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同路(中)
黑夜降临。一袭翠色长裙的卡瑞娜推门走进黑曜石酒吧。门口穿着一如既往地暴露的兔女郎拘谨地迎上去问候,小心而快速地将事先卷好的纸条放到蜂后手中。
她不是为“毒蜂”效力的女刺客,只是其中某个刺客不久前发展的下线。现在所有隶属于“毒蜂”女刺客都在蜂巢里等待首领的消息,卡瑞娜不得不依赖没有经过刺客训练的普通人。当然,不是说普通人就一定比不上刺客,任何刺客组织都不可能全部由刺客来维持日常的运转,负责衣食住行的普通人们同样是不可缺少而且极为有用的一部分。
用来提供相关服务、已经搜集到不少有用情报的兔女郎,就是个鲜活的实例。
卡瑞娜想起麾下刺客对黑曜石酒吧门口兔女郎的夸赞,接过卷起的纸条并同时用蜂群之灵仔细看过后,便带着从容的笑容将纸条和一小串冰凉的银叶塞进兔女郎饱满的胸口。
“感激不尽。”
“啊...哦,嗯。”
直到卡瑞娜走远,下一位客人推门走来,兔女郎才略带失神地反应过来。
自己...自己是被戏弄了吗?说是调戏更恰当些?
她心中忽然生出某种奇怪的向往。
“不管您是谁,希望您一切顺利。”
兔女郎这样想着,脸上带着练习过千百次的职业微笑对来客说了声欢迎光临,同时两根手指探入胸间,想要取出那串银叶和纸条。
客人立马瞪直了狗眼。
显然,她搞砸了这事。
...
女刺客们的集体消失,不出卡瑞娜所料,引起了其他刺客组织的一系列动作。
“艾萨克...杰弗里...艾萨克...杰弗里...”
坐在吧台角落的卡瑞娜,优雅地品味着杯中和巴伦白酒齐名的雍米白葡萄酒,嘴里轻读起“蛮锤”和“地鼠”首领的代称。
他们是今晚的酒后餐点,在吧台另一端的第三个包厢里正不知道聊些什么。
想找三阶刺客的麻烦不是件简单的事,首先要知道人在哪,其次得令对方逃不掉,否则反而可能惹麻烦上身。一个一心想要报复的三阶刺客,整个永续树冠之城都没人敢说能应付妥当。
一个三阶刺客显然不可能对付得了七个三阶刺客,破坏他们分割“毒蜂”的协议的关键在于能不能从中离间他们、争取到盟友。只要拉来一个盟友,糟糕的局面就会好转很多,协议也就不攻自破。
卡瑞娜的亲信凯瑟琳断定其他七个刺客组织的首领里至少有三个人不和其他人一条心,
便派女刺客过去交涉。果不其然,和女王的交易并没有令所有首领感到满意,再加上被囚禁在树冠囚牢中的贤者从中作梗,不知用什么作为诱惑成功策反了其中四人二五仔的数目甚至比凯瑟琳从繁多的情报里找出的蛛丝马迹,和从对他们的了解中推断出的还要多一个人,所以结盟的事几乎一下子就成了。
凯瑟琳以进为退,威胁有意愿结盟的首领们自己要代表卡瑞娜和女王交易,分走他们都不够分的份额。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会内部分裂,就是因为本就不够分的东西分的不公平。故而,凯瑟琳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便不费吹灰之力的“不去和女王做交易”为代价得到了三个盟友,暂时化解了“毒蜂”面临分割的危急局面。
然后,等事实敲定,结盟协议上签完字,她马上派人去王庭和女王交易。得知献祭计划后,凯瑟琳毫不犹豫地将“毒蜂”所得的那份完全抵押给女王,再签一份协议,由此换来了绝对的安全保障献祭大获成功,抵达传奇的女王就会出面保护她们,“调解”盟友们的怒火;不成功,盟友们不会知道“毒蜂”曾和女王交易的事,也就谈不上什么打击报复。
当然,“毒蜂”的盟友们不会想不到以聪明狠辣著称的凯瑟琳会使这么一手,他们一直有在王庭附近蹲点的人,但凯瑟琳派去交易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卡瑞娜自己。
那群连三阶门槛都够不到的刺客们,哪看的住“毒蜂”的首领?
