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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赌局

    唐周拈了一枚牌九和色子问道:“牌九还是色子?”

    王黎眼神中一片漠然:“牌九太复杂,就色子吧!”

    “恩,那也不错。”唐周缓缓捡起三枚色子丢入眼前那黑色的色筒里,顺势倒扣在桌面上,“王将军要大还是小?”

    王黎也将另外三枚色子放到身前的色筒:“色子的大小另有什么说法吗?”

    唐周看着王黎,双手压在色筒上,目光炯炯有神:“就身前的色筒各自摇上一把,最后按色筒中三枚色子面向上的点数之和进行比较。比大乃是点数大的胜,比小则是点数小的赢!”

    王黎讥诮一声:“那如果点数相同呢?难道你要我陪你在这里赌到天亮?”

    “点数相同自然是庄家赢,这是天下赌场通理,王将军莫非不知道?”唐周脸上同样有了讥诮之意。

    王黎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谁是庄家?”

    唐周单臂指了指自己,笑道:“当然是贫僧了!王将军当年凭借一本账册翻出万剑杀人案,又依据红枫渡的一点点线索一举掀翻太平道魏郡根基,乃天下少有的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谁是庄家吧?”

    主公这问题这么小白?

    甘宁顿时大急,双手一搓急忙凑在王黎耳边:“主公,当年甘某和兄弟们曾多次出入赌场,打遍荆州无敌手,也算得上是赌中豪杰了,要不让甘某替主公赌上一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兴霸,王某虽然没有见识过赌局,但凡是也总得有个第一次吧!”王黎却是摇了摇头,淡然的看着唐周,“不过,王某没有大师那种看淡数万人生死的大胸襟,至今也只是我大汉朝一个小小男儿。

    大胸襟自然有大气象,小格局却有小的情调。大师,主随客便,今日我们就比一比小吧!”

    见王黎言语之间依旧映射当年之事,唐周心中一突,伸手抄起色筒就欲摇掷,却见王黎在腰间一按,中兴剑挡在了身前:“王某可以陪你赌上一把,但是,今日王某却要加上一个赌注?”

    “什么赌注?”唐周心中一凝。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王黎徐徐吐了口气,“大师的记忆里看来确实是不太好了,当年王某乃是魏郡贼曹掾,大师在魏郡犯下重案,难道这事不应该暂时给王某一个交代?”

    “如何交代?”

    “你若输了,还得赔上一只大拇指!”

    “王将军已经忘记了贫僧刚才说过的话吗?”

    “正是因为王某还记得刚才大师的话,所以才只要了你一只大拇指,否则王某今日就要你的命!”

    “王将军信心十足,看来今日是想吃定我了?”唐周右手将色筒高高举过头顶,阴恻恻一笑,“就不知道王将军的赌技是否也和你的口舌、剑术那般厉害!”

    言毕,唐周单手握住色筒在头顶飞速的晃动,色筒仿佛赋予了生命般,或上或下忽左忽右,色筒里也传来色子击打在边缘和来回滚动的声音,轻弹起一段美妙的音符。

    忽如银屏乍破,珠玉飞溅;忽如幽泉叮当,碧潭摇曳。

    完蛋了,看着唐周那熟练的手技,甘宁一声暗叹,这唐周不会摇出来三个一吧?若真是这样,特么的还让主公如何去赌!

    唐周听着色子缓缓停下的声音,眼角带起一丝自信的笑容,慢慢的将色筒放在桌子边缘,轻轻的揭开色筒,只见三个色子好像搭楼一样一个压着一个垒在一起,最上面的色子只有

    一个红色的点。

    一点!

    唐周用三枚色子只摇出来一个一点!

    “王将军,你好像输了!”唐周舒了口气,额头上紧皱的眉宇也渐渐舒展开来。

    王黎淡然一笑:“我还没有开始摇,大师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输了?难道你是佛祖转世?”

    唐周一怔,甘宁也紧紧的低下头去,生怕唐周连他一起鄙视,就算是他亲自下场也最多只能摇出三个一来,又岂能如唐周这般炉火纯青,将三个色子叠在一起?

    而且就算三个色子摇出一个一点来,那又如何?还不是庄家赢!

    “你一把最少可以摇出来一点,王某确实佩服。但你又怎么知道王某就不能摇出来比你小的点数呢?”

    呃?还能比一少?开什么玩笑!

    唐周和甘宁同时一懵,王黎右手却已在桌上轻轻一拍,看着色筒从桌上跳将起来,立即一把抄住,右手飞快的旋转、抖动。

    但见:

    那色筒好似精灵一般,在王黎的手中欢呼雀跃,或如蝴蝶翩翩起舞,或如蜻蜓款款而飞,忽儿在手中一跳陡然飞上头顶,忽儿于眼前一滞猛地落下虚空。

    仿佛裴将军马上飞剑,恰如赵飞燕掌中舞蹈。

    原来摇色子还能摇出这样的境界!这是开了挂吗?

    甘宁只看的酣畅淋漓,唐周的一颗心却提了上来。忽然,王黎手中一顿,色筒笔直的落下来直接倒扣在案桌上,随手将其掀开,只见色筒中的三枚色子早已不见,案桌上仅剩下一堆齑粉而已。

    “你输了!”

    王黎淡淡的看着唐周,左手在案桌上一拍,一道光华已从右手中升起,好像一轮明月骤然照在房间之中。唐周还来不及闪避,一声惨叫,右手大拇指已经与其分了家,掉在案桌上,鲜血汩汩。

    唐周脸上淡然的神色已然不见,眸子里闪露出噬人的凶光。

    甘宁却是又惊又喜,他早已闻王黎之名,甚至已曾和王黎打了一架,但是这些天来他所接触的王黎却总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脸上也总是挂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云淡风轻,都让他差点忘记了这位也是纵横沙场叱咤风云的主。

    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的主公就仿佛又成了那个天下威名的前将军,就如同他手中的那把中兴剑一般。未出鞘时,静若兰花翩翩君子。一旦出鞘,杀伐果决雷厉风行。

    “前方带路吧,我已经胜了!”

    王黎漠然的朝唐周扫了一眼,手一挥长剑归鞘,又恢复了甘宁心目中那道云淡风轻的神态。

    唐周闷哼一声,捡起案桌上的大拇指率先走了出去。

    二人随在唐周身后,踏上一层层台阶,很快就来到二楼深处的一间阁楼前,那阁楼倒是装饰的古朴生香,门口还吊着两个大灯笼,看上去并不想是赌坊,反倒更如谁家大小姐的闺房一样。

    唐周停下脚步,拦在二人身前:“此阁楼乃是坊主闺房,只能王将军一个人进去!”

    “龟儿子滴装神弄鬼,惹火了老子,直接将你这银钩赌坊给你拆了!”甘宁喝骂了一声,手按在腰间怒目直视着唐周。

    王黎眼神中却闪过一道精芒,伸手拍了拍甘宁:“没事,我一人进去便是!”

    “吱咯”一声,阁楼大门已然推开,王黎整了整衣冠,大步迈了进去。

    阁楼里熊熊燃烧着数支高烛,趁着火烛的微光,王黎向房间里打量了一番。

    房间并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约有五六十个平方,里面除了一间床、梳妆台以及两条小枰外别无他物,倒是显得即为空阔。床上铺着一张红色的被褥,凌乱无章半掀半盖,被窝里还散发着淡淡的体香。

    而梳妆台前的小枰上却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紫色长袍,身上披着一件米白色的狐裘大氅,大氅略略斜倾,露出一寸白藕般的肌肤。

    虽然已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那女人依旧背对着王黎,头也不回,拾起梳妆台上的一张红纸,在嘴唇上抿了抿,接着又将一支白色玉簪斜斜的插在浮云般的发髻上,轻轻的打了个哈欠,神情慵懒至极。

    密闭的空间里,红色的高烛,凌乱的被褥,慵懒的女人,以及充满诱惑的哈欠和那稍稍显露出来的白玉般的肌肤,让这五六十个平方的阁楼顿时春潮涌动,充满了暧昧之意。

    孔子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可惜,王黎书读得不少,却多为数理化之类的内容,孔子的子曰也只记得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王黎也不停顿,大摇大摆的走到梳妆台前,讥笑看着镜中的那张脸,脸上挂起一丝淡淡的嘲讽:“我现在是应该叫你唐芊芊唐姑娘呢?还是崔姑娘,坊主以及殿下?”

    “数月不见,王将军的这张嘴果然越发的厉害了!”坊主微微一笑转过身来,赫然正是与王黎几度合作的一吹断人肠崔十娘!

    崔十娘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起身朝另一方小枰指了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今日在这下邳能与王将军一唔实在令崔某感慨良多。王将军,请坐!”

    “崔姑娘,你当知我舍下大军前来下邳,不是来看你的,也绝对不是来听你一番感慨的!”王黎泰然的坐在小枰上,抬起头来看着崔十娘,目光灼灼。

    哦?

    崔十娘抬起头来,迎向王黎的目光,檀舌微微一伸舔了舔嘴角,丹唇轻启:“怜香惜玉乃是男儿本色,王将军不辞辛劳千里而来,却不是为我这个故人,王将军就不怕我伤心吗?”

    王黎看着崔十娘的表演,冷笑一声:“崔姑娘,王某虽非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愿意与一个心怀鬼胎之人滚一滚床单。崔姑娘,你的那套假情假意还是收起来吧。

    崔姑娘,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王某千里迢迢赶至此处,不是来和你做戏的。王某是来寻至儿的,只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让王某在这银钩赌坊撞出一条大鱼来。崔姑娘,识相的就把至儿交出来吧!”

    “你?”崔十娘一时为之气急,不怒反笑道,“若是崔某不交呢?”

    “势不两立,鱼死网破!”

    崔十娘听着王黎霸气的宣言一怔:“你知道至儿是我小师妹?”

    “知道!所以王某才没有和你一照面便兵戎相见!”王黎点了点头,言语间依旧咄咄逼人。

    崔十娘陷入沉默之中,良久后,才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精明,正色的看着王黎:“王将军,你和唐周赌了一局才来到这里的,你也知道小师妹肩上身负重担,如果你还是执意要接回小师妹的话,那么,就只有一条道可供王将军选择了!”

    “什么道?”

    “崔某和王将军再赌上一局!”

第227章 天龙八部,崔十娘真正的身份

    “赌什么?又是牌九和色子?堂堂的千机堂当代掌门,就只会这两样东西吗?”

    “不,不是牌九和色子,我要和你赌天下!”

    “天下?和我赌天下?”王黎嗤笑一声,讥讽的看着崔十娘,“天下乃我大汉子民之天下,并非你我之天下,你一个胡女凭什么拿我大汉的天下和本将军赌?”

    崔十娘叹了一口气:“王将军,我知道太平道一事你对唐周包括我在内有些误会…”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数万人的生死在你等眼中不过是争天下的筹码罢了,你觉得这是误会吗?”不等崔十娘说完,王黎已经打断了她的话题。

    崔十娘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转到床帘后,取出一副酒具和一具红泥小炉摆在二人身前,斟了一壶酒架在小炉上,又朝王黎作了一个揖:“王将军,此事涉及到我和小师妹的出身,说来话长,你能否容忍一会,先静心听崔某把话讲完。

    若是你听完之后,依然不愿意与崔某合作,或者说赌上一赌,崔某绝不勉强。就算是要杀要剐,只要划下道来,崔某同样奉陪便是!”

    崔十娘以及至儿的身世,王黎早已从灵儿和夏妪口中知道了些许。但如今当事人要重述一遍,王黎自然欢迎,或许其中很多疑团,比如殿下,比如唐周等等或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王黎手捧酒杯,目光如炬:“希望你不要骗我!”

    “王将军尽管放心,待人以诚,人以诚待之的道理崔某十数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知道便好!”

    崔十娘接过王黎手中的酒杯,从酒壶里斟了一提酒顺着杯壁缓缓倒入酒杯中,递给王黎,“此酒乃是我西域名酒,名唤美人醉,入喉甘冽淡香,绵绵余味,就如那美人一般需要将军细细品尝。”

    “滋味深长,果然是好酒啊!可惜,酒可以慢慢品尝,但是如果没有崔姑娘的故事佐酒,这酒的醇香恐怕也要少了几番滋味哪!”王黎晃了晃酒杯,看着就面上浮起的绿色酒花轻轻抿了一口。

    崔十娘白了王黎一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向王黎问道:“王将军可曾听说过竺扶风?”

    “千机堂当年的创始人竺扶风,当年能够易容潜藏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又取了‘一剑凌云’首级的人,是何等风骚,又是何等的让人心驰神往,我又怎么没有听说过呢?”王黎点了点头,看着崔十娘,“倒是我听说他就是令祖上?”

    崔十娘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我不是。当年我与小师妹走散后,我踏遍青山黄沙,寻了她数年都杳无音讯。直到上次在冀州意外的碰见了至儿,才发现原来她就是我的小师妹。

    为了掩藏小师妹的行踪,所以我并没有和昌儿、灵儿他们实话实说。其实,小师妹才是先祖师的真正后裔,她是我师尊竺天南的幼女,原名竺忆秋。

    当年,我佛教先行针对于教义发生争端,谁也不能说服谁,于是大乘教从小乘教中剥离出来,成为了今天的‘解脱道’和‘菩提道’,而我大乘教部分教众便选择了传教东土。

    当年的先祖师竺扶风,便是其中一位。而我的先祖,只是当年随同先祖师一同南下的一名随行而已。”

    原来这竺扶风竟然是大乘教的传教先驱!

    王黎心中暗忖了一下却并不插话,听崔十娘继续说道:“小乘佛教主张通过自我修行来脱离轮回,目的相对简单,追求个人解脱。而大乘教则认为,所谓修行不应该是仅仅修自己的行,解自己的脱,更是要菩提证道,

    帮助天下人都获得解脱。

    做个比喻的话,小乘教就好比江上的一条小舟,舟上只能乘坐几个人,一旦多了要么翻船要么到不了彼岸。而且小乘教的彼岸也只有一个码头可以停靠,那就是佛主‘释迦牟尼佛’。

    但我大乘教则是一艘大型的战船,船上可载成千上万的信徒,而彼岸除了码头林立外,还有很多的渡口,‘佛部’和‘菩萨部’就是我们的码头和渡口。所有人只要努力,都可以到达彼岸!”

    王黎斟了一杯酒递给崔十娘,崔十娘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当初摄摩腾和竺法兰远赴东土传经,却以小乘佛法为主。而我先祖及先祖师出生天部,一生慈悲为怀,以弘扬大乘教为己任。所以他们才选择定居于豫州,打算以‘菩提道’在百姓黎庶中弘扬佛法。”

    “天部?”王黎诧异的看着崔十娘。

    崔十娘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佛教中,信教弟子繁多,数如恒河沙。因此又分为:佛部、菩萨部、神明部、天部、眷属部和罗汉部六大部。而天部则有八部众,其中以我天部和龙部为首,合称天龙八部!”

    天龙八部?

    王黎霍然一惊差点站了起来,这不是金庸大大的小说吗?难道这里面也有乔峰、段誉、虚竹和王语嫣?

    “你知道天龙八部?”崔十娘诧异的看了王黎一眼,见其摇摇头讪讪的坐下,接着说道,“天龙八部乃是我佛教的护法神祗,分别包含: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和摩侯罗伽。

    而天部众则有二十诸天,大梵天、帝释天和大自在天都在其间。这诸天中又有四大天王,分别是: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西方广目天王留博叉以及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

    听到这,王黎忽得一惊,蓦地想起当日赵野在唐记中发现的那尊毗沙门天王像以及金鹏等人口中的‘殿下’,迟疑的看着崔十娘:“你是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

    “你怎么知道?”崔十娘同样一惊,旋即指着王黎道,“看来王将军亦曾去过我唐记哪?”

    见王黎脸上一个大写的“尴尬”,崔十娘掩嘴而笑:“崔某正是当代毗沙门,而小师妹则是当代帝释天。当年我毗沙门先祖以及众天部随那一代的帝释天竺扶风入关,如今残存下来的天部后裔也只剩下我和小师妹了。”

    “那唐周和彦达缚呢?”

    “唐周原名罗,乃是我教阿修罗王,身形丑陋,易怒好斗,性情偏执,杀心甚重,主我教中的厮杀。而彦达缚则为乾达婆,平素不喜酒肉,只寻香气花朵作为滋养,因而身有异香,是我教中的天乐神。他们的先祖也正是当年随帝释天入关的教中前辈。”

    王黎点了点头,对崔十娘和至儿的身世终于稍稍有些了解,但是心中依旧还压了一块大石。

    唐周,恩?罗此人与太平道渊源颇深,当初为了太平道招揽信徒,更是以一己之力投毒数万甚至十数万灾民,如果此事乃是崔十娘所指使,那么眼前这人岂不正是面如桃花,心如蛇蝎?

    崔十娘仿佛已经知道王黎所想,给王黎斟了一杯酒,回忆道:“十三年前,我师尊竺天南被王断所杀,除了小师妹之外满门皆灭。当时我陪着小师妹在树林游玩,彦达缚等人于外传道,而罗还在跟着华佗学习医术,因而我等俱是逃过此劫。

    师尊身亡后,我找到了彦达缚和罗,并向当地衙们报了案。但是很可惜,此时的大汉王朝已经没落,地方上的官员和衙们小吏大多数已经成为了天下的蛀虫。

    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当时我们遵循师尊的教诲,一心向佛,慈悲为怀,哪里来得钱财予那些衙们的滑吏和狗官?再加上我当时年纪尚幼,官员们更不可能因握一个十岁小孩之言而大动干戈。”

    “后来呢?”

    崔十娘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略略缓解了一下情绪,苦涩一笑:“哪里有什么后来?第二日天黑的时候,衙门里一名捕役在贼曹掾的授意下终于接了我们的状纸。

    我们大为振奋,以为报仇之日指日可待。可惜,又等了三五天,我们依旧没有等到我千机堂立案,反而等到了那个捕役和他身后的贼曹掾身亡的消息。

    于是,罗便夜潜那捕役和贼曹掾家中翻阅其手中的线索,才发现原来我们的仇人姓王名断。而此案之所以在豫州能够压下来,还令打算帮助我们的贼曹掾身亡的原因,则是因为另一个人!”

    “谁?”

    “昆仑!”

    “昆仑又是谁?”

    崔十娘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惘:“罗和彦达缚等人查了约莫一个多月,都没有查到此人是谁,甚至就是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唯一知道的便是,此人乃是朝中重要的官员,而且与太平道牵扯极深!”

    “所以,罗才更名唐客加入了太平道,就是为了找出昆仑?”

