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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8章 大雪满弓刀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夜,渐渐的深了,月亮藏进了浓厚的无云层中,整个苍穹仿佛被黑色的帷帐给笼罩了一般,天地间不见一丝的光亮,公孙康兄弟二人沿着去时的路一路策马狂奔。

    可是,他们已经如惊弓之鸟一样根本就不敢回昌黎,也不敢再回辽东。

    临渝关前的那一幕幕至今都还在他们的意识里回荡,王黎双箭齐发的神武、太史慈单枪匹马的英勇、他们的父王公孙度最后时刻的悲壮以及辽东勇士们在王黎大军攻击下哭爹喊娘的惨状,就像是街头上卖笑的伶人戏子们表演的影子戏一样不时的冲击着他们的脑海。

    以父王的勇猛和将士们的众志成城铮铮铁骨都不曾在王黎与太史慈的强攻下坚持上半天,难道仅凭他兄弟二人的一腔热血就能够在辽东东山再起吗?

    错,大错特错!

    如果他公孙康真的以为他兄弟二人虎躯一震就能威震辽东,让辽东人民紧密的团结在他的周围,来一个一致对外,那绝对是王八想骑凤凰背--白日做梦!

    失去了公孙度的坐镇,辽东随时可能一盘散沙;失去了阳仪和柳毅二人的扶持,辽东将不再有百里挑一的将才。

    所以,公孙康不再向昌黎和辽东溃逃,刚出临渝境内,马头一转他就带着公孙恭和麾下的勇士转道向北,穿过青龙和宽城,踏上了前往草原的大道。

    冰冷的寒风仿佛钢针和铁锥一样从公孙康的嘴唇刺入他的喉咙和胸腔,扎得他揪心的疼。

    但,他却一刻也不得放松,王黎的利箭和太史慈的长枪犹如一条长鞭狠狠的抽打着他,让他不敢停下来看一看路边的风景,歇一一口长气。

    当然,夜色如墨汁般浓稠,他们手中的火把也仅能照亮周围三五米远,他就是想领略一下沿途那“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躲雕”的风景恐怕也没有那么好的视力。

    “将军,下雪了!”

    公孙康长吁了一口气,陡然觉得脖子上一寒,心中一惊还以为王黎的一弓双箭又来到了他的身后,一旁的副将却已叫了起来,公孙康急忙马缰一勒抬头一看,只见百十朵雪花颤颤巍巍的从黑色的夜空里飘下

    来。

    那雪花虽然不过米粒般大小毛发般轻重,仿佛一口气就能吹它个十万八千里,偏偏却似生机勃勃的小精灵,在火光中挥舞着“翅膀”翩跹起舞。

    “兄弟们,快下雪了,大家伙再加把劲,争取一个时辰内赶到八沟!”

    看着那些在火光中就消失的雪花,公孙康心中一震,那雪花的生命如此短暂,却依旧敢秀出自己的风采,难道自己兄弟二人还不如这小小的雪花吗?紧了紧身上的长裘,朝亲卫们喊了一声,目光已直视着八沟的方向。

    八沟,就是今河北承德治下的平泉,原意为拉不败的哈达,填不满的八沟。清康熙年间,康熙见八沟平地涌泉,因为祥瑞,遂赐名平泉。

    在历史上,八沟可是赫赫有名之地。

    《韩非子》中的“老马识途”和曹操的“望梅止渴”等典故就出自这里,因其地处草原大漠与农耕区域的过渡地带,素有“通衢辽蒙、燕赵门楣”之称。

    换句话说,只要通过了八沟,公孙康他们的一只脚就站在了草原上。

    雪,越来越大了,雪花也不再是一片一片的飘下来,而是抱成团的从天而降,夜色也渐渐的渲染成银灰色、灰白色、浅白色,直到白色。

    视线渐渐清晰,公孙康不敢再有半分的犹豫,马缰一提,一马当先冲向前方,徒留下雪地里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

    公孙康奉父亲公孙度的使命带领兄弟和一帮手下离了自己的巢穴前往草原寻求顺义王的帮助,可是他却不知道,此刻的草原同样是战火连天。

    赤峰,西拉木伦河旁。

    鲜卑部落首领轲比能正坐在他的单于帐中,几名鲜卑头人以及他的大将无臣氐和侄儿泄归泥陪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饮酒吃肉欣赏帐中那些少女奴隶的舞艺。

    唯独少了他的兄长、泄归泥的老子,也就是鲜卑族的单于扶罗韩。

    当然,扶罗韩未到此地,并非是因为他的架子太高太大,而是因为他早已成为了轲比能的刀下亡魂,他的首级已经被轲比能祭了长生天。

    历史上扶罗韩本应死在建安十六年,但因王黎的缘故,大汉朝第一猛将吕布被放逐草

    原,无臣氐担心自己成了夹在大汉朝廷和吕布之间的夹心饼干,率兵投靠扶罗韩。却又担心扶罗韩威信不高难成大事,转手又把扶罗韩出卖给了他的亲弟弟轲比能。

    轲比能亲率万余控弦之士奔赴桑干,与无臣氐结盟杀死了扶罗韩,并将扶罗韩的儿子泄归泥收拢至帐下。

    “大汗,今年的雪下的虽然并不比往年早,但是却比往年大了许多,属下担心这个冬天难熬啊!”无臣氐饮了一樽酒,突然长叹一声,眉目间多有不安。

    草原上最怕的就是白灾和黑灾。

    白灾是大雪,黑灾是小雪甚至无雪。

    雪过小,牧草枯死,牲畜无水可饮也无食果腹;而雪过大,则意味着草场上的草将被大雪覆盖入不了牲畜的嘴,意味着牲畜会成群成群的饿死,意味着牲畜会成群成群的冻死,还意味着牲畜会感染瘟疫,然后成群成群的病死。

    一旦发生雪灾,对于生活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而言,就只有两条路:或者迁徙,或者聚集控弦之士南下中原。

    诸君若是不信,尽可在历史上查阅一番,不管是鲜卑也好、匈奴也罢,还是党项、契丹、鞑靼、瓦剌之类的游牧民族,只要某个冬天草原上飘起了大雪,那一定就是他们入侵之时。

    轲比能点了点头,眉宇间也起了些许的哀愁,这是他“继任”鲜卑单于的第一年,他可不愿意让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威名成了扶罗韩的背景。

    轲比能亲自倒了一樽酒递给无臣氐,问道:“依你所见,我鲜卑一族该当如何?”

    “属下听说那南匈奴单于于夫罗至今都还在中原,南匈奴如今的主事乃是于夫罗的兄弟和儿子。”无臣氐眉毛一挑,眼神中露出一丝狠毒,“呼厨泉和刘豹二人多有不合,大单于何妨利用这个机会直接吞并了南匈奴的势力?”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轲比能想了片刻,正打算和无臣氐、泄归泥仔细商量一番,突然觉得一冷,一股寒风迎面扑来,大帐已然被掀开,一员大将从帐门外径直闯了进来,手中的长刀铺满了洁白的雪。

    “启禀单于,南匈奴刘豹于日前投靠了吕布那厮,与其合兵一处,正从东边杀过来!”

第649章 边声连角起

    吕布那厮杀过来了?

    无臣氐闻言一颤,他就是因为担心被吕布吞噬这才领着他的部落前来投靠轲比能的,却不想吕布却似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形竟然跟着他的行踪来到了西拉木伦河畔。

    轲比能和泄归泥却是同时一震,他们二人并没有与吕布打过交道,但是吕布之名却是如雷贯耳。

    当年,在孟津渡口,吕布单靠一杆方天画戟双敌常山赵子龙和雁门张文远不落下风;后来,又是他杀董卓护伪帝,千里迢迢从长安奔走中原,再度凭借手中的方天画戟将曹操杀得七零八落,最后以一己之力陪同陈留郡王北渡黄河。

    再后来,刺丁原搏杀并州,与李儒以一千精兵在王黎数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下亡命草原。不过数年,他又以这一千精兵为班底,南征北战,在草原上刮起了一阵猩红的旋风,吞并了乌桓、匈奴以及鲜卑等七八个部落,成为了名扬塞外的“顺义王”!

    据说,吕布在中原之时曾经先后投靠过丁原和董卓,并认他二人为义父,却因吕布人品卑劣不仁不义,先后将他的两任“父亲”亲手杀死,中原士子和英雄皆以其为耻,称其为三姓家奴。故吕布反其道而行之,自号顺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样的人招呼也不打一个,陡然间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轲比能怎能不心惊?

    不过惊是惊,轲比能倒也并不着急,毕竟他也是如今鲜卑一族的大单于,也不是没有见过风浪的小兵小将。

    轲比能不慌不忙的握起桌上的弯刀,在案桌上那只烤的外焦里嫩不腻不膻的乳羊腿上缓缓的割了几下,然后将那肥美的羊肉丢到嘴里,这才心满意足的看了斛珠一眼:“慌什么慌?吕布打到眼前了吗?”

    斛珠摇了摇头,抱拳而立:“启禀单于,据斥候来讲,如今吕布离我们还有百十余里,按照马力脚程计算的话,大约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到达此处。”

    “无臣将军,你觉得这吕布此行所来为何?”轲比能朝斛珠点了点头,示意他做到自

    己的右手处,并将剩下的那只羊腿赏赐给了他。

    “你刚才也说过刘豹和他叔父呼厨泉多有不和,莫非他与我们想到一处去了,也是为南匈奴的呼厨泉而来?又或者他们只是想与我们结盟,然后同下大汉,共度这个难熬的严冬?”

    无臣氐一怔,他来投效轲比能之前就已经听说过轲比能智勇双全,乃是草原上难得的明主,怎么他竟然会糊涂以为吕布带兵前来只是想与他讨论出兵大汉?难道他不知道草原上从来就没有不吃肉的狼吗?

    无臣氐正欲讥讽上两句,眼睛一斜,却瞧见轲比能嘴角上那丝狡诈的笑容,心中一凛:是啊,草原上从来就没有不吃肉的狼,轲比能本身就是一只凶狠的头狼,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急忙起身朝轲比能行了一个礼,回道:“启禀单于,以末将浅见,那吕布生性凶残,并非善类,此次又与刘豹同行,恐怕他们的目的不是呼厨泉,也非前来合谋,而是想与单于开战吞了我鲜卑一族!”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单于若是不信,也可以问一问泄归泥将军,看看他所听到的吕布是否也是这样?”无臣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番指天发誓后,不得不将泄归泥也一起拖到统一战线上。

    “本单于当然知道那吕布的为人,也知道他和刘豹早就觊觎我鲜卑一族的人丁和我赤峰的草场。适才与将军相戏,不过是缓解一下将军的心情罢了!”

    轲比能哈哈一笑,徐徐直起身来,拍了拍无臣氐,“斛珠将军也言,那吕布如今离我等尚有百十余里,两个时辰的路程。你等放心,两个时辰,已经足够让我等做很多的事情了!”

    ……

    子时三刻,经过一番冒雪趁夜的飞奔,吕布一行终于赶到了赤峰轲比能部落附近。

    “王爷,快看,前面灯火处就是那轲比能的部落了!”刚到西拉木伦河三道湾,不等休息片刻,刘豹便急急忙忙的打马冲上附近的一个小山头,指着前方数里大呼小叫。

    虽然隔得还比较远,

    依稀有些看不清,但是那好像繁星点缀的草原上的上百道篝火在黑夜里还是不会让人走眼的。

    “看来,那轲比能和无臣氐还并不知道本王夤夜前来。”吕布颔了颔首,摸了摸颔下的胡须,“甚好,甚好,既然如此,那他们的土地、牛羊、美人和性命本王就只能一并笑纳了!”

    “那是,那是,王爷亲自出马,那都是高看了他们,他们凭什么不将自己的美人和脑袋一起献给王爷!”刘豹点头哈腰,也不顾自己言语中逻辑是否正确,一脸谄媚的看着吕布,哪里有半点南匈奴下任单于的英雄气概?

    “众军渡河!”

    吕布点了点头,方天画戟一挥,一众铁骑打着火把踏上西拉木伦河三道湾刚刚上冻的浅滩处,缓缓的渡过西拉木伦河直奔轲比能的营帐而去。

    火把,熊熊的燃烧着,像是一条蜿蜒的长龙,点亮了草原上黑沉沉的夜,也照亮着吕布和刘豹麾下的大军。

    他们手上的弯刀,反衬着灯火,映着他们的鹰眼、凶光和络腮胡,随着他们的脚步在黑暗中一晃一晃的,让人瞧了瘆得直慌。

    “唏律律!”

    一声战马长嘶的声音骤响,一员斥候突然出现在吕布大军的前方:“全军止步,全军止步,前方发现轲比能的伏兵……”话音未落,一道利箭从黑暗中飞了出来,将他的声音给彻底扼杀在喉咙里,鲜血仿佛一股殷红色的泉水在众人面前喷溅出来。

    轲比能这厮竟敢偷袭本王?