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卡瑞娜会亲自出马,但他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做,总不能自己也跑去王庭附近蹲点吧?反正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行,又不是非得对“毒蜂”怎样,以此为威胁使得“毒蜂”无法从中获得直接的实力提升,不也很不错吗?
以后打压的机会有的是,不必急于一时,让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真要是一点后路都不给,刺激到卡瑞娜,就如上文说的那样,他们也承受不起一个一心想要报复的三阶刺客。
今晚,“蛮锤”的首领艾萨克约“地鼠”的首领杰弗里来黑曜石酒吧,是“毒蜂”和“蛮锤”等刺客组织结盟后,由领头的盟友“动荡”的首领策划的第一次行动。
目标是“地鼠”的首领杰弗里的命,动手的人是“蛮锤”的艾萨克和“毒蜂”的卡瑞娜。
一个负责打一个负责断后路,杰弗里必死无疑。
门口的兔女郎给卡瑞娜的纸条里,写着艾萨克和杰弗里所在的包厢位置,以及开始刺杀的信号。纸条是艾萨克麾下的人不久前交给她的。直到今天下午,小心谨慎的杰弗里才接受了艾萨克的邀请。和女王交易花了卡瑞娜不少时间,导致她无法及时的从凯瑟琳那里得到具体的行动地点,她之前只知道要来黑曜石酒吧。
半小时后,一名侍者从艾萨克和杰弗里所在的包厢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杯没有喝完的不知名红酒这就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喝的微醺的卡瑞娜放下手里的酒杯,用灰黑色的丝带扎住自己的过肩长发,打了个利落又好看的结,慵懒地踱着步向目标包厢走去。
与此同时,蜂群之灵自下而上地切割起翠色长裙。
随着卡瑞娜的走动,不断有布料飘落在地,光泽紧致的长腿渐渐暴露。
数十步过后,她的长裙已经变成了一件有着花边的**短裙,看得周围的男人们两眼发直。
但马上他们就害怕地收回了自己不规矩的视线那女人是去杀人的!
端着酒杯,向卡瑞娜走去搭讪的几个男人,瞧见她左腿最后才露出的腿环上挂着的锋利短刀,马上视线左移的左移右移的右移,略微抬头看向天花板,一脸困惑地走向其他地方,似乎在说“哎呀我不小心看错人啦真抱歉”,整齐的像是受过训练。
卡瑞娜嘴角抿起,不以为意地继续自己的行动。
门口的兔女郎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有些心神不宁。
几次想要移开视线,又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直到门被推开,兔女郎才不舍地转过头来,准备接待客人。
“欢迎光...临。”
她抬头对眼前的堂吉诃德说道。
137 同路(下)
时间回到天黑之前。
雷德少将和其他退役军官就是阿瓦尔说的老家伙,除过少数渴求更进一步以延长寿命的人,其他人清一色地倒向了对抗女王的贤者阵营。在顾泽和伊斯塔姐妹、格林交涉的时候,囚牢里的席勒可没有闲着睡觉。离女王开始献祭只剩一天两夜的时间,离贤者的图谋实现也只剩下这么多时间,他不能像前些天那么放松,必须尽可能地把控之后每一步的发展。
机会只有一次。
发展像是雷德少将和阿瓦尔一类的有心和女王对抗的人,是席勒做出的保险措施。
他们不一定能派上用场,或许直到最后,贤者的图谋实现的时候,也不会和任何一个长老碰面,但只要他们在,计划就有保障,出偏差就有人可以去救场,他们的作用就在于此。
阿瓦尔约定今晚和顾泽在黑曜石酒吧见面,便动身拜访雷德少将等人的府邸。
堂吉诃德刚才展现出的战斗力远超以往,令阿尔弗列得等高管和他们麾下的精锐们感到动容的力量,也同时震撼到了他。有堂吉诃德在,贤者的计划实现的可能就又大一分,必须将他争取过来。