    “正是如此!不过唐客之名,他在学习医术的时候已曾用过。”

    王黎眉角一挑:“崔姑娘,你说的这些本将军也感同身受,但本将军不明白的是既然你等身具佛法,那他为何却要下毒灾民?难道这就是他所传承的佛法?”

    崔十娘苦涩的看着王黎,摇了摇头:“当初师尊亡故后,小师妹又走丢,天部仅余下我一人,我等为报师仇便脱离了佛教,创立了以报师门血仇为宗旨的毗门教。

    因而彦达缚远赴关外寻求援助,我留在京中打听朝中官员,罗则成为了太平道中的重要骨干。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罗的性情偏执如斯,杀心也如此之重,竟然连整个大汉朝和太平道一起恨上了!”

    原来如此!

    王黎心中一顿,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顿时豁然开朗。

    比如红枫渡奇案之时,那些兵器的转运明明可以暗度陈仓,唐周为何要留下那么多的破绽?比如唐周为什么要背叛太平道,然后假死重新潜回中原?

    “哼,仅仅一句偏执如斯,杀心甚重,难道就能弥补罗当年在中原造下的无数杀戮吗?”王黎冷哼一声,崔十娘却已经将酒杯举起,遥遥敬道:“所以,崔某想与将军做个赌局,将军可愿意!”

    “什么赌局?”

    “异日将军若能够君临天下,崔某希望将军能够帮我找出当年的仇人,崔某不但亲自将小师妹交于将军之手,而且崔某、罗以及彦达缚也愿听凭将军处置!”

    “若是王某异日没有取得天下呢?”

    “无妨,只要将军有心,崔某依旧会按照今日赌局行事!”

    “还有,当日红枫渡青壮年中毒以及雒阳天牢唐周金蝉脱壳一事,何解?”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我同盟后,崔某定当悉数相告!”

    “好!既然此赌局稳赚不赔,王某接下便是!”王黎一声大喝,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第228章 佛面夜叉

    既然崔十娘与唐周下毒一事无关,王黎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对饮了一杯,微笑的看着崔十娘:“崔姑娘,你现在是否可以说一说呢?”

    “说什么?”崔十娘似笑非笑的瞥了王黎一眼。

    王黎闻言一滞,差点没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当然是当年致红枫渡青壮年精神恍惚和唐周借死潜逃一事,我们才刚刚结盟,崔姑娘总不会马上就想翻脸不认人了吧?”

    说实在的,当年红枫渡的青壮年如今早已恢复正常,而唐周也不知被谁断了一臂,自己刚才也同样要了他一根大拇指。但王黎心中依旧心心念念,耿耿于怀,这几根刺扎了这么些年,不搞清楚又怎么能够舒畅呢!

    崔十娘斟了一杯酒递给王黎:“王将军,可还记得我崔十娘的江湖绰号?”

    “一吹伤人心,二吹断人肠,再吹夺人命,吹吹?”

    “正是!”崔十娘抬起头来,笑了笑,“其实不管是我崔十娘的笛声,还是红枫渡唐周所下的药,以及当年雒阳天牢中的那壶酒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所用的方式都同出一源!”

    恩?

    笛声、药和酒同出一源?这风马牛不相及之事如何同出一源!

    王黎百思不得其解,眉头已渐渐的凝成了一个川字。

    崔十娘却似看笑话一般,悠悠的叹了口气:“早就听说并州王氏家学渊源,王将军也是博学多识,涉猎甚广,甚至连我佛家和道教的经书也略通一二。但,想必王将军还不知道我佛教中的有一种可以短时间内控制人心神的神通吧?”

    “控制人心神的神通?什么神通?”王黎心中一动,不会是后世中少林寺里的武功绝学吧?

    比如说金庸大大小说中的易筋经,九阳真经以及什么九阴真经之类的内功秘籍以及七十二绝技!

    “他心通!”

    崔十娘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檀舌在樱桃红唇上舔了舔:“我佛教传世六大神通: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以及漏尽通。

    而他心通正是其中一种,崔某乃是天龙八部多闻天王毗沙门,‘多闻’即为常闻佛法和精通佛法之意。这天耳通与他心通正是我毗沙门世代研习的佛教宝典,他心通学之巅峰之时可以知其所想,幻化其所想,让人身不由己。

    只可惜,崔某本事不济,这些宝典也仅学了个皮毛,也只能通过笛声作为引子,暂时性控制或者干扰对方的心神。而唐周,不过从是我这里偷学了一二,他的功法更是连我也不如,因此,更需要实物作为媒介。”

    “比如药物,比如酒?”

    崔十娘点了点头,王黎却暗自心惊,这玩意简直就是堪比后世中的那些催眠大师的存在,甚至都足以媲美盗梦空间小李子扮演的多姆柯布了。

    这也难怪,当初封、徐奉二人为什么始终坚信唐周可以让二人重新做一回男人驰骋美人场,想必便是因这他心通的精神催眠的缘故吧!

    不过,如果这他心通如果真的那么厉害,这崔十娘几次三番刺杀王断为何却总是失败呢?看来,当对手的精神意志足够强大,或者心有戒备之时,恐怕崔十娘的他心通也只能做一做无用功了!

    王黎吐了吐口气,将心中的块垒赶了出去,接着问道:“那么至儿呢?她现在又在何处?你来此处可是因为浴佛会?”

    “小师妹现在

    并未和我在一起,她是师尊的唯一血脉,为师尊报仇以及证道之事,她责无旁贷,如今她正在某处潜行学习佛法和武功。不过,将军你但请放心,她是我的小师妹,崔某人就是拼的自身性命不要,也必然会护得她的周全!”

    崔十娘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推开大门,轻声说道:“另外,崔某来此地并非因为浴佛会,而是为了两个人!”

    “何人?”

    “王断和夜叉!”

    ……

    王黎和甘宁回到下榻客栈之时,贾诩、徐庶、赵云夫妇俱已陆续的回到客栈中。

    见众人都已经回来,王黎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与众人说了一遍,只听得贾诩侧目,徐庶摇头,赵云生嗔,马云禄却是一脸向往。

    赵云碰了碰马云禄一下,说道:“主公,既然我们明确的知道了至儿的下落,而且至儿的安全也不用再过于担心,我们是否今日休息一晚明日便启程秣陵,然后取道荆州回归雒阳?”

    “不错,子龙将军说的极是。主公乃我军主心骨,此行本来就有些率性,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至儿姑娘的音讯,那么此时正是我等启程之机!”贾诩亦点头赞道。

    王黎摇了摇头:“不着急,不着急!”

    “这却是为何?”赵云疾步走到王黎身前,主公也不叫了,开口便谏,“兄长,此地乃是陶谦下辖的徐州范围。陶谦是敌是友我们不清楚,更何况陶谦如今也正面临强敌,一旦发生大战,我们可就深陷乱军重围了!”

    贾诩意欲再次劝谏,却听徐庶在一旁道:“主公可是为了那东莱的太史子义?”

    “此其一也!”

    见王黎不置可否,贾诩也顿时反应了过来:“第二便是为了那王断和夜叉?主公可是打算帮崔姑娘一把,替至儿姑娘永远解决那后顾之忧?”

    王黎点了点头,转向众人诚恳的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我的安危,也知道自己任性妄为给大家添了许多的烦忧。但王某这一次,只能再次辜负大家的期望了。

    至儿身世飘萍,真正的亲人也只有崔姑娘。而王断的身手,子龙已经知晓,崔姑娘本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崔姑娘此行既然为了王断和那所谓夜叉而来,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至儿的亲人命丧于他人之手呢?

    更何况,当初在信中与太史慈约好下邳一唔,我相信太史慈如果收到我的亲笔信,不管其是否愿意与我等同行共事,定然也会在这十日内赶至下邳。”

    “主公就那么肯定此人?”

    “当然,太史子义,天下第一义士!”

    ……

    第五日子时,离浴佛节仅一夜的功夫。

    下邳城已经沉入到睡眠之中,除了街市上隐隐传来的打更声和佛陀僧侣的念经声,万籁俱寂。

    “吱”的一声,十里坊银钩赌坊二楼阁楼上的窗户突然打开,一道婀娜的身影向外张望了一番,旋即双手在窗台上一抓,腰一扭一个鹞子翻身便窜上了赌坊的屋顶。

    赫然正是崔十娘。

    崔十娘上得屋檐来,寻了寻方向,目光锁定在远处城南的“九镜塔”浮屠寺上,然后双脚在瓦楞上一纵,仿佛猿猴一般在高墙和坊市间腾挪奔纵。

    已经是四月初八了,一轮上弦月之下,下邳城月光如水,崔十娘身着黑衣,宛如一条夜空

    里舞动着的黑色凤凰。黑暗之中,王黎和赵云对视一眼身形一闪,已悄悄的跟在崔十娘身后。

    春风料峭,寒意割面。

    打更声渐渐远去,飘逸空灵的梵音却越来越近。三人一前两后行了约莫一刻钟,便已至九镜塔楼顶。

    那九镜塔九层八角,每层皆有飞檐,每面亦镶有铜境,其中八面朝八方,而塔顶上更是另置了一面朝天铜镜。在月光的照射下,铜镜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崔十娘登上重楼,二人急忙往旁边一闪躲到一旁的大树上。果然便见那崔十娘迅速地向后扫了一眼,然后抓住屋檐纵身而下,向九镜塔中一处房间扑去。

    王黎、赵云二人共事数年,又一同经历了多少沧桑人事,早已情同手足山鸣谷应,二人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在树冠上微微一蹬,已蹿上刚才崔十娘的落脚之处,接着同时从飞檐跃下。

    然而,等二人跳下屋檐时,才发现寺内假山重重,大树巍巍,崔十娘的身影早已杳无踪影,也不只是隐藏在假山后还是大树中,又或者隐藏于这如水的夜色中。

    二人心中微微一凛,却见前方庭院深深,一盏孤灯忽然亮起,在这夜色中仿佛一盏照亮黑夜的灯塔。透过窗纸,在窗前踱来踱去的两道人影映入二人眼睑。

    其中,一人不过六尺身长,而另一人却有七尺之余,足足高了那人一头。

    显然,这二人都不是崔十娘!

    王黎与赵云面面相觑,看来这崔十娘和他们的目的只怕是一样的,都是盯梢者,也都是鸣蝉身后的那只螳螂或者黄雀。

    二人还在四处打量中,那高个子的声音已经从屋内远远出来:“笮太守,明日的浴佛会都准备好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王黎心中一震:虽然高个子的面貌在灯光下并不清晰,虽然他的身影同样也被大门所挡,但是此人他却非常熟悉,他与此人已经打了好几回交道了。

    邺城劫法场初次照面,红枫渡逃之夭夭,京城封府和唐记两次交锋,以及数天前亲手砍了他的一只大拇指。唐周,此人正是唐周,或者说毗沙门崔十娘麾下的罗!

    只是罗口中那笮太守,是否就是这下邳城的太守笮融?以及崔十娘是否又牵涉在其间呢!

    王黎一瞬间心中便已千转百回,却又听那笮太守回道:“还请罗大人回复天王知道,笮融既然以及皈依佛门,必然将秉持她的旨意将按照她的意思布置下去。

    明日的浴佛会属下已经准备了恭迎佛像、安座沐浴、祝圣绕佛以及回向皈依等多个环节,保证令明日的浴佛节旗开得胜,我教在下邳城大放光彩。”

    “恩,你做得很好,本座相信明日的浴佛节必然功德圆满。”罗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不过,本座交待给你的另一件事,你处理的怎样了?”

    “罗大人,天王真的需要那么多的金钱吗?”那笮太守迟疑了一下。

    罗却已冷哼一声:“笮融,你既身为天王部下的夜叉,难道你不知天王乃是‘二十诸天’中的第三天施财天吗?难道你不知天王象征着德闻四方,财被众生吗?”

    笮融?

    夜叉?

    王黎心中又是一颤,顿时如雷击了一般:这人果然是笮融!这历史中最卑劣,也最背信弃义的笮融竟然是毗沙门天王崔十娘麾下的夜叉!

第229章 眼花乱烛花红,夜叉搭台引群雄

    难怪历史上称其为:一手屠刀一手佛,原来如此!

    笮融,汉末丹阳人。中平五年,陶谦为徐州刺史,笮融率领数百家乡子弟投奔徐州陶谦,被接纳,并任命为下邳国相。任职期间,聚广陵、下邳和彭城三郡钱粮中饱私囊,广兴佛寺。

    初平四年(正是今年),曹操挥兵徐州,笮融见势不妙,复聚万余人投奔广陵太守赵昱。见其广陵一郡物阜民丰,遂斩杀赵昱,卷其财物再投秣陵薛礼。不久,故态萌发,又将收容自己的薛礼斩于席间,投身扬州刺史刘繇麾下。

    最终因其再度恩将仇报,占踞豫章并杀了刘繇的亲信朱皓,为刘繇率兵所击杀。

    记得后世有个段子说道:有一个和尚与一个屠夫做了邻居。二人约好,若和尚先醒则叫屠夫起床杀猪,反之,屠夫先醒则叫和尚起床念经。二人去世后,屠夫因每日叫和尚念经而往生极乐,和尚却因叫屠夫杀生下了地狱。

    一边是心向佛国,一边却又对恩人高举屠刀。

    看着窗前那五短身材,听着罗令其聚财的言论,王黎也只有感叹,竟也不知道这笮融究竟算是那屠夫,还是和尚,亦或者二者兼有之。

    真真的一手屠刀一手佛,此言不虚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夜叉,能吃人能吃鬼的佛教护法部众?毗沙门天王崔十娘麾下的亲信?

    王黎叹了一声,还来不及揣测崔十娘是否夹杂其中,前方的假山中已经有了动静,一条黑色的凤凰蓦地从假山下窜了出来。

    “什么人?”

    罗一声厉喝,手执一杆六尺有余的圆棍破窗而出,直飞假山上方,棍如隐隐青山,势若重重盘龙。转眼间,那黑凤凰已被罩在绵绵的疯魔棍法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

    崔十娘见罗的棍影来势甚急,就地将那小蛮腰一卷,一条黑色的绢纱已从左手飞出高高的缠在树枝之上,接着一拉绢纱,凌空一跃一脚点在棍尖上,亦如本月的嫦娥般在半空荡起一道靓影落在树干上。

    “罗,你竟敢对本殿无礼!”

    崔十娘一声轻斥,那黑色的绢纱已悄然不见,手中却多了一支尺许长的横笛,一枚黑色的透骨钉已经打在圆棍之上。

    “铮!”的一声,火花四溅,脆音余韵。

    罗急忙将圆棍一收,插在背上,从假山上跳将下来,毕恭毕敬的看着崔十娘,双手鞠躬欠身:“罗不知是殿下驾到,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恕罪?

    崔十娘冷笑一声,横坐枝头两只脚悬在空中,脸上却是蛾眉倒蹙凤眼圆睁:“罗,你的冒犯之处恐怕还不仅如此吧?我毗门教虽然源出佛教,五戒十善同样也因此剔除,但是我毗门教难道就允许妄语和犯上了吗?”

    “殿下之话何意?”

    “何意?”崔十娘脸上浮起一丝讥诮之意,“本殿问你:我毗门教何时多了一个夜叉?本殿又什么时候要求夜叉收集民间私财了?”

    罗面色顿然大变:“殿下,罗虽然未经殿下允许,便擅作主张提拔笮太守为我护教夜叉,确实有冒犯殿下之意,也违背了妄语和犯上的戒律。

    但是殿下,当年罗潜行太平道挖掘昆仑未果,而殿下同样屡次三番被那王断逃脱。如今太平道已灭,乾达婆返回关中,殿下,难道你觉得仅凭你我数人便能报得师尊的

    仇恨吗?

    殿下,天下已乱,群雄并起。为今之计,不正应该招兵买马重振旗鼓,然后再以手中的力量找出王断和昆仑,并一举颠覆当初残害我师尊的帮手大汉朝廷吗?”

    “巧言令色!我看是你罗尊者为这全力和财富迷花了眼吧?”

    “殿下,罗的一颗忠心可表日月,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师仇啊!”

    崔十娘面色一冷,从树上高高跃起,落在罗身前:“哼!报仇?罗尊者,本殿且问你,我毗门教源出何处?我毗门教的宗旨又是什么?

    当日千机堂灰飞烟灭,我等于师尊坟前磕头起誓,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当日的誓言了!没关系,本殿可以告诉你,共立毗门教,为师尊血仇,誓死维护我大乘教法意!

    当初,你潜入太平道助纣为孽荼毒百姓,致使数万无辜百姓染上疾病,已是违了本殿旨意。今日,你竟然还敢以本殿之名掠夺百姓财富,执迷不悟,实在饶你不得!”

    横笛刚至崔十娘嘴前,惊变突起,寺院大门突然打开,房中那高烛的光芒洒向院内。

    “哈哈,好一个狗咬狗,今日王某可是大开眼界了!”

    一声厉喝蓦地从屋中传来,王断左手持刀从屋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白发白衣的白老道和一名黑衣蒙面中年道人,二人身前则是双手被缚的笮融。

    “王断?是你这狗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崔十娘一声怒啸,手中的横笛已经对着王断一吹,一朵透骨钉已从横笛中飞出,直到王断眼前。

    王断长笑一声,手中的刀轻轻一挥一抖,数十条银蛇顿时围在身边,疯狂的扭动着魔幻般的腰肢,数十张狰狞的蛇口向着眼前滴溜溜转的透骨钉啄去。

    不消片刻的功夫,数声金戈响过,王断手中蛇影尽皆散去,那枚透骨钉已经掉在王断身前。

    王断长刀入鞘,在那透骨钉上轻轻一踩,待那透骨钉完全入了泥中,这才抬起头来朝崔十娘笑道:“崔十娘,人生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啊,长安一别才大半年的功夫,你又急匆匆的赶至江东,怎么,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啊?”

    “王断,你乃是我手下败将,一会谁死还不知道呢!”崔十娘紧握横笛,目切齿。

    王断负手而立,桀骜的瞥了崔十娘一眼:“崔十娘,雒阳金市有王黎护着你,长安皇宫有吕布那厮甘愿伏在你石榴裙下,今日你却又去哪里找那王黎和吕布?”

    “哼!王断,今日殿下身前虽没有王黎和吕布,却有你家老子罗尊者在此,岂容你放肆!”

    罗一见王断,秒变回那骁勇嗜杀的阿修罗,背上的圆棍一把抓在手中,紧紧的护在崔十娘身前:“当年你灭我师尊满门,今日我罗就要为我师尊报仇雪恨!”

    王断仰天长笑,只笑得眼泪欲出才停下来,鄙夷的看着罗:“你叫什么,罗?你特么的就是个笑话,你那所谓的狗屁殿下王某尚且不放在心上,一条走狗在身边乱吠了两句,难道还觉得王某怕了你不成?

