日的那一道日光里,瞬间让整个冬阳失去光华,徒留于天地之间,凄凉无限。
流微也和那些太医一同按照太后的命令退了出去,一路无言,低眸拢袖回到擒芳园,空负了一路繁华,独留那一串脚印在静谧的雪地上孤独的矗立。
“保林回来了?”门口苏木槿拿着披风等候了她一晚的样子,头上还有初晨留下的丝丝冰霜,一见她来就把忙向前走了两步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
流微笑了一下道一句:“谢谢。”之后带着她一起抬步进屋,在碰了一会儿暖炉之后安静的躺在了床上。
并告诉苏木槿守着她,千万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进门打扰,正准备剥离自己的魂魄。
“不可”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门忽然被撞开,闯进来的是离澈。
面前少年,衣着单纯,面容纯净,带给她的只是单纯的担心。
“你先出去一下,我和离澈说句话。”流微坐起来对着苏木槿吩咐了一句,苏木槿立刻转身离开。
她从不质疑流微的决定,从来都是如此干脆的听话 这也是流微为何明明知道她在监视自己却依旧不太生气的原因。
“若是遇到不测,你会受伤很大。”离澈走到她身边站着,低头看着她,他知道忘忧草改变记忆的能力是有多么可怕。
“可是,我想知道大师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流微认真的回答:“所以我必须要这么做,我想知道我的琴和箫在何处,我想知道,当年陷害我的人究竟是谁,我想知道我不明不白魂飞魄散的真相。”
看着这个坚毅的女子,离澈心中思绪万千,当时因为要对付第一代天师创造了她,利用了她,却为何如今会有如此多的不忍。
“那个纯阳之体会来的。”离澈声音稍微降低,流微却是在他那一双永**静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黯然。
“我知他会来,可是,离澈,这是我的事,与他无关。”流微认真的区分了她和夜骁的关系,那样的人她从来都要不起。
“他也可以。”
“离澈,我要当年的真相,他永远都给不了我。”流微笑了笑道:“我知你为我忧心,放心,我会回来的,若是你近来无事可以帮我找一下雪灵芝,我怕我法力支撑不下去。”
她笑得好看,好像那受苦和凄凉的人都不是自己,所有的苦难都不过一句话的轻描淡写。
“好了,我要睡了,你想在哪里都可以。”流微说罢立刻躺好进行着自己的离魂。
离澈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中忽然窒闷难言,带动了丝丝的疼痛,分不清这是她的感情还是自己的。
如果是自己的,那这又是为何?
033章:这人,我要了
033章:这人,我要了
离魂梦中,繁华过后,最后停留在了枢璃国的最西端。
在这里,傲然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山峦,远远看去,仿佛飘在云端,平白多出了一丝仙幻之感,犹如海外瀛洲,令人莫名神往。
流微站在山脚,忽觉有仰止之感,世间浮华与这里而言仿佛只是过眼云烟,所有污浊都会在此处被岁月净化,汇入过去一去不返。
忽然,遥远的天际,不知从何方悠悠传来几声兵器相撞的声响,初始寥寥后来越来越急促,大有势均力敌之势。
流微动身闪现到了山顶之上,云雾缭绕中悠悠闪现出三个字,“天清阁”。
再顺着声音往里走,就看到中央的地洞之中与铜人对一激烈的白衣少年。
那时,慕羽只有十六岁,挥剑如花,伤人无形,风采不凡,就连与他对弈的机关铜人身上也被他的剑刻满了数道伤疤。
这样的慕羽,当真是英雄豪迈,意气风发。
而流微却清楚的看到在场地之上的观看台,一黑一红两个身影漠然而立,静静注视,等待着这一场对弈的结果。
一个方瑜,一个余纾随。
方瑜负手而立,本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因为观赏底下慕羽的剑招而露出了些许惊喜,再渐渐的转化成兴奋,紧盯着下方的白衣少年。
最后嘴角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自语道:“有意思。”
继而立刻动身跳下观看台,在慕羽斩下最后一尊铜人时来到他身边立刻挥袖。
袖袍未落,却瞬间带出的一丝黑色气流,犹如乌鸦飞速穿过阴森的丛林,极光掠电,来不及捕捉。
慕羽立刻回身,无奈已然失去了躲避的空间,只能抬手拿剑遮挡,到最后怦然一声。
烟花落尽,手中宝剑瞬间碎裂,落地之时化作了颗颗明晃晃的钢针,摩擦着灰石地面,发出凌乱的叮当的响声。
慕羽立刻身体后移,一瞬间与面前之人拉开一丈的距离,机警的盯着前方一身黑袍的少年。
面前男子,周身衣袍简洁,只是单纯的墨色宽袍,可是配合上那毫无束缚散落在身后的头发,竟然多出了些许邪魅之感,他不禁在想:
难道,这就是要让天清阁答应布下阵法的最后一关?
只要打败面前的人,天清阁就会答应与他交易,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那个抢他皇位的黄口小儿拉下地狱。
他收收心绪,迅速整理了衣衫,对着面前带笑的男子,立刻回神拔出了一旁剑架上的剑,对着方瑜非常凌厉的出手。
剑花凌乱,似乎迷乱人眼,却是招招杀气四溢,不偏不倚,刺向的全部都是方瑜的致命之处。
而方瑜则是频频闪躲,不曾进攻,甚至都不抬一下袖袍底下潜藏的手,却是毫发无伤,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上面观战的余纾随,则是忧心的看着下方交错的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心绪比那二人迅速交换的身影还要凌乱几分。
她运功对底下笑的开心的方瑜进行心念传送:“疯了,他已闯过所有关卡,理应放行面见阁主。”
“走开,这人,我要了。”
方瑜的回答简单,并没有停下于慕羽的激烈“战斗”,反而在慕羽体力渐渐不支时抬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他手中的剑。
只轻轻一动,“咔嚓”声起,那一柄剑从中间瞬间断开两路,在那一半断剑还没有落地之时,方瑜就以更快的速度绕到了慕羽身后,将头轻轻靠在他耳边。
“做我的人”
那一句话过后,断剑坠地咣当一声,那一砸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周围的一切全部陷入沉静,归于停止。
慕羽的耳朵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泛着写红色,是惊吓,不知是因为那一句话还是那一个声响。
就在这一刻,他仿佛听到远方悠悠有天籁的歌声传来,砸进了周围的每一寸空气,也砸进了他的心。
那样的美好,极致诱惑,让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回转,面相身后的男子。
面前近在咫尺的墨色眼眸,让他不由自主的沉迷,他的手竟然不由自主渐渐扬起,想要触碰他的脸颊,接近那最炙烈温柔。
方瑜嘴角微翘,伸出修长结实的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肆意的享受着专属于他的温度。
渐渐的,下一刻就要唇瓣相贴,相互交缠,就在此时忽然一道蓝色光辉闪过,如一股清流将这暧昧的环境轰然豁开一道缺口。
那法力带着极致的纯净,于空气之中四周荡漾,抚平所有的消沉和暗香。
慕羽猛然惊醒,迅速向后退了一丈有余,与方瑜拉开一段距离,警觉的看着他。
断袖?他可不要。
“关卡已过,带慕羽公子去见阁主。”余纾随站在观赏台,对着身后的三个随从吩咐道,眼眸晦暗不明看不出真实情绪。
直到慕羽的身影消失在这个考验场中,方瑜才纵身一跃来到余纾随身边,语气不耐烦的提醒道:“你管的太宽了。”
“这是天清阁的规矩,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余纾随并不理会他如今压抑的情绪,自顾自的回答。
“呵!咱们走着瞧。”方瑜眼中杀意狠厉,撂下这句话之后立刻离开,留余纾随独自迎风而立。
余纾随面上毫无表情,却转头对着一边的亲信低声提醒道:“告诉咱们的人,更加小心他。”
“是”
………………
天清阁清琳大殿上,林川一袭水蓝色衣袍,俯视驾下,宛若坐于高山之巅的仙人,不怒自威,平白给人一种俯视世间之感。
慕羽缓缓上前,动作略微放慢,似乎也折服于面前男子这一身清冷卓然的气质。
“天师驾下大弟子,果然风姿不凡,慕羽拜见。”慕羽微微欠身,向前走两步向林川微微低头。
“大皇子不必多礼。”林川起身来到他身边,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转换动作时以更快的速度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慕羽以为这又是未完的考验,本能的缩手准备反抗,却发现已经来不及逃离。
林川略带冰冷的气息顺着他的手腕注入到身体的各个经脉,刚刚被方瑜打伤之处也渐渐恢复,不再疼痛。
“多谢阁主。”
林川收手道:“天清阁自有天清阁的规矩,我手下的人坏了规矩,理应给皇子相应的补偿,还有……”
林川说着转身走向桌边,边走边道:“皇子已然通过了考验,只要价钱足够,可以随意提条件。”
“我要一个阵法”慕羽毫不客气的说:“一个可以保住枢璃国,助我登上皇位的阵法。”
“好,天清阁接受,价钱……”林川端起自己刚刚转身时倒好的茶走两步递到慕羽嘴边继续道:“五百万两黄金。”
五百万,即便对于皇族,也是一笔会动用半个国库的开销,可是慕羽却没有半分迟疑,只是抬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茶,饮一口道:“好,好茶。”
两人同时,相对而笑,音节碰撞之间形成很美妙的音符,点滴之间直击人心。
似乎,刻下了一切的开始,却没有注意到背后那一双眸光嫉妒而狠厉的眼睛。
034章:皇子,是我的
034章:皇子,是我的
时间转换,烟云缭绕之间又是一个清晨,慕羽照例醒来吃了天清阁准备的早饭,照例走到门外的湖心亭上,照例顺手拿起了林川放在桌案上的一壶茶,倒进茶盏,慢慢品味。
“大胆,你……”
“退下”林川忽然开口,不怒自威,让刚刚要上前制止慕羽的一个小厮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怔愣的站在原地。
而慕羽则是理所应当悠哉悠哉的坐到了亭子后面的小椅子上,动作随意,悠然品味。
“呵呵”林川轻笑了两声,没有回头看他,手下继续画着要交给他的阵法,却是开口道:“看来你是要赖上我这茶了。”
“阁主此茶入口清苦却于飘渺间唇齿留香,实在奇特,慕羽好奇便多尝了两口,阁主何至如此小气。”
“皇子品茶固然没错,只不过这茶盏是我刚刚用过的,难道不该小气一下吗?”