    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吕布眼神一冷,朝众将挥了挥手,方天画戟脱手而出,牢牢的插在队伍前方一丈之外,万余铁骑立即停在西拉木伦河的河岸边,像铁锥一样楔在河畔上。

    “得得得!”

    众人刚刚排好阵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在前方响起,一道整齐的黑影从那繁星也似的帐篷群里缓缓的向他们迎面而来。

    马蹄震地,金戈交错,边声又将在这黑色的夜空下辽阔的草原中吹响。

第650章 绝不退缩

    蹄声如雷,看着那如山一般的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沉,刘豹和西拉木伦河畔的勇士都冷冷的吸了一口气。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领头的轲比能却是有苦也说不出来。按照计划,他们此刻本来应该还潜藏在营帐四周,等待着吕布冲帐时给他致命一击。

    却不想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饭,那些个平素里作威作福专横跋扈的头人竟然耐不得两个时辰的严寒,居然在伏兵时候点了几支火把,然后将自己的部署光明正大的摆到吕布派来的斥候视线里。

    所谓打草惊蛇,自己特么的蛇都还没有看见,就已经让人把草给薅完了,你说这特么冤不冤屈?

    轲比能叹了一口气,也只能随着众人从黑暗中杀出来。

    不过,轲比能终究也是具有枭雄之姿的人物,既然已经注定要硬拼一场,他又怎么会迷失在过去的失望、愤懑和纠结的情绪中裹足不前呢?

    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是硬拼,他轲比能依旧要成为草原上最闪烁的那颗星星!

    轲比能拔出弯刀只是轻轻一摇,麾下的三万勇士便如疯魔了一般,在斛珠的带领下催动着胯下的战马,铺天盖地的向西拉木伦河畔杀过去,呐喊声、吼叫声、弓弦身以及马蹄的奔腾声瞬间就响彻原野。

    他们的脸庞异常的狰狞,他们的弯刀异常的明亮。

    “哼,一群土鸡瓦狗之辈也敢缨本王之锋?”见大军渐渐逼至三二十丈的距离,吕布掸了掸手中的方天画戟傲然一笑,“弓弩兵准备,三段射击!”

    “诺!”

    以追随他杀出塞外的那千余并州老兵为班底打造出来的杀神营齐齐一声怒吼,五千名勇士立时如波浪般分作三个射手分队纵马飞奔至他的两侧。

    “嗤嗤嗤!”

    刚刚战定,便听得好似群蜂振翅鸣叫的声音响起,第一排的两千具弓弩同时发射,一大片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黑色箭云,排山倒海的向轲比能的草原骑兵迎头射去。

    紧接着,第一排勇士策马向两旁一晃,来到第三排之后,迅速的拉弦上箭。而第二排的勇士则已向前纵身了几步,他

    们手中的利箭再度向半空飞去。

    西拉木伦河顶上的夜空好一番热闹,刚刚散去的箭云竟然又重新的聚集于此,片刻也不得闲。

    反复循环,周而复始。

    “盾!”

    听到第一声弓弦之音,轲比能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草原骑兵们纷纷在疾奔中举盾相迎,将自己的周身护得严严实实的。

    但是,大汉的雄兵可是将“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写入骨髓的男儿,他们可不是明朝中末期那些见到鞑子就仓皇四顾的软脚蟹,他们的弩箭雄霸天下,射程远,力道劲,普通的盾牌和皮甲在他们的眼中简直就如草屑一样。

    而吕布旗下的杀神营虽然并不完全是大汉子弟,但他们师承吕布、师承吕布的并州老军,他们的热血中依然浸染了大汉勇士的铁骨和冷酷。

    接二连三的利箭高速旋转而来,如打芭蕉的骤雨一样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但它们却比骤雨更加的嚣张、更加恐怖、也更加的令人心惊胆寒。

    这些利箭就像是有了智慧一般,它们利用自己尖锐的锋簇和自身的惯性狠狠的洞穿了草原骑兵的盾牌、披甲,然后再狠狠的扎在战马或者骑兵的身上。

    鲜血飞溅,哀嚎遍野,草原骑兵们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好像是阵雨天气中被狂风骤雨摧残的禾苗,一片接着一片的倒了下去。

    “大汗,前锋营死伤惨重,是不是要撤回去?”

    斛珠身在前锋营而且手臂上还中了一箭,倒还没有说什么,那无臣氐却不愧是草原上出了名的小老鼠,居然被一趟箭雨就给吓破了胆,屁颠屁颠的凑到轲比能身前“出谋划策”。

    “两军交战勇者胜,我鲜卑一族勇士都是草原上的恶狼,都受过萨满的祝福,长生天也在头顶上看着他们,暂时性的失利和些许的损伤就想溜走,无臣将军,是你小瞧了他们还是你活腻了?”

    轲比能一改傍晚时那种亲密的态度,恶狠狠的盯着无臣氐,手中的弯刀猛地高举过头顶,喝道,“儿郎们,你们都是长生天赐给本汗的财富,也是本汗的手足骨肉。

    匈奴狗贼刘豹勾结吕布入侵我鲜卑一族,意欲夺我草原抢

    我牛羊占我妻儿和奴隶,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古以来,我鲜卑男儿就只有站着死,从来没有跪着生。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贤臣。本汗立誓,今日与你等同生共死。若本汗不幸战死,则以泄归泥统领为帅,若泄归泥统领战死,则以斛珠将军为帅。直到我鲜卑一族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缩!”

    “绝不退缩!”

    “绝不退缩!”

    泄归泥、斛珠以及轲比能的亲卫们举起弯刀长剑齐声应和,他们的呐喊声感染了更多的草原勇士,一个个也似打了鸡血一般的振臂高喝,仿佛刚才的失利只不过是他们摔跤时裤脚上沾惹了一粒灰尘,掸一掸,他们依然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样也行?

    轲比能果然不愧是鲜卑族最狡猾的狐狸、最凶狠的头狼!

    看着士气从明显下落到骤然回升,无臣氐心中一惊,不敢再生出任何的心思,规规矩矩的拥簇在轲比能的身旁。

    “斛珠、泄归泥,你二人速带本部勇士分作两翼,绕道前方的小山丘从左右两侧夹击吕布,不得有误!”轲比能冷静的思考了几息,朝斛珠二人点了点头。

    这轲比能确实不错,这样一来,斛珠和泄归泥的前锋营既躲过了吕布大军的箭雨,又可以从两侧包抄吕布,给吕布的大军制造压力。

    “呜呜呜!”

    两支大军恰恰爬上山丘,号角就在轲比能的阵营中响起。

    斛珠将手中的长刀一举,一声长啸,领着八千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下山丘,直行了几十步,倏地一转,在前方划过一条左弧线直逼吕布左军,而泄归泥则同样领了八千与人马来到吕布的右侧。

    两支大军如铁钳一般牢牢的将吕布两翼锁住。

    “杀!”

    见自己的计策有了奇效,轲比能高喝一声,领着其余的万余中军杀奔西拉木伦河上那道崔巍的身影。

    冬雷阵阵,惊起无边的热血。

    铁蹄滚滚,激起无数的黄沙。

    三支大军仿佛三把无坚不摧的点钢枪重重的刺在吕布的锥形阵上。

第651章 再见小温侯

    三个方向,三把点钢枪,轲比能、斛珠以及泄归泥率领的草原铁骑犹如三枚铁楔子狠狠的嵌进吕布和刘豹的大军。一时之间,西拉木伦河畔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或许是轲比能的态度刺激了吕布的凶狠,又或者是看见了斛珠的勇武让吕布有些见猎心喜,手中的方天画戟竟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热度,仿佛随时要挣脱他的手掌一样。

    “鲜卑的小儿们,本王在此,岂容你等放肆!”

    一声怒喝,赤兔马向前一纵如红日一般窜到轲比能眼前,而方天画戟同时向前一突,惊起无数的残影,一条凶狠的巨鹰展开双翅划过长空向着轲比能扑面而来。

    那锐利的目光透过重重云霭,俯瞰苍茫山河,那矫健的身姿傲立群山,猛然的冲击着苍天烈日,双羽的棱角激荡起星星点点的阳光,桀骜而顽强!

    这是吕布败出并州独闯草原时自创的招式,一旦舞动开来风云变色气吞河山,就像吕布本身一样高傲残忍死不认输,也像秦始皇那样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

    它有着挑战一切的决心、自信以及勇气,给人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它的名字就叫做鹰击长空。吕布相信就算是赵云王黎在此,又或者关羽张飞重生,他们绝对接不下自己的这一击!

    “大汗,危险,速速后退,不得硬接!”

    轲比能刚刚感觉到危险,就听见身旁一声怒喝,自己的亲卫大将斛珠风驰电掣般从左翼杀到眼前,迅速的将自己向后一拉,一柄长刀已从眼前递了过去凶猛的撞击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恍若雷鸣,两道兵戈交错之声顷刻间就在轲比能耳边炸响,震得他脑袋一懵,耳朵里仿佛同时钻进数十上百只马蜂一样,响个不停。

    紧接着,又听得一声脆响,斛珠手中的长刀竟然瞬间断裂,刀尖上的残片破空而出,穿透了三米外的一名勇士的胸膛又迅疾的飞向一旁的草地,狠狠的钻了进去,只剩下一条细缝昭告着众人,这里曾经有一枚刀尖。

    而斛珠同样被震得倒退了三五步才在轲比能的眼中站稳,一双手好似得了帕金森一样抖动不已,按都按不住,虎口两道伤口深不可测,骨头隐约可见。

    “阁下还算不错,居然可以挡住本王一招。不过,接下来这一招阁下恐怕就只能去见阎王了!”

    口中虽然颇有赞誉之意,吕布的眼神却格外的阴冷,就像是藏在草丛中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的毒蛇,看着斛珠就像是看着死人一般。

    斛珠摇了摇胳膊,退去双手的酸麻,也不管虎口鲜血是否会把自己流干,狠狠心咬咬牙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就欲重新迎上去,却见吕布阴恻恻一笑,那方天画戟再次化身闪电直面而来,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骤然从天而降,像是他家乡的那座贺兰山一样,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斛珠兄弟莫慌,本汗(将军)来救你了!”

    两道声音落在斛珠的耳中,轲比能、无臣氐双双杀到斛珠的两侧,两把弯刀、一柄鎏金镗和斛珠的那把长刀,呃,现在应该叫做长铁棍同时抵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上,才堪堪挡住了吕布的进攻。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果然是神仙打屁—不同凡响!

    轲比能心中膈应了一下,看来自己还是把这个三姓家奴想的太简单了。一力降十会,有这样的武勇和凶狠,饶是自己能够偷袭成功,只怕到最后也对吕布无可奈何。

    “温侯!”

    “温侯!”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震天价的呐喊声,那声音震耳欲聋,响遏行云,好似都能将西拉木伦河给震得解冻一样。

    轲比能三人同时一惊,吕布却是淡淡的一笑,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昔日与他一起从刀枪剑雨中走过的并州老兵。

    只有他们,才能记得当年的小温侯,也只有他们才永远记得他不是什么顺义王,他依然只是那个当年从山西的山坳里走出来的九原飞将军。顺义王,代表的是吕布的将来,也代表了他在草原上的势力,但小温侯代表的却是他昔日的辉煌和他昔日的勇猛!

    “再来!”

    一声长啸从吕布的胸腔中喷薄而出,须发尽张,吕布宛如落在凡尘的天神一样,手中的方天画戟轻轻一震,场上的形势重新紧张起来。

    吕布的戟法已从刚才的巨鹰展翅鹰击长空变成了大江东去。

    他的戟法极为的简

    洁,突、破、挑、刺、砸,只有简简单单的十几招,却如滚滚长江水一样奔腾不息一泻千里,每一击都是那么的异常凶猛和强汉,每一击都让轲比能三人心惊肉跳。

    轲比能强打着精神应付着吕布的攻击,他的弯刀千变万化,就像是明月初升海潮初涌时那般寒光四溢;斛珠则紧握着长刀,一刀一刀向前递过去,其招式变化极快,一招未老,后面的招式又连绵不断的使出来;而无臣氐手中的鎏金镗却是走了迅猛的路子,大开大合,凶猛凌厉。

    四条好汉四匹战马走马灯似得在西拉木伦河畔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的勇士也渐渐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围着他们看得如痴如醉,眼中竟似没有了敌人,只有眼前这些让人尊崇的英雄。

    “给本王死开!”