    若不是今日有人想有让和你们做个了断,王某与你们哪有这么多的废话,早就一刀送你们俩去见那狗屁的千机堂主了!”

    恩?

    崔十娘和罗二人互视了一眼,心中暗自警惕,各自紧了紧手中的武器,眼睛也跃过王断扫向其身后两人,渐渐的落

    在那黑衣蒙面中年道人身上。

    黑衣道人哈哈一笑,搓了搓手越众而出,站在二人身前:“毗沙门,听说你二人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在找寻贫道的下落?”

    “你是何人?”

    “你二人找寻了贫道这么些年,竟然都不知道贫道是谁,实在是可悲可怜哪,难怪那千机堂当年会那么的没落!”

    千机堂?黑衣道人重提昔年师门恨事,崔十娘怒上心头,却蓦然一惊,看着黑衣道人的眼神中从疑惑渐渐转至骇然,继而一腔仇恨喷薄而出:“你就是当初阻止官府替我等查寻凶手的昆仑?”

    崔十娘话一出口,众人皆惊。

    隐藏于假山之后的王黎和赵云自是不必多说,满眼皆是惊疑。

    夜叉、罗、毗沙门、王断以及那昆仑轮流登台,这才真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只瞧的眼花儿乱,烛花儿红。

    而罗却仿佛孤狼嗷叫一声,凶性毕露。

    想当年,自己孤身潜入太平道,历经数年,饱经风霜。背弃了先生华佗的教诲,背弃了视自己如骨肉的太平道,也背弃了大乘教普度众生的旨意,以一己之手硬生生的葬送了太平道的前景,却依旧没有发现昆仑的踪迹。

    可现在,当自己意欲再次背弃当初与毗沙门殿下许下的诺言之时,昆仑却又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昆仑!你家罗爷爷今日要杀了你!”罗一声怒啸,须发倒竖,如金毛狮王一样,满腔的愤懑和憋屈恰似那下邳决堤的洪泽湖那般喷溅而出。

    昆仑并不理睬罗的愤怒,施施然又向前走了两步,直到崔十娘和罗身前五六步远才停了下来,施施然道:“别急,今夜时间还长着呢,你放心吧,这十数年的恩怨今夜我们有得理!”

    “理什么理?”罗霍然上前两步,手中的圆棍直指昆仑,“当年王断恶贼图谋我千机堂的百变易容术,我千机堂上下十数口人命俱为王断所害。

    就是你这狗贼替王断打掩护,又亲自传信官府不得立案,致使我千机堂蒙冤十数年,今日尚不能昭雪。我罗生不能啖你肉,死后也必饮你的血!”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罗话音刚落,那白老道也从王断身后走了出来,白衣白发随风飘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你罗和毗沙门只记得十数年前的恩怨,那你们可又曾忘记了百年前的佛道之争?

    百年前,你佛教入关,与我道家登台比试。结果摄摩腾和竺法兰以大的精神之力施展他心通控制众人心神,骗过在场的汉明帝及众位官员和两教教徒。

    使得众人皆误以为你佛教当真能够佛舍利放五色光明,摄摩腾虚空说法,竺法兰天雨曼陀罗。致使我道教经书俱焚,先祖褚善信、费叔才当场气绝,道教遭此大难差点四分五裂。

    毗沙门、罗,你们区区十数人的性命,执念便如此之深,觉得贫道这徒儿致你千机堂大仇不得报。那么贫道且问你,我道教之仇又当如何!”

    “杂毛老道,你特么的又是谁?”罗紧了紧手中的圆棍,一双眼珠子泛着血红。

    白道人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摇,徐徐吐道:“贫道便是你等深以为患却又无可奈何的的抑佛教当代教主,南华真人!”

第230章 南华真人

    南华真人?

    白道人此言一出,王黎及崔十娘、罗等人又是一惊。

    崔十娘和罗吃惊于眼前这老头竟然就是抑佛教教主,她们的生死大敌。

    而王黎却是想起了演义中的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张角、于吉和左慈的师傅,在演义中虽则寥寥几笔,却是大放异彩,一身‘太平遁甲’的本领据说可以改天逆命。而其麾下的三名弟子张角、于吉和左慈分别利用他所传授的三卷天书:太平要术、太平清领道和遁甲天书搅起无边的风云。

    眼前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嘴里好像缺了个豁口的老道士会是南华老仙?

    王黎还没有动,崔十娘和罗已经大喝一声,手中的横笛与圆棍已经落向南华真人。王断确实是他们的仇人,昆仑也固然是王断的帮凶,但眼前这个南华真人才是他们的大敌,宗教大敌!

    圆棍在前,横笛随后。

    圆棍起时恍若佛门金刚怒目,出手就是数道洪流,排山倒海雷霆万钧。横笛落处则如深海游鱼,在洪流中逆流而上,无缝不钻无孔不入。二人可谓是配合的恰到好处,两道旋风将南华卷入其中。

    见二人来势迅若雷电,不过片刻间就已将四周牢牢罩住,南华真人却是脸上微微一笑,手中的拂尘猛地一抖,数百道马尾做的尘尾化作数百枚钢针如漫天的流星激射而出,直逼崔十娘二人面门。

    划为飞电来照物,乍作流星并上空。

    流星不是飞电,却比飞电来的更快,倏忽间,流星就已经在二人上空升起。

    二人虽不畏死,却也大吃一惊,谁能想得到这南华真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一把马尾做的拂尘居然可以演化出漫天的流星。

    崔十娘、罗二人急忙将武器抵在身前,横笛竖棍,搅动起无边的银色,仿佛一条银练从头而下从左至右,将二人团团围在其间,水泼不进。

    “当当当!”

    数道金戈声之后,南华真人哈哈一笑,手一扬,那数百枚钢针又如流水一般顺滑柔软落在其手腕上:“两个小娃娃,贫道的年岁都已经可以当你二人的祖父了,你们就如此着急的要取贫道的性命?”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两教相争岂能心慈?杂毛老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那一把年纪都是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吗!”罗冷喝一声护在崔十娘身前。

    南华真人看着二人,接着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之间的仇恨确实不共戴天,你有杀师之仇,贫道也有杀弟子之仇。不过,既然都已经在这里了,聊一聊的功夫总是应该有的吧!”

    “什么杀弟子之仇?”

    昆仑手中长剑已经出鞘,清光流转,一道华光照亮了昆仑的发髻,剑柄处一条青龙盘旋欲飞。

    “承影剑?张角是你等什么人?”罗心中一凝,看着南华真人心里莫名的震骇。

    “他就是昆仑的师兄,贫道的大弟子!”南华真人掸了掸拂尘,仰望夜空半月,悠悠长叹了一声,“贫道有几名弟子,这张角就是贫道最给予希望的弟子,

    贫道授了他一卷《太平要术》,希望他以黄老善道教化天下。

    可惜,却因你之故致使太平道早早的暴露在汉廷之下,太平道亦数战而,我那大弟子更是因你而亡,而我给予希望的黄老善道也同样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强词夺理。若非王断及你那徒弟致我千机堂家破人亡,我又何须潜入太平道,又何必定要致张角和太平道于死地?”罗冷哼一声,心中却如掀起惊天骇浪一般。

    想当初,他也只是因为在太平道实在找不到昆仑,这才拿太平道泄气的,却不想歪打正着,这一叛逃竟然直接将太平道这支抑佛教潜藏的武装和爪牙全面暴露在汉廷的兵锋之下。

    南华真人摇了摇头:“你看,贫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咱们之间聊一聊总是好的吧。你千机堂因贫道弟子而毁,我太平道也因你而。其间恩怨不知凡几,因此而亡之人也数不胜数。

    但是,究其因,终究是当初明帝时的佛道之争之故罢了。其实若非佛教当初咄咄逼人,致道家先祖褚善信和费叔才身亡,这天下又哪里来的抑佛教和毗门教?你我两家又哪里来的那么多仇恨?”

    “哼!当初我教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所用皆为佛门神通,那褚善信和费叔才不自量力,自取死路怪得了谁?”崔十娘冷笑一声,嘴角挂起一丝讥诮,“按照你南华老道的意思,莫非那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就应该任你等打骂便是?”

    “哈哈,佛门神通?你那佛门六神通还不尽是我道家先祖老子当年化胡之时从我道家六神通中衍生而来的,就比如你毗沙门的那门他心通绝学不正是我道家的心通吗!”

    南华真人朝二人哈哈一笑,蓦地眼神一凝,正色道:“贫道幼年时便曾立下誓言,要度尽天下苍生。鉴于你我两教之争皆因这神通而起,包括你那师尊和我弟子也因此而亡。贫道百思苦想,终于想出来了一个法子或可解决当前的问题。”

    “什么法子?”崔十娘暗自警惕。

    “将你佛门六神通回归道家!”

    “归于道家?”

    南华真人点了点头:“你我两教既然都源于先祖老子,如今再同归一源岂非正理?更何况,佛道两家成为一家,以后不也是可以减少诸多摩擦和厮杀吗?”

    “哈哈,好一个老子化胡,好一个同归一源!南华老道,你的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你满肚子的蝇营狗苟竟然也被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本殿不得不佩服你那比城墙倒拐处还厚的脸皮!”崔十娘长啸一声,脸上的嘲讽再也掩饰不住。

    南华真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崔十娘:“难道毗沙门殿下要是否认我道家先祖的化胡之说?”

    崔十娘闻言一滞,自家事自家知。这老子化胡一说虽然并不足以信,也不足以采纳,但是当初明帝时佛教东来,道教已在中土发展了数百年,可谓根基牢固,根正苗红,因此帮大腿蹭热度之事总是有的,对外也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南华真人显然抓住了崔十娘的痛脚,微微颔了颔首,继续说道:“既然毗沙门殿下并不否认你我两家源出一脉,那么这六神通是否可

    以物归原主了呢?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不是吗!”

    “笑话,杂毛老道,你想夺取我佛门神通直说便是,何须绕弯抹角旁敲侧击,硬生生将我佛门六神通变成你道家的法术?若真是你道家法术,那为何当初比试之时,褚善信和费叔才却又不会!”罗一声冷笑,手中的圆棍啪啪直响。

    “罗,看来你是要下定决心阻止贫道度化天下了?”

    “杂毛老道,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便是,看看你罗爷爷怕与不怕!”

    “毗沙门殿下,你的意思也和罗一样?”

    崔十娘一拍横笛,双目清澈而炙热,哪里还有刚才那尴尬的神色:“不错,南华老道,且不说你我两教似海深仇不可调和,单说这佛教神通任凭你舌灿莲花,本殿也不可能予你!

    现在我毗门教虽处弱势,却也不是你想夺便能夺到得!昔日王德玉曾于本殿说过:云何殷红色,殉道须流血。我毗门教既然已经有了传承,本殿和罗今日还有何惧?来吧,就让我俩的热血为我等的大道添一份颜色吧!”

    “看来,你们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了?”南华真人面带怜悯,眸子里却燃起一丝狠绝,朝身后王断、昆仑二人一招手,三人亦如鹰隼一般扑向崔十娘二人。

    银色的长刀,红色的短剑,白色的拂尘和青色的承影同时腾空而起,在夜空中散发出明亮之色,或如银蛇飞天际,或如红日临大地,或如白电落九霄,或如青龙啸长空。

    四道武器,却有着千道光芒,闪闪的明辉,顿时将半空那道月光掩于其下。

    崔十娘和罗各自对付一人也是吃力,不管是王断还是南华真人都远超二人,如今三人齐上,崔十娘二人还如何匹敌?

    眼见二人将被罩于南华真人的锋芒之下,蓦地一声鹤唳,两道身影同时从假山后一跃而出,各自手中一条丝带飞向场中二人,接着一拉,崔十娘二人亦落在两道身影身边。

    “王黎?你也想来趟一趟这趟浑水?”王断手中的长刀和短剑猛地一收,诧异的看着眼前之人。

    王黎长啸一声,手中的中兴剑插在脚下:“我大汉建国数百年来,却因你等屡次三番搅屎棍一般搅风搅雨,致使我大汉子民频频凋落,王某身为朝廷前将军,又岂能容你等再次兴妖作乱?

    王断你屡次刺杀我大汉皇室,罪孽深重自不必说。昆仑,你身为朝廷重臣,却与反贼勾结,死有余辜。南华真人,你一介山野之士,却指派张角搅乱天下,妄图通过宗教控制天下更是罪大恶极。王某既然立志安天下,抚万民,你说这趟浑水,王某该不该趟!”

    王断一时无语,南华真人却是啧啧一笑,凶性毕露,如夜枭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王德玉、赵子龙,你二人原是我那徒儿大敌,今日正好撞见,那就一起留下吧!”

    “哈哈!就凭你们三个也留得住我们数人?王某既然敢孤军深入此地,又岂能毫无准备!”王黎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在半空。

    一朵金色的莲花在空中怦然绽放,点点星光漫天而落。

第231章 真假将军令

    莲花起,莲花落。

    王断不露声色,心中却已经暗自警惕,这玩意他已经听说了很多次,在京城宫墙大院中绝杀何进的那一夜他也见过。

    而昆仑则是直接勃然色变,烟花信号,太平道起义之初就曾多次使用,这是厮杀的信号,也是进攻的信号,同样也是召唤兵马的将军令。

    将军令,号令千军万马,岂有独自拿出来自个把玩的道理?

    “师尊,王兄,走!”

    昆仑向南华真人和王断同时低呼一声,手中的承影剑蓦地腾空祭出,一轮明月从手中升起,银色的光华与半空中真正的玉盘交相辉映,仿佛一道帘幕从天而降,落在王黎等人身前。

    王黎手中的中兴剑搁在身前,四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再抬头看时,那光的帘幕已经消散,南华真人及王断二人已经一前一后跃在九镜塔上,从屋檐的那端消失,而昆仑早已如鸿雁一般杳无踪迹。

    “哼,真是可惜,让他们给跑了!”崔十娘愤恨的看着南华真人三人远去的方向,横笛猛地一甩,一道黝黑的透骨钉从横笛中飞出,击打在屋檐上,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在夜空里格外的清晰。

    王黎摇了摇头,大声笑道:“崔姑娘,但凭我等四人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够将其三人全部留下来,又哪里来的可惜啊?”

    “啊?就我们四人吗?”崔十娘一愣,望着天空上已经消散的点点星光,“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不是你王将军的将军令吗?怎么会没有人前来呢?”

    “这哪里是什么穿云箭,不过是王某闲暇时打算给至儿做的一些小玩意罢了!”王黎哈哈一笑,与赵云相视一眼,默契于心,二人手中的中兴剑和亮银枪同时从手中刺出。

    枪剑同出,两条银色的长龙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张着牙舞着爪,带着漫天的光芒和雷霆的气势卷向罗。

    崔十娘花容失色,罗猝不及防,王黎二人手中两条银龙已经擦着罗的身躯,落在其身后不远的假山之上。一声闷哼从假山后响起,一道人影踉踉跄跄的窜了出来。

    王黎、赵云将枪剑收回鞘中,并列于前安然而立。

    “王德玉,你们俩怎么知道贫道会重回此地?”那人吐了一口鲜血,努力的抬起手臂按住胸前,胸前两道伤口深可及骨。

    王黎冷笑一声:“昆仑,你等一心复教,这十数年来先后策划了千机堂灭门一案及太平道起事诸事,如今诸侯并起群雄逐鹿,天下大势已渐渐的脱离了你等的掌控。

    你们在阴暗中谋划了这么久,才逐渐从暗处转至明处,又怎么可能因王某和子龙二人,以及一支烟花,便轻易放弃这彻底消灭毗门教的大好时机呢?”

    那人又捂住胸口微微咳了一声,抬起头来,赫然正是张角的师弟,南华真人的另一个徒弟,昆仑!

    “白衣银狐,果然不同凡响。”九镜塔顶屋檐上两道影子一闪,南华真人和王断同时飘落在昆仑身前,南华真人手中的拂尘搭在手腕上,站在昆仑身前点头应道。

    “你说的不错,天下大势尚不明朗,贫道能把握住就只有先灭掉毗门

    教,减少我抑佛教甚至我道教以后发展的部分阻力!”

    王黎冷笑一声:“可是,你等显然并没有想到王某早就猜中了你等的心机,以至于你等功败垂成,说不得今日还要陨落此地!”

    昆仑咳了一声,勉力直起腰来:“毗门教不过是些来自异域的邪门歪教,而我道门却在中土已经发展了数百年,王将军今后想要夺得天下,就不怕如今本末倒置?王将军不会是看上了毗沙门天王吧?”

    见赵云、罗不动声色,崔十娘脸上微微一红,王黎却已鼓了鼓掌,越众而出:“看上又如何,没有看中又如何?昆仑,你也不用在此试探了。

    本将军今日不妨告诉你等,不管是毗门教也好,抑佛教也罢,还是你们两教的本宗佛教、道教,若是能够守心持正,度化万民,做一个真正的佛家高僧,道教宗师,如摄摩腾、竺法兰以及老庄那般,本将军欢迎之至。

    但是,若是要如你等模样整日里躲藏于鼠洞之间,算计人心,遗祸天下。那么迎接你们的只有本将军的怒火和朝中枕戈待旦的数十万大军!”

    昆仑脸色蓦然一变,南华真人早已须发倒竖:“王德玉,贫道只是念及你乃难得的英才,才允昆仑与你好言劝说,若是你再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贫道出手取了你的狗命!”

    “南华真人,你是不是气得糊涂了?”王黎拍了拍腰间的中兴剑,仰天长笑剑锋直指南华真人,“且不说本将军并非那三岁小儿,可任由你等捏在手中折腾。

    单说今日的局面,也是我等占了你的上风吧?你和王断或许还需要王某费些功夫,但这昆仑,你觉得他还能在王某身前全身而退吗?更何况,你莫非忘记了王某手中还有这将军令?”

    说罢,王黎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华真人三人。

    “王德玉,贫道虽然身处化外,但是这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贫道还是明白的。难道你觉得,你还能用这一枚于你那什么至儿把玩的将军令就能将贫道吓走?”南华真人朝昆仑和王断望了一眼,三人齐齐长笑起来。

    王断已经笑得腰也直不起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笑道:“王德玉,适才你与毗沙门天王的谈话,我等已尽皆听到了,你又何必再次装神弄鬼?”

    “你们就不怕王某手中这枚是真的?”王黎迟疑的看着三人。

    “怕,怕得很!”昆仑却笑得有点撕心裂肺,咳了好一阵才扶起腰来,“王德玉,你也不用再耍那些虚假的把戏了,你就将你手中的将军令朝天上放上一放,可好?

    数月前,贫道就听说这下邳城笮太守炮制的佛光名扬四海,今日你也行行好,让我等欣赏一下这九镜塔上的烟花,弥补一下我等再也见不到下邳城佛光的遗憾?”