“……”
“……”
慕羽忽然愣住,心中莫名一慌,茶盏竟毫无征兆的脱手而出,向下坠落。
他立刻回神,正要低头伸手接住却被林川抢先了一步将茶盏握在手里。
林川抬眸正要起身的瞬间,撞上了他的眼眸,那样的眸子,幽冷漆黑带着些许看不清的深沉,却是少年朝气丝毫不减。
这样的眸光,仿佛使暗火悠悠在林川心里燃起,心中那尘封了几千年来的寒冰似乎忽然动了动,再被轻柔的划开一道口子想要将面前的眼眸连同那一个人一起融入到自己的世界。
慕羽也被那样近在咫尺的清冷忽然一罩,自记事起从未有如此之感,仿佛被世间的纯净洗濯,格外舒心。
还是林川先动了动,尽量不触动慕羽,尽量不破碎那一份久而未有的美好,悄然起身笑道:“这茶盏乃天幕山寒冰保存的白玉所制,万金难求,并非我小气,只是还请皇子小心些。”
慕羽随即敛了心神,抬眸自然的看向面前的男子,转换了话题:“皇子可否教我烹茶。”
林川微讶,答道:“天师一门的东西,向来不外传,皇子若是喜欢,以后多请皇子品茶便是。”
“多谢。”慕羽拱手,继而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林川身后,负手而立看着林川精妙绝伦的阵法。
而令两边,流微也同样看见了眼神不一样失落的余纾随和方瑜。
原来,余纾随是喜欢大师兄的。
原来,方瑜是喜欢大皇子的。
原来,所有的纷乱纠葛皆源于此处,归于岁月,任时光蹉跎,空留几处孤寂的身影。
流微叹了一口气,再一次集中精力看向前方,提醒着自己来到此处的真正目的。
可是,镜花水月,依旧平静无华,到目前为止,她仍然没有寻到那一股试图改变慕羽记忆力量的半点踪迹。
于是她顺道整理了一下法力,正预备继续往前走再观察一阵,眼前的场景却在这一刻再一次转换。
纯白的宫殿,名曰傲霜,立于冰雪之巅,与天师一脉的承雪大殿相较,空间和规模缩小了很多,却是布局一致,如出一辙。
这里,是天清阁最纯净的场所,是大师兄最珍爱的地方,是每一个天师门的弟子心里最圣洁的存在。
而就是在此处,冰质白玉雕花大床上,方瑜正压着慕羽。
身下白衣少年,被他的毒折磨到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却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澄澈,于痛苦中无限挣扎。
慕羽衣衫不整,胸前衣襟已然残破,不知是人为还是自作,只是那将露未露出瓷白胸膛,在微微隔窗透过来的日光下,格外诱人。
也就是在方瑜每一次若有若无的触碰下,那本来还保持有一丝清亮的眼神也逐渐迷离,几欲放弃挣扎,任自己沉沦。
最终,渐渐抬手抚上了方瑜的脸……
流微脸颊骤然一红,活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与这样的场景近在咫尺,竟一时不知所措。
而正在此时,门外骤然划过一道清冷而凌厉的光,杀气满溢,直冲此时正在兴头上的方瑜。
眼看着就要击中,那光却被忽然而来的一道黑色的气团横空拦截。
在它的保护下方瑜得以继续进行着接下来的动作。
难道,这就是方瑜设下的毒素?!
流微立刻回神,动身施展法力去向那一团气体发起进攻,手上紫光氤氲,瞬间将那一团黑气打散。
黑雾飘摇之间,她即刻动身,疾风掠电的速度,眼看就要冲过去打乱方瑜的动作。
可是就在近在咫尺时,那一团黑气骤然暴涨,似是一个屏障将流微紧紧的笼罩在其中,纵然四处寻找却仍无路可走。
她放弃寻找出路,转而运用法力想要击溃那一道屏障,却发现所有使出的法力也都如打在棉花上一般,对那一团软绵绵的气体毫无作用。
流微此时只能听到外面的几声闷哼,夹杂着不正常的呻/吟,方瑜真真为她表演了一场活人春宫图。
而且还是龙阳之好。
可她依旧没有放弃,靠着仅恢复的那一点法力,不停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如果慕羽的记忆真的被如此改写,那么大师兄又当如何自处。
正担忧时,忽然更加清冷的一道光划过,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擦过她身边,与她的法力瞬间共鸣,助她轰然冲开了这一团气体,法力外溢的同时击伤了一旁的方瑜。
流微获得自由,正要上前查看慕羽的伤势,却被一只手挡住。
她抬眸看向自己三百年未见的师兄,即便是在梦中却依然让人格外心安,格外眷恋。
“大师兄,你……看得见我?”她眼里带着些微微的惊讶,看向面前一袭冰蓝色宽袍的男子。
林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表情严肃的提醒道:“你不能去。”
继而转眸,静静的盯着白玉雕花大床上衣衫半腿的慕羽,眼中被欲折磨的痛苦昭示着他被摧残的毫无保留的理智。
那一双眼镜已经刻满了渴求,早已看不到往昔的半分澄澈。
林川看着这些,终于是没忍住向前一步一步迈步,仿佛要接受一场盛大的仪式,格外圣洁又格外庄重。
直到走到慕羽床边时,方才垂下手,任自己那一层外衣飘然落地。
流微惊讶,立刻上前制止道:“师兄,他会恨你的,而且你……”
“可是,方瑜这次的毒下的太过猛烈,若是刚刚他没有……我尚可以去除,可如今就算是我我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除非……”
“师兄,不可以。”流微义正言辞,继续上前制止。
“流微,我不知为何会在此见你,也不知你法力何时竟如此微弱,微弱到我可以轻易察觉,可是我知道你不该也不能插手这件事,先且退下吧!”
流微动了动,牙齿轻咬了下唇,手也渐渐握紧,她不想让师兄平白蒙受此等冤屈。
而且就她这些天看到的所有,他心里的人是慕羽,真是如此,那么今日这个结果对于大师兄来说会是多么残忍,会是多么难以接受。
这一刻,他千年坚守的信仰破灭,他首次爱上的恋人远去,徒于世间存留又有何意义。
她依旧坚持着不肯走,却被林川用法力强行拉出门外,而她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她最敬仰的大师兄代替方瑜完成了刚刚的动作。
自此,所有人分开,江湖末路,各自飘零。
那一日,她强行运用法术保持场景不再转换,于冰雪之巅长立,直到太阳落山,暮色暗沉。
直到听到傲雪大殿内,拔剑打斗的声响……
035章:夜澜,是你吗
035章:夜澜,是你吗?
流微紧绷的神经忽然断了弦,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立刻冲进了殿内,然而时间已晚。
冰冷的白玉地面上,点滴斑驳分布着几滴温热的血,而面前慕羽,只披了一层薄薄的衣衫,由于距离太远而看不清神色,周身杀气却再明显不过。
而此时手中握着的,是林川视为珍宝的承雪剑,天师一脉的圣物。
剑锋上还残留着几滴血液顺势集聚到剑尖落下,极小的殷红之色却将这纯白的大殿镀上了一层血腥之气,冰冷而诡异。
而她看到的最刺目的一幕,是一贯吃不得任何亏的大师兄竟连连后退丝毫不动,任面前自己最爱的人用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刺伤自己。
何时,会见过如此落魄的大师兄,她的心骤然被揪紧,身心交具的折磨三百年前她再熟悉不过,那一刻,生不如死这几个字镌刻在人心里是有多么煎熬。
流微迈步上前,走到林川身前准备替他档去承雪剑的攻击,却被林川试图推开。
他面色严肃,声音干涩之中夹杂着浓重的挣扎,却依旧是一位师兄疼惜师妹的语气:“你现在的法力根本无法与承雪剑抗衡,让开。”
“可我也比你放弃抗衡好点儿吧!”流微没有回头,没有让步,依旧进行着自己的动作。
慕羽似乎是用尽了自身全部的力量,不知是不是得了林川为了镇压他体内毒素而留下的法力,那一道寒芒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足以将傲霜殿坚实的墙壁冲开一道口子。
流微立刻侧身再顺道拉起一边的林川躲过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击,再极速转换,正准备绕到他身后进攻夺剑。
而不知是因为她变慢了还是慕羽变快了,慕羽立刻转身再一次执剑横扫,剑锋划过之处,凌厉到刺破空气,稀薄到无法呼吸,亦无处躲避。
流微只能伸出手臂强行遮挡,并用自己全部的法力去抵消那一道寒芒所迸发出的力量。
光线相撞的那一刻,瞬间迸发出万点星花,无奈流微的法力逐渐消弥,身体被那一股力量怦然弹开,胸口一痛,千钧一发,她瞬间反应。
猛然抬手紫色光晕凝结成一道细长的绳子,缠绕两圈延伸到慕羽身上,流微意图拖着他一起下落。
这所有的所有,全部都在一瞬间完成,林川甚至来不及反应,两人就同时从傲霜殿被打碎的墙壁上向下滑落。
傲雪山下,是落石无声的万丈深渊,林川立刻转身揪住了正挂在墙壁边缘的慕羽,本欲将握着绳子的流微一起拉上来。
却被慕羽挥剑斩断了在他身前的紫色光晕,阻止林川相救。
而这最后一击,流微的法力再也维持不住,只剩放弃,直到那一道紫色光晕渐渐消散,二人身体不由自主的坠落。
而林川的果断出手,只保住了离他较近的慕羽,而流微已经是完全没有了机会。
她瘦小的身体,犹如被秋风摧残的叶子,肆意飘零,无人在意,无人援助,只是似乎注定归于那一道深渊,无人会记得,除了迷失别无选择。
正在此时,悠悠闪过的一道温黄的光骤然从天而降,犹如轻纱一般轻轻将她拢在其中,弥和着她身上的伤口,温暖着她冰冷的内心。
忍不住,她伸手触碰了一下那道光,那样的温度,还是如此熟悉,危险却在这一刻格外让人安心,她已经闭上的双眼再一次张开,抬眸睫毛轻动了两下看像面前若隐若现的那个人影。
夜澜?是你吗?
是不是,她已经来不及思考,只是知道,这样的温度让她不用再担心一个人冰冷的去面对死亡。
终于,她放下了所有戒备,安心的呆在那一道光里,尽管危险却有着格外照亮人心的魔力。
山崖底下,正有一双手臂,控制着那一道光亮,稳稳的将已经闭眼的女子抱在怀里,袖袍上的金色曼陀罗本属静止之物,却是随风摇曳,肆意张杨。
身边冰冷之感渐渐围绕上来,而只有面前的一处是温暖的,所以,流微动了动想要极力去靠近那柔软的温度。
而那温度的主人,似乎也并不反对她的靠近,尽量用最能让她舒服的姿势去迎合她,直到她有足够的力气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墨色衣袍上的流金曼陀罗,在月光的映衬下编织着一个美好的梦。
可是,她也很清楚,这个梦的主人,她碰不得。
醒神之后她立刻躲开,并迅速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一边燃烧的火堆旁边,机警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而夜澜则单手撑头,依旧慵懒的姿势对着面前的女子,他似乎就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因为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或者是开心。
流微在火堆旁依旧瑟缩着身子,似乎这一团小小的火焰无法抵挡周边强烈的寒意。
“这里,怎么如此冷。”她抬眸,看着同样和自己一样一身单衣的夜澜,问道。
“你们天师一脉铸造承雪大殿用的千年玄冰,确实是冷,所以某人刚刚才会……”他说着不怀好意的眼神扫视了一眼自己的怀抱,再看向流微,意有所指。
流微被这样的眼神弄的有些不适,他的样子,大有继续刚刚取暖方式的意思。
她嫌恶的后退了两步,却因为寒冷太甚而不敢离火太远。
可谁知下一刻某人手指一动,那一堆火焰立刻熄灭,夺走了她最后的取暖工具。
她抬手,想要用法力点燃火焰,让自己的凡人之躯能够在这恶劣的环境下继续存活,可是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
“你的法力属阴性,冥师大人难道忘了这玄冰对它是有压制作用的吗?”