    四人斗了约莫三十来个回合,突然,吕布一声大喝,方天画戟再次一抖,戟尖竟然化作三道残影分别扑向轲比能三人,然后又三股凝结成一条闪电,径直的刺在无臣氐胸前。

    鲜血喷溅,哀叫声起。听得一声惨叫,那无臣氐已然从激斗中滚落马下,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的东西,都给本王纳命来吧!”

    吕布一声怒吼力灌双臂,万钧之力悉数都倾注在他手中的这杆方天画戟之上。

    接着,吕布顺手一扬,无臣氐已经从戟尖脱离出去,如死鸟般腾地一下飞到空中,然后向前滑行了七八步远猛烈的砸在一名草原骑兵身上,骑兵来不及惨叫,就变作了一团肉泥,和无臣氐一样都做了草原上的孤魂野鬼。

    “杀!”

    见温侯大胜,几道鼓角冲天而起,一支火箭从掌令兵手中飞向半空,仿佛太阳一般照亮了吕布大军前进的脚步。

    “杀!”

    “活捉轲比能!”

    “将鲜卑一族赶出草原!”

    一声声怒喝,一道道嘶吼,恍如九天的雷霆落在草原骑兵的耳中和心头,两万余铁骑暴风骤雨般杀到他们的眼前。

    刚才还貌似与他们一起作壁上观的观众瞬间就成了来自地狱的幽灵,无数的钢刀、长剑和利矛在他们的眼前闪烁着熠熠寒光。

第652章 **

    “这吕布特么的就像是吃了春药一样,斛珠、泄归泥,随本汗撤!”吕布于人群中一戟挑飞无臣氐,吓得轲比能一头的冷汗,朝斛珠和泄归泥二人一声高喝,撒腿就跑。

    至于之前在无臣氐和众军面前说的什么:“本汗战死还有泄归泥,泄归泥战死还有斛珠”,“我鲜卑一族的男儿只有站着死并无跪着生”,以及“绝不退缩”的话语,就当是他轲比能放了一个臭屁罢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然也不会在乎那些所谓的面子,面子这东西随时可以丢,也随时可以立。

    正如历史上曹操青梅煮酒时说的那番话一般: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轲比能虽然还称不上枭雄,但其不要脸的程度也足足可以与玄德公一较高下。

    一声高喝,轲比能拨转马头,一把弯刀插在马屁股上,纵马就向红山方向也就是今日的巴林左旗奔去。而斛珠和泄归泥同样也将这种不要脸的精神彻底地给执行下来,收拢了一批精壮之士,将残兵败卒抛之一旁逃之夭夭。

    看着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吕布不由得气结于胸。

    这特么的算是什么狗屁单于,简直是太过分了,居然将自己的部落送到敌人的嘴边然后再玩上一出单飞落荒而逃,说好的绝不退缩呢?说好的生死与共呢?

    你特么的说话能不能一口唾沫一个钉呢,居然让老子浪费了半天的表情!

    吕布一边忙着吐槽,一边却指挥着众将士收割那些桃之不及的草原勇士的生命,将轲比能送上的大礼包牢牢的纳入怀中,而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同样不甘人后,飞起时恍如巨鹰腾空,落下时犹如长蛇吐信,直杀得鲜卑男儿鬼哭狼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西拉木伦河畔再次溅起漫天的血花,将整个西拉木伦河上的白雪也染成了殷红色。

    ……

    “呜呜呜!”

    天渐渐亮了起来,明媚的阳光趁着积雪的反射照在林间,色彩斑斓的光芒斑斑点点,西拉木伦河上迎了清晨的宁静。

    吕布帐下的勇士们刚刚打扫完战场,还没有来得及就着雪团吃上两口干粮,就听得三长两短的号角和雷鸣般的马蹄声在前方两三里外的小树林外中起,然后地面便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树枝上的积雪簌簌直往下掉。

    “准备迎战!”

    布一声长啸,纵身窜上赤兔,方天画戟直指前方,两三里外的原野上骤然出现一支鲜卑军团。

    一队队彪悍的斥候纵马腾挪来回驰骋,手中紧握着一支支硕大的牛角,低沉的号声不断在原野上回荡。在他们的身后,杀气腾腾的鲜卑铁骑列队而行,勇士庄严肃穆,战马落蹄无声,好似一直潜伏在草原上的狼群。

    在队伍的最前方,却有三名鲜卑大汉宛如水浒中的险道神郁保四一样,身高近两米,头上剃了一半,剩余的绑成若干条粗细不匀的辫子垂在一侧,胡子拉渣,面容凶悍。他们的手中各自捧着一杆大纛,以狼尾为缨,用色彩不一的粗布织就而成,旗帜上绣着一个个仰天长啸的狼头,分别为金色、银色和铜色。

    这是鲜卑单于的依仗!

    当年鲜卑单于檀石槐就曾用过这样的依仗!

    吕布已然有些惊异,莫非那轲比能三人又绕道前方,重新组织大军杀了过来?

    正惊疑间,前方的大军突然停了下来,一名铁骑从军中飞奔而来。将至众人身前,那人兔起鹘落从战马上跳下来,远远的朝吕布行了一个跪拜礼,用那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我家大王听闻顺义王在此狩猎,特领兵前来助阵!”

    大王?

    吕布闻言,心中的疑虑更加的浓了。

    一直居于吕布和刘豹大军后军的李儒缓缓策马上前,在吕布耳边低语了数声,吕布恍然大悟,抬起头来目视着那斥候喝道:“你家大王可是东部鲜卑的素利、弥加和阙机三人?”

    “回顺义王的话,我家大王正是素利,弥加和阙机两位大王同样也在前方军中。”斥候点了点头,惊奇的看着李儒,他完全没有想到李儒居然能够一语道破他们大王的行藏。

    “既然如此,你且起来会话!”吕布颔了颔首,又问道,“本王听说鲜卑一族有诸多部落,而其中佼佼者除了轲比能和步度根二人外,便数素利、弥加和阙机三人为雄。但,他们三人都只是一般的头人,为何今日却见单于的大纛给祭了出来?”

    斥候一时无语,前方的大军中再度飞出一人。

    那人头发胡子乱的像一团鸡窝,样貌却及为的凶恶,眼神如苍鹰一样的锐利,身上穿着一套银色的铠甲,外披着一件貂裘。

    那人纵马直奔来到伺候身前勒马站定,朝吕布抱了抱拳:“东部鲜卑头人弥加见过顺义王,今日本人与素利、阙机三人前来,乃是因为听说顺义王在此狩猎我鲜卑叛徒轲

    比能,因担心顺义王一时间不能尽全功,我等特前来助顺义王一臂之力。”

    不能尽全功?

    五个大字像是一记耳光一样狠狠的抽在吕布的脸上,吕布老脸一红,冷哼一声,桀骜的看着弥加:“本王虽让那轲比能逃了,好歹也将他给赶出了西拉木伦河一带,倒不知你等三人与那轲比能比斗时又占了多少便宜?”

    “顺义王息怒,在下并没有嘲笑顺义王之意。”弥加再次向吕布抱了抱拳致了致歉,继续说道,“那轲比能名为我鲜卑单于,实则阴险狡诈反复无常,我等今日前来的确是为围剿轲比能而来!”

    吕布不置可否,听弥加继续解释道:“我鲜卑一族自檀石槐单于病故之后,檀石槐的儿子和连成为了新一代的单于。但连此人无才无德,贪婪好色断法不平,我鲜卑一族多有不满。

    后来和连被人射死,其子蹇曼与其兄的长子魁头争权夺势,致使我鲜卑大乱,部众离散。步度根、扶罗韩以及在下三人分别率领三个势力集团徘徊与太原、雁门、代郡、上谷以及辽西和右北平等塞外。

    数月前,听闻轲比能使用阴诡之计杀害了他的兄长扶罗韩,矫诏自立,并趁机将扶罗韩长子泄归泥的部落也纳入旗下。念及扶罗韩与我等交情 深厚却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我等意欲持依仗挥师西进为扶罗韩报仇雪恨!”

    哼,说得比唱的都好听,一个个打着为扶罗韩报仇雪恨的旗帜挥师西进,其实还不是看中了泄归泥的部落和轲比能的草场?人家泄归泥都还没有想着为父报仇呢,你们算是老几?

    吕布砸了砸嘴,冷哼一声:“轲比能已经被本王赶出了西拉木伦河,此刻正向红山方向飞奔,你等想为扶罗韩复仇,恐怕也只能前往红山去啰!”

    弥加闻言一滞,神色中闪起一丝尴尬:“顺义王的勇武我等悉数皆知,轲比能丢下他的部落潜逃红山我等同样也知,对于他手中的草场和地盘我们也并无占有之意。

    只不过,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三人刚才商议了一下,打算与顺义王结盟合兵一处,从此以后依附在顺义王的麾下,与顺义王一起雄踞塞外,剑指辽西!”

    嗯,合兵一处,剑指辽西?

    吕布一愣,旋即想起自己昔日被王黎如丧家之犬一样驱逐出境的模样,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方天画戟猛地向前一挥:“好!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以长生天起誓,从此结为秦晋之好,合兵一处剑指辽西!”

第653章 引狼入室

    吕布,出生于九原,成名于雒阳,却溃逃于并州。

    当年在温明园中,王黎一句九原飞将军让他脱颖而出,步入了人生的康庄大道。

    背叛丁原,吕布从并州主簿跻身为中郎将的行列,成为了董卓帐下的小温侯;背叛董卓,吕布则由中郎将迁为征东将军,成为了大汉四征将军之首,也成为了陈留郡王意图染指江山的一杆锐不可当的利器。

    可惜,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征东将军正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努力的将自己包装成下一个董卓的时候,前将军王黎横空出世,从东都杀奔西都,先逐吕布于长安再败吕布于并州,活生生的将他的枭雄梦扼杀在摇篮里,从此只能在塞外与黄沙作伴,与牛羊同伍。

    算起来,从永安三年十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多。

    在这四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吕布最想做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带兵杀回中原,然后站在王黎的面前,趾高气扬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丫的不是很能吗?

    你丫的不是想让老子在草原上吃一辈子的沙吗?

    老子现在已经从草原上回来了,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能将我咋的?咬我啊?

    当听到弥加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愿奉他为主从此逐鹿中原剑指天下的时候,吕布的那颗心瞬间就膨胀了起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也不与李儒商议一番是否还要在草原上装孙子,立马就做出了南下辽东的决定。

    弥加闻言大喜,朝吕布拱了拱手,迅速回到自己的阵营中与素利和厥机一阵耳语,然后领着二人来到吕布身前纳头便拜。

    吕布大喜,飞速的从赤兔上跳将下来,拉着三人以及刘豹在两军阵前席地而坐吹牛打屁,好不畅快。说到情深处,甚至还想当场来一个烧黄纸斩鸡头。

    “唏律律!”

    五人正开怀畅饮,陡然听得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数名斥候飞奔而至,其中一人的马上还捆绑着一条精壮的大汉,那汉子横在马背上,身长约八尺,头上罩着一块黑色的粗布。

    “启禀顺义王,末将等人在前方巡视的时候,发现此人在林中鬼鬼祟祟意图不明。待末将上前询问之时,此人又吞吞吐吐,言语中也多有不实之处。末将不敢自专,已将此人拿下,还请顺义王发落!”

    “将他的面罩掀开,本王倒要看看是那些不长眼的混蛋竟然敢窥伺我军中机密!”

    才将轲比能逐出西拉木伦河,又新的弥加三人为助,吕布正是踌躇满志之时,倒也并未像昔日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来人给砍了脑袋,而是让斥候将来人放开,打算听一听来人是否可以将一根稻草说成一根金条。

    “多谢顺义王不杀之恩!”斥候们刚刚撤下大汉头上的面罩将他放下马来,大汉就急忙跪拜于地,“回顺义王的话,在下乃是辽东王公孙度帐下副将周勇,今日前来是想请顺义王念及昔日与我王的交情,救我家公子则个!”

    吕布眉头微微一皱,他与辽东王公孙度有个屁的交情,只不过当初他刚到草原之时,曾与公孙度做个几场买卖,从公孙度的手中很是买了一些兵器而已。

    不过,想到正是因为这些兵器他才逐渐强大起来,吕布的眉头微微一展,向那周勇点了点头,问道:“你家公子不是好好的呆在辽东吗?怎么会想着要本王前去营救?莫不是他忤逆了你家公孙老儿,想要本王作和?”

    听吕布的言下之意已有了几分肯定,周勇悲从心头起,眼泪哗哗的往下直流。

    “顺义王有所不知,王黎那狗贼旬月前不知何故突然出现在昌黎郡中,因想着顺义王昔日曾吃过王黎的亏,我家王爷打算拿下王黎与顺义王报仇,却不想走漏了风声,让王黎逃了出去,也因此惹怒了王黎那厮。

    数日前,王黎令高顺和张郃兵下徐无和土垠,阳仪与柳毅两位将军守城不力。无奈之下,王爷只好亲率两位公子百里驰援,却正好中了王黎围点打援之计。

    一番争斗之下,王爷不敌王黎和太史慈二人的围攻,已于三日午时前在临渝关前血染沙场,只剩下两位公子领着数千人马仓皇而逃。王爷临终前嘱咐两位公子务必要请得顺义王前去主持公道,因此末将才先领了百十名将士前来求见!