    “你们当真不怕?”

    “当真不怕,王德玉,你的兵马而今还在司雍两州,就算陪你一路前来的白马义从也不在你的身边。如果你那将军令能召唤出兵马来的话,贫道立即还俗,叫你一声爷爷!”

    “王某和灵儿才刚刚成婚,膝下尚无一子陪伴,现在却要凭空多出来一个孙子,这可如何是好!”王黎叹了一口气,把手中那

    枚将军令就地往空中一放。

    一朵金色的莲花再度飞向夜空,与之相随的却是三五里外传来的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和喊杀声。

    这?

    南华真人三人顿时一懵,这王德玉特么的根本就不安常规出牌啊。

    “走!”

    适才还是昆仑掩护二人,如今却变成了南华真人和王断掩护昆仑。

    南华真人大喝一声,两袖鼓的如同两只巨大的癞蛤蟆,手中的拂尘猛地一拍,数白道马尾骤然从拂尘上脱离开来,仿佛流星雨一般径直飞向众人。

    而王断手中刀剑同样齐出,银色的长刀好似海浪,赤红的短剑宛如红日,海浪托着红日携带着万钧之势从遥远的天边直逼海岸线。

    “哼!”

    王黎等四人人同时冷哼一声,中兴剑、亮银枪、圆棍和横笛风一般的挥舞,卷起寺中的落叶狠狠的撞击在那天边的流星雨和海岸线之上。

    “跨拉拉!”

    一声巨响,流星回归天际、海浪死在沙滩,漫天的落叶在剑气和刀意中化作无数的蝴蝶四散纷飞,渐渐的落在庭院里。

    “嘿!孙子,怎么都不跟爷爷打个招呼就溜了?”王黎舌绽春雷,朝着这不走寻常路的三人一声高喝。昆仑一口真气差点提不上来,一脚踢在瓦楞上,直接四仰八叉的从屋檐上摔了下去,一声凄厉的叫声隔空传来。

    王黎看着消失在屋顶上的三人,拍了拍手转过头来,却见一旁的笮融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身上插着数十道马尾,身上好像那不远处的洪泽湖决了堤一样,鲜血汩汩直流,很快就将身子下方的泥土染成了血红的一片。

    夜叉,这个传说中能咬鬼的毗门教护教‘神兽’,终于也化成了茫茫阴间的一只小鬼!

    崔十娘淡淡的扫了笮融一眼,罗脸上却尽是落寞和惋惜。王黎看着二人,整了整衣襟正色说道:“崔姑娘,王某适才与昆仑等人所言,也是与你等之意,既然你我已经同盟,王某还希望崔姑娘切勿自误,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崔十娘拱了拱手,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王将军尽管放心,罗自有崔某带回去面壁思过,此处笮融所敛的财物,崔某也将会一一退还下邳城中的信众。

    至于传教、复仇和小师妹等诸事,崔某自会估量和约束教众,绝不再莽撞行事,也绝不会触犯了将军的底线和我教的大义!”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此间事已了,想必那南华真人和王断等人今日内不会再出现在崔姑娘身边,王某也将重新启程返回雒阳。

    异日崔姑娘若是有事相召,大可直接前往雒阳,只要不违背民族大义,不违背心中的侠道,王某定当助崔姑娘一臂之力!”

    言讫,王黎和赵云朝崔十娘二人摆了摆手,转身而去。将将行到寺门口,听得身后一声清脆酥软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将军,这枚将军令也是假的吗?”

    王黎哈哈大笑一声,霍然推开寺门,只见寺外烛光冲天,火把熊熊,三五骑兵牵着战马站在门外,马尾上还绑着一截截树枝。

第232章 俗子胸襟谁识我?自有英雄

    “扁舟飞跃趁晴空,斜抹湖天夕阳红,夜渡浅沙惊宿鸟,晓行柳岸雪花骢。”没有扁舟,也非夕阳,等待在岸边的当然也不是雪花骢,而是绝影。

    洪泽湖纯净无暇,仿佛女娲补天石遗留世间的一块碧玉,晶莹剔透;又好似天空中飘落人间的一片轻盈的白云,轻柔透明。

    牵着绝影站在洪泽湖前,看着湖中越来越近的小舟,王黎朝正和赵云谈笑风生的甘宁点了点头,又转过头看着一旁的大个子周仓会心一笑:“元福,你是说太史子义就在这舟中?”

    “是的,主公!”周仓点了点头答道,“属下等人昨夜时分便已至下邳城中,然后根据白马义从留下的暗号找到了甘将军和文和先生他们的客栈。后来,我们发现主公的第一枚将军令,文和先生便令麾下健儿们连夜撤出下邳城,赶至洪泽湖。

    太史兄初来乍到,又觉得深蒙主公青睐,便主动留下来协助马姑娘他们调兵遣将,并护卫元直和文和两位先生的安全。而我和兴霸兄则在主公放出第二枚将军令的时候,带了野子他们几个前往九镜塔。”

    “那马匹后绑树干和酒旗是你的注意?”

    “不是,属下愚钝哪里会想到这些法子,是我们在路过酒肆的时候,兴霸兄径直在那酒肆上取下的。兴霸兄说这是什么疑兵之计!”周仓憨厚的摸了摸额头,腼腆的看着王黎。

    果然不愧是三国时期赫赫有名的水军将才啊!王黎拍了拍甘宁的肩膀,目光已经转向前面的小舟。

    小舟缓缓的停靠在岸边,贾诩、徐庶先后从船舱中走了出来,走在第三位的却是一名伟岸昂藏,虎背熊腰的八尺男儿,赫然正是太史慈太史子义。

    “恭喜主公再得一员良将!”

    贾诩和徐庶二人登上岸来,和王黎寒暄了两句,便将位置让了出来。王黎一步迈到了太史慈身前,紧紧的握着太史慈的手朗声长笑:“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子义便是王某斩长鲸的倚天剑,今日能得子义相助,王某之幸也!”

    太史慈早也听闻过王黎的传闻,但传闻终究是传闻,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之辈屡见不鲜。

    但,直到他昨夜在下邳城和贾诩、徐庶以及甘宁等人一番长谈,特别是听到甘宁与王黎的不打不相识,徐庶与王黎的江边对饮畅聊江山之后,他才知道王黎能够获得这番的成功绝非偶然,也才知道有些人注定就是世间的英雄。

    不管是王黎对赵云、卢植、至儿的情义,对甘宁、徐荣、梁兴的胸襟,亦或是其孤身入荆、扬的胆略,还是布局天下的眼光,都可说是世无匹敌!

    哪里像那个徒有虚名的刘繇刘正礼?

    自己因其相召,千里迢迢投奔而去,却因担心老友许邵的笑话,一句轻飘飘的“你年尚轻,未可为大将,只可在我左右听命”便将自己打入了‘冷宫’。

    年纪尚幼?特么的,你见过快三十岁了还尚幼的人吗!

    太史慈听着王黎那句跨海斩长鲸早已热血沸腾,分开王黎的手掌,长拜于地:“东莱太史慈拜见主公!”

    王黎哈哈一笑,一把扶起太史

    慈,在其手背微微用力按了按:“子义,我等军中名为上下分属,实则兄弟骨肉,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礼仪?”

    太史慈与王黎见礼完毕,又与前方的赵云打了打招呼,就被王黎拉到一旁:“子义,你随我前往雒阳,从此与东莱将远隔千里,伯母处你可安置好了?”

    “主公但请放心,阿母已随着管亥他们前往雒阳去了!”听着王黎的话语,太史慈一身暖烘烘的,仿佛置身于冬日的暖阳之中。

    王黎却是哭笑不得,急忙拉住太史慈说道:“你且将那日的情况与我说上一说,元福这家伙这一路上言语中竟然都没有提及管亥,还真是藏得住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这个坏习惯!”

    太史慈微微一笑,解释道:“承蒙主公青睐,那日属下在北海城遇见元福兄弟和管帅,元福将主公的亲笔信笺交于属下。属下原本也是跳脱的性情,自然心有所向,当下便入城与北海孔太守商量青州黄巾解散一事。

    孔文举正愁北海被围一事,接到将军的书信自然是喜不自禁,而管帅麾下的健儿又多是青州本地人士,也不愿就此浪迹天涯。孔太守按主公之意,分发了一些路费和安置费用将青州黄巾就地解散,众人皆大欢喜。

    但,管帅麾下还有八百青壮愿追随管帅征战沙场。因其人马众多,我等担心一路南下沿途会有阻碍,便让管帅带着阿母他们连夜从青州济南直奔平原郡,再从阳平、魏郡转至司州。而属下则和元福兄弟取道扬州曲阿。”

    “曲阿?你去见过刘正礼了?”王黎抬起头来看了太史慈一眼。

    “去了!不过很可惜,那刘正礼眼中根本看不上我太史慈这一类的武夫!”太史慈摇了摇头,脸上却渐渐扬起一丝激愤,“我太史慈也算是瞎了这双狗眼,当初因接到其书信,遂别师下山,不远百里赶至扬州。

    结果,那刘正礼信任的依旧是张英、樊能、陈横等一众心腹之人,言听计从的也只是许邵、薛礼此类夸夸其谈之辈。属下的扬州之行不过是一番笑话罢了!”

    王黎拍了拍太史慈,缓缓走开:“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成名当磨折。这世上总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是不常有的,子义,你又何须介怀刘正礼的那一双昏眼?

    不过,说实在话,对于此事来说,你虽然有些怨怼,但王某却是万分感谢刘正礼的,要不是他老眼昏花,不识人间真英雄,我又得到哪里去捡你这么一颗沧海明珠?”

    沧海明珠?

    太史慈苦笑一声,却蓦地想起当日北海城下自己的疑惑,正欲追步上前,见徐庶已走到身边,向他摇了摇头笑道:“子义,还在想主公是从何知道你的是吗?走吧,我们还得赶往秣陵。那些旁枝末节于大局并无关碍,还重要吗?”

    是啊,如今我也算是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从此脚踏铁骑万里扬沙,那些旁枝末节还重要吗!

    太史慈扬身长笑,接过野子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双腿微微一纵,如利箭一般飞向前方的队伍。

    ……

    不一日,众人便已经来到了秣陵。

    一带江

    南新雨后,杏花深处秣陵关。秣陵,也就是后世的南京。当然,这座城市目前还不是什么六朝古都,这座城市最先成为江南的经济文化中心,也是在三国时期孙权迁都建业(南京)的时候才开始的。

    据说,在秦始皇一同六国之后东巡金陵邑,听闻此处风水颇佳,有术士称:“望气者言,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遂更名为秣陵,愣是将金陵邑活生生的贬为“养草料(秣)的牧马场”。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春天将近尾声。秣陵身处秦淮河畔,自然是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酒肆、茶馆、鱼铺、作坊、青楼等建筑顺着街道向远处延伸,青瓦红砖,错落有致。卖米的、药材的、脂粉的、字画的、古董的、以及屠狗宰羊、沽酒煮茶的,不一而足。

    街上行人如织,车马辚辚,身着短襦短裤的商贩、深衣高冠的士子、各种服饰的行人顾客,接踵摩肩。一城繁华半城烟,袅袅炊烟挟裹着池畔的柳色,伴随呀呀的吴侬软语交织萦绕在这座古城。

    “丹阳太守周尚见过前将军!”众人刚刚行至街面上,一群头戴冠帽,身穿淄衣的官员已经拦在了众人身前,在一人的引领下遥遥下拜。

    只见领头那人年约四旬上下,戴高冠,着淄衣,双眼深邃明亮波澜不惊,颔下一缕山羊胡颇显精神,言语间容貌伟岸气度雍容。

    原来,这丹阳太守吴景当初迎接刘繇入扬州,不曾想刘繇入主扬州后翻脸不认人,竟然令张英、樊能和于糜等人率军围攻吴景、孙贲,逐吴景于历阳,却重新上表荐了周尚为丹阳太守。

    眼前此人正是周尚,当然,周尚在历史上并不怎么闻名。但是,他却有一个非常出名甚至可以说家喻户晓的侄儿,周瑜!

    就是那个“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瑜,也就是那个在演义中被罗大大忽悠成“既生瑜,何生亮”的周瑜,周公瑾!

    王黎亲手扶起周尚,心中暗自凛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周太守乃一郡之主,为陛下牧民一方宵衣旰食,极是辛苦。本将军因私事微服自此,怎敢劳太守大驾亲迎?”

    “前将军何必自谦,前将军这些年来为家国分忧,为君父解怀,数年来戎马倥偬,周某素来极为敬佩。”周尚稽了一礼,右手略略一抬,让出一条道来,“如今前将军不远千里,玉趾亲移由长安至此,周某唯恐招待不周,又怎敢不前来迎接!前将军,请!”

    王黎顺势握住周尚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周太守,本将军此次出行极为隐秘,甚至连我军中健儿也未必知悉,不知周太守知道本将军行踪的?又是如何认出本将军来的?”

    周尚哈哈一笑:“周某凡俗胸襟,如何认得前将军这人中龙凤?周某来此迎接,自然是有人告诉周某罢了!”

    “何人?”

    “英雄惜英雄,英雄重英雄,能认出英雄者当然也是另一位英雄。前将军何须见疑,不妨随周某前往一观便是!”

    看着不远处亭阁香榭中那道健硕的身躯,王黎疑虑渐去,豪情顿生,大手猛地往前一挥:“烦请太守带路!”

第233章 男儿重横行

    清风吹拂,江帆点点。

    秦淮河畔的亭阁中,一人背负着双手站在雕栏前,看着远处的秦淮河面临风而立,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容。他的身后则是一名年近弱冠的青年,腰背笔直,仿佛苍松一样挺拔。

    “父帅,此人便是你日常提起的前将军王德玉吗?”见周尚已经带头直奔亭阁,那青年指着周尚身旁的王黎问道。

    那人意味深长的转过头来朝青年笑了笑,露出一张虬髯的面孔,赫然正是王黎的老熟人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孙坚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长子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此人太过于年轻?你这算什么那,为父当日初次见他的时候,还是数年前在虎牢关下,那个时候他就比你现在大几岁而已。

    伯符,你身为家中长子,也是我孙氏一族振兴的希望和寄托所在,为父日常教导你和仲谋,不得小觑天下英雄,你等一个个还把那尾巴翘得老高。今日见了这王德玉,心中可有些许服气?”

    “文台兄,王某可不是那个隔壁家的孩子,你这不是在给王某拉仇恨吗?”二人说话间,王黎已经在周尚的陪同下走入亭阁之中,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江东小霸王笑道,“伯符,别听你父帅在那看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当初王某年幼的时候,还在辽东。每次一读书就犯困,一练武就怕累。气得阿母直接祭出家法,然后告诉王某:你看隔壁谁谁谁书读得怎样怎样的好,武艺又练得如何如何的出神入化。

    由此,王某一直深恨这隔壁之人,他怎么就不搬走呢?怎么这人就偏偏要住在我家隔壁呢?直到后来,王某渐渐长大,阿母也不再将我拘于院中,王某这才发现,我家一直住在深山老林中,我家隔壁除了山灵精怪,哪里有什么人!”

    众人哈哈大笑,孙策亦跟着长笑一声,双手稽于前向王黎深鞠了一躬:“江东孙策拜见王叔父!”

    王叔父?

    自己特么的什么时候就这么老了,前不久刚刚在下邳收了一个孙子,今天摇身一变又成为了江东小霸王的叔父?

    王黎一懵,急忙扶起孙策,摆了摆手道:“王某与你阿翁相识于军中,兴致相投肝胆相照,是以兄弟相称。但你我年纪相仿,却大可不必如此。伯符,你唤我前将军便是!”

    看着眼前这年轻的不像话的‘叔父’,孙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与王黎见了见礼。

    孙坚早已走上前来:“德玉,你这次私下江东做得可有些不地道啊,当初你还在雒阳的时候,一封信孙某便挥军荆州,怎么,如今到了荆州城下江夏渡口,反而与孙某开始见外了,也不上来瞧一瞧我这张老脸?”

    “文台兄说笑了!小弟可不是那治水的大禹,岂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实在是小弟此次出行时间比较仓促,来不及前往江夏一游!你看,这周太守一约,小弟不久屁颠屁颠的前来见你了?”

    王黎朝孙坚拱了拱手,又将贾诩、马云禄、甘宁、太史慈和徐庶等人介绍了一遍。

    这才与孙坚、周尚二人坐在石桌前,拿起石桌上的酒壶,满满的倒了一樽酒,一饮而尽:

    “文台兄,你此番携伯符前来并非因小弟之故吧?”

    孙坚哈哈一笑,和王黎对应了一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德玉也。德玉不妨猜一猜孙某此次南下所谓何事?”

    王黎看着孙坚和周尚二人,摇了摇头笑道:“文台兄与那袁公路原本同盟,你那妻弟吴景吴太守亦为袁公路麾下,年前也曾做过这丹阳太守,结果,却因刘正礼恩将仇报龟缩于历阳一带。

    而现在你却悄然出现在丹阳秣陵,刘正礼的地盘上。若是小弟没有猜错的话,文台兄正是为这丹阳而来的吧,当然,周太守能够做东招待你我,想必文台兄与周太守同样也达成了某种协议吧!”

    周尚和孙策二人大吃一惊,孙坚却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孙某这些年来多曾蒙你相助,但军事上却多半依附与袁公路。袁公路此人你也曾接触过,一向的志大才疏,桀骜不驯。

    如今其已拥有豫、扬两州,前段时间又剑指兖州,天下诸侯唯袁公路独大。孙某疑心这袁公路已有了不臣之心,袁公路虽然出生名门,但孙某亦是昂藏七尺男儿,怎么肯把这身鲜血污了,投靠于一个反贼呢?

    所以,孙某打算趁这袁公路还没有反应过来,逐刘正礼出丹阳,从而将丹阳、庐江以及江夏一带连成一线,阻止袁公路的大军南下!”

    庐江?

    陆康这老头还是如历史上一样选择投靠了江东孙家吗?难道他就不知道这孙家乃是他前世的仇人吗!

    王黎叹了一口气,朝贾诩、徐庶二人瞥了一眼,见二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向孙坚和周尚敬了一敬道:“小弟远在雒阳长安,文台兄既然主意已定,径直取了便是。又何须远赴数百里只为与小弟见一面呢?”

    “当日岘山脚下,孙某蒙贤弟书信救得一命尚未报答。只要能与贤弟一唔,这区区数百里路程有算得了什么?”一丝赧然从眼底浮起,又悄然而逝,孙坚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继续说道,“当然,孙某此次前来,确实还有一事需要贤弟相助!”

    “何事?”

    “大义之名!”

    “大义之名?”