夜澜依旧慵懒而随意的把玩着自己腰间翠玉的流苏,大有等着流微自己钻到怀里的意思。
流微犹豫着,咬牙切齿的向后退了两步,抬头望着上面仅剩一线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可是在绝望面前变得那么令人向往。
她立刻动身运用法力想要冲出去,虽然寒气入体却依旧不肯停下,而这悬崖的顶端也似乎比她落下来时高出了很多。
难道?场景又换了?
她上到崖顶的时候,冷风凌冽,风干了她嘴角刚刚渗出的血。
周围一片迷茫,无所找寻。
“知道这是哪里吗?”
忽然一句话穿过了空气进入她的耳朵,仿若柔软的日光,在恶劣的环境下格外令人安心。
她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夜澜已经站在她旁边,似乎对周围的环境熟悉之极。
这个人,似乎在他面前她总是自愧不如,他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到达她费尽心力才可以达到的高度。
“何处?”流微向前走了两步,向他走进了一点问道。
他微笑着转眸,眼中笑意和刚刚的声音一样温纯,并没有开口而是抬手靠近她。
他的动作轻缓,而她却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躲避,而是像一只小猫一样很乖的等待着主人的抚摸。
最后,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嘴角的血,动作温柔似乎可以融化周围的寒风,而流微的身边似乎也不再寒冷。
忽然不远处传来的一声“轰隆”,响彻天际,轰然撼动了这一座山头。
而流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落入夜澜早已准备好的怀抱。
他的声音,透过胸膛,静静传入她的耳朵,听起来,格外安心:“这里是……奇绝崖。”
036章:流微,我爱你
036章:流微,我爱你
“奇绝崖?”流微的声音刚刚问出,就有另一声“轰隆”炸开。
她稳住身子,稍稍运用法力用心感受慕羽的位子,她想,场景既然会切换到这里,慕羽必然也在吧!
站直,回身,下崖。
终于于悬崖半落处看到了那个黑暗湿漉的山涧之间,看到了瑟瑟发抖却互相依偎的两个人,慕羽已然昏倒,在一旁还依旧强行撑着不倒的林川衣衫残破,眼睛里再不见昔日的半分明光。
而山涧之外,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黑雾。
流微试图向前,意欲拼尽全力打破那一层迷雾,却在刚刚要碰到那团雾的时候被身后的一道光锁住,动弹不得。
刚刚要回头时面前的黑雾已经被另一股力量打散。
夜澜?
流微刚刚要回头,却被他抢先一步拖住腰身一起拉进了山涧,耳他似乎早有准备一样退的远远的,只是看着流微上前。
直到走到他面前临近的地方时,流微才看清他眼里的自责和愧疚,眼波虽然无神,却依旧挣扎着强烈的求生欲。
“师兄”
流微还是叫了一声,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慕羽,轻轻抬手抚上了林川的肩膀,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给他安慰,无声在此时可能才是最有效的。
似乎穿越百年,再次回到天师门的那些夜晚,她被师父各种惩罚,总有一只手会默默搭上她的肩膀给予相同的安慰。
“流微,我……”
林川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听不出半分昔日的风采。
到最后,却是欲言,又止。
风过天地,无情的剥蚀着这一方只有三寸大小的山涧,似乎此时除了肃杀,别无它物。
人情在此刻,似乎也应该如这冰冷的温度一样,格外脆弱。
能打破这风声的似乎只有女子那一句:“没事的,师兄,我都知道。”
知道,她都知道。
她知道上一次如果可以,师兄也不想看着她坠崖;她知道此刻一定是方瑜集结势力,篡权之时;她还知道师兄此刻的落魄,皆因他想保护此时昏迷的慕羽。
“方瑜攻山了,还不快走?”一旁的夜澜,静静站立,衣袂随风飞扬,好似一位伫立于世界之外的仙人,与世无争却漠视世间疾苦。
很多年之后,流微才明白,这就是她和他最大的不同,她只是一个会伤心会难过的俗人,所以才永远无法站在他身边,傲视天下。
“这团黑雾已经将这个场景固定了,非要置大师兄于死地,你有本事可以突破梦境创造者设下的局吗?”
流微不可置信的问了出来,因为忘忧草属于暗系法术,是操控者以自身修为炼化而成,吸食了世间浊气,若非施术者死去,绝不会停止对梦境的控制。
而这个世界中,方瑜才是站在顶端控制万物的王。
“我不可以”夜澜稍稍转身眼神转移之间落在了流微身上,轻描淡写的开口:“你可以。”
“我?”流微站起身看着他,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一个法力半废的冥师究竟还有何用处。
“听我说,逆行法术,将周身法力凝聚与心脉,再聚集到指尖,对着前方的那团黑雾攻击。”
虽半信半疑,无奈之下也只好相信夜澜,可是她知道以她如今的法力根本就无法强行逆转,可是为了师兄,只好一搏。
直到嘴角渗出血迹,指尖凝聚的紫光依旧微末如烛火,似乎风一吹就会熄灭。
梦境之外,默默看着这一幕离澈双眉紧皱,双手握住发出咯咯的响声,这个夜澜,果然绝非凡品。
他知道要想让冥师法力恢复必须用到自己手里的雪灵芝,这是在用她的性命来要挟他吗?
他和她心意相通,他知道,她的心中对夜澜有着丝丝情愫,无法言说,一旦冥师法力恢复,她便可以毫无顾忌的接触纯阳之体,可是他为何竟不愿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而且,他讨厌被人胁迫的感觉。
可是,他不能不救她,不管是出于那个称霸天下的大计,还是此刻心底传来的因为她要走而略带疼痛的窒闷。
最终,他果断抬手,一道细小如针尖的淡蓝色光辉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度,划破了集天地灵气千年而成的灵芝。
只将一半以真气灌入到她的体内,足以支撑她打破这个阴郁的环境而不至于法力全然恢复。
夜澜嘴角,挂着惯有的凉薄的笑意,却是好像早就料到此事一般多了一丝了然。
拨云见日,当流微的法力将这一片峡谷笼罩之时,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月光倾洒,轻笼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呵护着一场大战之后每一个剩下的疲累残破的心灵。
身边溪水,清可见底,成为孤独的夜里唯一的独奏者。
流微这才收束法力,为了平息胸中涌动的淤血,身子颤了颤,站直花了点功夫。
这才带些气氛的转向身后依旧眉眼带笑的男子,那一身气质在月色下更加诱人,甚至超过初见,可那时美好,如今再寻不到半分影像。
风卷衣袂,她淡淡开口,却是略带讽刺:“皇子真乃神机妙算,小女子佩服。”
“是啊”夜澜不经不慌,对女子眼中的怒意置若罔闻,步步走近说道:“正是算到小姐有难,本皇子才特意赶来相助。”
“皇子与我不过是合作关系,您交于我的事我自然尽心竭力,可是,为皇子办事不包括赔上我自己的性命。”流微语气不变的说话,透漏着明显的不悦。
“小姐何必疾言厉色,空负了这美好的月色?”夜澜故意岔开话题,向流微伸出手,似是要触碰她的头。
流微侧身一躲,却正好被他反手拉了过去,身体随着他手上的力道落入他怀中,本要挣扎,却见他抬手指着远处的山顶。
流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山尖之上,傲然伫立着一座孤亭,亭台之上依稀可以看到相依相偎的两个身影。
分明是大师兄和慕羽,他们身边,黑雾尽散,所包围着的只有月色的姣美。
“一切都回到正途了”流微嘴角渐渐扬起了一丝微笑,在月色下格外好看。
忽然耳朵一边传来些许温热的气息,思思萦绕在周身,配合身边的男子一同讲她紧紧锁住,无处可逃。
“流微,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认识他许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可是,她不信,夜澜说的话,包括他的每一个承诺,她都不信。
眼看着他柔软的唇将要覆下,她终是抬手,用法术划开了两个人之间一道暗紫色的鸿沟。
“皇子,请您自重,流微人微言轻,恐污了皇子尊口。”
夜澜并不恼,而是更多了几分性质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最终以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做结,身体渐渐消散。
徒留于空中的只有那星星点点温黄的光,还有空气中四散的来自于他的话语。
“总有一日,我要你把刚刚那句话,还给我。”
明明是不会相信的一句话,却不知为何听起来还是会另流微心尖一颤,究其原因,她自己或许也想不明白。
远方山浅处,暗黑色的气息忽然闪现,虽远隔千里,流微依旧可以非常清晰的察觉到,那一道光,来自于她多年前丢失的墨玉箫。
而自习辨别之下,那个方向是……
丞相府。
037章:辛嫔,连环局
037章:辛嫔,连环局
流微立刻动身,时隔三百年之久,那墨玉箫的气息对她来说依旧是再熟悉不过。
可是场景在这一刻在一度转换,枢璃国皇宫北璃门出现在眼前,整个天地,一片交杂着狂风暴雨,甚至淹没了那阵阵的厮杀声。
血水混合流淌,铺满了脚下的道路,城墙之上那两个身影是大师兄和慕羽,流微忘记了上前,眼看着那一刻过后大师兄摔落城墙,城下是齐齐尖向上的抢林。
慕羽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僵在原地,任眼前场景发展,一动不动。
仿佛这一刻,天地无声。
当流微叫出那一句撕心裂肺的“师兄”时,她的身体却因为梦境的结束被强行挤压出慕羽的神智。
她惊醒时,已经是在自己的擒芳园,对着的人只有一个离澈。
“你醒了?”他清冷的声音再一次想起,依旧是没有声调,不含感情。
“你,一直守在这里啊?”流微试着坐起来,顺手拿起床头的手帕擦去额角的冷汗和嘴角的淤血。
“嗯。”
“离澈,你知道我在梦境中看到了什么吗?”
“墨玉箫”
“你如何得知?”
“心意相通而已。”
只简单说了几句,流微就起身下床,刚刚站起来却被离澈叫住:“你要去找他?”
流微被这一句话问的猝不及防,她直觉离澈口中的他是夜骁。
可,为什么要直觉是他?
“去看大皇子”她顿了顿,转移了离澈所言之人,可是却又好像承认了就是那人。
“骗我。”离澈声音肯定。
“还有大祭司。”流微忽然觉得离澈像自己的一面镜子,骗谁也终究骗不了自己,她喜欢夜骁,可是
那又怎样。
夜骁于她只不过是一个注定的过客罢了。
那样一个看不出忧乐喜悲,甚至可以将他身边的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只能用危险二字形容,没有什么好接近的。
流微抬步出门,本欲急匆匆的赶往太医,路上风景独好,天气已然接近开春,冰雪消融,不时几声鸟叫点缀。
却出现了几声啼哭,声音不大,可其中伤心意味却含着几分生离死别之苦。
流微好奇向前走了走,那个园子离自己不远,是早已荒废的朝华园,听说这里以前住着如今唯一一个怀有龙嗣辛嫔。
听说几个月前,天降大雨时,皇上游玩的车鬼使神差的停在此处不动,皇上只好停下来在此歇息,不久之后便发现辛氏有喜,于是搬离了朝华园,晋升嫔位。
从此以后,便有许多女子来此祈求,希望一夜翱翔枝头,苦等不到之时自然哭声不断。
流微本来想着又是哪个不得宠的宫女或妃嫔在此啼哭命运不公,不想理睬,刚刚要走开,院子里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辛嫔娘娘,您也少抹点眼泪吧!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这个声音,不正是那个把自己骗到玄冰室的林贵妃的婢女吗?辛嫔又因何在此啼哭?莫不是林贵妃又在争风吃醋?