    “你是说你家老王爷已经被王黎给杀了?”吕布心中一震,抬起头来,面上也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周勇目露哀容,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还请顺义王念及昔日王爷曾助过您一臂之力,并看在我家王爷替您打抱不平的情面上,替两位公子主持公道!”

    替本王打抱不平?

    捡根棒棒当香烧--哄鬼啊!

    吕布心中哂然一笑,对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置可否,但是替公孙度的两个儿子主持公道的建议却让他怦然心动,一双眼珠子已转向了李儒:“先生,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我还看个屁啊!

    李儒一时气急,骂人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本来,在他的构思中,吕布这几年应该先平草原一统塞外,暂时不与中原接触,来一个“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可是刚才弥加、素利和厥机三人的一番怂恿,吕布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再次跳了出来,他想按都按不下去,这会却问他如何看?他还能够如何看?

    除了用眼睛看,难道还要脱了衣服看吗?

    李儒一时间失了方寸,弥加、素利和厥机却已鼓噪而起,一个个手舞足蹈的跳将出来。

    “大王,这是天赐良机啊!我等刚才还在考虑如何南下辽东经略中原,这会公孙度的人就已经求到我们的头上来了,这难道不正是那个什么瞌睡来了有枕头吗?”

    “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还请大王切莫犹豫,我兄弟三人愿为大王南下先锋!”

    三人的话再次点燃了吕布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眉毛一挑向周勇问道:“你家大王已经仙去,本王决定即刻前往辽东替他的两位公子主持公道,你以为如何?”

    “固所愿也!”

    周勇“砰砰砰”的又向吕布咳了几个响头,站起来立在吕布身旁,“我家两位公子还在前方数里外等候大王,若大王不弃,末将愿与我家公子同效大王麾下,为大王平定辽东牵马坠蹬!”

第654章 民生

    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整个昌黎好像被冻住了一般,纵使那些身着锦帽貂裘的富贵人家高第门阀也不敢轻易的迈出大门几步,唯恐一不小心成了风雪中的一尊雕塑。

    风,却还在呜呜呜的肆掠着,它们伸出那无情的魔抓卷起无数的积雪和残枝断树向昌黎郡城扑面而来,好像要将整个昌黎郡都埋在它的怀中。

    这已经是王黎第二次来到昌黎了,但是他的心情并不愉快。

    第一次,他见到了雪;

    这一次,他同样也见到了雪。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昌黎并不在他的治下,那个时候他还可以迎着雪花舞上几曲中兴剑。而现在,他已成为了昌黎之主,整个昌黎郡七八万百姓的安危和民生还在等着他去安置。

    可是,大雪封山,大雪封路,他的政令传不到锦西、北票、义县和建平等地,就算是他要实行仁政,要助昌黎郡的父老乡亲们扛过这个严冬,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原来,三日前王黎于临渝关下一战而胜,公孙度战死,公孙康兄弟潜逃,高顺和张郃则领着张南、焦触、于夫罗、速仆丸以及公孙越叔侄和阎柔等人趁机吞并了土垠,将疆土从渔阳、右北平延伸到了辽西和昌黎。

    王黎坐在昌黎郡衙中心急如焚,嘴角上都快急起泡了,抬头望着阎柔和公孙越叔侄。

    “阎柔将军,本帅知道你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而两位公孙将军同样也出生于辽西本地,这种情况想必你们也见的多了去了。你们三人可有良策助我?”

    公孙越抱了抱拳说道:“民以食为天,如今大雪封山封路,各地的草场同样也被大雪覆盖,老百姓只能困守家中无法外出,家中的牲畜也只能活活的冻死饿死。

    短时间内,老百姓或许还能衣食无忧,但是一旦家中冻死的牛羊用尽,那么老百姓也就只能忍饥挨饿了。主公,末将以为当务之急当是开仓放粮,以赈灾民!”

    王黎点了点头,阎

    柔的脸上却闪过一丝讥诮,稍纵即逝,若非王黎眼神不错恐怕都会遗漏过去,知道阎柔秉承了当年刘虞的性格素来以民为主,公孙越想到的这些终究还是有些流于表面,急忙说道:“阎将军可是有何补充,但说无妨!”

    “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公孙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以末将来看,公孙将军的这一番好意恐怕只有这城中的老百姓才能享用了。”

    这三人果然不愧是当初两个阵营中的人,见了面终究还是要互呛几句,看着公孙越连一阵青一阵红,阎柔这才舒坦的颔了颔首伸了伸懒腰。

    “主公,若是只救城中的百姓,那么按照公孙将军的安置倒也无妨,只需要再加上一些棉絮被褥等抗寒的衣物,城中百姓也定能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天。但,义县、锦西、北票和建平等地的老百姓则不能如此对待了!”

    见叔父刚才被阎柔给了一个难堪,公孙续愤愤不平:“阎将军此话何意?难道是打算让主公分人对待不曾?”

    “小将军说的不错!常言道: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一山尚且如此,何况人乎?”阎柔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昌黎城中的米粮、被褥足够全城百姓过一个冬天,这个毋庸置疑。

    不过义县、锦西、北票以及建平诸县就难说了。这四县素来贫穷,就算是各县令能够大公无私,倾全县之力救助,恐怕他们也凑不齐数万石粮食和上万套防寒之物。

    更何况,这四县民风彪悍,主公又才下了昌黎。若是一个对应不佳,弄不好还要出大乱子。所以,要想让他们安然过冬,要想让昌黎平平安安,除了需要我昌黎、辽西和北平三郡的支援外,还需要组织他们自救!”

    “如何自救?”王黎扫了公孙续一眼,朝阎柔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主公可曾听说过我辽东三宝: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铁锅里?”阎柔哈哈一笑,“我辽东虽然寒冷,却也不是完全贫瘠无出之地,人参自是就不用多说,而老百姓们口中的顺口溜却同样道出了

    我辽东的特产!

    如果主公能够免去我昌黎郡百姓明年的税赋,然后组织三郡输送粮草,并下令各县老百姓可以伐木烤火,组织将士们和当地的老百姓一起修整茅屋木房,一起到林中寻找一些野味。”

    原来,公孙度在治理辽东、辽西之时,虽然也曾屡败高句丽和乌桓,但是因为其穷兵黩武,导致整个辽东的税赋居高不下,甚至就连田野山川都也开始收税。

    比如:入林税、下河税、野物税等等,让人不堪重负,而公孙度同样也是一副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地陷三尺天高一米的守财奴模样。

    所以平素间,老百姓们根本就不敢上山打狍子下河捉大鱼。

    说到此处,阎柔微微一顿,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神色中也多了几分怜悯:“主公,大灾过后必有瘟疫。所以,我们还要做好防备,预防因为百姓伤亡过多造成的瘟疫。”

    见王黎点头应道,阎柔的一颗心再度活跃起来,右手在半空猛地一画,声音犹如战鼓一样在衙中鸣响:“末将相信,只要我等做好以上诸策,这严冬虽冷却也冻不了老百姓热乎乎的心!”

    这阎柔果然不愧是历史中那个被曹操视若亲子、曹丕视若兄弟的度辽将军幽州兵马统帅,一言一行都彰显出他胸中的沟壑,而他的那句“严冬虽冷却也冻不了老百姓热乎乎的心”更是让王黎仿佛看到了抗战时期敌占区红军政委的姿态。

    王黎闻言一震,顿时喜上眉梢,当即从案椅上站起来,从案桌上拾起昌黎郡守的打印递给阎柔,喝道:“阎将军,本帅令你为昌黎郡守,并兼任昌黎赈灾督帅。

    即刻起,昌黎郡数万百姓的安危和他们的生存本帅就全权委托给你了。不管是人手、钱粮、草药、军备、被褥以及一切抗寒和赈灾之物,只要你提出来,本帅绝无二话,立即与你办到!”

    “诺!”

    阎柔接过打印,猛地一喝落地有声,声音直透郡衙,好似要将这漫天的飞雪也给吹散一般。

第655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一)

    “报!”

    一道雄浑的声音在衙门口响起,张郃身着铁甲倒提透甲枪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启禀主公,末将已经查明公孙康兄弟二人的去向,特来缴令。”

    王黎刚刚送走阎柔,正和郭嘉商讨后续赈灾事宜,闻言抬起头来,眉头微微一皱:“他们可是去了塞外?”

    张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出主公所料,他兄弟二人的确领兵去了赤峰,不过他们现在又重新杀回来了!”

    杀回来了?

    “他兄弟二人可是去搬兵了?”郭嘉抬起头来眼神一亮,“儁乂,你先不要揭破谜底,且让郭某猜上一猜。赤峰濒临右北平、辽西和昌黎三郡,一惯以来都是鲜卑轲比能的地盘,他们此次请来的援军莫非是轲比能和乌桓的人马?”

    不等张郃回答,郭嘉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轲比能与公孙度多有摩擦,素来不合。公孙康兄弟二人虽无统帅一方的能力,却也不是短智之人,想必他二人不会自投罗网。

    是了,远交近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公孙度与轲比能不合,却与厥机、弥加和素利三人臭味相投,公孙康兄弟应当是去投他们了。不过,厥机三人一向在渔阳外围活动,难道他们恰巧也赶到了赤峰?”

    “果然不愧是鬼才郭奉孝,虽不中,也不远亦!”

    张郃赞叹了一声,从袖笼中抽出一份军报递给王黎,朝站在一旁的于夫罗哂然一笑,“说起来,公孙康能够重新杀回辽西,这莫大的功劳还有于夫罗将军的一份!”

    张郃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诡异,于夫罗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再一听张郃话中有话,心下又多了几分不安。

    “儁乂将军此言何意?本单于虽然曾为袁本初效力,但那终究是以前的事情。现在,本单于的一颗心可全系在卫将军的身上,儁乂将军且莫胡说,那公孙康小儿与本单于素无往来,他重新杀回辽西干我甚事?”

    张郃微微一笑却并不解释,于夫罗心中更加没底了。

    好在郭嘉和王黎早已匆匆阅完斥候们探回来的军报,听着张郃试探性的言语,王黎摇了摇头将战报放在案桌上,想了一想又将战报转给于夫罗,脸上浮现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确实不关于夫罗单于之事,只

    不过机缘巧合,单于的公子恰巧卷到事故中罢了!”

    原来,那于夫罗本名栾提于夫罗,乃是昔日南匈奴羌渠单于之子,因中平年间带兵到中原协助汉灵帝镇压黄巾起义,恰逢匈奴国中叛乱,羌渠单于被杀,于夫罗被迫滞留中原,与白波军沆瀣一气在太原与河东等地劫掠为生。

    后来,董卓矫诏扶持陈留郡王上位,致使汉室军阀混战天下大乱,于是于夫罗率兵投了袁绍,成为了袁绍手中的一枚棋子。

    本来此次公孙康一事与他的确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谁让他生了一个儿子叫做刘豹呢?谁让他的这个儿子野心勃勃竟然色令智昏的与吕布搭上了线呢?

    于夫罗看完战报立时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有想到刘豹居然背着他干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刘豹居然和吕布以及公孙康等人搅合在了一起。

    早知道,当初袁绍兵败之时,他就不应该让呼厨泉与刘豹一起回到草原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单于但可放心,本将军还不至于因此而失了分寸怀疑到你的忠诚!”王黎向于夫罗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为了令公子以及你匈奴一族的安危,令公子的人马本将军就只好悉数交给你了。

    于夫罗,虽然你并非我中原儿郎,但本将军的为人和胸怀你和你帐下的勇士们也都知道。本将军视你如骨肉,还请你切莫让本将军做出仇者快亲者痛之事来。若是大战起时,战场上还有刘豹及其麾下的男儿,那就休怪王某剑下无情!”

    “诺!”

    于夫罗单膝跪于地,右手锤了锤左胸喝道,“卫将军的好意本单于心领了,还请卫将军放心,本单于保证在大战起时战场上再无犬子和他麾下的笨蛋!”

    王黎点了点头,复转向张郃问道:“儁乂,既然吕奉先出兵的消息你已悉数获知,那你可曾探到吕奉先是和素利等三人一起出的兵,还是兵分了两路各干各的?”