    “是的,大义之名!”孙坚点了点头,目视着王黎一字一句的回道,“孙某目前半依附于袁公路,但凡有任何的出兵迹象或者说风吹草动,必然会致袁公路警觉。

    而孙某取丹阳,下江东,本就为异日阻挡袁公路南下做的打算。若是一旦为袁公路所知,他又岂能容孙某剑指江南?所以孙某需要一个朝廷的名义,直接越过袁公路!”

    “文台兄,你也知道袁公路素有反意,你就不担心朝廷的诏令一出,袁公路束之高阁置之不理?”王黎淡淡一笑,脸上扬起一丝嘲讽的表情。

    孙坚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袁公路虽然早就觊觎江东的地盘,但以他的目光看来,他更看重的只是他眼下的一亩三分地。所以,孙某不能主动提及,否则必将适得其反,将他的目光从兖、豫、扬三州移到着江东之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借助外力,在不引袁术注意的情况下撬开江东这座大锅的锅盖?”

    “正是如此!”

    “文台兄忠心为国,愿以一己之力抵御袁术的南下大军为国分忧,天子想必也是非常乐意见到的!”王黎端起酒壶斟了一杯酒,亲手递给孙坚道,“小弟愿竭力达成文台兄之意愿,这杯酒小弟借花献佛祝文台兄旗开得胜!”

    孙坚手捧酒樽一饮而尽,将手中的酒樽掷于地上,一笑而起满面春风,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麾下的江东军在自己的指挥下攻城拔寨,将黄色的猛虎旗插遍江南!

    “文台兄,若是有朝一日王某平了那幽、冀、兖、豫,与你会猎于长江两岸,你当如何?”看着孙坚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王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孙坚转身朝王黎拜了一拜,正色道:“孙某也不知是否能如贤弟所料那般一统江南,不过,当日在襄阳城下孙某曾立过誓言,男儿大丈夫跨战马,驰疆场,自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贤弟当初梁东原上救我江东三军,后来又于岘山脚下来信警示,对我孙氏一族而言可谓恩重丘山。孙某不敢保证将来是否会与贤弟会猎长江,但孙某却可保证,不论如何贤弟始终是我孙氏一族的恩人,贤弟的亲人也是我孙某的亲人!”

    果然还是历史上那个快意恩仇的英雄人物!

    王黎霍然起身,一巴掌拍在孙坚的手上,一首截搭的诗竟脱口而出:“男儿本自重横行,俱怀逸兴壮思飞!小弟能够认识文台兄这样的英雄人物,简直就是天下快事!”

    两只大手在这秦淮河畔的凉亭中紧紧的握在一起,情义、恩怨、热血和侠骨豪情尽在其中,仿佛远处那栖霞山一样的沉重。

    孙策看得眼冒金星,手中的霸王枪紧紧捏在手中,猛地窜到二人身前:“前将军,策也算是听着你的事迹长大的,你适才说男儿本自重横行,俱怀逸兴壮思飞。策只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策别无所长,但求前将军能够于武术一道赐教一番!”

    这孙伯符还真特么的是一介武夫!

    硬生生的将一段可能是未来历史中的经典握手就此给打断了!

    周尚微微色变,孙坚心里却已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即抽上这个长子两耳光。

    王黎已经横在二人身前,扶起孙策道:“伯符,本将军如今亦非昔日纵横江湖的游侠儿,这身武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既然你渴求一战,王某给你推荐一个人如何?”

    “何人?常山赵子龙吗?”孙策看着赵云,眼露战意,跃跃欲试。

    自己刚刚才将太史慈从刘繇手中拐走,如今却又要在这秦淮河畔让太史慈酣斗小霸王的一幕再度重现。王黎看着赵云和甘宁二人摇了摇头,指着太史慈笑道。

    “他!”

    “他?”孙策疑惑的看着王黎。

    王黎缓步走到太史慈身前,拉着太史慈的手背对着猎猎江风,仰天长啸。

    “不错,就是他!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天下第一的义士东莱太史慈是也,孙伯符,你可敢一战!”

第234章 薄命佳人

    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

    区区十个字,孙策便知道此人正是自己之敌。

    他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万里关山大军重围,一人一马,一枪一箭面对熠熠金戈,背对猎猎寒风,兀自独力上前的那道雄姿。顿时血脉喷张,紧了紧手中的霸王枪,端起酒壶仰头倒下,任由酒水从口中飞溅而出,怒喝一声。

    “战!”

    酒酣胸胆尚开张。

    酒已饮下,枪已在手,孙策一个箭步飞出亭外,手中的霸王枪猛地往地上一磕,斜拖在手,熊熊烈火在胸膛燃烧,仰天长啸一声宛如雷霆鸣于众人之前:“太史子义,出来一战!”

    太史慈没有饮酒,但是他的心中同样充满自豪,自从他跟随了王黎之后,他的心潮就没有停止涌动过。

    天下第一的义士,这是主公对他的何等的认可和肯定?匹马重围,怒箭西风,这又是何等的豪情和激励?他岂能辜负了自己的这一腔热血,又岂能辜负了主公给予的厚望!

    太史慈取下背上的白羽箭、落雕弓,手中的长缨枪在地上一划,溅起点点寒星,太史慈仿佛出柙的猛虎,不,出柙的饿虎,带着惊人的气势扑向孙策。

    江风刮过长亭,炊烟萦绕河畔,一阵激烈的金戈声响起,霸王枪、长缨枪猛然于秦淮河畔交缠在一起。

    “铮!”

    一道琴音破空而至,河边上行来一艘小船,仿佛河面上飘零的一朵小花,逐波荡漾顺水流转。

    小船之上,一名船家摇橹而行,船头的前方却搁置着一张胡凳,一名桃李年华的仕女危坐其上。

    那仕女一袭米白色的曲裾深衣,湖绿色的丝边,丝边镌刻着白云绿水,头上高髻簪花青丝如墨。微曲的腿上置放了一张沧桑古朴的七弦琴,葱葱十指如柔荑若凝脂,双手微微抖动,淙淙的清泉和清脆的雏鸟声便从琴弦之中流淌出来。

    更妙的是,那仕女手中的琴音竟然与孙策、太史慈二人是如此的合拍,就好像是二人在跟随那琴音舞蹈。

    初时,二人手中的枪恍如两条游动于水中的蛟龙,枪势雄浑有力,却只是激起水中暗涛汹涌。而琴音同样好似水面的波澜一样骤起而骤落,看不到一丝的激荡。

    少顷,场上形势突变,孙策手中的霸王枪仿佛碧海潮生,枪尖激荡起点点星光,而太史慈手中的长缨枪亦如黄河倒灌,锋芒挟卷着滚滚洪流。

    两枪相碰之时,发出惊天的声响。琴音却同时往那高空一拔,骤然落下,却如一道地雷撞击在大地之上。

    忽儿,霸王枪如潜龙腾渊,长缨枪若灵蛇出洞,琴音也似凭空撕裂了一绢绵帛。忽儿,霸王枪一招亢龙有悔猛地往下一啄,长缨枪一转兔子蹬鹰噗嗤朝天一刺。琴音却像是滔滔的黄河直飞而下,在那九曲湾头嗖的一拐,激流飞溅。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听得也神魂颠倒。

    这天下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枪法,这天下居然有如此动人的琴音,简直就是神乎其技精妙绝伦。

    陡然,琴音劈破,似乎一道雷电从天际而落将茫茫的青天劈成两半,孙策和太史慈分道而立,手中的霸王枪和长缨枪擎于手中,杀气浮云般消散。

    王黎鼓掌走到二人中间,拍了拍太史慈,又转过头来朝孙策一笑:“伯符,子义可堪与你一战?

    孙策神色微,旋即将霸王枪一把插在地上,朝太史慈拱了拱手正色道:“是孙某小觑了天下英雄,太史兄的枪法令孙某叹为观止。”

    “识英雄,重英雄,英雄惜英雄。伯符与子义皆是天下少有的豪杰,你二人又何必婆婆妈妈,枪法已经比完,你二人在酒桌上再比试一番不是更好?”太史慈还未说话,王黎已经长啸而起,朝马云禄示了示意。

    马云禄心中敞亮,趋步河边,看着河面上的行船,雏凤清音:“敢问船中操琴的姑娘是哪一位?可否登台一叙?”

    那仕女莞尔一笑,抱着古琴从容淡定的从船头站起来向马云禄福了一福,又在船家耳边低语了数句。

    船家朗声一笑,手中的船篙于那秦淮河心里一放一撑,那船就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划破河面飞也似的直奔岸边。

    船靠岸,仕女整了整衣襟,抱着那古琴轻挪玉步缓缓走下船板,朝马云禄道:“蔡琰见过姑娘,蔡琰数日前于紫金山上观看风云心有偶得,是故于河边操琴练习,但一直却不能将心中所想融汇于琴声中。

    幸得两位将军在此比试,那铿锵之音竟然引得蔡琰心中的那缕风云之气喷薄而出,不由自主的随着两位将军的金戈起伏应和下去。不想因此却打扰了诸位,还请诸位见谅!”

    蔡琰?

    众人或许不知这蔡琰是谁,但王黎心中却刮起了十级的台风,滔天的巨浪。这女子竟然是蔡琰?

    蔡琰,字文姬,别字昭姬,前左中郎将蔡邕蔡伯喈之女。为人博学多才,精通音律,先年嫁于河东卫仲道。卫仲道早亡,膝下无子,遂归于家中。

    兴平五年(也就是明年),李郭汜入主长安,匈奴人趁机劫掠,蔡琰为匈奴左贤王抢走,并于胡地生下二子。建安十一年,曹操以金璧于匈奴左贤王处赎蔡琰返回中原,后嫁于屯田都尉董祀。

    临别之际,蔡琰追怀悲愤,写下了中国历史上十大名曲之一的《胡笳十八拍》。其歌曰: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句句血泪,幽恨悲怆。

    宋代词人徐钧在《董祀妻蔡琰》中就曾写到:此生已分老沙尘,谁把黄金赎得身。十八拍笳休愤切,须知薄命是佳人。

    可以说,蔡琰的一生就是这个时代的缩影。夫故父亡,战乱飘零,生死别离,然后重新组织家庭寥寥余生。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蔡琰的身上。一曲《胡笳十八拍》,既奠定了蔡琰的文学和音乐地位,却也是她对这个时代的控诉!

    王黎还记得初见貂蝉时,还觉得整个天下人都欠了貂蝉一个归宿。但见到蔡琰蔡文姬的时候,王黎却知道,这是他们太原王家欠她的。蔡琰的悲剧因卫仲道而始,却因二伯王允错杀蔡邕而加剧。

    当然,或许现在也不欠了,毕竟历史上的那一幕二伯王允杀蔡邕再未重现。

    但,或许是那《胡笳十八拍》带给王黎的震撼太深了,也或者是一些其他,比如蔡琰船头抚琴的姿势像极了灵儿?心底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层涟漪,仿佛种下了一颗荷花的种子!

    王黎怜惜的看了蔡琰一眼,缓缓走过去,稽了一礼:“太原王黎见过蔡姑娘,昔日王某下长安重组雍州之时,曾搜寻过蔡中郎将,却不见你一家踪影。王某原本还打算遍访各地,

    却不想在这丹阳能够见到姑娘!”

    蔡琰侧身让过王黎,双膝微微一曲,福了一福道:“多谢前将军挂念,只是我阿翁历经两朝,又因阉宦乱国董贼篡汉,早已心灰意冷远避江海,如今我们已经半隐于这吴会之地,还请前将军见谅。”

    “吴会之地?不是泰山郡羊续羊太常老家?”王黎诧异的看了蔡琰一眼。

    吴会,也就是后世的绍兴。而泰山郡,则是蔡邕的亲家羊续的老家。

    蔡琰闻言掩嘴一笑:“前将军,阿翁膝下无子唯有琰和小妹贞姬,琰乃长女,侍奉父母本是琰之本分,又岂能独独麻烦贞姬及泰山羊氏一族?”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蔡琰这话虽然说的隐晦,但王黎却已明白其意,蔡琰寡居之人哪里能够常住这妹夫之家呢!

    “是王某考虑不周,差点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王黎顿时大,抬头看了那袭白色的裙裾微微一颤,“只是这吴会离此尚有数百里,蔡姑娘何以一人至此,可是蔡中郎也到了这丹阳之地?”

    蔡琰点了点头,说道:“阿翁久居长安,此次本打算重回吴会常住,想着今生可能不再踏出吴会。过秣陵之时忽然心血来潮,便往那紫金山上去瞧了一瞧,因此耽搁了些时辰。”

    “蔡中郎也在此地?”

    “正是!”

    二人说着话,马云禄、赵云以及孙坚、贾诩等人听说此女乃是蔡伯喈之女,纷纷上前与蔡琰重新见了见礼。

    众人皆是欣喜,毕竟蔡邕之名天下闻名,文学、辞赋、音乐等造诣都绝对算得上是一方大家,其亲自校订的熹平石经更是成为了读书人的范本。

    就连当时以残暴闻世的董卓,都曾以诛其三族的威胁强行征召蔡邕,然后举高第,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和尚书等职,三天之内遍历三台。

    而马云禄则直接利用自己的优势拉着蔡琰,在蔡琰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奇宝宝似的看着她手中的古琴问道:“文姬姐姐,你这古琴也是蔡中郎制作的吗?”

    蔡琰笑了笑将手中琴举过头顶,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接着说道:“此琴名曰焦尾琴,是我阿翁昔年远迹吴会的时候,在烈火中抢救出来的一段未烧完,声音却格外动人的梧桐木。

    后来我阿翁就利用此木,制造了一张七弦琴,因琴尾焦痕犹在,因此便唤作焦尾琴。阿翁说这焦尾琴有五不弹: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

    “所以,蔡姑娘就趁着这个天气泛舟河中,在这河面轻舟上抚一曲?”王黎轻轻了一声,哈哈一笑揶揄的看着蔡琰。

    见王黎脸上那爽朗的笑容,蔡琰心里同样莫名的一抖,差点说不出话来。

    想当初自己初嫁卫仲道,结果卫仲道早亡自己不得不回到娘家,可惜阿翁却又因先帝和董卓之事,整日里内外交困,焦头烂额,自己只怕也有整整数年未曾这样笑过了。

    少倾,心情稍复,蔡琰咬了咬牙,霍然抱着焦尾琴趋步亭前:“今日能够在江边与诸位相见,也算得上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诸位不弃,琰愿予诸位再奏上一曲!”

    众人齐声抚掌叫好。蔡琰就亭中坐下,手下时而缓缓掠过琴弦,时而骤优雅的抚过琴面,悠扬的琴声宛如高山清泉铮铮淙淙,在亭前荡漾开来。

第235章 “绑架”

    夜,秣陵郡,顺风客栈。

    窗外月明星稀,屋内昏灯如豆。

    马云禄陪着蔡琰在隔壁的客栈中畅谈,周仓和赵野牢牢的把守着大门,王黎、贾诩、徐庶和赵云等人却聚集在案桌前,看着案桌上的信笺集体陷入沉思之中。

    信是石韬写的,再由假扮石韬家人的白马义从星夜飞奔,从荆州径直送来的。信的内容也很简单,但却非常的震撼。

    荆州勇将黄忠黄汉升之子黄叙身体日趋衰弱,黄忠日夜寻访张机不得,石韬听闻樊阿一身医术深不可测,遂起了别样的心思,向黄忠建议可携子前往雒阳。

    不曾想这老黄忠虽是武人,在思想却是个迂阔之人,竟然直接跑到攸县向刘磐请假说自己将前往雒阳。结果,为刘磐所忌,直接率兵将黄忠一家老小悉数拿在狱中。石韬见势不对,带领白马义从悄悄的将徐庶及自己的两家老小转移到了新野。

    黄忠此人对于王黎来说可谓是大名鼎鼎。

    黄忠,字汉升,南阳人。原为刘表部下中郎将,随其侄刘磐镇守长沙攸县。后归刘备入川破刘璋,定军山一战更是阵斩曹操名将夏侯渊。官拜征西将军,加后将军,关内侯,赫赫有名的五虎上将之一。

    本来王黎此次出行,并未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刘表的。但如今看起来,这襄阳城中还非去不可了!

    王黎看着贾诩和徐庶以及赵云等人说道:“我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襄阳城我原本也不打算亲自进去的。但是,黄忠因石韬之故身陷囹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要因我而死。

    我虽经历大小战场上百次,也见惯了死生,对于这黄忠却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此人乃是足可匹敌兴霸、子义一般的英雄人物。因此我决定明早回师襄阳,营救黄忠,将襄阳给他搅一个天翻地覆!”

    徐庶和贾诩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劝谏,而是直接向王黎禀道:“这荆州城在刘表治下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但闲暇时,庶也曾与广元兄多次论及荆州风物,对荆州也算是颇为了解。主公既然决定前往襄阳,那么其中关碍还请主公暂且安坐,听我细说!”

    王黎点了点头,徐庶继续说道:“刘表雍容荆楚,确实为海内之俊杰,但其人重名士慕虚荣,华而不实。其虽坐拥荆楚之地,麾下也算是兵多将广,不过以庶之见,只要主公防备这些许人便足也,其他人不足为虑!”

    “何人?”

    “两文三武!”

    王黎饮了一口酒,眉头微皱:“何谓两文四武?”

    “两文四武者,蒯越蒯异度,韩嵩韩德高。霍峻霍仲邈,文聘文仲业、王威王子慎以及黄忠黄汉升!”

    说着,徐庶站了起来,缓步踱到堂中:“蒯异度深中足智长于计略,昔日劝解大将军早除阉党免为其害,大将军何进不从,遂奔逃在外。后刘表入荆州,蒯异度便助刘表平定荆州,先后出谋灭荆州宗门之贼、抚江夏贼张虎、陈生,实为刘表麾下第一谋臣。

    韩德高少而好学贫不改操,为人甚是机谋,胸中韬略深藏。但因其人并非名士,故不为刘表所用,仅为一芝麻小官。

    而武将方面,黄汉升自然不必再说。但那文仲业荆州名望,文兼武备。王子慎赤胆忠心,义气无双。霍仲邈武艺

    非凡,腹有谋略。这数人皆是荆州之脊梁也。”

    “那蒯良、蔡瑁、傅巽之辈呢?”王黎抬起头来,看着徐庶。

    徐庶摇了摇头笑道:“黄祖、蔡瑁、张允等人身为大将,却是一惯的贪生怕死,贪财无厌,不足为虑。而蒯良蒯子柔,虽为蒯异度之兄长,但其人有些宋襄公的风采,一生最好仁义口谈。

    至于伊籍、傅巽、王粲、刘先之辈,主公就更无忧了,这些人贵为文人,行事间却毫无文人风骨,或是见义忘利的小人,或并非真心辅助刘表。

    所以主公前往荆州,我等只需防备那两文四武,不,黄汉升已下狱,韩德高又不得刘表重视,其人人微言轻,我等只需要防备那一文三武即可!”