“行了,哭了一上午了烦不烦,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我家娘娘,你焉能今日的地位,我家娘娘说了,此事若成,她保你荣宠不衰,若不成……你的家人恐怕就……
孰轻孰重,自己掂量一下,赶紧给我起来。”
听到脚步声的流微立刻转身躲到了一边的草丛里,刚刚的两个人许是心里都揣着事儿,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鬼鬼祟祟。
出门没走多久,林贵妃的婢女便迅速消失,两人各自分岔走开,流微则一路尾随辛嫔,她想知道,林贵妃又要动谁。
辛嫔走出了御花园才完全收住眼泪,往前一步一步走着,那脚步犹如千金之重,抬起极是一种挑战。
直到徘徊在曲水流觞的假山的那一边,神情顾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来。
流微仔细想着,自从入宫以后,便很少有妃嫔会闲来此转悠,因为不少人在此处没有入的了太皇太后的眼,便是极讨厌此处。
可是也有人在此处一战成名,所以时常留恋,莫非,她要害的人是晓残月?
林贵妃难道又要对晓残月下手?
正在暗处暗自疑惑时,不远处传来环叮当之声,香气飘渺大气,步子沉稳,不久一袭素色红衣便出现在眼前。
余纾随?
怎么会是余纾随?
不止是流微,就连早已有所准备的辛嫔也眼睛蓦然睁大,眼神骤然放空,那一刻她的眼里不只有惊讶,更多的是恐惧,似乎她也在思考为什么,为什么来的人会是她?
余纾随眼中有着明显的不耐烦,似有若无的游移到辛嫔身边,不失礼仪的欠了欠身子道:“辛姐姐也在啊?”
“……哦……”辛嫔猛然抬头,仿佛一匹受伤的小兽,时刻提防着敌人的进攻,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我只是……闲来无事出来这里……转转,对,转转。”辛嫔说着就要离开,却因为慌乱脚下一滑“哗啦”一声落入水中。
流微和余纾随瞬间吃了一惊,余纾随立刻回身欲伸手相救,流微也从树丛里跑了出来,希望可以留住辛嫔的孩子。
可是无奈,流觞的清泉已然被染成了红色,血腥之气蔓延到岸边,浸红了岸边的青石。
看起来,触目惊心。
流微立刻伸出手把惊慌的辛嫔拉了起来,辛嫔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惊吓已然昏厥,余纾随见状动也不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
这样的事情,容易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放在平时谁也是不愿上前,更别提今天来这里还有和家里书信要传的余纾随,一旦被发现,勾结国舅的罪名就无法洗脱。
不行,父亲的大计不能在这一刻因为她出差错,不如,走为上计。
她刚要转身,四周把守的禁卫军已经被刚刚噗通之声吸引过来,一队十几个人将这三人围得水泄不通,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和三人的身份,面面相觑,不敢轻动。
038章:怎么,会是你
038章:怎么,会是你
气氛,犹如这附近池中汹涌翻腾的血腥之气,窒闷到吞噬了周围的空气,犹如一个魔爪将这一众人全部围起来,就连身经百战的禁军头领也为这两个女子所表现出来的气质所折服。
这些年来,他拿人无数,却从无今日之感,初春的日子,没有半缕风,阳光只在天空顿了顿,似乎也期待着结果。
不久,刚刚去禀报的禁军跑过来在禁军头领的耳边嘀咕了两声,头领会意动了动,清清嗓子道:“皇上有令,请两位娘娘昭阳殿觐见。”
说着对着流微和余纾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由十几个禁军尾随押送。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果然,皇上在这里毫无威严,就连自己后宫的妃嫔出事了,出决策的也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平身。”小皇帝慕轩开口让二人站起,继续问:“辛嫔落水时二位可在?”
“回皇上的话,在。”两人抬头,一位红衣张扬,一位白衣清秀,异口而同声。
“二位今日为何出现在曲水流觞处?为何身旁都没有带婢女,又为何刚好辛嫔在此落入水中。”
“皇上也知道,臣妾品级低下人微言轻的,这几日连侍婢都开始有所怠慢,臣妾身子不适,只好自己出来寻找太医院,无奈刚刚入宫,不清楚道路,便错走了两步路,于是便到了此处。”流微说完还故作柔弱的咳嗽了两声,病态尽显,白衣翩然,让人不禁想起那湖边浣纱的西施。
可是只有小皇帝知道,这个女人,背后隐藏着多狠厉的内心,胸中有着多伟大的报复,可是她的志向,是小皇帝远远想不到的。
“回皇上的话”余纾随开口声音不大不小,不卑不亢:“今日是臣妾的小生辰,家人无法进宫探望,便委托宫人送信到曲水流觞的石壁下,臣妾正要去取,不巧遇到了左顾右盼的辛嫔。”
余纾随的话里,将“左顾右盼”这几个字刻意加重,突出了辛嫔当时的状态,既为自己洗刷冤屈,又将众人的注意引到别处。
果然,好智谋。
“家信?”小皇帝慕轩一拍桌子,声音抬高道:“你可知与宫外私……”说道这里,慕轩顿了顿,他想说私通,可是,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打国舅的脸,所以,不能。
这个皇位,坐的着实窝囊。
最终只是问道:“私自传信是违反宫规的?”
“是,臣妾知错,还请皇上责罚,不过”余纾随抬眸,目光犀利的看向一边故作柔弱的流微继续道:“其他人的目的,皇上还要明鉴。”
慕轩转眸盯着一边看似柔弱的流微,前两天她被丞相叫出去,又去看了看大皇子,便在自己房里两日未出,虽知她故作病态,可神色确实也是憔悴了不少。
她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他。
“好啊,那朕就移驾去曲水流觞处一辨真假。”
“报……”
慕轩刚要起身,门外便有守卫通报“禀皇上,太医求见。”
“宣”
随着慕轩一声令下,胡子灰白的老太医从门外哆哆嗦嗦的走进来,一下子跪在地上一副项上人头不保的模样,颤颤巍巍的道:“皇,皇上,老臣无能,无法保住小皇子,还请皇上责罚。”
苍老的声音仍然在不断地颤抖。
“不怪你”慕轩眼神扫过殿下的一众人,似有若无的瞪了一眼余纾随道:“朕的爱妾为奸人所害,朕必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是啊,不然让小皇子如何安心上路呢?妹妹说对不对呀?”
流微转眸对上余纾随的眼睛,那双眼闪烁着嫁祸的意味,她无非就是想赶紧摆脱自己与此事的关系。
可是她流微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她微微抬眸看向皇上,低声问道:“没保住小皇子自是太医无能,可是那也要让太医辩解一下,辛嫔究竟是不是被人推下水的?”
“说的妙啊!哈哈哈哈”忽然而来的一道声音,悠悠扬扬从殿外传来,天生温纯,还夹杂着一股深厚的内力,穿透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流微再熟悉不过,夜澜。
夜澜一袭白衣,毫无忌惮的大步走进,到那个老太医身边才停下行礼,继续道:“若是辛嫔之前服用过什么堕胎药物?那是不是就不是他无能了呢?”
他的话一说出口,现场震惊,顿时生出了许多小声的议论。
“这么说,辛嫔落水是故意设计。”
“究竟是谁?敢对皇嗣下手?”
“怕是没有皇子之后盈利最大之人吧!”
“那会不会是余贵妃?”
“……”
“这位是?”太皇太后开口,声音不变,眼神已经表现出太多的不悦。
夜澜公然闯入昭阳殿,按律当斩。
皇太后见状立刻解释:“这是皇上张榜请来的神医,姓蓝,无名,是他治好了羽儿的病,所以臣妾许他来宫里闲游,怎的如此不懂规矩。来人……”
“慢”慕轩表情严肃,第一次打断了太后的话,低头对着夜澜问道:“先生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此事乃皇上家事,草民本不该多嘴,只有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辛嫔娘娘已经醒了,何不让她自己说说呢?”
“好,宣辛嫔上殿。”
慕轩即刻一声令下,他当初因为太皇太后的安排糊里糊涂的留在了辛嫔那里,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能有一个皇子,或许就能巩固他的皇位。
虽然他也不想做,可这个国家毕竟是父皇的心血,他不能辜负。
“可是皇上”夜澜低眸,眼神里依旧是看惯时间炎凉的淡淡的神色,看似漫不经心的提醒道:“辛嫔娘娘由于受到太多刺激,已经神志不清,恐无法与皇上正常交流。”
“什么?辛嫔疯了?”慕轩惊讶,这个是他万万想不到的结果。
“皇上,我要见皇上。”门外不久传来辛嫔的喧哗,守卫没有多做拦截,她便一路跌跌撞撞直扑倒在大殿之上。
抬眸,眼神空洞,先是一阵哭闹,叫嚣着皇上要为自己做主,却在抬眸的那一刻,眼神骤然变化,仿佛见到恶鬼一样恐怖,又似乎见到往日悲剧重演。
她立刻站起来,飞速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夜澜身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僵硬的抬起手来指着坦然站着的余纾随。
疯狂的叫道:“是你?怎么会是你?不,不该是你的,余纾随,不该是你的。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再次猛然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仿佛她的周围包围着万千的魔鬼,疯狂的叫嚣着要索取她的性命。
她张口,嘴唇干裂而惨白,呆呆的喃喃着:“不,不要找我,不是我,所有的事情都跟我没关系,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那一声“啊”,撕心裂肺,之后猛然站起,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辛嫔倒下,金龙雕花的柱子上留下了几道可怕的血痕。
忽然,死一般的沉寂。
就连窗外早春枝头的麻雀,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039章:别去,太凶险
039章:别去,太凶险
整个大殿,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忽然,“啪”的一声,小皇帝将桌上的竹简扔在了地上,响声清脆,震落了几个品级低下的人头上将落未落的冷汗。
气氛,犹如那被血染红的曲水流觞的清泉,压抑,诡秘。
“带朕去曲水流觞处看看。”慕轩忽然起身,意欲离开,亲自一探究竟,这么多年他玩乐而过,从来没有像今天如此愤怒过,对,是愤怒。
他依旧记得,那一晚,风雨交加,他的车莫名就陷在了辛嫔当初的朝华园,那一夜,他并没有动辛嫔。
因为那样的一个被下了***的女子,对年幼的他来说,如避蛇蝎一样可怕,除了躲,他别无他法。
那一夜,他翻窗逃出,在屋檐下瑟缩着身子,孤独的对抗着冰冷如刀的雨水。
再后来,辛嫔有孕的消息就传出,他本欲将那个野种连同他的母亲一起“棒杀”,以解心头之恨,可是皇祖母说:“不能,若是如此,不如顺水推舟,有个孩子他便可以巩固皇位,不必再做傀儡。”
于是,他将辛嫔接出朝华园,晋升嫔位,以为这样便会安宁,自己毫无自由的日子便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可是,今天,辛嫔死了,孩子没了,他唯一的希望也归于破灭,那么这几个月来,他因为辛嫔所受的所有屈辱和悲酸又该找谁发泄?