可喜的是,堂吉诃德鲜明地表现出了对女王的不满,能争取过来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只要跟贤者和雷德少将等人说一声就行,他们没有理由不接纳堂吉诃德这一有力帮手。
和阿瓦尔分别后,顾泽又问克劳蒂娅要了个小克劳蒂娅过来,叫它跟上阿瓦尔,以防猎罪公会后脚追来。他自己没关系,但有伤在身的阿瓦尔不一定应付得了
之后不久,顾泽解除铠甲,在一处偏僻院落和卡尔文等人汇合,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收获后,吩咐乔伊斯治疗尤利西斯,吊住他奄奄一息的命,自己则去一边试起暴涨的数值令自己变强了多少。
他存好档,对着院落里破败的石屋外墙就是一拳,常态下高达435点的第一能量枝提供的力量和以前催动变化枝的力量相差无几,只是一记简单朴实的直拳就将约十公分厚的墙壁从中轰碎,连带着里面的墙壁和天花板也被震裂,碎石簌簌地往地上掉。
院落里戒备四周的卡尔文、布鲁诺、莫雷利三人,听到巨响,愕然看来,不知道勇者干嘛要跟一堵墙过不去。
正专心为尤利西斯治疗的乔伊斯吓了一大跳,差点一手术刀捅死尤利西斯。
不等他大着胆子跟勇者抱怨,顾泽一脚踩在地上,呼吸间便蹿上近百米高的空中。
低头看去,地上的卡尔文等人小的像是蚂蚁。
“拳脚的破坏力足以打碎厚实的石墙,速度超过每秒百米,但可能不到每秒一百五。”
“再使点劲试试。”
顾泽并没有使出全力。他读档回去,对准眼前的石墙奋力一击,下一刻,整个墙壁凹陷进去爆碎开来,里面受到强烈冲击的墙壁和天花板发出骇人的崩裂声,数秒后倒塌的倒塌、碎掉的碎掉,房屋的主体几乎被他完全摧毁,只剩三分之一的断壁残垣。
放眼望去,三十米内一片狼藉。
“全力一拳差不多能打塌一间房。”
他得出结论。
下一刻,顾泽一脚踏在地上,全力向上空跃去。
骤然增大的气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轰地一声过后,他低头看去,笼罩在房屋倒塌的灰尘中的卡尔文等人已经看不到了。
被气流吹飞的小克劳蒂娅一脸懵逼地看着不远处蹿上来的勇者,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飞到自己的高度等等,他在下落?难道是蹦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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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前快了约二分之一,空气的阻力越来越大了。”
读档回去,面对完好无损的墙壁,顾泽凭感觉得出结论。
这也就是说,再稍微快一些,就能突破音速。
下一刻,他催动变化枝。
身躯瞬时膨胀至两米八,变得魁梧雄壮,滚动的雷霆刹那间覆盖全身变为实体的铠甲,咔嚓咔嚓地固定吻合身体曲线,脑后接连浮现出三圈深红近黑的光环,发出可怖的深邃光芒。
戒备四周的卡尔文三人,下意识地回头看来。正在动刀的乔伊斯,也和他们一样看向顾泽所在的地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趋利避害的本能提醒他们,某种不可描述的威胁就在自己身后。
但他们只看到了一圈呈波纹状扩散的灰尘,和一道似乎系在什么东西上、蹿到房顶的淡薄尘柱,以及房屋渐渐倒塌的废墟。
四人抬头望去,空中忽然响起闷雷似的轰隆声,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极小的白点。
那是踩塌房屋、一脚突破音障的顾泽不在房顶上起跳,激荡的空气会变成裹挟着碎石的冲击波伤到卡尔文等人。
乘以十倍的力量与速度使他轻而易举地便突破了音速,来到一个他自己也无法估计的速度。阻力极具增大的空气对顾泽来说成了流动的水,简单拍击就会溅射出极具威力的“水滴”空气炮弹,挥手拨弄再握紧就会像握住某种坚固的实体一样握住空气。