    “那魏延魏文长何在?”

    “魏延?”徐庶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看来如今的魏延恐怕也还只是一个小角色!

    王黎叹了一口气,霍然站起来:“既然如此,各位就请早点休息吧。兵贵神速,我等便明朝向那孙坚和周尚二人辞别,火速赶往襄阳!”

    待下堂,却见贾诩面带笑容,王黎不由微微一愣:“先生为何发笑?”

    贾诩抚须而笑:“我在想那孙坚原定明日与主公接风送程,却不知主公到时候以什么借口来推脱?”

    接风送程?

    贾诩四字刚出口,甘宁也在一旁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差点心肝儿痛,差点憋过气去才止了下来。

    王黎众人皆错愕的看着甘宁,甘宁摸了摸头,解释道:“文和先生刚才说的那句接风洗尘,让甘某想起了以前在军中兄弟们讲过的一句笑话,故而一时没有忍住。”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什么笑话?说来大家听听!”

    甘宁嘿嘿一笑,说道:“主公当知道吴中(今苏州)和钱塘(今杭州)多出美女。昔日,有一商贾经常往来于这吴中和钱塘之间,因出行皆为孤身一人,深觉寂寞,遂在吴中和钱塘各养了一个暗室。

    后来被家中大妇知悉,大妇就给他立了一个规矩:每次去吴中或者钱塘,则必须先与大妇同宿,称之为送程。每次从吴中或者钱塘回来同样也免不了同寝,又名为接风。

    有一日,大妇看着窗外的野猫,忽然心思活泛,便劝那商贾前往吴中或者钱塘。商贾笑道:‘我钱塘、吴中倒也去得,只是你那接风送程我实在是来不起了!’”

    “噗嗤!”

    王黎一口将酒喷出去洒了一桌,徐庶笑的撑着案桌前仰后合,太史慈笑的双肩抖动,赵云兀自直不起腰来,周仓和赵野二人在门口相互扶持着,嘴角同样也忍禁不住,只有那贾诩还在一旁强忍着。

    这个促狭鬼!

    半晌,王黎才止住笑意,抛下一句话施施然走出门去,这下连贾诩这只老狐狸也忍不住了,直接把酒倒在地上洒了个干净。

    “兴霸,本将军命令你今夜想一个法子,明日便由你前去与那孙文台论及接风送程之事!”

    ……

    月已升到屋顶,满院的清辉。

    王黎背负着双手站在院落中,凝望着当空皓月,也凝望着客栈二楼上那道还亮着油灯的窗

    户。两道婀娜的身影映衬在窗纸上,一道是马云禄,另一道自然就是蔡琰。

    情人怨遥夜, 竟夕起相思。

    蔡琰不是王黎的情人,王黎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蔡琰产生交集,更没有想过就是下午那一袭白衣以及那直抒胸中豪情的琴音,竟也让自己有了片刻的心神不宁。

    虽然那并不是什么情愫,也没有什么相思,但终究心里还是动了一下。

    明天就要离开此处了,从此以后黄沙漫道,关山路迢。而美好的人或者事物,总是值得人们去留念甚至再看上一眼。所以,趁着这如水的月光下,趁着此刻亦心静如水,隔着夜色远远的打量一番,不再凑上前去仔细的端详。

    蔡琰,再见,或许再也不见!

    “兄长,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安憩吧!”赵云手托着一件大氅从黑暗中走过来。

    王黎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开,却没有注意到那扇窗户已经悄悄的打开,马云禄伸出头来朝赵云做了个鬼脸,又转过头去看着灯下那同样在打量着王黎的女子神秘的一笑。

    “噗嗤!”

    灯灭了,夜深了,月亮渐渐爬上半空,睁着眼睛独自看着世间的人们,清冷,孤寂。

    ……

    翌日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秣陵渡口却早就张起了帆。

    王黎站在船头和孙坚、周尚等人一一话别,又看了看孙坚身旁如虎豹一样的孙策以及昨夜才从庐江匆匆赶来的“羽扇纶巾”周瑜,抱了抱拳返回舱中。

    两道靓丽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檀舌轻吐好像雏鸟轻啼。

    “主公!”

    “前将军!”

    王黎一懵,张口结舌的看着二人,一人乃是马云禄,而另一人正是昨夜窗户前自己凝望的那道身影。

    “蔡姑娘,你…你这是要去哪?”看着那一袭白衣,王黎的心有忍不住的跳了一下。

    蔡琰脸色微微一红:“民女打算乘搭一个顺风船,再次回雒阳故居看上一看,因民女一直与云禄在一起,尚来不及向前将军说明请得前将军的同意,还请前将军见谅!”

    回雒阳故居?

    王黎又是一怔:“那蔡中郎处怎么办?”

    马云禄从蔡琰身后冒了出来,向王黎嘻嘻一笑:“主公放心吧,我今早已经托文和先生去信由江东堂转交伯喈先生,说蔡姐姐被我绑架到雒阳了!这下主公和蔡姐姐都不用再站在月下互望了!”

    “胡闹!那江东堂是何等的重要,岂能替你传私信?”

    赵云狠狠的瞪了马云禄一眼,却见贾诩已经站到马云禄身边长笑一声:“云禄姑娘此信乃是贾某亲自操刀捉笔,子龙将军何必怪罪云禄姑娘?不过,贾某倒是觉得此信去得好去得妙。否则,贾某又怎敢越过主公擅作主张?”

    “先生此话何解?”赵云疑惑的看着贾诩。

    “蔡伯喈此人乃当世大才,一身所学惊为天人,只是他如今已经心灰意冷,若不稍稍用点计策,他又怎肯为主公所用?”贾诩拍了拍赵云,指着前方船头上的王黎和蔡琰微微一笑,“更何况,将军不觉得云禄姑娘这也算是公私兼顾吗?”

第236章 贾文和定计

    李白说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从秣陵沿长江而上,两岸陡峭,波涛汹涌,沿途也并没有什么猿声,但是在甘宁和其麾下水鬼的操持下,王黎等人第四日傍晚就已经出现在襄阳城下。

    石韬安置好家人,从新野匆匆的赶了过来,将王黎一行数十人迎接入城,下榻在早已备下的悦来客栈中。

    “主公,此事因石某私自接触黄忠而起,却致使主公亲赴险地,是石某虑事不周,还请主公责罚!”见掌柜和店小二已经离开,石韬当先便向伪装成富家公子哥的王黎下拜道。

    王黎扶起石韬:“黄汉升乃是荆州之猛将,若能收得此人,无异于砍掉了刘景升的一只臂膀,于我异日平定荆州也大有裨益,广元你出自一片公心,本将军如何责罚?”

    “主公,不可!”贾诩、徐庶、赵云及当事人石韬同时喊道。

    “为何?”

    赵云双手抱拳,躬身谏道:“春秋时法家先贤管子就曾经说过:战而必胜者,法度审也。而战国时的一代兵家尉缭子同样也说过:令者,一众心也。

    治军最重纪律,治天下则讲究的是律法,军纪是一只军队的灵魂命脉,律法则是一个国家国策的准绳,任何人都不可逾越。”

    徐庶亦上前谏道:“主公,那黄忠固然是大将之才,而广元同样也事出公心,但黄忠一事,确实是因为广元行事不周筹划不密而致主公于险地,此事不可不追究。

    子龙将军说的不错,有功则赏,有罪则刑,赏罚分明,处事公正,方是主公治军和治国之道。主公也绝不能因为广元初至帐下,便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否则,日后主公如何号令三军,如何一统天下?”

    “那依你等之言,该当如何?”王黎拍了拍石韬的肩膀转过头来,朝众人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贾诩身上。

    贾诩捋了捋长须,双眼微咪,眸子中闪过老狐狸般的神采:“此事易耳,广元虽已投靠主公,但目前并未在朝中任职,就算是要作处罚,是不是也得等主公先给个职务啊?”

    王黎略略错愕,才发现徐庶、石韬和太史慈目前都还没有确定职务,而甘宁这所谓的水军都督…呃…水军都还没有开始搭建了。

    贾诩笑了一笑,接着说道:“诩知道主公对于元直、广元、兴霸以及子义诸位的安排都已胸有成竹,只是涉及到军中和朝中架构和机密,暂时还不能任命。

    诩之言并不是要对主公逼宫,也不是要为众人讨个官职,诩想说的是,既然广元暂无职务,主公何妨让广元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呢?”

    “戴罪立功?”

    “正是!”

    朝众人招了招手,马云禄自是陪着蔡琰前去客房整理床铺,余下众人则团团围坐在案桌旁。

    王黎向石韬点了点头,又朝贾诩摊了摊手道:“适才文和说到要广元戴罪立功,如今我等深入襄阳仅为这黄忠而来,并无其他事项需办,文和之意,莫不是要广元去大牢中劫狱?”

    众人齐声大笑,石韬也在一旁笑道:“我石韬文不成武不就,先生让我去劫狱,只怕是要将我也陷在狱中,连累主公来救吧。”

    贾诩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正是劫狱,不过

    诩的意思并不是让广元前去劫狱,而是要借助子义和子龙等人,广元和主公则另有要事去办!”

    还真的去劫狱?

    饶是王黎和赵云、太史慈及甘宁等人皆是三国时期一流的武将,一身武艺胆略无双,心中却是同时一惊。

    这襄阳城中虽说没有众人所顾虑的武将,但是以区区数人之武力去挑战一座城市,甚至说一郡一州,要么是贾诩疯了,要么就是王黎他们疯了!

    贾诩没有疯,当然,王黎也没有疯,在陡然间听到贾诩之言时,虽然心里一惊,但却是非常的冷静。扫了一下堂下诸将,见大门已经被周仓和赵野关上,王黎朝贾诩点了点头问道:“先生计将安出?”

    “刘表外宽内忌,重名而不务实,优柔寡断。因此,我等只需要针对他的性格对症下药,略施小计便可救出黄忠!”贾诩在众人身边耳语了数句,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狐狸一样的笑容。

    ……

    襄阳城乃是荆州治所,经过这些年刘表的大力整治,特别是在开经立学,爱民养士,以及治办学堂大力发展教育方面,可谓是眼光独到,天下无出其右者。

    同样的,襄阳城也算得上是这些年来中原难得的一片热土。而荆州外毗邻的司州、兖州、豫州甚至稍微远一些的雍州等地,连年以来征战不断,倒不如襄阳城那样看上去显得安宁平和。

    但,不是有句话叫做‘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普通人众看到的永远是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湖面,湖地下的激流和暗涌又有谁知道呢?

    比如说现在,襄阳州衙里面就吵翻了天。

    刘表靠着胡椅坐在案桌前,看着渐渐有些水火不容、泾渭分明的两班人马刘磐、王威、文聘、蒯越、蒯良、蔡瑁、傅巽、黄祖以及刘先、伊籍等人无力的揉了揉额头。

    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刘磐道:“磐儿,你确定黄汉升要投靠雒阳了吗?”

    刘磐点了点头,双手抱拳从队列中来到堂前:“伯父,黄汉升乃是我军中大将,伯父亲封的中郎将,在这襄阳城中也算是屈指可数位高权重。

    伯父对他的知遇之恩以及磐儿对他的信任如同再造,是想如此情况之下,若非他执意想要离开我等,投靠雒阳,他又为何会辞去中郎将之职,前往雒阳呢?”

    “此言大谬也!”蒯良越班而出,朝刘磐讥笑一声,“这襄阳城中谁不知这黄汉升家中就只一独子,又有谁不知道黄叙惯来的体弱多病?这数年来,黄汉升为黄叙之事四处遍寻名医而不得,愁的是郁郁寡欢,头发也白了许多。

    主公,自古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黄忠已经年过不惑,老妻病逝,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相对于他的前程来说,黄氏的血脉传承显然更为重要。若说黄忠前往雒阳便是通敌,良不信!”

    “不错,主公,我等也不信!”一个好汉三个帮,这蒯良在襄阳城偌大的名声,自然也少不了相帮之人,王粲、刘先和伊籍同时出列应和道。

    哼,一群假仁假义的竖儒!

    黄祖心中闷哼一声,站在刘磐身边,说道:“主公,这黄忠虽是我南阳之人。但在军中颇得军心,若是刘都尉之言属实,那么必然会因其军中哗变。”

    “难道私自将一方大

    将关入大狱,就不会引起哗变吗?”傅巽冷冷的看了黄祖一眼笑道,“如果巽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黄太守镇守江夏屡败于孙坚手下,而黄忠却在襄阳城下与那孙策大战一场,力保了我襄阳城不失!”

    “你!”

    黄祖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傅巽半天说不出话来,却听傅巽接着说道,“主公,且不管黄忠是否真的投敌,刘都尉擅自捉拿主公麾下的大将下狱,绝不可轻恕!”

    这特么都是哪跟哪啊?

    只是讨论一下这黄忠是否通敌,怎么又转移到磐儿身上来了,这帮子人怎么就这么不安分呢,就见不得我刘氏一族坐镇荆州!

    刘表气得两耳发昏,却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一方名士,不但不能喝骂,甚至连大话都不得说上一句。

    不说那蒯良乃是异度的兄长,荆州赫赫有名的蒯氏一族,单说这傅巽的来历同样也不小,其先祖乃是当年随高祖东征西讨,西汉开国功臣第十位的傅宽,真正的根正苗红。

    “是的,绝对不可轻恕,不过不可轻恕的不是刘都尉,而正是你傅公悌!主公,我等军中健儿讲究上下一心,如臂使指。若是人人都如黄忠那样心怀鬼胎,让我等如何执掌军机?”刘表还未说话,蔡瑁又站了出来。

    刘表无力叹了口气,朝傅巽和蔡瑁二人挥了挥手道:“公悌,德,你二人不要偏题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黄忠是否通敌。公悌,你还是先说说你对于此事的看法吧。至于磐儿那里,本州后续自会有处置!”

    “主公,属下听说源头不清,如何令下游清澈,根基不固,不能使树木参天。”傅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此案的源头皆源于刘都尉的一面之词,以及刘都尉私用刑律,属下以为此事仅需将黄忠拿至堂前,与刘都尉对质即可!”

    刘表指了指傅巽,转过头来朝身旁的蒯越问道:“异度,此事你怎么看?”

    蒯越微微颔了颔首,越众而出抱拳道:“主公,这黄汉升因所谓通敌之事下狱已经七八日了,而我等在州衙中同样也吵了七八日,如今不是这军心将乱,而是我等麾下的心要分崩离析。”

    “此话何意?”刘表霍然一惊。

    蒯越笑道:“主公难道不觉得吗?这数日来,主公麾下文武各分两列,泾渭分明,颇有老死不相往来之意,长此以往,离我荆州分崩离析的局面也不远了。

    适才傅公悌有句话说得很好,源头不清,如何令下游清澈,根基不固,不能使树木参天。但公悌却找错了源头,源头是何?源头正是今日我等争吵的黄汉升。

    主公,一件杀人的案子数日悬而不决,可令众民失望。一件通敌的案子久拖不断,同样后患无穷。为今之计,还请主公务必早下决断,避免我荆州文武从此分家!”

    刘表拈着颔下的几根长髯点了点头:“那依你之见,这黄忠是有罪还是无罪呢?”

    蒯越扫视了一下众人,见文聘、王威等人皆是面色如常,一副毫不关己的模样,而刘磐、黄祖以及自家兄长则是满脸期盼之意,脸上闪过一丝诡笑,朝刘表稽了一礼,斩钉截铁的说道。

    “当然是有罪!”

第237章 蒯越议罪名,石韬论明主

    蒯越此言一出,刘磐、黄祖等武将固然面露欣喜,蒯良、王粲、傅巽以及伊籍等文人却是勃然变色。

    众所皆知,蒯越乃是刘表的第一心腹,若是蒯越也要定黄忠之罪的话,刘表多半会倾向于此。

    而黄忠此人虽是地道的南阳人,但因其为人正派清高,不愿与黄祖、刘磐以及蔡瑁等人同流合污,总是游离于本土的圈子之外,所以其官职虽然不大,却引得蒯良等文人的喜爱,也致使蔡瑁等人忌惮,刘表心中不喜。

    当下,蒯良也不顾其弟的面子,直接上前驳斥:“异度,这只黄汉升因血脉之故打算前往雒阳,且仅是请辞,并未离去。何罪之有?”

    蒯越微微一笑,朝蒯良深鞠了一躬:“汉升之罪,其罪有三。兄长勿急,请听弟一一道来!”

    “哼,你说,若是今日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反而坏了好人,休怪愚兄召集族老罢去你族长一职。”蒯良哼了一声,双手抱于胸前立在一侧。

    这是家国大事,怎么又扯到族中去了!

    蒯越哭笑不得,朝刘表拱了拱手道:“主公,属下以为汉升之罪其罪有三。”

    “哪三罪?”

    “其一、汉升之罪在于不孝。古人有云:断其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刘都尉适才说主公乃其再生父母,属下以为此言不虚也。汉升为我荆州官属,主公亲提之中郎将,亲自给汉升指明了一条官道财道,汉升却因子女之病而欲弃主公于不顾,此为其一罪!

    其二、汉升之罪在于不义。汉升为我荆州之官员,土生土长的南阳人,不信宗族,不信荆州杏林,却偏偏因一外人之言而打算出奔荆州是何道理?这一举措又将置我荆州父老颜面于何地?此为其二宗罪!

    其三、汉升之罪在于不仁。适才越已经说过,我等数日以来聚于州衙吵吵闹闹,不为别的只为汉升一人,却置我荆州麾下数十万民众于不顾,将来文武失和,民众失望,我荆州又靠谁来镇守开拓?此为不仁之举,亦为其第三罪!”

    话刚落地,堂下再次吵成了一团。这下轮到蒯良、傅巽高兴,刘磐、黄祖不爽了。蒯越的言下之意,这里个个都是人精,在官场和社会上也纵横了那么多年,哪里听不出来?否则岂不是白混!

    这黄忠应定的通敌罪,蒯越没有说,甚至半个字也没有提,反而说的都是一些其他的罪名,至于这些罪名,刘表、刘磐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自古忠孝两难全,你刘表虽然对黄忠有一丝知遇之恩,但言不听计不从,致使黄忠一直游离于你的圈子之外,现在想让他舍弃独子拼死效力于你,谈何容易?

    而荆州名医那就是一句笑话,或许当初张机还在南阳的时候,大家还敢说这话。但现在么?若是荆州当真有如此名医,黄忠又何须舍近求远,黄忠又何须一夜白头?