辛嫔?不,她已经是个死人了,被这皇宫可怕的吃人权术给逼死了。
皇祖母?不,那是这座冰冷的宫殿里如今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太皇太后。
余纾随?不,国舅控制着多半个朝堂,一动她,可能他会立刻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上天,为何我要生在帝王家,为何这个皇位要由一个完全没有自由的人来做。到最后,所有的情绪无处发泄,都累积成愤怒。
这一次,他不想受人摆布,这一次,他想要一探究竟,可是,依旧不能。
他的右方,皇太后同时站起,声音沉静,却掷地有声,不容置喙:“且慢,皇上,今日之事表面上为辛嫔之事,在哀家看来实则另有隐情,不如先将二位嫔妃关在自己宫内,待事情水落石出再做定夺也不迟,今日天色已晚,曲水流觞处实在凶险,所以还请吾皇稍放怒气,明日再看也不迟。”
“是啊,皇上”太皇太后瞪了太后一眼,起身走了两步来到皇上身边道:“那地方实在凶险,大皇子所中邪术今日方才痊愈,所以,还是要保重龙体啊!好了,皇祖母今日乏了,你来为皇祖母捶捶肩吧!”
慕轩双手握紧,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怒意,眼神中演绎着痛苦的挣扎,最后抬眸看向一边的太皇太后。
神色中多了几分专属于小孩子的委屈,双手渐渐放开,叹气之后吩咐了一句:“将两位妃子禁足,好好安葬辛嫔,今日之事暂且作罢,各自散了吧。”
说罢,起身扶住太皇太后,向内室走去。
皇上和太皇太后离开,其余各人也都散开,流微也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擒芳园进行着禁足的生活。
傍晚倒还平静,用过晚膳之后,她按耐不住,于是换了一身夜行衣,将小元宵揣在了兜里,偷偷溜出去准备寻找小皇帝一同夜探曲水流觞。
刚刚要出门,就听到外厅传来打斗的声响,打斗者似乎不愿意引人注意可以没有用法术交锋,赤手空拳,亦是激烈无比,可是换成夜澜和离澈,那场面,也确实有些壮烈。
离澈本来已经被夜澜压制住,忽然反身一扑,转手将夜澜按在一旁的桌子上,正色道:“你不能靠近她。”
夜澜依旧玩味的看着这个认真的少年,眸子里清冷到不含任何杂志,教训他的样子认真严肃,不由得开口:“流微,你这个小护卫挺有意思。”
听到他的话,离澈猛然抬头,看着换了一身行头的流微,怔愣了片刻,可是依旧没有放开手下的夜澜。
论法术,世间无一人可与夜澜抗衡,可是论拳脚,夜澜对于离澈还是略输一筹。
看着二人这迷一样的占位,流微怔愣的片刻,继而回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清清嗓子道:“流微打扰了,二位继续,继续。”
说着就往门边走,可是离澈却抢先她一步,以更快的速度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依然是面无表情,正色道:“今夜天象凶险,你不能走。”
“可是,我倒觉得越凶险之时越有意外之收获,不知叶小姐是否与我感受一致呢?”
“闭嘴”离澈开口,生硬的声音之中含着些怒气,回眸给夜澜的眼神也带着浓浓的警告的意味。
“好,不去也罢,不过流微啊!我要提醒你,那支墨玉箫,呵呵,外人在,不便多言,我先一步等你。”
说罢,夜澜的身影已经悄然消失,空屋内,只有窗边的两人依旧僵持不下。
“不能走。”离澈从不重复他的话两遍以上,可是这一次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她听出了祈求。
细细想来,今日曲水流觞一边的泉水或许真的戾气太过凶险,可是听夜澜的语气,此次凶光乍现似乎与自己的墨玉箫有关,这是一个机会。
而一旦这次不成功,天下各派争夺的墨玉箫不知何时还会距她如此近,就在不到五十里的距离。
所以,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她低眸,离澈如今对于她是如今世上最真心也最会关心她之人,如果可以,她能做的,一定会为离澈做到,可是,这一次……
流微不看她,低声开口:“离澈,对不起。”
这一声不大,却足以让离澈愣在原地,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他。
流微转头,立刻翻窗出去,奔向昭阳殿的方向,她要去找慕轩,她想帮这个孩子。
或许这一次他便可以翻盘,他便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管如何,受制于人的感觉,她知道,比生不如死更胜一筹。
彼时,昭阳殿内室,宫人刚刚替慕轩更衣完毕,所有人全部退下,慕轩也正要准备休息。
烛火刚刚吹灭,慕轩刚刚准备躺下,一手慵懒的拿起被子,忽然又扔了下去。
然后不可置信的再次低头试探着拿起被子,又一次被被子灼热的温度逼的把它扔下去。
“怎么回事?”慕轩正要张口叫人点灯,忽然被一只手堵住了嘴巴,他心下一紧,准备立刻叫出口,却被那个声音叫住。
“皇上,今夜臣妾带你去做一件大事。”
流微声音刚刚落下,慕轩心底立刻了然,从流微手里挣脱出来,转身看着流微。
认真低声道:“姐姐,你终于来了。”
040章:乱说?没机会
040章:乱说?没机会
后园,曲水流觞处,水声潺潺,依旧如初见时一般美妙悦耳,只是添了些许血腥的气味,闻起来着实令人反胃。
将本来清爽的风也注入了一层诡异。
“奇怪”渐渐靠近这里时,慕轩忽然开口,神色疑惑道:“曲水流觞处是活水,辛嫔是下午落水的,就算有血水也该早就被冲淡了,为何这里的血腥味还是如此浓重?不应该呀!”
“是吗?”流微脚步渐渐放慢,直到停下,仰头,闭目,仔细感受着周围除了风声以外流动的气体,那样的戾气,来自于她的墨玉箫。
墨玉箫不同于鸢尾琴,鸢尾,是当年师父给她的千年梧桐木所制的圣物,而墨玉,则是她这许多年来凝聚冤鬼痴魂的力量所打造,邪气十足。
看来,是墨玉箫许多年未见到血气,故而将冤气困在此处,以供自己享用。
“墨玉箫啊墨玉箫,才离开我多久,就忘了我的教诲了。”流微独自喃喃着,眼神疏离忧伤,微风轻扬起她的衣摆时,她才清醒过来,抬眸看了看周围。
慕轩已经离开了她的身后,手扶着假山山头,伸长了脑袋认真的看着什么东西,留给流微的只有一个到处扭动的大屁股。
流微不禁觉得好笑,上前两步拍了一下慕轩的肩膀道:“你干嘛呢?”
慕轩猛然回头,看了一眼流微,拍了拍砰砰乱跳的心口,稍稍平复一下说:“余纾随。”
“啊?”流微顺着他刚刚看的方向看了看前面,假山周边,余纾随从山脚拿出了一张纸条。
运用法术,流微看清了部分上面的字,然后转身,准备向慕轩说明,慕轩却先开口:“不对呀,她为什么能出来?”
流微转眸,总觉得傻乎乎的小皇帝很可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禁足别人不派兵,还好意思问?”
“不”慕轩一脸正直,推开流微的手认真道:“对于你我没有派兵,对于她我派了一个队十五名禁军看守,不可能会出来的。”
“她不但要出来,还要抢你的位子,等我一下。”流微说着转身,清了清嗓子道:“自古对国不忠者,必遭天谴。”
余纾随忽然抬头,一瞬间收起了手里的纸条,警觉的看着四周,泉水依旧平静而死寂,甚至连周围的风都没有什么变化,可,究竟是谁。
难不成,有什么高人发现了她的计划?暖风微起,草木皆兵。
“谁?究竟是谁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当面出来。”
“你们准备在皇上的饭菜里下毒,夺取皇上的意志,然后再来一个狸猫换太子,不损一兵一卒夺取皇位,无人可知,果然好计谋,对不对呀,余贵妃。”
流微边说边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眼眸精明,透漏着看穿一切的理所当然,盯着面前慌乱的余纾随。
“呵”看到流微的那一刻,余纾随忽然笑了,是嘲笑,是讽刺,是不足为惧的自信。
笑着转身,笑着看着站的笔直的流微,笑着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原来……是苏婕妤啊!”
“若是将姐姐手中的纸条公之于众,不知道在朝中又会发生怎样的风雨呢?”
“是吗?可是同样姐妹一场,妹妹前几天还拜访过父亲,为何要掀起这样的风浪呢?”