无所不在的大气包裹住了他。
人从鸟变为了鱼。
但马上,如此奇妙的体验就离顾泽而去,在空气阻力和重力的作用下,他的速度极快地跌落至音速以下,那种被挤压的感觉消失一空。
震惊过头的小克劳蒂娅这时才嗷嗷嗷地尖叫起来,它被路过的顾泽吹飞了数百米。
小爱也是不停的尖叫,旁人从远处来看或许会觉得音爆云啊什么的很震撼,但对第一视角的小爱来说,它有的只是害怕。就像坐在一架自己无法操控的战斗机里,生怕撞上什么东西或者战斗机坠毁似的,那种一切都在飞快后退的感觉简直令人血脉贲张,害怕或者说激动的颤抖起来。
读档回去,顾泽站在完好无损的墙壁前,回头瞧了眼戒备四周的卡尔文三人和正在动刀的乔伊斯,轻呼一口气。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种脱离束缚却又不断被更强的力量束缚的感觉:命运。
顾泽没有深思下去,那只是相似的事物给他的错觉。他继续试验max级的变化枝带来的其他能力。
与此同时。
王庭,树冠囚牢。
席地而坐的席勒,说到一半的话忽然顿住。
他侧头看向顾泽所在的方向,费解地皱起了眉。
“车居然这么快就变成了将?”
“贤者?您在听吗?”席勒身前坐着的少女小心地问道。
“噢,抱歉,我在听,你说吧。”
席勒心不在焉地回道。
天天轻咬嘴唇,说出自己的问题。
“顾泽,最后能活下来吗?”
她担心顾泽会被女王所杀,所以才背着其他人来树冠囚牢求贤者给自己一个答案。
听到少女的问题,席勒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活不下来的话,你会跟着他去死吗?”
他流浪几十年,什么样的人都遇见过、打过交道。见到天天的第一眼,他就看出少女心里住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她把那个人想的过于美好,但事实上,现实中不存在她要的那个人。
感情倾注于虚无的事物显然是危险的,一旦泡沫碎裂,人可能也就活不下去了。
“会。”天天毫不犹豫地回道。
席勒摇了摇头,“预言有时候不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那就回去自己想,想明白再来找我。”
“...嗯。”
遭到拒绝的天天,抿着嘴,拧开牢门,离开了树冠囚牢。
席勒叹了口气,站起来走过去把牢门拧住,嘟囔了几声又走回去坐下。
没必要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浪费时间。
不小心给她说死,勇者铁定会来找麻烦,干嘛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迟早会明白事在人为的道理。不想勇者死就去保护他呗,用不着说。
...
黑夜降临。
顾泽带着卡尔文四人,以及得到救治苏醒过来的尤利西斯,履约来到黑曜石酒吧。
除过脑后的光环用途不明,他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力量,并弄了点能发挥速度优势的垫脚石字面意思。
138 下次打架挑个好地方
瞧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领着五个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人缠着绷带,得其他人搀扶着才能走,受了不轻的伤,而且摆着一副被欺负过的臭脸,盯着酒吧门口有心猎艳的男男女女们,马上整齐划一地移开视线,各做各的事,和身边的哥们姐妹们聊起了天,不敢抬头去看那帮人,生怕惹来麻烦。
八成是某个帮派派来寻仇的,最近常发生这种事,据说和矮树区一个叫维克托洛伦佐的人类有关。
门口的兔女郎不同,她认得出堂吉诃德。从其他服务员那里听过堂吉诃德之前对猎罪人们做的事情后,她就担心自己贩卖情报的事被堂吉诃德知道,招来报复。被一个穷凶恶极到一晚抢了两三百个猎罪人、打死打伤几十人的家伙盯上,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直到顾泽和卡尔文等人走到吧台,和酒保聊了起来,一眼都没有看自己,兔女郎悬在嗓子眼的小心脏才落了回去。