    “回禀主公,吕布、刘豹、厥机、素利、弥加以及公孙康兄弟二人合兵一处,约莫六万铁骑已于昨日从赤峰的西拉木伦河杀奔过来,辰时时分便已到了平泉。”

    张郃行了一个军礼,接着说道,“不过,那吕布听说高伯循现在正在临渝关,因此便和弥加等人分道扬镳。弥加三人挥师三万

    入寇昌黎,而他则率领刘豹、公孙康兄弟去了临渝关!”

    看来这吕布对高顺的执念有些深啊!

    想当初,高顺和吕布同在丁原帐下效力,而高顺还曾是吕布麾下的一员副将,二人之间尚有数年的袍泽之谊。

    可惜天不逢时,二人本该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却因吕布的一己私利和野心反目成仇。高顺被丁原举荐给了王黎,而吕布则叛逃丁原投奔了董卓,甚至在后来又因为陈留郡王和袁绍二原因,吕布重新坐大,在并州将他的“义父”丁原斩于马下。

    一人忠肝义胆对丁原常怀感恩之心,而另一人则对丁原犹怀愤恨之意。二人颇有一些相见不如不见的味道,否则一旦相见必然会拼个你死我活!

    王黎颔了颔首,心中却有些疑虑:“吕布在并州重起炉灶,正是本将军将他打回原形,又把他驱逐出了中原。如果说一定要让吕布选择一个最恨之人,难道不应该是本将军吗?为何他会放弃本将军而选择高伯循呢?”

    郭嘉哑然失笑:“主公,你莫非忘记了当年蒲坂津十面埋伏之时,伯循和文远二人在长安城外一场伏击,差点让他的这位故人回不了长安?”

    经郭嘉这么一提,王黎倒是想起来了。

    那时候,高顺和张辽正是意气风发,而吕布却正如过了午时的太阳一步一步的往下落,两者相逢高下立判。吕布本来还想让高顺二人放一放水,结果高顺不徇私情,不但杀了杨方,斩断了魏续的一条胳膊,还差点让吕布也步了他们的后尘。

    “哎,这吕奉先哪,格局和心胸还是一如既往的低,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王黎叹了口气,朝郭嘉问道,“奉孝,既然吕奉先去了临渝,你看看我等是否要增兵伯循?”

    “那倒不用!”郭嘉摇了摇头,“主公放心,区区一个吕布还奈何不了高伯循!”

    王黎眉头一皱,郭嘉却已扬声而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虽然伯循早已闯出‘高顺善攻、徐晃善守’的威名,但是主公切莫忘记了,战场上瞬息万变,攻与守都在大将的一念之间而已。

    为大将者,胸中必然韬略非凡,山川河流皆藏胸间。善守者必善攻,而善攻者亦善守也。以郭某来看,这高伯循同样主公麾下百里挑一的守城大才!”

第656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二)

    纷纷撒撒几天的雪终于停止了它侵袭人间的脚步,临渝关即将迎来了一个无声的夜。

    申时三刻,两千名草原骑兵在吕布和公孙康的带领下反穿着裘袍露出白色的绒毛,借着雪色的掩护悄悄的离开了青龙,浩浩荡荡的向临渝关杀了过去。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剩余的近两万铁骑则跟随者刘豹、公孙恭二人踏上了你追我赶的道路,像是一条巨大的尾巴远远的坠在吕布等人身后。

    从青龙刀山海关的路程并不太远,相距大约也只有百十里的路程,而且还有着相当平坦的官道,当初公孙康兄弟二人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逃到西拉木伦河畔的。

    两千铁骑一路上风驰电掣马不停蹄,从青龙到临渝关外也不过只用了两个多时辰。

    前文便已说过,临渝关就是后来闻名遐迩的山海关。

    不过,这个在后世中被称之为“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的山海关并不是秦汉时期修建的,而是隋朝开皇三年由杨坚遣人督造的。这个时候的临渝关还只是一座小小的关口,其墙面也只是一些就地取材的青石和砖瓦,也没有那蜿蜒起伏鸟瞰天地的气势。

    关外有一整片整片的树林,亥时的山林格外的寂静,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一丝的鸟鸣虫叫。

    此刻,吕布、公孙康和他们的两千铁骑就潜藏在林中。整整两个多时辰的奔跑,再加之一路上的风刀寒剑,众人早已是人困马乏前胸贴着后背,一个个横七竖八的坐在地上,就着脚边的雪咀嚼着口中的牛羊肉干。

    “大家都休息好了吗?”

    又过了半个时辰,见天色已渐渐趋近子夜,吕布杵着方天画戟直起身来,朝公孙康及五百亲卫扫了一眼。

    众人齐齐唱了个喏。

    “好,那此战的成败本王就悉数交给你们了!”吕布拍了拍公孙康的肩膀,点了点头,“你等务必要记住,对于此战本王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们能够偏开城门,本王就给你们记首功!”

    感受到从吕布手上穿过来的信任和温度,公孙康整个身子差点为之一轻,急忙点头应道:“顺义王放心,饶是那高顺小儿奸诈似狐,末将也定能让他乖乖的给我等打开城门!”

    “出发!”

    吕布颔了颔首,脸上露出几分得色,大手一挥,公孙康和两千铁骑从各自从马鞍上取下一件残破的汉军甲衣套在身上,在马背上狠狠的甩上一鞭,如闪电一样向临渝关下窜了过去。

    ……

    子时两刻,临渝关已经异常的寂静,将军早已经回到关下,守城的兵士正好偷懒,两人一伙三五成群的借着城头上火把传来的微微温度靠在墙上小憩,偶尔还砸吧砸吧嘴唇,回味着雒阳城红袖招里春盈和夏雨的体香。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击碎了夜的宁静,也唤醒了还沉醉在春梦中的将士们。

    “什么人在关外喧哗?火速报上名来!”

    一名校尉从箭跺口探出脑袋朝四下打望了一番。

    城头上的士兵们也快速的揉了揉眼睛,如标枪一般的站在箭跺旁。枪在手,矛过顶,长弓拉上弦,所有的枪尖和利箭都对准城下那影影憧憧的人群。

    “莫要放箭!诸位兄弟莫要放箭,都是自己人!”

    一身汉军打扮的公孙康领着两千名“残兵败卒”狼狈的来到关下,从怀中套一枚令牌高高的举过头顶,“城头上的兄弟,本将军乃是于夫罗单于帐下的副将阿尔斯楞,特来求见高顺将军。”

    “将军早已歇下,你等夤夜至此所为何事?”校尉将手停在半空。

    公孙康急忙答道:“左贤王刘豹不顾父子之情投靠了吕布,单于奉令前往,却中了李儒狗贼的诡计。单于被软禁草原,只剩下我等杀出重围前来报信,希望将军能够看在昔日袍泽的情分上拯救一二!”

    校尉作为高顺的心腹,跟随着高顺打过冀州,自然见过刘豹和于夫罗,也知道现在的匈奴左贤王就是于夫罗的儿子刘豹,甚至就连今日辰时于夫罗奉命前往吕布军中劝说刘豹。

    公孙康的这一番言论直接便让他信了个五六分,待看到城下俱是汉军装束,又听到公孙康自报家门乃是于夫罗帐下的阿尔斯楞之时,他心中的信任程度又凭添了两三分。

    毕竟,阿尔斯楞这个名字中原人是不会起得,中原人可不会给自己起一个“雄狮”的名字,更何况“阿尔斯楞”口语中的那番浓浓的草原味他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校尉正欲点头,军司马却在他的耳边悄悄嘀咕了两句,校尉微微一顿,一缕冰寒在他的眼底稍纵即逝。

    校尉暗暗的向军司马递了一个眼色,轻轻咳了一声,将手中的令旗不着痕迹的放了下来,一面使军司马前往关下告知将军,一面则放了一个竹篮吊到城下。

    “阿尔斯楞,非是在下信不过你,实在是军中纪律森严,在下不敢徇私枉法以身乱纪,还请将军将你手中的令牌放到

    竹篮中,待在下确认无误后再放诸位入关!”

    “这都是应有之意,本将军自然理解!”公孙康将令牌放入篮中朝校尉拱了拱手,突然面色一变,言语间也变得急促起来,“兄弟,还请你稍微快一点,吕布那厮的大军已经快要追上来了!”

    校尉将手在耳旁一招,侧耳听了一听,果然听见风中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响起,急忙朝公孙康点了点头:“将军勿忧,特事特办之理在下还是懂的,只要你手中的令牌无误,在下立马安排诸位的入关事宜!”

    缆索缓缓上升,令牌也从公孙康的手中到了校尉的眼前。

    校尉握起令牌一边装模作样的在火光中比了又比,一边却又漫不经心的向公孙康打听道:“阿尔斯楞,在下听说你们草原人每日里都是牛羊肉,所以才将你们一个个都养的如此身强力壮虎背熊腰是吗?”

    “那是自然!我大草原虽然地广人稀,不及中原繁华,但长生天却赐给了我们数不清的牛羊和非凡的勇气,凡是我匈奴军中的男儿部落中的勇士,他们每日都是牛羊肉任吃!”

    公孙康高昂着头骄傲的向校尉炫耀了一番,耳中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近到好像离他们也只有六七里的路程,他的神情终于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兄弟,那令牌乃是单于赐给本将军的,绝对的真实。还请兄弟再快一点,本将军帐下的儿郎们已经支持不住了,如果这个时候吕布那厮赶到关下,我等就只能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

    天天吃牛羊肉?

    我呸,果然是李儒那厮的鱼目混珠之计!

    于夫罗单于到我大汉已经十余年了,如果他帐中还有那么多的牛羊的话,岂不是我整个中原都早已沦为了他的草场?

    校尉暗自吐了一口唾沫,脸上也跟着浮现出一丝焦虑,一副全心全意为公孙康他们打算的姿态:“这就好,这就好,将军尽管放心,只要你们入得关中,在下保管那吕布就是插上一对翅膀也奈何不了你们半分!”

    说话间,刚才那军司马已去而复返,并在暗中和他打了一个手势。

    知道将军已有了万全之备,校尉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抓住令牌使劲的朝关下一仍甩在公孙康的战马前,手中的令旗悄然落下:“儿郎们,开门!”

    一声令下,如臂使指,一阵咔呲咔呲的机括声在深夜里响起,临渝关的城门缓缓升到半空,露出一条青石甬道,仿佛怪兽嘴中那深不可测的喉咙。

第657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三)

    城门外夜色深沉,城门内火炬斑斑。

    在百十把火炬的照耀下,城门口那简陋的用青石铺就的甬道也反射出温暖的红色,在关下一众骑兵的眼中,倒是和皇宫内丹陛下的地毯一般无二,虽然众人之中有很多人连皇宫长什么样都不曾见过,却也并不妨碍他们意·淫。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包括了公孙康。

    公孙康含着金钥匙出生于辽东的公孙世家,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他的父亲辽东王以及一个顶着“皇帝”虚名的陈留郡王,他这辈子甚至上辈子都没有踏足过雒阳。

    众人很是激动,而公孙康的兴奋中却多了几分忐忑。

    虽然他一直便希望李儒的浑水摸鱼之计能够成功,虽然他很想一举拿下临渝关替父王报仇,但是当光明的火焰在他眼前突然绽放之时,他还是有些懵圈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会真的按照李儒编写的脚本进行,也没有想到名满天下的高顺旗下副将和校尉们的脑袋居然比榆木疙瘩还蠢笨,单凭他手中的一枚令牌以及他舌绽莲花的谎言,临渝关的大门就这样在他们的视线中缓缓的打开。

    不过,情绪这东西有点像是天边的流星或者是平地而起的龙卷风,来得快,去得更快。

    很快的,公孙康就调整好了心态,要想得到虎子总要先入虎穴吧?轻轻的咳了一声,公孙康强压住心中的忐忑和兴奋,朝身后的骑兵摆了摆手:“入城!”

    两千名骑兵立时压低自己的声音,将身子伏在马背上做好随时冲锋的准备,胯下的战马却慢慢的向关前移动。

    草原骑兵的铁蹄声越来越近了。

    临渝关的大门也越来越近了。

    听着耳边的隆隆滚雷,看着前方一马平川的甬道,公孙康嘴角挂着一丝狞笑,猛地坐起身子,手中的长刀狠狠的向前一劈,一声怒喝响遍三军。

    “攻城!”

    一瞬间,两千余骑兵便如两千支弹簧从马背上弹了起来。

    他们挥舞着弯刀,怒啸着,呐喊着,嘶吼着,将心中掩藏已久的恶魔彻底的给释放出来。两千名勇士与两千只战马恍若滔滔不绝的黄河一般径直的冲向临渝关,排山倒海,气势惊人。

    然而,公孙康和并州铁骑那不可抵挡的架势并没有吓

    到城头上的校尉,也没有吓到那些依靠在墙体上的普通士兵,或许他们也觉得友军的到来能够让他们多一层保护,他们的嘴角甚至还扬起了一丝丝胜利的微笑。

    直到公孙康和一半的并州铁骑进入到甬道中时,直到他们看见一员头戴束发金冠身穿唐猊甲的大将手执一杆方天画戟骑着赤兔宝马领着百十名勇士从树林中现出身形之时,他们的微笑才终于变成了狞笑。

    “关门!”