“巧了,我这人还就有个管不住嘴巴的毛病,怕是会出去乱说,要是万一说错了什么……”
“是吗?”听到这里,余纾随眸光骤然阴冷下来,随后一抬手,墨色烟雾渐渐蔓延到流微周身。
只嘴角渐渐扬起一丝冷笑,轻声道:“那我只好让妹妹闭嘴了。”
天空,依旧黑暗,刚刚浓浓的黑雾已经随着时间渐渐被空气融化,周围再一次恢复平静,甚至连流水声都不曾被打断一下,风过之后,刚刚说话的女子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头背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的慕轩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伸手堵住了要叫出声的嘴巴,眉头紧紧拧着,好像下一刻自己面临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死亡。
“姐,姐姐……”慕轩的声音几乎凝滞,那个曾经给过他承诺,要将他带离苦海的姐姐,那个曾经最令他惊艳的月下美人,如今,瞬间烟消云散。
他摇头,想要逃离这里,余纾随如今对于他,好似来自地狱的一朵曼珠沙华,妖艳刺目,意味着……亡。
他转身,想要逃离这里,人生希望的破灭,死亡的降临,一瞬间笼罩了他幼小的心灵。
他想走,不想在这个阿鼻地狱多停留一刻,逃离,哪里都好,不是这个皇宫,不是这群可怖的人,就好。
可是,刚刚退一步,那脚步的沙沙声就已经引起了高度警觉的余纾随的注意,她来不及查验假山后之人,反正,看到近日这一幕的人。
一个,都不能留下。
她转身向前走去,衣摆轻动,甩出了一缕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黑色烟雾,步子轻盈而自信,优雅的离开。
随后,那一缕黑烟飘过,天地之间唯剩一片哗然。
风过天地,安静,死寂。
“纾随,你变了”,空荡荡夜空传来着一个熟悉而富有震慑力的声音,一瞬间,让余纾随脚步骤然顿住,她的心也因为这个声音忽然颤动了一下。
她没有去寻找那个声音的源头,而是立刻恭敬的俯下身子,低头道:“属下参见阁主。”
“我已不是天清阁主,你无需如此称呼我,”声音过后,湛蓝色光辉微微闪现,打破了这漆黑如墨的夜。
林川站在余纾随面前,没有生气,没有懊恼,声音一如平常:“今日来此,是来与你作别,感谢一月来的收留,再见。”
“阁主”余纾随一听这话身体忽然向上窜了窜,她的眼中充满着犹豫和不舍,如果不这么叫他,如果他不再是阁主,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留在他身边。
直到身边的蓝色光辉再一次闪动,她不想,这一别,她知道,尽管他离自己近在咫尺她也再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了。
“阁主,我知道方瑜逃到了何处。”她站起来,想用自己最后的筹码去挽留一下他,尽管,这意味着背信弃义。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忠良正直之徒,可是,她有自己舍不开的情谊,尽管方瑜伤害了阁主,她依旧照着旧日的情谊包庇着他。
可是,到如今,她只好如此。
“何处?”林川回头,目光再一次落到她身上,做最后一次的停留。
“在国舅府中 镇压当年冥师法器墨玉箫之处。”
“墨玉箫?果真在国舅府?”林川动了动,再一次真正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跟随他多年,他了解她,这两件事对于她来说,是全部。
可是,终究已经不是同路人了。
“多谢。”他开口,格外慎重,拂袖离开。
“阁主。”余纾随向前奔跑了两步,想要抓住最后的希望,可是握住的只有一把空气。
这些年,自他离开后,第二次,她知道了心痛是何物,眼泪,似乎总会在此处侵蚀人的意志。
可是,这样孤独的夜里,她再也找不到出路了
……
041章:仁者,明君也
041章:仁者,明君也
混沌,黑暗,不明,鬼哮,浊寒。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没有仁慈,没有良善,没有坚毅,剩下的,只有人性最狠戾最丑恶的一面。
趴在地上的流微,用尽力气,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望着这个由一片浊气打造的世界。
“原来,这里就是墨玉箫的世界。”流微试图动了动,轻轻叹了一声,这些年来,她将所有的怨气封印于此,却原来已经集聚了这么强的力量。
想来是墨玉箫在国舅府的这些年,余纾随也掌握了一点用它的方法,可是,与她相比,简直是皮毛。
她试着移动,好在这墨玉箫还是认主的,并没有过多为难她,她试着移动,想要找到前进的路。
当年铸造墨玉箫时,她曾经留下了一个最大的冤魂镇压,留于笛子的中心处,只要她还认主,这支墨玉箫就还是她的。
刚刚走了两步,忽然脚下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她身子颤了颤再一次站稳。
低头,闭眼,抬起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眼前轻轻划过,紫色光辉莹莹闪烁,她看清了地下躺着的人。
慕轩。
她低头,立刻扶起昏迷不醒的小皇帝,将自己的灵气注入了一点在他的眉心,不至于让他在这样的环境下窒息而死,也可以抵挡一点浊气的进攻。
慕轩双眸闪动了两下之后缓缓张开,周围的环境,比他昏迷之前的曲水流觞更加可怖,可是这一次,身边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身边的女子,如今于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忽然扑进她怀里,尽管紧紧的抱着她,身体却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姐姐,这是哪儿,我们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出口,都在疯狂的颤抖,时至今日,他的所有已经骤然崩毁,除了眼前在他所有的黑暗生活中给过他光明的女子。
“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皇上,记住,您是皇上,是天子,承天而受命统治万民,尽管是万般的绝望,在您面前也会变得非常渺小而无力,来。”流微说着站起身,扶她起来继续道:“跟我走,能出去的。”
流微之前很不屑这样阿谀奉承一样的夸赞,可是如今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有信心跟着她走下去,不至于停在此处,止步不前。
“可,可是……”慕轩低眸后退,连连摇头,声音稍稍平静一些但还是带着些许颤抖:“可是,我只是一个傀儡,没有人真正在意我的看法,我的报复,我的治国之道,全部……”
“皇上”流微开口制止,低下头看着慕轩认真的问道:“您能告诉我要想成为一位明君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重要?重要?”慕轩低眸,自己喃喃的重复着流微的这两个字,做一位明君,最重要的是什么?
很辣?权术?兵马?
不,他知道,这些都不是答案,为君二载,从未有人真正的在意过他的感受,他只是作为一个傀儡,一个花瓶,用来平衡朝中纷乱复杂的势力。
到如今,竟也不知这个问题应该如何作答。
“是仁”流微开口,掷地有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可辨的砸进了慕轩摇摆不定的心。
慕轩猛然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流微见他注意力已然转移向她,便继续道:“自古治国之道,在于仁,正如刘邦者,敢爱敢恨,敢用人,以仁孝治天下,无一不长久,故而陛下乃难得一见的明君,大难之后,必有后福。”
慕轩认真的看着这个女子,身子虽然清瘦,却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踏实的感觉。尽管是依靠如皇祖母者,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勇气自己往前走。
因为皇祖母不管给他多大的关心,多牢的依靠,那都来自于外部,而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真正的自信,来源于自己。
而只有在这个女子身边,他才可以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才可以真正的做回慕轩。
“所以”流微抬手,将手伸到了慕轩面前,眼睛认真的看着他,想要从自己的眼睛里传递给他一点点最后的坚定,说道:“皇上,您愿意相信我吗?”
慕轩认真的盯着放在他面前的手,这是一个机会,他真正的可以做回慕轩,可以走出这个密不透风的困境。
抬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不再颤抖,而是抬眸仔细观察着流微的神色,流微的嘴角悄悄漏出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好似夜里昙花,乍现惊华。
“姐姐,我相信你。”慕轩开口,随着流微一步一步向前走,试图探索那个留在正中心的怨灵。
越往中心走,怨气越盛,周围的墨色烟雾,迅速凝结成一个个尖利很辣的鬼爪,只一下,便可以将人撕裂,尸骨无存。
忽然,正前方一只手正冲流微的胸膛而来,似乎立刻就要穿透她的胸膛一雪被封之仇。
慕轩看着前方的鬼爪,瞬间将流微扑倒,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流微抬眸,欣慰的看着小皇帝,再次站起来往前探索。
再一次,一只鬼爪从侧面攻击,小皇帝立刻向后拉了一下流微,那一只鬼手再一次落空,三只一齐攻击,小皇帝立刻向前推了一下流微,自己向后一弯腰,躲过了两只鬼爪。
最后一只,直直的冲着他撕裂过去,他已经来不及起身,更无处躲避,本以为要一命呜呼,却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那一只鬼爪被一道暗紫色的光打散。
流微抬手扶起他,道:“别问,继续走。”
慕轩跟着她的脚步,虽然知道前方危险,步子却越来越有自信了,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会法术,亦正亦邪,可是,他却丝毫不怕,因为他知道,只要向前走,就有希望。
再走着,周围的声音满满都是刺耳的鬼叫,似乎决心要吞噬来人,那些鬼手改成了一次十几个进攻,比刚刚的又要狠厉许多,速度加快了不知多少倍。
流微站住,张开双臂,紫色光辉渐渐凝结成一个半圆形的保护罩,将她和慕轩罩住。
鬼手依旧在一波一波的攻击,慕轩看着外面也微微有些怯意,向流微更靠近了一点,问道:“姐姐,怎么办?”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这么信任流微,可能人在危难只是更加能生出信任,流微已经来不及看他,没有回头说道:“用你手里的利器,划伤我。”
“什么?”慕轩惊讶,看着流微迟迟不动手,也许是怕听错了,不敢动手。
“还愣着干什么,划伤我。”流微的语气,接近于命令,慕轩最终还是低头,就拿起自己常年藏在袖子里的佩刀,朝着流微支撑的手臂,闭眼“哗啦”划开一道口子。
他不知道流微这么做的原因,却知道她这样做毕竟有道理,可是,流微的伤口里流出来的却不是血。
而是,气。
042章:硬仗,将开战
042章:硬仗,将开战
自己本来就是由浊气炼化而成,若论凶煞之气,哪一个邪灵能敌得过她。
修炼了近八百年的阴寒之体,一旦灵气溢出体外,极恶不敌。
四散的灵气犹如包含着无穷的魔力,瞬间将周围成千上万的鬼爪包围其中,再幻化为自己的力量,在流微伸手收束时乖乖回到她的身体里。
眼看着危机化解一切顺利,正在流微预备收手之时,身后忽然传来慕轩惊恐交加的声音。
“姐姐,啊~~~~”
流微心下一惊,分神的一刻有一点气体没有收尽,不听话的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当流微法力再一次凝结时,依然有一股力量抢他一步,将那一缕残气吸走。
见努力无果,流微便果断收手转身扶住了倒地的小皇帝。
慕轩已然昏迷,眉心透着些若隐若现的黑气,双目紧闭交杂着痛苦。
流微伸手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慕轩脖子上试了试她的气息暗道:“可恶,没有注意到还剩一只鬼爪。”
心中怒意上涌,致使流微体内气血运行加快,由于刚刚气息不稳,又收束的不全,身子亏空而轻咳了两声。
随后悄悄运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再扶起昏迷的慕轩,将他的手扛到自己的肩头,一步一步的,再一次踏上征程。
她想,若是能再降住墨玉箫,慕轩就可以再次醒来。
可是通过攻击慕轩的鬼爪可以看出,这墨玉箫内部已有部分怨灵,不再听从她的命令。
看来面前这一仗也不好打,况且还要顾着一个受伤昏迷的慕轩,赢得几率有多少?她倒还真没有多少底数。
“可是,硬仗在前,不得不战了。”前方转角处忽然出现一道声音,虽然好听,却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衣袂翩然,衣袖上那张扬的灿金曼陀罗花,即便在如此的黑暗之中,也依旧闪耀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谁。
流微向前走了两步,并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在那人面前停了一下,回一句:“八皇子如此厉害,不也被困在我这墨玉箫中了?”
流微话音未落尽,夜澜已经迅速转到他面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抚上她的嘴唇,调笑道:“嘘,这支箫自己在外漂泊了三百年,怕已经不是你的了。”
流微瞪了他一眼,又稳了稳慕轩的身子,腾出手来打开夜澜抚着她嘴唇的手,带些傲娇的回答道:
“你错了,是不全是我的,可是,它全都不是你的。”
“给我吧!”夜澜站在她身侧,伸手示意流微将慕轩交给他。
“没关系的。”流微自顾自往前走着,忽然手上一空,慕轩已经被夜澜夺去,轻轻松松的扛在了肩头,向前走着。
流微瞬间松了一口气,向前走着,她自己清楚,法力本来就没有恢复多少,如今体内灵气又亏空,面前的一站把握不大。
可是少了慕轩的“拖累”,可能会更好一点,再者,也不知为何,他总是能让她安心。
她知道,以他的法力,这个怨灵结界根本就不在话下,可他在那里似乎是在故意等她,等她来亲自收复自己的法器。
这个人,似乎她与他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他的刻意安排,而他接近自己的目的,究竟是在哪里呢?
“想什么呢?还不快走。”夜澜回头看着因为想事情而脚步无意间放慢的流微。
流微上加紧了两步赶上夜澜,不多久就已经走到了正中心,在那里,面前正好站立着当初放进墨玉箫最大的魔王。
一位女子,身上的衣衫由墨色烟雾编织,笼罩在周身,加上雪白的皮肤,呆滞的双眼,倒真生出几分诡异的诱惑。
见到流微靠近,那女子呆呆的蹲下身子,机械一般没有音调的声音响起:“恭迎主人大驾。”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可是如果真如表面上一致,这里为何会有攻击她的怨灵。
流微看着她,试探着上前,一步,一步,距她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夜澜则带着慕轩向后退了两步,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事,只能她自己解决。
随着流微的靠近,那女子的神情本来还算平静,到后来忽然面部变化,笑容骤然阴森,抬起手对着流微的胸口猛然进攻。
流微本来就带着一丝警觉,看到她的变化之后立刻后退了两步,向后一弯腰身子倒仰躲过了那个怨灵的攻击。
她站起,一笑置之,冷冷道:“才离开多久,就想噬主了?”