    至于所谓的黄汉升一人搅乱整个荆州日常,那是鸡屁股上绑线,扯淡(蛋)!那明明就是蒯越在借黄忠之事打他荆州文武官员的脸呢,当然也包括刘表在内。

    区区一个中郎将,呃,一个受制于都尉的名义上的中郎将,他有什么本事可以搅乱荆州日常?还不是因为大家隶属不同阵营,而刘表又是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才让一件非常简单的疑忌案拖了数日悬而未决。

    刘表同样面露尴尬脸色赧然,朝蒯越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见一旁的黄祖、蔡瑁和刘磐脸上犹有愤愤之色,话已到嘴边,又重新改口道:“黄

    汉升投敌之事虽无直接证据,但嫌疑终归是有的。磐儿你且将黄汉升放出大牢,暂时软禁在其家中,不得外出!”

    “诺!”

    刘磐和黄祖等人对望了一眼,欣喜领命而出,蒯良、傅巽、伊籍等人却又齐齐走了上来,七嘴八舌。

    “主公,黄汉升既然无罪岂能再受监视…”

    “主公,这不合情理,也不合律法…”

    “主公…”

    刘表只听得头痛欲裂,怫然作色猛地将袖子一甩,从胡椅上翻身而起,大步走入后堂之中,只留给众人一道影子。

    ……

    望江楼,襄阳城中最贵,也是装修最为奢华的酒楼。楼高两层,却有五六间雅阁,分别按照襄阳美景命名,什么映雪唱晚、新柳夕照之类的名称等等。

    平常里,这里乃是士子名流出入之所,然而,今天这里却被包了个圆。四下无人,只有名号新柳的雅阁里还坐着两个人。两个被贾诩委以重任的人:石韬和王黎。

    石韬一身白衣,头扎一字巾,而王黎则是一身随从的打扮。

    二人对饮了半盏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霍然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还未坐下,那人便已朝石韬抱了抱拳开口问道:“阁下可是石广元石先生?”

    石韬起身与那人对望了一眼:“不敢劳异度先生询问,正是石某!”

    蒯越点了点头,单手朝石韬示了示意,在石韬对面坐了下来:“广元先生昨日派下人送来的信笺,蒯某已尽皆知悉,先生之大才,蒯某佩服之极,只是实在想不到先生竟然如此年轻!”

    “石某哪里算什么大才啊,当年刘景升单枪匹马入主荆州,还不是全赖蒯兄之计,外灭宗门抚贼寇,内联世家,方定荆州。石某与蒯兄相比不过是萤火虫和皓月相比罢了。”

    石韬朝蒯越摆了摆手,端起酒壶将蒯越身前的酒樽斟满,接着说道,“却不知蒯兄今日召见小弟却又为何事?莫非是那刘荆州依旧将那个黄忠关在大牢中不曾?”

    蒯越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今日上午,刘荆州于州衙中已经当堂议定,黄忠已无罪释放出狱,只是暂时还需要软禁一段时间,重新调查而已。假以时日,这黄忠便能真正的恢复之前的职位了!”

    “如此说来,那小弟就得恭喜蒯兄了!”石韬高高举起酒樽,朝蒯越一敬。

    蒯越举起酒樽长饮一口,笑道:“石兄弟,你恭喜我作甚?我蒯某自诩为刘荆州麾下第一谋士,却差点因黄忠而误事,若不是先生来信提醒:外敌环视,内中不安。这黄忠通敌的官司只怕还有得打!”

    “哦,那却是为何?”

    “我荆州人氏素来有些排外,同样的文人瞧不起武将,武将看不惯文人,因而才形成了当前的局面,以致主公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左右摇摆,而黄忠一案其实并不复杂,事涉文武之争和地方之争而已。也幸好石兄弟来信提醒,不然蒯某可就成了这荆州的罪人!”

    石韬摇了摇头,笑道:“蒯兄当局者迷,石某旁观者清,相信以蒯兄之智慧,过不了几日同样也会看出其中问题所在的。”

    蒯越哈哈一笑:“蒯某自谦,石兄弟又何须妄自菲薄,石兄弟的大才蒯某可是心悦诚服,不然蒯某大概今天也不会约石兄弟一见了!”

    “哦?蒯兄莫非有招揽石某之意?”

    正是!不知石兄弟可愿屈尊一就,蒯某必然向主公大力推荐!”

    “那蒯兄觉得刘荆州乃是明主?”石韬叹了口气。

    蒯越闻言一怔,倒了一樽酒一饮而尽:“景升兄初来之时,杀伐果断处事果敢,倒也算得上是一方明主。可惜这些年下来,刘荆州早已非往日之刘景升矣。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如今的刘荆州身上再已看不到昔日的风采了。一味的用小人,一味的图虚名,荆州看上去依旧繁花似锦,却谁又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堆马屎,惟剩下一个皮面光彩吧!”

    “既然如此,蒯兄还要荐石某前往刘荆州麾下就职?”石韬看着蒯越目光灼灼。

    蒯越苦笑一声:“也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非看着荆楚大地还算得上是一片人间乐土,若非刘荆州这些年来待蒯某不薄,蒯某都快萌生去意了,又何必将你拉到这趟浑水中呢!

    只不过,以石兄弟之大才如果就此埋没于民间实在是太过可惜。石兄弟就没有想过去投靠一二明主,将你这一生所学尽情施展出来,为百姓为天下做点事情?”

    “蒯兄说的极是,只是天下纷乱,明主难求,蒯兄先后历经大将军宫中之乱,刘景升平定荆州,也曾笑看风云遍历宦海,生就了一双智慧之眼,以蒯兄论,这天下谁可以明主当之?”石韬悄悄朝王黎一瞥,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蒯越笑了一笑反问道:“袁术袁公路出生四世三公之家,如今坐拥豫、扬两地,剑指兖州,可谓明主?”

    石韬摇了摇头:“袁公路虽然身为名士,却不能知人善用,且心中暗藏祸心,异日必反,冢中枯骨而已,如何当得起明主之称?”

    “袁术之兄袁本初,麾下文士谋主如雨,帐下武将勇士成云,数战而定冀州,刘备为之溃逃,韩馥逃生并州,可谓明主?”

    “袁本初外宽内忌,色厉胆薄,好谋无决,徒有偌大的名声和谋臣武将,却不能将其化为征战天下的利剑,不过一时的枭雄怎可称之为明主。”

    “益州刘璋、巴中张鲁、幽州公孙瓒呢?”

    “庸庸碌碌之辈,蒯兄又何必欺我?”

    “看来石兄弟心气甚大。那么二月扬州月旦评,评上除袁氏兄弟外的其他四人可还入得石兄之眼?”蒯越哈哈一笑。

    石韬亦大笑而起:“石某的心气不小,却也并不大。只是为人臣者,若不能助主公取天下平四方以遂胸中之志,那还有何意思?

    吕布、曹操二人为前将军驱赶出关,空有数万大军,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携带着陈留郡王逃至兖州,又陷入兖州之争,不知何时方能平息。刘备蒙前将军恩赐占得栖身之地,数战而失,如今寄人篱下,同样不足为取!

    而前将军成名黄巾之时,文臣猛将同样繁多。数战退董卓定雒阳,再数战平长安,怜惜生民改革税赋,雒阳长安繁华日盛。故。方今天下明主唯前将军耳!”

    蒯越沉思良久,双目直视石韬:“石兄弟意属前将军否?”

    “正是!蒯兄你呢?”石韬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就将手中的酒樽猛地往案桌上一拍,砰地一声酒壶掉于地上,酒水四洒,酒香四溢。

第238章 荆楚风流蒯异度(二)

    “石兄弟,你来荆州数年,平常里可曾去过汉江边上?”

    “蒯兄此话何意?”

    蒯越弯下腰将酒壶捡起,拍了拍石韬的手背,满目激赏:“石兄弟,你有大才,但此刻你却如同那埋在那江边砂砾中的珍珠,璀璨的光华早已被砂砾掩盖。

    而蒯某虽无甚急才,也没有干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这些年来,蒯某在荆楚之地也算是薄有些虚名,想必前将军也听过蒯某之名。石兄弟既然你打算前往雒阳投靠前将军,蒯某予你荐书一封可好?”

    “蒯兄愿与我荐书,石某自然求之不得。”石韬接过蒯越手中的酒壶,缓了口气,重新倒了一樽酒递给蒯越说道,“但蒯兄既愿与我作书,为何蒯兄还要抱着刘表的大脚不放了?莫不是蒯兄看不中天下英雄,也看不上前将军?”

    蒯越摇了摇头,苦涩一笑:“那倒不是!前将军的事迹蒯某就不多说了。单说那前将军麾下的数大谋主的风采,蒯某就早已忍禁不住,心生向往了。”

    石韬迟疑的看了王黎一眼,见王黎依旧心无旁骛接过自己手中的酒壶,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心中微微一震,听蒯越接着说道。

    “前将军麾下八大谋主,阎伯敬随前将军起身冀州清河郡,劳苦功高。如今,坐镇雒阳布局天下,前将军言听计从,视之如股肱;荀文若初至雒阳便被前将军委以重任,迎接陛下,辅助阎伯敬,重振汉室朝纲。

    伯敬和文若又于雒阳率天下之先,改革赋税,实行租庸调制,既为雒阳的新兴打好了坚实的基础,也为前将军提供了足够的后勤保障。此二人之功,足以比之于先汉开国的萧何。”

    “那其他人呢?”石韬好奇的看着蒯越,就连王黎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蒯越把玩着手中的酒樽,笑道:“郭奉孝少年鬼才,以弱冠之年挥令三军,十面埋伏之计杀的夏侯兄弟和吕布狼狈而逃,曹操和吕布大军也因此兵败关中,溃逃兖州,但凭此战之功便可力压众将,可与阎荀二人媲美。

    戏志才与前将军相识于元夜,肝胆相照,鹤云楼中一场土碗、疾病论早已成为天下佳话。田元皓为贼所困于巨鹿,前将军与子龙将军二人夤夜前往赢得先生而归,同样亦是士林中的一番美谈。

    而至若沮公与、荀公达、杨文祖三人,同样亦被前将军倚为心腹。公与使凉州联盟马腾,公达定雍州老成持重,就连以文闻名于世的杨文祖,同样在弘农城下凭借三寸之舌立下不朽功勋。你说这些壮举又怎能不令我等谋士文人之流艳羡呢?”

    “既然如此,为何蒯兄依然打算留在这荆州呢?”石韬不解的看着蒯越。

    蒯越浅浅的尝了一口樽中酒,叹道:“除了蒯某先前所说的荆州安宁及刘荆州言听计从外,还有一个原因让蒯某下不了决心,同样也是蒯某决定帮助那黄汉升的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蒯某今年同样已经不惑了,却也与那黄汉升的情形差不离,家中仅仅只有一个老妻和独子,故土难离哪!”

    蒯越无语,石韬默然,却听身后一人说道:“若是让你就在这荆州之地呢?”

    “哈哈,这天下哪有身处异乡,而勿需为主筹谋的挂名谋士呢?这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蒯越哈哈一笑,蓦然一愣,错愕的看着站在石韬身后的王黎

    ,脸上挂起一副惊讶的表情,“你是谁?”

    石韬已经起身稽了一礼让到一旁的杌凳上,王黎就在蒯越的对面坐了下来,另外斟了一樽酒淡淡的说道:“异度先生何妨一猜?”

    蒯越看着王黎那张年轻的过分的面孔和从容不迫的表情,自己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惊疑,越来越惊骇:“阁下…阁下就是前将军王德玉?”

    王黎一愣:“何以见得?异度见过我?”

    见王黎已经承认,蒯越惊讶的表情终于平复了下来,饮了一口酒压了压惊,脸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石兄弟与蒯某商议机密却不避阁下,要么阁下是石兄弟心腹,要么石兄弟是阁下心腹!而石兄弟适才在蒯某谈及天下明主,对天下英雄评头论足,唯独对前将军却是大为称赞。

    当然,更重要的是,阁下适才贸然插话于我俩之间,石兄弟不见呵斥,反而举手投足间只有尊崇。这天下能令石兄弟如此行事,却又如此年轻之人,除了前将军本人亲至,还有何人?”

    果然不愧是历史上那个令曹操心生感慨,连忙挥笔写信给荀“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的荆州名士啊!

    王黎举起手中的酒朝蒯越敬了一敬:“异度还没有回答王某的话呢?若是王某依旧让异度就在安居于这荆州襄阳城中,异度又将如何选择?”

    “反间?”蒯越眉毛一挑。

    王黎摇了摇头:“非也!若是让天下闻名的一等谋臣来行反间之事,纵然他人不笑话与我,我王某只怕也在诸侯之前抬不起头来!”

    “那前将军是何意?”

    “无他,久慕先生风采,恨不得与先生共事罢了!”

    “但蒯某却不能身在将军帐下为将军出谋?”

    “那也无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待他日诸侯共争天下,征伐这荆州之时,王某却也可以占得先机!”

    蒯越顿了一顿,看着王黎双眸中闪过一道异色:“前将军不但敢孤身入城,还敢在城中密会蒯某,前将军就如此相信蒯某?”

    “当然,否则王某又何必亲自入城?”王黎哭笑不得,双手向蒯越一摊,身上除了一把士子们习惯随身携带的配剑外,并无他物。

    “豪气干云?痛快!前将军一席话让蒯某又仿佛回到了当年初入荆州时那笑傲风云的岁月!”蒯越仰起头将手中的酒樽一倒而尽,在桌上重重一放,猛地于一旁拜下,“蒯越拜见主公!”

    王黎哈哈一笑,急忙扶起蒯越:“先生适才已讲过王某帐下有八大谋主,可你知道郭奉孝他们在王某面前是有一说一饮酒吹牛,亦从不知拘束为何物,见惯了的痞赖,先生又何必行此大礼!”

    “世上有几个郭奉孝呢?”蒯越摇了摇头,抬起头来嘿嘿一笑,“主公此番前来应该不止是为蒯某一人吧?”

    王黎点了点头道:“是的,还有那黄忠黄汉升!”

    “黄忠此人应该还没有和主公有过交集吧?”蒯越疑惑的看了王黎一眼,蓦地一道精光在眼中一闪,双眼已经瞥至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石韬,“莫非那给黄汉升推荐雒阳名医的就是我这石兄弟?”

    石韬遂将黄忠一事的起源原原本本向蒯越从头道了一遍,只听得蒯越眼露异彩,双眼直放光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主公高义,竟然为一不相干之人不避斧钺直接闯入龙潭虎穴,异度深感佩服!

    不过,既然主公已经打定主意要营救那黄汉升离去,越也不便再行那谏劝之事。但还请主公在城中稍等两日,待越将拘押黄汉升之场所、兵力部署以及后侧路线打探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

    翌日傍晚,天边的残阳已经渐渐西落,斜阳余晖返照在襄阳城下的汉水之上,深红色的云霭将江面染成了一片蔷薇色。

    襄阳城外,汉水江边,离襄阳水军三五里处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四合院大门紧闭,四周分散着十数名手执兵戈的兵士,在四合院前后来回巡逻,而大门外同样有四名兵士站在门前,手按腰刀,双眼凌厉的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院落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野兽般的嘶吼声和歇斯底里的咳嗽声。

    刘磐这贼子太特么的狠了,黄中郎将跟了他数年,随他出生入死结果却落得如此的下场,那刘磐就不怕以后生孩子没有屁眼,断子绝孙吗!

    守门的四名兵士对望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为首那名虬髯的老兵一声怒喝将众人吓了一跳,“站住,你等是那个营的兄弟?此处乃是拘押黄中郎将之所,你等来此作甚!”

    众人急忙抬起头来,只见前面远远行来十数名兵士,个个玄衣黑甲,身形彪悍,为首两人亦着同样的打扮,却生就得面目清秀,鼻梁高耸,目如朗星,眼生得紧。

    “哼!”

    左侧那人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远远抛了过去,怒喝道:“你等狗眼不识泰山,本司马乃是襄阳水军张都督帐下水蛇营中司马,这位乃是我家校尉。奉我家都督之令,前来提取黄忠老儿前往水军大营!

    你等还不速速让开,惹怒了本司马,本司马一刀砍了你的狗头,到时候再往都督那里一报,让你家妻儿老小也吃不了兜着走,把那荆州的牢狱坐穿!”

    虬髯老兵将手中的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又丢给旁边的兵士看了一眼:“有问题吗?”

    “没问题,头儿!”那士兵亦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又将令牌递了回来。

    虬髯老兵接过令牌,点了点头,又面露疑惑看着司马二人:“这枚令牌确实不假,但当年老子也曾在都督下当过水鬼,水军中的将领和校尉都曾经见过,却总想不起此二人在哪里见过!”

    那士兵朝虬髯老兵劝道:“头儿,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当年的时候水军才几个人哪?如今都两三年过去了,水军换了一茬又一茬,你还有几个认识的人?

    头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对面那个鸟司马也是一个一惯飞扬跋扈的主,和他那主子倒是一个鸟样。不要真把他们惹急了,否则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不对!

    这水军虽然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此二人那张嘴脸实在是在脑海中挂不上什么号,且待老子想个办法试上一试!

    虬髯老兵扫了那兵士一眼,一手执令牌一手紧握刀柄向对面的校尉和司马走去。刚到身前正欲开口,忽然旁边大道上车马辚辚,一道雷鸣般的声音蓦地在场中炸响。

    “住手,你等这是要干什么!”

第239章 黄忠

    虬髯老兵等人以及那校尉一行都向马路旁转过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马路旁,数名侍卫站在马车两侧,手按腰刀目不转睛。车帘一卷,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赫然正是荆湘风流蒯异度!

    蒯越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在侍卫的陪护下缓步来到众人身前:“你等这是干什么?都是军中男儿为何打算拔刀相向?”

    原来,不止这虬髯老兵紧紧的握着刀柄,那校尉和司马同样将手紧紧的按在腰间。看来若非蒯越当场制止,这四合院门口只怕马上就得上演一番全武行。

    “异度先生!”虬髯老兵放下手中的刀柄,朝蒯越行了一个军礼道,“我等乃是奉刘都尉在此监守黄中郎将的兵士,这伙人则自称是襄阳水军张都督的麾下,奉张都尉之令前来提取黄中郎将!”

    “你说什么?黄汉升关在此处?不是一直都关押在狱中的吗?”蒯越指了指眼前的四合院,诧异的看着虬髯老兵。

    虬髯老兵点了点头道:“回先生的话,昨日我家都尉从州衙回来后,说是按主公之意黄汉升不在适合监在狱中,需另设一处院落单独看管,因此小的才奉都尉之令,暂时将这黄汉升拘押于此。”

    蒯越颔了颔首,又转向那校尉和司马道:“既然他们是奉刘都尉之令看押黄汉升,自然没有问题。那你等却又是为何前来此地?所行何事?”