    手中的令旗骤然落下,早已站在绞盘旁的军司马和十余名军中的力士抽出后背的大砍刀,猛然一跃跳上城头然后转过身来在城墙上使劲一踮,化身为万里高空觅食的雄鹰狠绝的扑向绞盘。

    “咔嚓!”

    “咔…嚓!”

    随着军司马与力士们手中的大刀从半空中落下来,婴儿手臂一样粗细的十余股麻绳立时断成两截,饶是还有三五根没有干净利落断掉的绳索也只剩下几缕细若发丝的筋藕断丝连着,却也像春蚕啃噬桑叶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城门的重力之下怦然中断。

    “哐当!”

    一声巨响,十余吨重的石门从天而降,把公孙康率领的并州铁骑拦腰斩断。

    两千余人在刹那间便只能隔门观望,就像余光中说的那样:我在石门的这头,而你却在石门的那头。当然,更为惨烈的则是石门之下的那些勇士,他们还来不及和这个世界告别就成为了一团团肉泥。

    事情好像出乎意料,又好像全在校尉的掌握之中,城下的惨状根本就没有引起校尉的注意,他只是眨了眨眼,手中的令旗再度祭出:“放箭!”

    令行禁止,听到校尉的命令守城将士们齐刷刷的将利箭的锋芒对准了关下,手一送,满月的弓弦立时回复,数千支利箭仿佛瀑布一样倾射而下,将所有尚在门外的敌军牢牢的覆盖其中,临渝关下响起一片惨叫声。

    那声声哀嚎如鬼哭神叫,几乎有止小儿啼哭之功效,直听得众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而同一时间,公孙康也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甬道的两侧依然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可是他们的身前、身后以及脚下已与他们想象中的场景的有了天渊之别。

    身后的归路已被那座沾满袍泽鲜血的石门阻断,身前高顺领着一万余敌军威风凛凛

    虎视眈眈,而他们脚下的这条甬道同样也不再是他们梦想中那条通向皇宫或者复仇的道路,而是一条充满血腥和死寂且指向地狱的捷径。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句话已经流传了数百年,公孙康自然了然于胸,他当然知道此刻他需要做一名勇者,甚至他还暗示自己这句话便是老祖宗留给他的启示,留给他的生路。

    因为甬道就是狭路,因为他除了拼命已经别无退路。

    “兄弟们,我们除了前进,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是汉子的就随本将军一起冲吧,杀!”公孙康终于扯下了阿尔斯楞的面具,抄着辽东的官话向剩余的千余勇士一声怒喝,大刀一挥,拍马便向前方杀去。

    可惜,他错了。

    勇者固然可能获得胜利,却也有可能成为扑火的飞蛾。

    还不等他纵马驰上数十步,数道“呜呜呜”的号角声就在前方吹响,高顺冰冷的看着他们,一扬手中的宝剑,一万两千名勇士刷的一下便分作了四个大阵。

    长枪兵,刀盾兵,铁骑兵与弓弩兵按照各自的阵营站好,如五岳诸山一样崔巍挺拔的立在长街上。更为离谱的则是,每一个方阵前居然还摆着两台插满了铁蒺藜和尖刺的铁滑车。

    这特么的明摆着不给我们活路!

    公孙康微微一顿,就见高顺跃马走出大阵,手中的长剑遥遥的指着自己的方向:“公孙康,本将军本来还想看在当年伯圭将军以及公孙越等人的面子上饶你一条活路。

    可惜,天作孽有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己之仇引草原蛮人入关,成为吕布、李儒手中的提线木偶,也成为了我大汉朝引狼入室的罪人。

    当年陈汤将军就曾说过: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今日你与你身后的那些草原蛮子入我华夏疆域,意欲染指我大汉江山,屠戮我汉室子民。你等之罪行擢发可数罄竹难书,本将军身为九州男儿实在是饶你不得!”

    一席话气得公孙康暴跳如雷,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然而,高顺并不打算给他回话的机会,话刚说完,高顺便已经拨转马头回到阵营中,手中的利剑猛地朝天一指,雄浑的声音如滚滚的春雷在他们的耳中炸响。

    “放铁滑车!”

第658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四)

    铁滑车,这东西现在的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如果有人读过或者听过单田芳先生讲的《说岳全传》那就肯定知道高宠枪挑铁滑车的典故。

    铁滑车,又名铁华车。形似双轮手推车,车体又恍如一架水罐车,其外层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铁刺,远远的看上去,颇有几分大型刺猬的模样。

    据说这铁滑车一辆便有一千余斤,也不知道这高顺是从哪个旯旮角落中翻出来的!

    公孙康看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这铁滑车的威力如何,也不知道单田芳先生是谁,更不知道高宠又是哪一位,又如何知道高宠当年连挑十一辆铁滑车?

    当然,就算他知道也无妨,他可没有高宠的千钧之力,如果他敢上去试着挑一下,估计立马就会和城门下的那些袍泽一样成为一摊肉泥。

    然而,无知者无畏,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蠢笨如猪,总是喜欢挑战一下高难度。

    公孙康虽然不明觉厉,他麾下的那些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的胆子却像是从老虎和雄狮胸腔中掏出来的。见公孙康一阵迟疑,一个个冷笑着从他的身旁窜过,继续向高顺袭杀过去。

    就在这时,前方的刀盾兵动了,长枪兵动了,弓弩兵动了,甚至铁骑兵也动了。四支方阵中走出来百十名大汉,一个个生的牛高马大虎背熊腰,他们只在那铁滑车后猛地一推,铁滑车就像洪流一样向城门滚过来。

    或许,用洪流来形容铁滑车并不准确。

    但是,铁滑车那惊人的气势和隆隆滚动的声音也只有洪流才可以形容。

    八辆铁滑车分作前后四排在狭窄的甬道上飞驰而下,将丈余长的路面遮盖的严严实实,紧密无间,水泼不进。

    临渝关依山而建,其甬道本来就很狭窄,又因为城门与关内相差了两三米的高度,使得铁滑车大有用武之地。在重力的作用以及惯性下,铁滑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威力也越来越猛,等铁滑车到了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眼前的时候,他们哪里还躲闪的开?锋利的铁刺已经狠狠的扎进战马的胸膛,刺入他们的身躯。

    战马长嘶,士兵乱窜。

    见数十名勇士在铁滑车下丧身,公孙康和一干骑兵掉转马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城门冲去,只留下一堆看不清状况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铁滑车扑面而来。

    千余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在憋屈狭小的甬道上四下冲击,阵型顿时大乱起来。

    《汉书·韩安国传》曾写道:“臣且闻之,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夫盛之有衰,犹朝之必暮也。”

    经过百十名血肉之躯的阻挡和牺牲,铁滑车已经如书中描写的那般成了冲风之衰强弩之末,不能再刮起半根羽毛,也不能穿过鲁缟,刚刚行到公孙康等人眼前,所有的铁滑车便已像得到号令的兵士一样停了下来。

    公孙康绝境逢生,好似将要溺亡之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那沉甸甸的巨石仿佛瞬间安然落地,劫后余生的感觉从心底窜了出来。

    然而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他的心脏一悸再次砰砰直跳,仿佛战鼓一样敲个不停,几欲从胸腔里蹦出来。

    虽然他才从死神的镰刀中逃出来一条命,可是他现在的处境也并不比刚才好上许多。他和吕布麾下的并州铁骑以及刘豹帐下的匈奴骑兵已经被铁滑车牢牢的困死在甬道中进出不得,就像是一群待在樊笼中待宰的羔羊。

    在他的视线中,高顺将手中的宝剑高高的举过头顶,长枪兵整装待发,刀盾兵严阵以待,铁骑士厉兵秣马,而弓弩兵则张弓如满月将利箭搭在弦上。

    火光熠熠,锋簇森寒。

    三千余支利箭就像是三千只噬人的怪兽睁着猩红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们。

    “高将军,我等…我等愿降!”

    公孙康吞了吞口水,将长刀抛掷于地,使劲的掰开他身前的那具尸体,伸出尚带着袍泽热血的大手颤颤巍巍的举过头顶,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句,浑身的力气潮涌一般退去,脸上浮起一丝潮红,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然后留下了满腔的苦涩和无力。

    原来铁滑车除了杀敌之外,还有困敌的用途!

    ……

    当然,吕布还不知道他的盟友或者说他给了他借口让他可以重回大汉疆

    域的公孙康已经亮起了白旗。此刻他还坐在他那号称天下第一的赤兔宝马的背上。

    不过,他的心情并不痛快,李儒的浑水摸鱼之计已被高顺手下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校尉给识破,而他寄予厚望的并州骑兵和匈奴骑士也没有给他带来一丝胜利的快感。

    整整一千余控弦之士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城头上的士兵给屠杀了一个干干净净,而公孙康和另外的一千勇士却还隔着一道城门在拼命的厮杀。

    也不知道公孙康他们最终会破城而出给他一个惊喜呢,还是步了城外勇士的后尘让他的美梦彻底的破灭。吕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希望公孙康不用辜负了他的希望。

    看着城头上如临大敌的守城将士,又扫了一眼城门下血泊中哀嚎的草原人,吕布突然觉得这世界真特么的搞笑。

    他年少时的志向本来是仿效霍骠骑为大汉镇守边关,结果阴差阳错之下他竟然成为了塞外蛮人的首领,那些本来应该成为他的敌人的勇士也为他付出了生命,而本来应该是他的兄弟的好汉们如今却持着一杆杆明晃晃的兵刃将矛头对准着他。

    吕布紧了紧手中的方天画戟,徐徐吐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双眼珠犹如铜铃一般瞪着城头。

    “城头上的汉子们听真了,本王乃是你等当年的将军九原吕奉先是也。如今王德玉逐正统于辽东,挟天子以令诸侯,惹得民怨沸腾人神共愤,天下群侯忿起英雄抗争,眼见就将覆灭。

    本王奉维新帝诏令特来招安你等,若是你等能够重归维新帝帐下,本王拼着维新帝的怒火也可保你等不死,甚至还能继续在军前建功。否则,一旦城门打开,本王定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吕布的声音犹如冬雷滚过城头,城头上有了片刻的安静。

    突然,一道声音划破夜空,从关内传来:“你吕奉先区区一介三姓家奴,竟然也敢妄称主公天地难容,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呢?就凭你,也想从本将军的关下过去?”

    城头上的士兵犹如碧海分波一样豁然从中间分开,一员大将昂然走到箭跺旁,在火光中露出他那刚毅不屈的面孔。

第659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五)

    城头上一句唾骂,许久不曾听见的三姓家奴再次在城上城下万余勇士的耳旁响起。

    吕布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双散发出肃杀气息的眼珠朝城头望去,恨不得立即将说话那人拉下城头千刀万剐,恰恰与那员大将来了一个视线和灵魂的碰撞。

    高顺!

    来人正是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高顺,也是应该还在城门口与公孙康激战的高顺!

    吕布的一颗心彻底的沉了下去,虽然他知道李儒的计策已经被高顺识破,也知道计策一旦败露公孙康就绝对不是高顺的对手,甚至还知道自己将希望寄予在公孙康的身上就像是要母猪上树一样的困难。

    但是,他依然想不通高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公孙康以及他麾下的那一千余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给剿灭的,就算是一千头猪也要杀上几个时辰吧?

    吕布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和不安,双目如电直射高顺:“高顺小儿,你将公孙康怎么啦?还不快速速将他放出来然后打开城门归顺本王,否则本王定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倒酒喝!”

    “吕奉先,你要本将军将公孙康交出来,莫不是你又拜了公孙康为父吧?吕奉先,你要羞死你家先人不成?昔日那董贼虽然没有建阳将军的忠义和风采,却也算得上是一方枭雄,倒也不曾辱没于你。

    而今日,你怎么连公孙康这样的货色也开始叫爹了,难道这两年你在草原上竟然没有见到过几个出色的英雄好汉吗,居然不分良莠纳头便拜,寡廉鲜耻到了这种地步?”

    高顺闻言面露讥讽,手中的宝剑在箭跺上猛地一斫,砂屑纷飞金戈回荡,声音随之一正,“吕奉先,本将军告诉你,那公孙康已成为了本将军的阶下之囚,你想让本将军将公孙康交还于你,你可曾问过本将军手中的剑!”