立刻抬手,凝聚紫色光辉,朝着那个女子猛然出击,一道光强烈,带动周围的浊气发出擦擦的声响,盖过了周围阴寒的鬼啸。
那一击突然,那女子立刻起身闪躲,动作有些机械和迟缓,躲避不及时而断了一条手臂。
她却似乎并不知道疼,依旧从侧面进行着她的攻击,剩下的那一只手骤然伸长,直冲流微的咽喉,毫不含糊的上手,一招致命。
流微站着不动,在她的手将要碰到她脖颈的时候稍稍后退了三寸的距离,并在那一刻迅速出手,后发制人,扼住了那个女子的咽喉。
手上紫色光晕凝聚,熠熠发光,迅速蔓延到那个女子的全身,她的法力,具有散灵的能力,那个女子瞬间幻灭,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她消失之后,一缕黑烟轻轻飘起来,徘徊在她的周身,她立刻抬手接住那一缕气息。
那是刚刚自己的一缕气息,是被这墨玉箫中心的那个真正的怨灵借用刚刚吸引她的那一缕气息幻化而成的。
她抬手,收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缕气,稍稍调息,回头看了一眼夜澜和慕轩,迈步前行。
再往前走,周围的气息渐渐变得冰凉,所有的混沌也渐渐消失,冷气扑面而来,好似天师山上那万年不化的寒冰。
流微忽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想要加快脚步赶紧穿过这里,因为多停留一刻,她就怕下一刻无法再离开。
这一支墨玉箫,跟着她五百年,她的脾气秉性,心中所怕,她完全一清二楚。
忽然,“啪~”的一声,干脆利落的响起,流微的背上已经落下了一鞭子,透着寒凉,皮开肉绽的疼痛,一下子让她跪在了地上。
她立刻抬眸,看向前方的场景,周围已然发生巨变,没有墨玉箫的结界,没有慕轩,没有夜澜。
这里,是天师一门最神圣的地方,承雪大殿,面前台阶之上,雪白的寒冰座驾,做的是无限威严的师父。
身边站着的,是不敢正眼看她的十一师兄,温良。
是当年承雪殿上对她用夺魂的方式杀光大越皇室的审判,是她众叛亲离之时,那是的痛心,铭刻了三百年,依旧没有丝毫减弱。
明知是幻境,为何背上的伤口还是那样疼,为何那样的心痛还是如此清晰。
她,又当如何应对?
043章:难道?不报仇
043章:难道?不报仇
“天师门下第十九弟子流微,剥离大越皇室所有生人魂魄,以助己修魔道邪术,视人命如草芥,违背天道运常,穷凶极恶,世间难容,今将废其法力并判处其受七七四十九道玄冰鞭刑,逐出天师一门,开始行刑~~~”
宣礼官站在天师一旁,面色沉静,拖着长音,一字一句的宣布完对她的处分。
话音刚落尽,随之而起的便是身后“啪”的一声,流微背上再次裂开一道深邃骇人的伤口,下一瞬,她的身上又多出了五六道鞭痕。
本来昏迷的慕轩也被这样的声音震得眼睛睁了睁,看到面前的昏暗之下,无数的阴厉鞭痕向地上跪着的女子招呼,瞬间强行打起精神。
在他眼里,他的姐姐,从来都是杀伐果断,可屈可伸,何时如此狼狈?任人鞭打却丝毫不还手。
究竟是怎样的背景能让她甘愿受如此屈辱,跪在那里,只是双眼晶莹,一言不发。
不,这不是她,怎么会这样?
“姐姐”,慕轩费了些力气站起来,向流微跑过去,想保护她,想保护这个一直以来护着他的人。
可是,体内怨灵纠缠,还没跑两步就又跌倒在地,可是他并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一次抓又一次地挣扎着起身前行。
好不容易跑到了她面前,又被包含着着她的幻境结界反弹回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满身伤痕却依旧想要起身。
“别去了,再去,就算她得以自救,也救不了你的命了。”夜澜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慕轩身后声音沉静的提醒道。
慕轩猛然回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夜澜,忽然握住他的衣角急切的道:“神医,神医,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可以就好大哥自然也可以救姐姐,对吗?你救救她,救救她呀!”
夜阑看着他神情动了动,再抬眸看看面前的女子,他本以为冥师会是怎样的凶神恶煞,可是事到如今,他看着她面上那倔强的委屈,判断出这女子本不该是个薄情之人。
看来流微她也是被天下人诬陷上而背上骂名。
第一次,他的心被揪起了一点,有些微微的疼,虽细细碎碎,却蔓延了整颗心脏,欲静不止。
最终,他淡淡启唇:“我救不了她,只能等她自己走出来。”
刘威滴萌一下一下的,忍受着背上火辣辣的疼,三百年年前的一幕幕不断的在他心头上涌。
当初也是这样的承雪大殿,也是这样的场景,之后,她被关进玄冰大牢,若不是思灵冒死将她偷回来,在乱葬岗加以料理,她现在,怕是早已连魂魄都不剩。
可是,大越皇室全死,这件事情本与她无半分关系,她只是去了一趟山下采药,回来之后他她便成为了这场凶杀案的罪魁祸首。
重伤致死,众叛亲离。
可是这一次,没有思灵,难道她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不,不可以。
若是如此轻易的就放弃生命,那么她这次的重生还有何意义?尘封了三百年年的冤案也就再也无法翻覆。
所以……
她转眸,在下一道鞭子将要落下之时,抬手握住了那一条鞭子,立刻用另一支手凝聚的法力击碎了那个玄冰鞭,再之后,立刻站起,打散了身后执鞭施刑的那个人。
墨色烟雾散落,承雪殿的幻境随着那个人的消散被豁开一道口子。
见有破绽,流微立即转身,没有顾及身上的累累伤痕,几乎在瞬间腾身而起,紫色光辉乍现,如一道利剑一般,横扫而过将面前的幻境骤然打散。
落地的那一刻,除了身上的二十几道鞭痕,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刚刚被打散的幻境,变幻成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久久不散,幻灭之间在流微面前若隐若现。
在流微面前渐渐凝聚成人形,忽明忽暗闪烁两下之后,如雪花一般散开,最后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那样的容颜,让流微瞬间愣在原地,依旧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墨发及腰与纯洁的白衣交相辉映,出落成一个绝色的美人。
良久,她才抬手,指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开口,轻声道:“你是……”
“我是你,你就是我,我是流微。”她的声音好听,犹如珠落玉盘,绝美而动人。
就连站在一旁观看的夜澜也为之一震,如此美人,真的是只应天上才有,人间哪得一见。
原来传言非虚,当年的冥师,果然容颜倾世,绝无仅有。
“流……流微。”看着面前的女子,流微眼神呆滞,嘴里自顾自的喃喃着,重复着这几个字,步子,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面前白衣女子,嘴上笑得谦和,步步上前,眸光却阴冷的盯着流微,一刻也不曾离开。
她张口,一字一句的说着:“你看看我当时的你在天师一门何等风光无限,倾世容颜,万人追捧何其逍遥,可如今呢?你看看你,容颜何在?”
说道此处,那女子忽然拍起一巴掌,直接打在了流微脸上,那一击极重,让流微的耳朵一瞬间嗡嗡声轰鸣,头偏向一边,嘴角渐渐划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身子也站不稳,抖了一抖,可是这还不算完,白衣女子继续上前,继续质问道:“你的法术呢?”
说罢,又是如刚刚一样的一击,“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地位呢?”接着,是第三个巴掌落在她脸上。
白衣女子这一次嘴角笑意也无,冷冷的继续道:“如今的米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将军府的嫡女,当初,傲视一切的骨气呢?如今都去哪儿了?”
她的声音在最后一句骤然抬高,随即出拳,毫不留情的打在流微肚子上,流微口中鲜血随着那一击喷洒而出,猛烈的后退两步倒在地上。
低眸,失神。
这一次,逼的夜澜差点出手,尽管这样帮她可能她就必须毁了墨玉箫,可是总比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毁好。
正在他准备出手时,白衣女子却忽然转变了态度,她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扶住流微,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劝慰的语气说道:“可是这不怪你,这一切都不怪你,当初你忘了是谁陷害于你?”
“陷害……于我?”流微声音柔弱,机械的重复着她的那一句话。
“对”白衣女子媚然一笑继续道:“对,是夜将离,大陈的开国皇帝三百年前大月气数未尽,他却为了得到皇位,利用邪魔歪道杀光大越皇室全部,并把罪名完全推向你,乱葬岗上,他对你的围剿,何等惨烈,你难道忘了吗?”