    “禀异度先生,我等一行乃是奉我襄阳水军张都尉的将令,前来提取黄汉升至水军大营,至于具体原因都尉不曾告知,我等委实不知!”校尉和司马齐齐向蒯越行了一礼。

    蒯越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此事虽不合常理,不过你家张都督是主公的外甥,而刘都尉却是主公的侄子,他们二人乃是至亲,或许是刘都尉欲借张都督之手看管也未可知。

    毕竟这黄汉升的部曲也在刘都尉的麾下,刘都尉应该是怕走漏了风声吧。既然你等是奉张都督的将令前来提取黄汉升至你那水军大营,你等的令牌呢?”

    校尉朝那虬髯老兵努了努嘴:“这不是给他了吗?结果他还不相信我等的身份!”

    “那令牌可是假的?”蒯越看了虬髯老兵一眼。

    虬髯老兵摇了摇头:“不是!”

    “既然令牌不是假的,那你还有什么质疑?还是说,你是想因此事挑起我荆州水陆两军的混战?”蒯越眼神逐渐转凝。

    说话间,蒯越就将一顶大帽子轻飘飘的盖在那虬髯老兵的头上,但虬髯老兵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虽然不是什么司马、校尉,甚至也不是屯长,却是刘磐的贴身亲兵,所以他敢质疑张允麾下的司马和校尉。但是,在面对这个荆湘风流,他可不敢露出半分不满的神情。

    蒯越,这个荆州赫赫有名的士子,连主公这个荆州的主人见到蒯越的时候都要叫上一声“异度先生”,他一个连主公的狗都算不上的丘八哪里敢有半分的不敬?

    至于心中的那点疑惑,虬髯老兵早就抛诸于脑后了,急忙将令牌恭恭敬敬的还给对面的司马。

    蒯越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虬髯士兵一下:“军中法纪森严讲究令行禁止,你只管奉命便是,明日我自会去问你家都尉和张都督。”说罢,蒯越朝身旁的侍卫摆了摆手,重新回到马车上。

    马鞭轻扬,马匹长嘶,马车转了一个弯在暮色中缓缓离去。

    目送着蒯越离去,那司马恶狠狠的瞪了虬髯老兵一眼,一脚踢了过去:“还不快给老子带路!”

    “特么的,你是什么玩意,竟敢踢老子?”那虬髯老兵没有注意,差点被一脚踢了个踉跄,勃然色变,腰中的长刀唰的一下抽出来指着那司马破口大骂。

    四合院前后巡逻的兵士和门口的卫士同时飞奔至虬髯老兵身后,手中的长刀短剑、斧钺钩叉齐齐指着校尉一行人。而校尉及司马身后众人同样的举着手中的利器兵戈相向,大战一触即发。

    校尉冷笑一声,拨开众人越众而出,走到那虬髯老兵身前,一巴掌狠狠的摔在老兵脸上。

    “特么的什么玩意,一个麻雀大的丘八竟然敢以下犯上?谁给你的胆子,是你家刘都尉吗?还是说你本来就像异度先生说得那样想挑起两军之争?要是在老子军中,老子早就把你丢到江中去喂了亡八!”

    老兵愤愤不平,脸上青筋直冒,手中的刀已越来越控制不住急剧的抖动,但是听到校尉那句“异度先生”,心里却蓦地一惊。

    刚才蒯越也是这么问自己的,如果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蒯越以及主公肯定先入为主,自己和手下这帮兄弟除了上断头台就只能亡命天涯了!

    想到这里,老兵的整颗心顿时都凉了下来,仿佛一瓢冰水从头上一直淋到脚。

    “你们有种,今日之事老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下次最好不要撞在老子手中!兄弟们走!”老兵摸了摸脸上的手指印,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狠狠的瞪了校尉和司马一眼,锵的一声长刀入鞘,怒喝一声,大摇大摆的朝大道上走去。

    “头儿,不和他们交接一下吗?”一个小兵弱弱的朝虬髯老兵问道。

    虬髯老兵嘿嘿一笑,目露凶光一脚踢飞那名小兵:“交接?交接个屁!老子跟随都尉征战这么些年都没有受过此等恶气,你还想回去再受这等鸟人的恶气吗?老子生的还没有那么贱!”

    ……

    目送着虬髯老兵一行离开,校尉和司马对视一笑,朝身后士兵点了点头,见众人悄悄的分散在四合院四周,二人才缓缓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院落虽然名唤四合院,也有数间耳房、厢房等等,但是这院子实在是破陋不堪。

    太阳已经落下山坡,暮色笼罩着四合院,四合院的正房也只是燃起了两只蜡烛,在江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随时可灭。

    二人叹了一口气,走进正房中,只见一间简易的木床就直接打在大堂一侧,一名年若十五六岁的男孩卧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却依旧压不住浑身发冷,全身蜷缩在被窝中,面色苍白,歇斯底里的咳着嗽,好想要把那肺咳出来一样。

    一名年已不惑的中年男子低伏着头,手掌隔着被子轻轻的拍着那男孩的后背,嘴里尽是宽慰之语。可惜,他的宽慰并不能减轻男孩半分痛苦,甚至也不能减轻自己的哀愁。

    在那红烛微弱的烛光下,依旧可以瞧得见他那满脸的忧愁和头上无尽的白发。昏暗的灯光,落魄的小院,卧榻不起的独子,以及那英雄满头的白发组成一幅凄冷的画,冲击着校尉的心脏。

    这就是那个罗贯中口中“重披金锁甲,双挽铁胎弓。胆气惊河北,威名镇蜀中”的黄忠!这就是那个在定军山下斩了曹营大将夏侯渊的黄忠!

    “家国破碎,英雄报国无门,反遭小人奸佞暗算,致使英雄落魄于斯,此皆我等之过也!”看着病榻上的黄叙已经床前的黄忠,校尉悠悠一叹,心中那首杜甫的千古七律《登高》脱口而出。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

    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黄忠闻言一震,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二人道:“你等不是刘磐的手下?”

    “将军何以知之?”校尉诧异的看着黄忠。

    黄忠满脸慈爱的看了黄叙一眼,又替黄叙捏了捏被角,这才走到二人身前:“刘磐那厮麾下没有像你们如此脱俗的人物,而你的那番感慨之言格局之大,又哪里将刘磐那厮放在眼里?不过,你们虽然并非刘磐麾下,却只怕也是刘荆州派来的吧?

    本将军已经和你等早已讲过,本将军前番请辞只为我儿残躯之故,打算前往雒阳寻医罢了!你们走吧,不管是你们舌灿莲花,也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还是说你们又要将本将军拘押在何处,本将军口中依旧只是这话,本将军与前将军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什么牵扯和瓜葛!”

    校尉双眼直视着黄忠:“你不愿随我们走?”

    “不愿了,心累了。你们回去告诉那刘荆州,我老黄忠就这一条命也不用他折腾来折腾去了,什么时候想要就让他来取吧,就当报了他当初的提拔之恩!”黄忠摇了摇头,满脸愁苦的拾了一条长凳坐在床前,一滴泪水从眼角留了下来。

    “老将军,若是我等是为令公子的病情而来,你还愿跟着我们走吗?”

    “这荆湘大地上的名医,本将军早已经一一领教过了,却哪里还能够找出可医治叙儿的名医?”

    “那雒阳呢?”

    “雒阳?算了吧!”黄忠猛地一惊,从长凳上弹了起来,双眼亦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激动和询问的神采,“你说的是哪里?是雒阳吗?你们可愿再说一遍?你们俩究竟是何人?”

    校尉和司马相视一笑,双双上前朝黄忠抱了抱拳道:“并州王德玉、常山赵子龙见过黄老将军!”

    眼前这二人竟然是名闻天下的王德玉、赵子龙?

    黄忠的一双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嘴巴挣得圆圆的都快吞下一枚鸵鸟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朝二人抱了抱拳:“老夫南阳黄汉升见过前将军、镇东将军!”

    “黄老将军,王某听闻你因令公子之事,受石广元牵累被刘表下了大狱,心中甚是不安,特乔装入荆州,接你与令公子前往雒阳救治,你可愿随我等前去?”王黎扶着黄忠在长凳下坐下。

    将叙儿送去雒阳就医?

    王黎一句话便击中了黄忠的泪点,黄忠长久以来的压抑和苦闷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口一般,顿时老泪纵横,两行眼泪飞也似的从眼眶中滔滔不绝的流了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黄忠这口气实在是憋的太久了,久得连他自己都已经快忘了年月。

    他已经记不起他和老妻跑烂了多少双鞋,也不知道他和老妻又访了多少名医,甚至他已经不知道欠了别人多少的债务。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老妻已经撒手人寰,而他和老妻唯一的血脉黄叙的身体依旧越来越糟,渐渐也不能起身。

    如今,前将军就在他面前问他是否愿意将叙儿送去雒阳就医,他又岂会不愿意?怎能不愿意?就算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又何妨!就像飞蛾扑火那般明知可能会死也要勇往直前,因为那里是他的希望和光明所在!

    叙儿就是他的希望和光明!

    黄忠擦了擦脸上泪花,猛然跪拜于地:“忠愿意带着叙儿随前将军赴雒阳!”

第240章 声东击西

    太阳早已落下山坡,天边的云彩也同样悄然离去,月亮却还没有升起来,整片整片的黑色肆意的漫延着天空,早醒的青蛙和蛐蛐在江边低声的鸣唱。

    “吱嗝!”

    院落的大门霍然洞开,王黎走出大门朝四周扫了一眼,口中打了个唿哨,周仓率领众人从院落前后冒了出来。周仓在王黎耳边低语了几句,王黎点了点头,众人从门口鱼贯而入。

    约莫盏茶的功夫,满头白发一身落魄的黄忠五花大绑的从门口走了出来,赵云和周仓一左一右跟在其侧。

    身后则跟着十数名兵士,中间四人抬着一张担架,一路骂骂咧咧。担架上躺着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身上盖着一床破絮,紧随年轻人身后的众兵士中却有一人看上去仿佛猴子一般稍显虚弱。

    担架上的年轻人唯恐众人不知道他在咳嗽,不时发出惊天价的咳嗽声,那猴子则一副生怕被那年轻人传染的模样,紧紧的捂着嘴巴。

    “黄中郎将,你也别怪本校尉,你是我荆州数一数二的勇将,本校尉和兄弟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只好委屈你一下了,有什么不服你还是径直取找我家都尉吧!”王黎朝黄忠怪笑一声,大手一挥,当先亦向数里外的襄阳水军营走去。

    黄忠一口痰吐入小径旁的草丛中,边走边骂:“哼!特么的张允小儿,和那刘磐就是一丘之貉,等黄某异日重新脱得樊笼,定要让他驴日的尝一尝黄某的血饮刀!”

    “嘿嘿,黄中郎将你落在本校尉手中,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你要是再敢骂刘都尉的话,就别怪本校尉不客气了!”王黎一肘击大在黄忠的胸前,疼的黄忠冷汗直冒眉头紧皱,王黎已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布罩罩在黄忠头上。

    赵云会了会意,一脚踢在黄忠脚上,怒喝一声:“特么的,一个老革匹夫废话还这么多,真特么的是作死。难怪刘都尉和我家都督都想弄死你呢,还不快给老子滚!”

    可怜的黄忠头上戴着一块黑色布罩,哪里分辨得清脚下的荆棘和草丛,被脚下什么东西一绊差点就摔了过去,赵云和周仓二人一把抓住黄忠的胳膊,怒骂一声,跌跌撞撞的跟着王黎消失在前方的路口。

    少顷,从小径的草丛中探出一个脑袋,擦了擦脸上的口痰,朝身侧愤恨的骂道:“真倒霉,这黄老儿一口痰竟然吐在老子脸上,特么的,活该倒霉,一个老匹夫也不知道注意路边的花花草草。”

    “别骂了,人都已经走远了!”身侧的草丛中一阵之声响过,一个士兵也钻了出来,“幸好头儿没有和他们起冲突,不然就那两个鸟人的脾气,只怕我们今天都得交待在这里!”

    倒霉士兵点了点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交差了,就因为头儿一个怀疑,就让我哥俩趴在这里喂了一个时辰的蚊子,老子还落了一脸的口痰,特么的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

    半个时辰之后,王黎和赵云一行押着黄忠走到了离大营约三五里的一条三岔路口。

    “咕咕咕!”

    “咕咕咕!”

    一阵夜枭的鸣叫在身后两侧的路旁突兀的响

    了起来,走在前方的赵云猛地将右手高高举起,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兄长,前方左边大道便是直达襄阳水军大营的道路,右边的小径则通往襄阳城,跟在我们后面的舌头都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转襄阳了?”赵云朝王黎行了个军礼问道。

    王黎点了点头,朝那满头白发的“黄忠”说道:“元福,你和子龙一会越过襄阳城门口,直奔汉江渡口,兴霸和他麾下的水鬼就在渡口处等你们!”

    “主公,你们沿途险难重重,我是你的亲卫头子,还是陪伴在你的身边吧!”“黄忠”急忙挣扎着跳到王黎身边。

    王黎拍了拍“黄忠”一巴掌:“滚犊子,你以为在江中你们就可以放松了?荆州水军天下闻名,蔡瑁和张允为人不怎样,但其麾下的襄阳水军营还是算得上水军精锐的。

    你们不但要安全的抵达雒阳,还要为我们吸引住整个荆州的目光,只有你们闹腾起来而且闹腾的厉害,我们从容脱身的机会才会越大。本将军也不再多说,一会你自和子龙带领兄弟们前往江边与兴霸汇合,不得有误!”

    “黄忠”不甘心的点了点头,王黎已转向一旁的“周仓”道:“汉升,一会在前方见到异度的马车后,就让叙儿坐到马车中去,你和我则扮成异度的侍卫,跟着入城!”

    “异度先生?”

    那“周仓”一声惊愕,王黎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汉升,你以后和异度便是同僚了。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以后王某再解释给你听,你知道是异度先生帮你脱困的便是!”

    原来这满头白发的“黄忠”并不是刘表麾下的中郎将,而是王黎的侍卫头子,白马义从现在的老大周仓,而“周仓”却是真正的黄忠黄汉升。

    黄忠点了点头,周仓已在赵云的帮助下将身上的绳索全部解下来丢置一旁,又在口中打了一个呼哨,身后的草丛中蓦地闪出来五六名精壮的白马义从。

    那担架上的年轻人同样早已止住了咳嗽,一个飞跃便从担架上跳了下来,将担架丢在路边的草丛中,亦扶起身后那努力压制住咳嗽声的猴子,大步走到众人身前。

    王黎摆了摆手, 众人如飞一般窜上右边的小径上。

    又行了一刻钟,王黎大手蓦然一挥,只见前方百十步远又是一道三岔路口。左边的道路一览无余,而右边的道路上却长着一排排的参天大树,树下十数个黑团团的影子围在一起,在月光下影影憧憧,影子的模样看上去显得并不是那么真切。

    “即从巴峡穿巫峡!”

    赵云朝众人打了个手势上前走了两步,朝那团黑影厉声一喝,那团黑影顿时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人亦上前跨了两步,高声放喝:“便下襄阳向洛阳!”

    “是异度先生,走吧!”

    赵云朝王黎说了一句,当先便向那团黑影走去。王黎、黄忠以及黄叙一行人赶了赶脚下的路程紧随其后,很快便与等在这里的蒯越等人汇合在一起。

    “异度先生!”

    黄忠看着马车前那道高大的影子,疾步走上去呼了一声,双腿猛地一磕在地

    ,“黄某本来对生活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是你给了我和叙儿一个重生的机会。黄某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恩不言谢,请容黄某日后报答!”

    蒯越笑着扶起黄忠道:“汉升,你我本来荆州故人,如今又同在主公麾下效力,何必如此客气?更何况真正救你父子性命的不是蒯某而是主公!”

    黄忠又转向王黎,王黎摆手笑着道:“你我之间就不必再提一个谢字了。赶紧将叙儿扶到马车上坐着吧,赶了这半天的路,只怕叙儿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吧!”

    话刚落,人群中又高高扬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黄忠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从士兵手中接过黄叙,缓缓的扶持着黄叙登上马车。

    那马车内非常的大,足可以坐下五六人。

    当然,此时的马车中并没有五六人,只有一名丫鬟。丫鬟半坐在一侧,另一侧是仿佛一张卧榻,榻上放着一床精美松软的丝被,榻下点着一鼎手捧香炉,香炉中青烟袅袅,温馨也很温暖。

    丫鬟微微起身朝黄忠福了一福,上前协助黄忠将黄叙放置在榻上,将被子轻轻的掩盖在其身上。

    黄忠直觉的眼前一酸,回过去仰了仰头,半晌才转过来,朝丫鬟郑重的施了一个礼转身走下马车,又向众人抱了抱拳,默默的退在王黎身后。

    见黄忠已从马车上下来,蒯越颔了颔首慢慢的走上马车,挨着丫鬟坐在一旁。

    “驾!”

    车夫一声令喝,缰绳轻勒马鞭轻扬,在马头上方摔了一朵花,“啪叽”一声,驽马一惊,一声长啸拔腿便往前方奔去,蒯越麾下的侍卫如影随形,紧紧的跟在马车后面。

    “小心!”王黎朝赵云抱了抱拳,蓦地一个闪身,如海底游鱼般和黄忠一起消失在侍卫之中。

    目视蒯越的队伍渐渐远去,周仓大手一招,十数名健儿纷纷奔上前来,各人手中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一阵打扫和扑腾,那马车留在树下的车辙印已然不见。

    赵云拍了拍手,看着眼前的十数名兄弟,轻咳一声,正了正色肃然道:“兄弟们,我们都是或者都曾是白马义从的成员,赵某想问一下大家,你们都还记得我白马义从的誓言吗?”

    “义之所在,生死追随!”众人在赵云身前宛如标杆一样站成一排,压低着喉咙在胸口上猛地一锤。

    赵云点了点头,目光炙热:“记得便好!主公如今已随异度先生前往襄阳。而刘磐和张允等人今晚或者明早发现黄中郎将一家不见之时,定然会在全城大肆搜索,那么主公他们的安危就将置于他们的眼皮底下。

    所以,明早我们不但要在这汉江边上给他大闹一场,还要让‘黄忠’大摇大摆的现身于此战之中,为主公他们出城营造机会!兄弟们,我们虽然不在主公身前,但是我们依旧是在守护主公,听明白了吗?”

    “诺!”

    这下,众人不再压抑着喉咙,齐齐怒吼一声,如雷般的吼声在原野中鸣响,惊起了树上和草丛中夜憩的飞鸟,张开翅膀扑棱棱的飞向远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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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