    唇如枪,舌如剑,高顺的一番言论直击吕布的痛脚,将吕布气得火冒三丈,若不是他身边那百十名亲卫死死的拦着他,估计他单枪匹马也敢杀上城头。

    然而,即便如此,高顺依旧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他吕布的机会。

    轻轻的拍了拍手,两员猛士搀扶着烂泥一般的公孙康出现在众人面前,高顺身子

    一侧让开箭跺口,将宝剑架在公孙康的脖子上微微一拉,一声长啸响彻夜空。

    “吕奉先,你要的公孙康本将军给你架出来了,你要死还是要活?”

    公孙康一听高顺那话,心中一个激灵,浑身上下一阵酥软,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而吕布却又是一阵跳脚,心里的恨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却无奈身边只有这百十名亲卫,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高顺嚣张的姿态。

    正在这时,身后一道号角冲天而起,近两万的并州豪雄和草原骑兵如滚滚的黄河水一样来到他的身旁。

    刘豹终于到了!

    那个他曾正眼也没有看过几眼而今却又寄予了满腔希望的刘豹终于领着大军赶到了!

    “兄弟们,都给本王杀,本王今晚要将高顺的人头拧下来当球踢!”吕布恶狠狠的看着高顺,也不等健儿们息上一口气,直接便剥夺了刘豹的指挥权,方天画戟向前一挥,人亦如闪电一样掠了出去。

    “蠢材!《孙子兵法·军争篇》中曾记道: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亏他吕奉先还在草原上打出一个顺义王的名头,居然连以逸待劳的战术都忘得一干二净,真特么的草木愚夫也!”

    高顺轻轻的拍了拍公孙康的脸蛋,嘴角上扬起一丝讥诮,手中的宝剑突然从公孙康的耳旁划过,一缕青丝骤然分离,缓缓的从箭跺口散开飘落城下:“儿郎们,主公已经厉兵秣马直奔辽东,陈留郡王不日就将成为主公的囊中之物。

    而今,这吕布狗贼竟然还敢奉伪诏以为天数,勾结草原异族入寇我汉室江山,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奉主公将令镇守边关,就是为了将这些贼子一网打尽。本将军知道你们都是热血儿郎,那本将军问你们,他们该不该杀?”

    “该杀!”

    “该杀!”

    “要杀得连特么都认不出来!”

    城头上的勇士们齐声怒骂,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挥动着手中的兵刃,仿佛要将天也戳破一般。

    “那好,既然诸位兄弟都说他们该杀,那本将军就随你们与这些猪狗大杀一场!”高顺朗声一笑,桀骜的表情出现在他那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听本将军

    号令!”

    “诺!”声音再次汇集在临渝关上空,直穿霄汉。

    高顺朝亲卫们点了点头,待二人将公孙康重新扶下城门,舌绽春雷一声怒喝:“杀敌!”

    高顺的部队本来就一直秉承着令行禁止的作风,又被高顺言语一激,早已忘了城头下这个人曾是他们仰慕的英雄,也忘记了冬夜的严寒,一个个挽起袖子就向箭跺口冲了过去。

    城头下吕布和刘豹刚刚指挥着骑兵们下马冲至关下,将一架架云梯搭在墙头上,便听见城头上一声令下,城头上箭跺口和射击孔内立时万箭齐发,一根根硕大的滚木从从城头上砸了下来,污水也如漫天的飞蝗一样纷纷撒撒。

    箭如密雨,木似冰雹,水若寒冰。

    最先冲过护城河的近两千余骑兵,呃,步兵瞬间就被利箭和滚木给射中、砸中,骨断筋折一片哀声。

    而那些躲过了利箭与滚木洗礼的兵士同样也高兴不起来,他们都是在草原上趴过雪窝的猎人,又岂会不知泼水成冰的道理?

    污水夹杂着鸡毛骨头以及剩菜剩饭倾泻而下,纷纷扬扬的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就像是大冬天里在臭水沟中洗了个澡一样,又臭又冷,一个个恨不得立即捂住自己的口鼻离开战场找一床棉被缩在其中。

    士可杀不可辱!

    特么的,驴日的高顺欺人太甚!

    “高顺狗贼,吃你爷爷一箭!”吕布眉眼一挑,方天画戟猛然在地上一插,一把摘下背上的龙舌弓张弓如满月,一声呵斥,一支利箭如闪电一般直窜城头。

    诸位书友,不是笔者夸口,这吕布的箭法虽然不如王黎那般百步穿杨一弓双箭,却也非并非得虚名。要知道在罗大忽悠的《三国演义》中,吕布就曾辕门射戟,以一箭的威力硬生生的平了纪灵和刘备的纷争。

    “吕奉先,本将军看你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见箭势来的疾,众人一阵心悸,而城头下的并州铁骑和草原骑兵更是大呼小叫仿佛打了胜仗一般,高顺只是淡淡一笑,一剑便向闪电刺了过去。

    剑出,箭落。

    城上城下鸦雀无声。

第660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六)

    利箭如闪电,宝剑叶如闪电。

    两道闪电于这黑夜里骤然相遇,便激起四溅的星光,高顺一声怒吼手起剑出,一剑正中利箭的锋芒,但听得一声铿锵的金石之音响起,利箭亦如断絮般坠下城头。

    刚才还吃惊于吕布箭术的两军将士顿时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高顺心中却是暗自一笑,他与吕布乃是多年的袍泽又怎会不知道吕布的箭术非同凡响呢?饶是他早已熟悉了吕布的套路,也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此次能够一剑此中锋簇,不过是占了距离的便宜罢了。

    正如前文中所讲的那般,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更何况这强弩之末面对的还是他高顺这样的大将?

    见长箭落于城下,高顺舒心的抿了抿嘴唇,几欲伸出双手给吕布大大的点一个赞,待听到城上城下数万勇士阒然无声,高顺的心情就更加的畅快了。

    吕布想利箭术给高顺以及守城士兵一个下马威,提升一下将士们的士气,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的箭术没有震慑住敌人,反而成了高顺的陪衬。

    何谓反客为主?

    这就是也!

    高顺微微一笑,脸上一副高深莫测不以为然的模样,坏水却接二连三的从他的心头冒了出来:趁他病要他命、落井下石、乘人之危以及痛打落水狗等想法一个接着一个。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马上动。高顺的笑容在嘴角上渐渐的拉长,大有拉到耳侧的趋势,手中的利剑再次一挥,高亢的歌声从他的喉咙中喷薄而出。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引狼入室兮风雨起,我欲守城兮干他娘!”

    “引狼入室兮风雨起,我欲守城兮干他娘!”

    “干他娘!”

    众将士一听高顺这粗俗的歌词,立时兴高采烈的跟着高顺应和起来,野兽般的号角在临渝关上时起彼伏。而吕布却气得面红脖子粗,握着方天画戟的大手青筋直冒,恨不得立即身插双翼飞到临渝关上,教一教高顺的教养。

    突然,高顺将手

    一收,城头上的士兵万马齐喑风平浪静,一道坚毅的呐喊夹杂在雄浑高亢的战鼓声中冲天而起:“孩儿们,火油伺候!”

    “轰!”

    箭跺口和射击孔内的士兵猛地将手中的弓箭往腰间一别,抬起一桶桶滚烫的火油就从孔中倒了下来。

    露华烟华湿苍藓,瀑布悬珠溅紫芝。暗红色的火油从城头上倾射而下,砸在临渝关那突出的石壁上猛地散开,琼浆飞进,紫玉粉碎,溅起的水花在关下形成大片大片的喷雾,仿佛清晨山坳里飘起来的轻烟薄云。

    山坳里的晨雾初云本来是极美的,可是关下的并州铁骑和匈奴骑兵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还在滚木和利箭里呻吟,还在污水中打滚。于城上那些站着说话腰不疼的旁观者而言,或者这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可是对于他们来说,片刻的逗留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老命。

    火油,这两个字于他们并不陌生。

    当年的并州老兵应该都还记得,王黎那厮最是擅长火攻。

    蒲坂津一役,他们付出了杨定的性命和魏续的胳膊;黑水池中,吕威璜郭援双双毙命;汉江水面,数艘艨艟战舰付之一炬;凤凰崖,刘磐数万大军落荒而逃;清风峡谷中的一把火,名震一时的河北霸主袁本初成为了王黎的手下败将;而后来的安陆烈火焚城,更是让孙坚放弃了到手的江夏不敢再踏入荆州一步。

    至于匈奴骑兵,他们同样也对火油望之生畏。每年秋末冬初草原饥荒时,他们在大汉边关打草谷,也会经历一场甚至好几场火油的洗礼。特别是在公孙瓒镇守幽州之时,他们几乎听到白马将军的称号便会望风而逃,这其中就少不了火油的助攻。

    听得高顺口中突然冒出“火油”两个字,不管是并州铁骑还是匈奴骑兵刹那间脸色便如白纸一样,一个个弃了甲、脱了帽、丢了刀剑就向身后飞奔,唯恐一不小心就成了满汉全席中的一道名菜--烤乳猪。

    然并卵,他们的反应终究还是快不过高顺的喝声。

    高顺的话音刚落,士兵们已经默默的将油桶抛在一旁,取过腰中的利箭在油桶里使劲的刮上

    一刮,就着几团油污在火把中点燃搭箭上弦,右手猛地一放,数千支飞蝗,哦不,数千支带着火光的飞蛾便落在了他们的身边。

    “砰!”

    星光点点,无数的火箭落在城下黑乎乎的油污上,瞬间便将那油污及其身旁的勇士点燃,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一声声惨叫凭空而出,无数的勇士背着火光冒着烈火在临渝关下亡命的奔跑,恰似天上的星空来到人间。

    适才大家还在对高顺腹诽大冬天的居然让他冷水澡,现在却再也没有任何人提及此事。毕竟,高顺还是比较面面俱到的,生怕他们给冻着了,竟然让将士们将临渝关积存不多的火油奉献出来,给他们来了一个火油浴。

    火焰像是一条条舞动着的长蛇,吐着桀骜的舌信暴虐而又残忍的将他们一个一个吞入大口之中,他们也彻底的沦为火蛇的口腹之物。

    听着越来越低的哀嚎声,闻着风中传来的肉香,吕布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开始思索这一趟智取临渝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刘豹同样也低头沉思着自己破釜沉舟选择背叛王黎投靠吕布是不是被吕布在草原上的威名吓昏了头。

    “王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忽然,身旁的将士一声怒喝,将二人从片刻的沉吟中惊醒。

    吕布和刘豹抬头一看,只见近千名士兵已经从城下的火海冲了出来。他们哀嚎着,颤栗着,顶着身上越来越大的火势直奔二人而来,大有将整个阵营点燃的趋势。

    吕布长叹一声,满脸的落寞,这些都是他的士兵兄弟,也是他的骨肉股肱。他不能狠下心肠就地射杀了他们,也无法灭掉他们身上的大火。

    除了走,他还有什么路可以选择呢?

    留下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面前,还是任由他们冲进自己的阵营,让剩下的兄弟都给他们陪葬?更何况,剩下的兄弟们早已失去了必胜的信心?

    “走吧!”

    吕布黯然神伤的抬起头再看了临渝关一眼,默默的朝亲卫使了一个眼色,双腿猛然一夹,赤兔马便像被火撩了屁股一样驮着吕布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661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七)

    吕布逃了!

    刘豹逃了!

    虽然他们麾下还有两万余人,虽然他们与惶惶不安的丧家之犬尚有些分别,但是他们二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前方的黑暗。

    他们心中有愧,脸上无光,根本就无法面对临渝关下那些还处在水深火热的将士,所以他们只好像鸵鸟一般将头藏在沙堆里落荒而逃,或者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就是他们的写照。

    临来前,作为如今草原上的第一智者李儒曾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们:只要吕布和刘豹能够放下身段伪装成于夫罗的败军,高顺小儿就一定会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

    然而,理想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现实却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妓·女,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们一巴掌,让他们不敢再小觑天下人。

    说出去真的羞杀人,昔日的天下第一猛士吕奉先亲率擒虎杀狼的控弦之士偷袭一座小小的城关,不但没有功成名遂,反而被高顺打得落花流水,整整两万余人经过一番“血战”,丢下一停的尸首却连守城将士的一根寒毛都没有拔下来。

    他们不走又待如何?

    雪已经停了一日,但是膝盖厚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万里江山以及夜色都还笼罩在灰茫茫的世界之中。

    远处的红松和云杉宛如一个个冷艳的少女,伫立在寒夜中,美得令人窒息。寂寥的原野上,清绝的树巅上悬挂着一条条冰清玉洁白玉一般的冰棱,仿佛是从脚下这块冰冻大地上剪下来的白纱点缀在夜空。

    景色如此之美,吕布却仗着赤兔马的速度纵马直奔,片刻也不敢也不愿停留。

    “顺义王,莫急,等等我!”刘豹伸出他那只满是青筋和疮疤的大手遥遥的向吕布的背影摇晃。

    吕布却恨不得啐他一口,又不是你娘叫你回家吃饭,至于要叫那么大声吗?难不成你还要昭告天下?