但马上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那边第四个包厢,给。”酒保记下客人点的酒,小心地将包厢钥匙递给顾泽,匆匆返身去找老板商量,他也以为顾泽等人是来找事的。
顾泽一心二用,正在通过小克劳蒂娅指挥维克托麾下的人马和坎贝尔家族的丹尼,没有理会自己引起的异样气氛。除尤利西斯在内的卡尔文等人,倒是十分苦恼,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仁慈”的断角牛、疤面狐,和后来加入行动的人面虎,以及他们麾下的近两百名狗头人都有二阶或接近二阶的实力。虽然硬实力仍比不上久经训练的骑士、术士、少量的私兵,但在顾泽用一次次读档换来的未卜先知,和“仁慈”得自堕落教派的毒物与秘术、从秘树区和绿植区购买的众多阴险的炼金器具的连番进攻下,他们已经将霍华德伯爵家近三分之一的领地搞得一团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不用说献祭的事,霍华德们连吃饭睡觉都得防备狗头人们的突然袭击,生活完全乱套。
下一步是破坏老霍华德领地里的献祭法阵,杂草区的截尾羊和无毛狼正向这边赶来。在顾泽无往不利的指挥下,破坏霍华德家族的献祭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们已不可能在后天的献祭里妨碍顾泽。
倒是丹尼那里有点棘手,一来他人手不足,顾泽指挥也得有东西指挥,二来因为女王献祭的地点在老坎贝尔的宅邸院落,至少有十位以上的黑暗神明已经被召唤了出来,敌我差距悬殊,哪怕每个黑暗神明只有顾泽之前遇到的一半强,乘以十也相当可观,不是增加人手就能对付得了的。
不过,莫雷的上司蒙克就在坎贝尔家族领地附近,就算没法阻止献祭或者破坏法阵,和丹尼来个里应外合、搞一搞其他坎贝尔的心态,使点绊子什么的还是勉强做得到的。蒙克相信顾泽这位以一己之力对抗黑暗蔓延的“英雄”,会听他的意见,和丹尼没有磨合问题,马上就能建立信任关系。
等顾泽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能赶过去支援。
当然,他不觉得蒙克能如此轻易地发现女王献祭的地点。那么大一个王庭,难道找不出一个适合献祭的地方吗?不可能。老坎贝尔那边极可能是个诱饵,像顾泽这样想要和女王对抗的人一定会注意到那里,进而被牵扯注意力,忽略掉女王真正的献祭地点,甚至因为被那十来个黑暗神明打伤,失去和女王的一战之力。
想到这里,顾泽马上对小克劳蒂娅下达命令,“不要动监视激流平原的小克劳蒂娅,再问克劳蒂娅要三个小克劳蒂娅。一个和跟着丹尼、蒙克的两个小克劳蒂娅一起监视坎贝尔家族的领地,重点监视老坎贝尔的宅邸,有人接近马上通知我。剩下的两个去王庭寻找献祭法阵。”
“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其他长老发现,我会协助你们躲避使魔的探查。”
“没有问题。贤者那边要不要派一个过去?我认为伊斯塔说的有道理。”
“好,照你说的办。”顾泽说道。
听到他的回答,小克劳蒂娅忽然沉默了一下。
数秒后,它才试探道:“您以后能叫我蒂亚吗?小克也行。”
“为什么。”顾泽走到吧台另一端第四个包厢的门口,用钥匙打开门。
“主人她常会给经常交谈的小克劳蒂娅起名,我也想要个名字。”小克劳蒂娅殷切地说道,话语里透着渴望。
“你想和其他小克劳蒂娅区分开来。”
“嗯。”
“那你以后就叫蒂亚吧。”顾泽没有在意小克劳蒂娅的请求,和卡尔文等人拉开椅子坐下,尤利西斯坐在他和乔伊斯中间的位置。等阿瓦尔和那些老家伙们过来,就该他交代恶魔之火的来龙去脉了。