“乱葬岗的……围剿。”那样体无完肤众叛亲离的痛,她不会忘,怎么可能会忘。
“对,那一场围剿过后,你魂飞魄散成为人人唾弃的冥师,而他呢,成为一代圣朝的开国帝王,承天受命,万人景仰,这公平吗?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报……报仇。”流微顺着她的眼睛,抬眸看向一旁的夜澜,喃喃着:“他的身上,留着夜将离的血。”
044章:道歉,对不起
044章:道歉,对不起
“对”白衣女子伸手,轻轻抬起流微的脸,再轻轻的把她的眼睛对着夜澜的方向,继续柔声细语的道:“他叫夜澜,是如今大宸皇室最可能的继承人,只要杀了他,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你可以报仇,天师一门也可以重见昔日辉煌,如此,师父的在天之灵亦会含笑。”
“杀……杀了他。”流微抬眸,眼神紧紧的锁定了正前方离她不远的夜澜,眼睛是随着恨意的逐渐燃起而变得猩红,看起来很是可怖。
周身黑雾缭绕,紫光盈盈,缓缓站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夜澜撕裂吞噬,连骨头渣都不剩。
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夜澜也不由得身子震了震,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到的一种情绪,叫做畏惧。
他一向冷静沉着,就连十六岁的那一场大战独自一人面临敌国上百只凶兽也从未有此一感,为何面临这样的她竟然会如此。
眼看着流微一步一步上前 直到她发出第一次攻击,胸口剧烈的疼痛才让他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是他的敌人,可是,夜澜啊夜澜,为什么忽然不想还手。
他抬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眼神中竟然有些许心疼,嘴里喃喃着轻吐出两个字:“流微。”
这一声,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让流微停下了动作,看着他的眼神有一丝迟疑,却在片刻之后再一次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再一次抬手攻击。
只是这一次,夜澜没有像一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而是立刻转身躲开,衣袖轻摇瞬间划开一道光线,带着凌厉的气息划向流微。
流微来不及回头,夜澜那一击加上背上的伤口,一起生效,身体被撕裂的疼痛使她的身体不由得朝下倒去,双膝跪地,伸出一只手才稳住身子。
低着的头嘴角也划出几滴血,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凄凉,清晰,却滴滴砸进了夜澜的心里。
他的心,竟为何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为了一个女子心疼,悲伤。
她再一次站起来,转身向着夜澜的方向前进,手上的法术也凝聚到了她如今能力的极限,一下,出手。
对着夜澜的方向瞬间炸开,墨色烟雾飞扬,紫色光辉剧烈闪耀之下,混沌不辨,但刚刚一点也没有躲避意思的夜澜叫人看来已经死亡。
就连那个白衣女子都有所放松,只有流微依旧警惕的盯着那一团未散的墨紫色烟雾。
她要确定,夜将离的后代真的死亡,她三百年的大仇终于得报。
浓雾还未散尽,夜澜的身影出现在烟雾之后,绝世的天下第一法术怎会连这一个攻击都躲不开,可是这一次,他不会再对她进行攻击。
流微立刻警觉的转身,在他刚刚出现在她视线的那一刻瞬间出手,直接运功掐住了夜澜的脖颈,并将他狠狠的按在一边的墙壁上。
“哗啦”一声,墙壁也随之裂开了一道口子,流微的手已经显现出可见清晰的骨骼,恨不得下一刻就掐断夜澜的喉咙,断了大宸王朝的后。
夜澜不动,任流微继续加大着手上的力道。
眼神依旧是素日深沉的冷静和不可猜测,他在思考究竟如何才能打消她的恨意,才能弥补她收到的伤害。可是,这一次的思维究竟是有些混乱。
到最后,终于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听到这个字眼,流微忽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手上的力道却是慢慢减轻,最终完全消失。
她的眼睛,渐渐消褪了猩红刺目的颜色,只剩下一丝若隐若现的墨色气体,依旧坚持着侵夺她的意识。
她的眼中,恨意逐渐减退,取而代之的,是渐渐蔓延了整个眼眶的委屈,最终,凝结成眼泪,两行晶莹的泪滴从她的眼眶里无声的滑落。再聚集到嘴角,点滴晶莹浸湿了夜澜的心。
原来,这许多年,她等的不过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是三百多年,全天下所有的人宁愿为她安上十恶不赦的骂名,也不愿意有一个人对她说出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夜澜的神色忽然动了动,心中忽然有什么东西被撞碎了,是柔软的空缺,渐渐蔓延了整个心,让他尘封了二十年的心忽然懂得了什么叫做
情。
他一度以为,他刚刚对她的畏惧是因为她是一代冥师,无上法术,穷凶极恶,到最后却不想是因为他的心底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在乎这枚危险至极的棋子。
时至今日,他方才明白,原来,大宸王朝是用这个女子受了如此大的屈辱才换来的,而他如今又堂而皇之的再次利用她夺取皇位,大宸欠她的,夜家欠她的,究竟何时才能还清。
“流微,我替夜将离以及夜家全体向你道歉,我对不起你,夜家对不起你。”夜澜一字一句,说的清楚,他想告诉流微,事实并不是如此残忍,至少有他明白她的忍辱负重。
听着这样的话,流微抬眸,再一次看向夜澜,握掌成拳,凝聚法力,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到最后,对准了夜澜的咽喉却骤然顿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曾经立于万人之上的大宸摄政王第一次感受到了等到审判的滋味,第一次明白了等待的感觉是如此煎熬,刹那亦是永恒。
“啪~”这一声过后,有几块稀碎的小石头咕噜噜的从石壁上落下,滚落时发出石块相擦的稀碎的声响,一切,归于沉寂。
白衣女子目瞪口呆,略带怒火的看着前方。
夜澜眼睛闭着,本以为会是致命的一击,却什么都没有等来。
流微的一拳,最终还是打在了石头上,眼中的泪水再一次肆意滑落,打湿了她被血染红的白衣。
“可恶,休怪本座亲自动手了。”身后的白衣女子气急败坏的上前,对着流微的后颈发出致命的一击。
流微却毫不含糊,立刻回头出掌横扫而过,一击,打伤了那个白衣女子将要攻击她的手。
那女子手残废,痛苦哀嚎了两声,“噗嗤”一声落在地上,白衣染尘,渐渐退化成一团黑色烟雾,还是流微留在这里的那个冤魂的模样,狠狠的盯着攻击她的流微。
流微眸光阴冷的盯着她,眼中杀意明显,声音生硬沙哑却是不容置喙的说道:“羽翼还未丰,就想噬主了?”
说着再一次抬手攻击,紫色光线扫过,墨色烟雾胡乱飘飞,而那个冤魂已经消失不见。
直到看到前方已空,流微强打的精神终于是经不住满身伤痕的摧残,再也无法支撑向后倒仰而去。
正好,落进了那个的怀里。
她安静的看着他,气若游丝的状态下依旧吐出了几个字:
“你真的是……夜澜。”
045章:姐姐,一起走
045章:姐姐,一起走
再一次醒来时,流微已经躺在夜澜怀中,身上盖着的是他的墨色天蚕绸外衣,金色的曼陀罗第一次摇曳在她的身上,美丽,张扬。
“神医,你不是会法术吗?为何不救她,为何不帮她疗伤呢?”慕轩在一旁跪着着急的问着。
“她的法术属至阴,我的法术是至阳,强行为她运功疗伤不但救不了他反而会让她丧命。”夜澜的声音依旧是一样的沉静,单单用耳朵听听不出任何波澜,只能,用心。
他的胸腔随着声音的发出而轻轻震动,这许多年来她却第一次感到生命的跳动,心中的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她才知道一个人的怀抱可以如此温暖,温暖到让她不愿醒来,让她即便明知身处危险也格外安心。
只因为身边的那个人,是他。
她缓缓睁眼,静静的看着夜澜,这一刻,似乎世界都安静到没有一丝声响,除了他,别无他物。
“殿下”流微轻轻开口,气若游丝,抬手握住了夜澜的袖子,攥的紧紧的,似乎口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到最后都化作了一句“殿下。”
夜澜听着一动,她对他的称呼从“皇子”变成了“殿下”,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却没有对他有任何抱怨,畏惧,势力的想法,待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倒是较之之前亲近不少。
他觉得她好似开始对他多出了一份信任,这个女子真乃清新,与世不同。
“姐姐,姐姐你醒了”慕轩看到流微的眼睛动了动,立刻爬到流微面前关切的问道。
“好,咳咳,咳,好多了。”流微断断续续的回答,继而动了动尽力从夜澜的怀里坐起来,稳住了身子之后悄悄运功,吸收周围的浊气为自己疗伤。
收手时,睁眼墨色烟雾泛滥,猩红之色尽显,到最后受流微极力压制之下,她的眼睛才恢复到正常的黑色,立刻抬手施法,那个本来由流微打下来的那个女子的手渐渐化成一道黑烟,渐渐凝聚成人形,在流微面前缓缓下跪。
“属下参见主人。”
“起来吧!”流微站起,上前走了两步扶起她问道:“这些年墨玉箫发生了什么?为何性情会恶化至此。”
“当年主人被围剿乱葬岗,墨玉箫被夜将离调包,用来驱动了几百只凶兽参与乱葬岗的围剿,后来,天师发现了这件事,从夜将离手中夺取了墨玉箫,后来,乱葬岗上,墨玉箫亲自见证了主人的魂飞魄散,发狂之后,逃离了天师的控制,在乱葬岗徘徊了整整两百年,乱葬岗阴寒浊气太重,勾起了墨玉箫体内深藏的怨气,这时主人的大师兄林川取走了半魔化的墨玉箫,来到了天清阁,整日封存在玄冰之中,最后被余纾随盗走,放在国舅府聚灵之处由方瑜以人血日日喂养,越来越为余纾随所控制,见血眼开,噬阴成性,已经快忘记了主人,忘记了自己的秉性。”
“果然,至阴至寒的东西还是不太好控制,这就是天下所有名门正派仇视我的原因吧!”流微默默叹着,眼神里第一次透漏出看透一切之后的黯然。
所有的所有 都因为她本身就是一团阴邪之气,天下共诛,她又能怪得了谁呢?
“主人?”那个女子提醒了一句,把流微的思路拉回正轨道,提醒道:“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
“应当,分离。”流微抬眸,神色冷静,抬手暗紫色光辉缓缓闪烁,对着面前站着的那个女子施法。
不久,远方不远处边传来撕裂一般的呼喊:“啊啊啊啊~”声音经过狭窄的道路加工,夹杂着些许阴厉的鬼哮,传过来格外可怖。
慕轩被吓得往夜澜的身后躲了躲,凝眸怯生生的看着全身紫光盈盈的女子,不一会儿随着那一声鬼哮传来的还有一大缕墨色的烟雾,看起来,极是诡异。
就连夜澜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后退的意向,一向用惯了至阳的法术,第一次见到阴邪十足的场面,着实有些震撼。
那一团黑雾按着流微的控制渐渐凝聚到她面前的那个女子身上,她的身影也越来越明晰,最后嘴角漏出一个明朗的微笑,立刻在流微面前下跪,激动的说道:“感谢主人搭救之恩。”
流微扶起她,带些怜惜的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回禀主人”那个女子抱拳说道:“这里是凝血隧道,是余纾随用那些冤魂的血铸造而成,每一道鬼爪都代表着一个被锁的冤魂。”
“原来如此。”流微命令道:“到我去找那个控制这里的中心。”
“主人请随我来。”那女子说罢之后转身向前走去,流微回头看了看夜澜和慕轩,说道:“殿下,皇上,你们愿意随我……”说到一半,她低下头画风一转道:“算了,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姐,姐姐”慕轩依旧躲在夜澜身后,却是开口叫住了已经身子一半转过去的流微。
流微回眸,看着他害怕却依旧想留住自己的目光,她的神色动了动,意图回去,却是终究还是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皇上,在这里等着。”她转身,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果然世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是畏惧就是蹭恨,能如慕轩一样再叫一声“姐姐”已实属不易,她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走着走着,却发现身边多出两个人来,她回眸,眼神中带这些惊喜看向慕轩和夜澜,夜澜微微笑道:“既然来了,那便一道走吧!”
慕轩也笑的阳光,道:“对呀,我不会丢下姐姐的。”
流微嘴角渐渐笑意升起,看着他俩,声音坚定的说了一句:“走。”
前方的一站,在此刻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可怕,至少她知道身后还有在意着她的人。
转过两道弯,最后一道巷子的尽头,是一袭红衣张扬,双手带刀,嘴角还含着温热血迹的女子,样貌身材与余纾随别无异样,难道她自动幻化成了主人的样子。
只是双眼没有瞳仁,完全被血色充斥,看见面前的几个人时有些兴奋,立刻身子向前以光速闪现到慕轩身前。
一张口正对着慕轩的脖子,眼看就要咬下去,流微立刻出手,打的她的身子向一边偏了偏。
于此同时,流微迅速把慕轩拉到一边命令道:“躲起来。”
自己迅速上前参与那一场打斗,夜澜也来帮忙,两股法力,一阴一阳,共同施加在她身上,传来再一次撕裂一般的咆哮。
正在此时,墨玉箫的守护者立刻行动施法,意图将那个女子完全分解,并顺道化解这个歃血结界。
眼看就要成功,那个女子的法力忽然猛涨,血气涌动,一瞬间将周围的三个人全部震开,眸色猩红加重,见血就欲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