    话虽如此,赤兔马的速度却终究慢了下来。他又不是担心身后有追兵,只不过是经历了一场败仗,脸上没有几分光彩羞见旗下袍泽罢了。

    吕布将马缰微微一勒,缓缓的停在刘豹身旁:“刘将军,你着急忙慌的追赶本王,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自己着急

    忙慌的追赶吕布?

    这特么的的都哪跟哪啊?城下吃败仗的难道是自己不成?

    刘豹闻言一滞,心中腹诽不已,脸上却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匆匆的涌出一堆灿烂的笑容:“顺义王,属下是这么思量的,自古道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临渝关前高顺有了准备,我等何不直接挥兵昌黎?”

    “挥兵昌黎?”吕布一怔。

    “正是如此!”刘豹急忙将身子一正,朝吕布抱了抱拳应道,“《孙子兵法》曰:出奇制胜。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顺义王,你试想一下,既然高顺知道我等兵降临渝关,那么王黎那厮同样也以为我等还在临渝关下。若是我等此时突然改道昌黎兵临城下,任他王黎狡诈似狐,也只能喝我等的洗脚水。

    更何况,弥加、厥机以及素利他们已经先行一步去了昌黎,如果我二人与他们合兵一处,末将相信以顺义王的武勇和六万铁骑的雄姿,那王黎狗贼和昌黎郡还不是手到擒来?”

    吕布微微颔了颔首,觉着刘豹的主意看上去倒也不错,若是能够一战擒获王黎,想起来也是挺美的,说不定睡觉时梦中都能够笑醒。

    不过,想到这里吕布的脸上却有了些许的不堪,他若是率领这些残兵剩勇前往昌黎,岂不是将自己在临渝关下的“壮举”告知世人,让弥加和厥机等人看了笑话?

    刘豹仿佛能够猜透吕布的心思一般,不等吕布拒绝,便接着说道:“高顺雄踞临渝关,我等虽然进不去,可他也出不来,此处的战况究竟如何,只要我等不说,昌黎城下的众人又如何得知?

    而且,临渝关一战至始至终都只是公孙康一人指挥,我等并未参与,这天下人又以何说口?若要真论起来,我们也不过只是一个救援不力罢了,哪里还能够将这一仗的罪名安到我们的头上?”

    “可是诸位兄弟皆已乏力,旗下军心不振,明眼人一看就能揣摩出几分玄机来,我等又当如何?”吕布接着问道。

    刘豹拍了拍胸脯,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孩儿们从下午狂奔数百里来到临渝关下,本就人困马乏,一时之间难免有些疲态,只要让兄弟们再次修整一夜,等明日杀到昌黎城下之时,又有谁能够看得

    出来呢?”

    刘豹果然不愧是于夫罗之后的匈奴单于,一张嘴硬是将一根稻草给说成了金条,明明是他吕布指挥不当才导致公孙康全军覆灭,结果到了他的口中,他们只是救援不力而已。

    “好,就依将军所言。传令众军安营扎寨好生修整一夜,明日直奔昌黎,活捉王黎!”

    吕布听得心花怒放,朝亲卫点了点头,将方天画戟一抛,也不管亲卫是否能够接住,跳下战马就朝一旁茕茕孑立的公孙恭走了过去。

    他还有理想和人生想找公孙恭谈一谈。

    ……

    吕布和刘豹还没有见到弥加、厥机和素利三人就将锅甩到公孙康的头上,可惜弥加他们此刻却根本就无暇他顾,他们同样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时间向后拨转几个时辰。

    天才刚过正午,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林中的缝隙落在云杉的枝叶上,斑斑点点,格外的暖和。

    “两位兄弟,顺义王已经领着孩儿们去抢临渝关了,以他和高顺的兵力以及武艺来看,只怕还不等明日天亮,这临渝关就改了他的姓。”

    弥加骑在马背上舒服的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从腰间拔出一把亮晃晃的弯刀问道,“我们是不是也抓紧一点时间,免得被顺义王拔了头筹?”

    “切,区区一个昌黎郡值得你弥加如此心焦吗?”厥机撇了撇嘴,脸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素利闻言摇了摇头:“不,厥机兄弟,我倒觉得弥加之言甚是有理。虽然昌黎不足为惧,王黎也不足为惧,但是我等还是要抢在顺义王的前面拿下昌黎方好。

    毕竟,我们和顺义王现在还只是合作的关系,并非他顺义王的部下。若是我等侥幸得了头功,到时候,这战利品岂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弥加点了点头,他们虽然表面上奉吕布为主实则是想拖吕布下水,心里可半点也没有想过要沦为吕布的附庸,否则素利此刻又怎么可能提及他们与吕布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呢?

    “兄弟们,全力以赴杀向昌黎,本将军今日要在昌黎城中为诸位庆功!”厥机闻言一震,一根丈长的鎏金镗向天一指,双腿猛地一夹,战马便如利箭一般飞射出去。

第662章笑杀蛮兵八百里,战锋犹酣(八)

    一将动,千军动。

    三万余铁骑恍如一条长长的铁甲战车大阵甩开胳膊就向昌黎的方向飞奔,战鼓和号角也在阵营中激荡而起,仿佛夏日里连绵不息的雷霆,数杆苍劲的黑狼旗挑到半空,随着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从碣石山腰飘到山脚之下。

    “咚!”

    大军刚刚行至山下,还未走到路口,便听得一声炮响,五千余士兵从山坳口转了出来。

    为首一员大将相貌堂堂猿背狼腰,一杆九尺残的透甲枪拖在地上刮得嗤嗤直响,身后千余大戟士鞍鞯整齐,雄浑舒阔,各持两柄大戟垂在马背,寒光烁烁铁甲森然,见之便令人望而却步。

    “来将通名,本将镗下不死无名之鬼!”众将士身形一滞,厥机却挥舞着鎏金镗纵马奔到阵前,怪眼一翻,怒视着众人,看那样子根本就不将来者放在眼中。

    “哈哈,本将军跟随主公南征北战戎马倥偬,死在本将军枪下的将领没就算有百十人也有三五十之巨,本将军见过狂的却没有见过你这样丧心病狂的!”

    来将仰天一声长啸,透甲枪一提,指着厥机冷笑不止,“本将军乃是卫将军帐下张郃张儁乂是也。姓厥的老儿,枉你身为草原异族豪强,居然连你家张爷爷也不认识,还有什么面目本将军面前满嘴喷粪!”

    厥机勃然大怒,他是叫厥机不假,可谁说厥机就姓厥啊?难道那于夫罗便只能姓于,而檀石槐就是姓檀的不成?这张郃狗贼好生无礼,骂了本将军不说,竟然还敢改了本将军的姓!

    “兄弟们,且随本将军杀过去,本将军今日将张郃这狗贼碎尸万段!”

    厥机一声怪叫,手中的鎏金镗上下翻飞,好似一尊临凡的杀神一样径直向张郃冲来,而他身后的草原勇士则将马缰一勒纵马从他的两侧划了过去,手中的弯刀如暴雨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出。

    两者之间直线最短,弯刀行的是曲线,厥机走的是直线,但最先来到张郃等人身前的却是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弯刀。

    “举盾还击!”

    好像早已知道厥机的招数一样,眼见弯刀就已来到身边,张郃一声高喝,胳膊一抬指尖一动,透甲枪便凌空而起在空中骤然展现出百十朵梨花,将张郃的前方遮了一个密不透风。

    张郃麾下的大戟士和骑兵们同样也跟着在马背上一掏,掏出一块块数尺见方的圆盾举过头顶,整个方阵立时之间就变成了一座行动的龟壳大阵。

    弯刀的速度固然惊人,路线也不可预测,但张郃亲手打造出来的防守阵型又岂是那么容易破掉的?

    弯刀猛烈的撞击在层层叠叠的乌龟背上,溅射起无数的火花和铿锵的金戈之声,在龟壳上划过一道道深深的印记黯然落地,张郃大军的防守之门依旧紧紧的闭合着。

    只有百十名倒霉的士兵被透过缝隙骤然而至的弯刀伤了战马、割破了喉咙、刺伤了前胸,划断了胳膊流下殷红的鲜血。

    不过,厥机的眼神却微微一变。

    他们期望中的敌军溃败并未出现,他们期望中的弯刀回旋也没有发生。

    勇士依旧是勇士,弯刀也依旧是弯刀,但是勇士们手中的弯刀在张郃大军盾牌的撞击之下已经改变了回旋的路径,仿若数千只扑火的飞蛾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落在了“烈火”的脚下。

    就在这时,刚才还层层叠叠仿佛层峦叠嶂的龟背猛然一变,五百枚圆盾在大戟士们手中一番,重新回归马背露出将士们手中的那柄熠熠生寒的大戟来。

    “呼呼呼!”

    大戟如林,平地生风,千余支大戟散发着寒光夹杂在寒风里横七竖八的向前方的敌人罩了过去。

    弯刀已然落地,大戟却还在腾飞。厥机的部队才向张郃展示了他们对于弯刀的熟练,张郃反过来就教了厥机一招,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论对战场的掌控和临机决断,厥机哪里是张郃的对手,看着大戟在视线中越来越大,厥机根本就做不到随机应变,只好凭借勇士们赖以傍身的马术自由发挥,或将身子藏在马腹之下,或纵马躲开大戟的锋芒,或干脆提马回奔希望能够快速的离开大戟杀上的范围。

    烟冥露重霜风号,声悲色惨侵征袍。面对着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的铁戟,终究还是有三五百名草原儿郎躲不开命运的捉弄,一个个惨叫着栽倒在道路两侧,然后被惊慌失措的战马踩在脚下。

    趁他病,要他命!

    “兄弟们,杀!”

    张郃一声怒啸,透甲枪一停截住一柄尚在半空的弯刀就地猛地一甩,弯刀破空而出,在空中激荡起猎猎寒风。除了百十名执掌旗鼓的后军依然还坚守在原地外,张郃身后的大戟士和骑兵们全都跟随着那柄弯刀冲了上去。

    一时间马蹄乱飞,星光四溅,一声声凄啸划破长空。

    “张郃小儿,休得伤害吾弟,你莫不是忘记了我兄弟二人还在这里吧?”张郃的透

    甲枪刚刚从一名草原勇士的身上抽出,正欲朝厥机刺去,便听得两道声音同时在耳边炸响,两员大将挥舞着弯刀和铁骨碌来到他的身前。

    弥加和素利?

    张郃心中暗喜,脸上却是慌了一匹的神色,匆匆与三人合斗了几个回合,一枪荡开三人的联防,甩下一句狠话掉头就向来时路狂奔而去。“是你们两名狗贼,有种你们就随本将军前往,看本将如何在前方截杀你等!”

    那翻脸和逃命的速度之快,犹如决堤的黄河之水一般,连手下将士的性命也顾不上了。

    主将已逃,麾下的将士又怎肯惜命?

    一阵钲鼓声在后军营中响起,所有的大戟士和骑兵也放弃了眼前的敌人拨转马头踏上了张郃溃逃的脚印。

    ……

    特么的,逃得比兔子都快!

    厥机一鎏金镗砸飞一名落单的大戟士,朝张郃远去的背影愤恨的吐了一口血水,甩了甩稍稍有些酥软的胳膊,马缰一提,双腿一跨,便打算向张郃追上去。

    “厥机兄弟稍等!”弥加却一把拉住他的缰绳,将他的战马死死的按住,“前方敌情未名,你就打算这样冲杀上去,难道你忘记了张郃临行前说的那番话?”

    厥机再次吐了一口唾沫,眉头一挑,鄙夷的看着弥加:“我呸!姓弥的,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狠话谁不会说啊?你居然会相信一个败军之将?你特么的还是不是我草原的勇士?”

    正如厥机不姓厥一样,弥加当然也不姓弥。

    很显然,这是厥机这厮刚从张郃处学到的技能。弥加哭笑不得,知道厥机就是一副暴脾气,说不好听的话就是莽夫一个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的建议,只好将眼睛上下的眨动,使劲的觑着素利。

    “弥加兄弟素来小心,几番思虑未尝不好”素利微微颔了颔首说了一句,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弥加兄弟也谨慎的有点过头了,你见过哪家将军会在阵前告诉对手我前方有埋伏?这不是泄露军情吗?”

    厥机狠狠的点了点头,眼睛一横,向弥加挑衅了一眼,回过头来朝帐下的勇士喝道:“儿郎们,带把子的都随老子杀到昌黎去,提了张郃的头颅回来下酒!”

    靠,这厮又在影射他了!

    弥加微微一愣,厥机和素利已经如火一般领着两万余铁骑冲下了山坳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口中的那句“兵者,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的话硬是来不及说出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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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