得到乔伊斯的救治,苏醒过来的尤利西斯,见到堂吉诃德徒手拆房挖石头造垫脚石,并踩着垫脚石两三步跃上高空的场景,就再也没有了反抗顾泽的心思,一直老实地待到了现在。
单靠身体力量就做到近乎飞行的效果,是人?更重要的是,尤利西斯在堂吉诃德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和一个时刻“板”着脸,没有说服的可能性也想不出打倒办法的人在一起,简直令人心里发毛,谁来都得听话。
“真的?嗯!”小克劳蒂娅蒂亚听到勇者答应了自己的提议,连忙应了下来,脸上笑开了花。
它的知性和人类相仿。愈和顾泽交流、亲近,它就愈想摆脱“小克劳蒂娅”这一统称,成为独立的个体。没有没有姓名的人类,蒂亚和人类一样,需要通过他人的认可和承认来更好的认识自己、感知自己的存在。
这边风平浪静,指挥的指挥、聊天的聊天,一墙之隔的地方却是剑拔弩张。
卡瑞娜并不知道自己前脚进艾萨克和杰弗里的包厢,堂吉诃德后脚就来了黑曜石酒吧。她一进去就看到艾萨克提着柄打铁用的铁锤和杰弗里在桌两侧对峙,但她的出现并没有马上打破僵持的局面。
杰弗里人如其组织的名,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他以偷盗掘坟起家,硬实力并不突出,神乎奇技的骗术和逃窜的本领才是他的长项。见到卡瑞娜进门,他立马明白自己遭到了艾萨克或是其他什么人算计。给艾萨克使了个眼色,杰弗里张口便朝卡瑞娜催促道:“动手!艾萨克逃不掉!”
话音刚落,艾萨克和卡瑞娜齐齐色变。
谁都没有动,谁都不敢动。
两人知道杰弗里的性格,他是故意使眼色、说那句话,这么做绝对是要挑破离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是个圈套呢?
自己在动手的那一刻,被“自己人”背刺了怎么办?
自己知道的行动计划,是全部的计划吗?难说。
卡瑞娜完全不信任同为男人的艾萨克和杰弗里,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对自己下手。艾萨克虽然领导着刺客组织“蛮锤”一个听起来似乎有点憨憨的组织,但他的头脑可一点都不憨,心思更是极为细腻敏感。
“动荡”的首领神秘莫测,一次都没有露过面,艾萨克认为他不过是占了先来后到的优势,所以才能领导不久前由贤者发起建立的刺客联盟。嫉妒对方的同时,艾萨克一直担心他会对自己下毒手。
在艾萨克看来,自己是联盟首领的有力竞争者,他完全有理由杀掉自己这个威胁。
卡瑞娜和艾萨克都有不信任对方的理由,杰弗里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才有惊无险地化解了一次致命的围杀。
他能从一个贼成长为一大刺客组织的首领是有原因的。
艾萨克邀请的突然,编的理由也站不住脚,喝酒叙旧情是什么鬼?有个屁的旧情要叙?他和艾萨克的缘分,大概只在艾萨克死后刨他坟的时候才能有个一星半点。考虑到叙旧情可能是某种暗号,保险起见,杰弗里决定来的时候,吩咐麾下的刺客,潜伏到黑曜石酒吧四周。到某个时间自己还没有出包厢,就带人闯进来。
眼下,只要拖延到那个时间的到来大约三分钟后,自己就能在刺客们的掩护下逃出生天。那时就算卡瑞娜和艾萨克反应过来,也决计不可能追上自己。
近一分钟过去,包厢里的气氛愈发僵硬。
卡瑞娜、艾萨克、杰弗里站在圆桌的三个方向,怀着各自的心思揣度眼下的局势,谁也没有动手,都在防备其他两人的暴起袭击。
就在这时,敲门声打破了包厢里脆弱的平衡。
卡瑞娜乘着锐利的蜂群之灵一个翻身,半空中往两人脸上扔去数十柄附过灵的淬毒飞刀,杰弗里毫不犹豫地向包厢里仅有的窗户逃去,浑然不顾拐弯跟来的飞刀。受伤没关系,逃出去就是他的胜利。艾萨克则挥舞着铁锤击飞飞刀并向发起攻击的卡瑞娜冲去,属于他的灵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震荡攻击,完全覆盖了卡瑞娜。
下一刻,两人瞧见杰弗里中刀翻窗逃出包厢,知道自己极可能受骗,却也没有就此相信对方。收住接下来的攻势,卡瑞娜和艾萨克马上后退,从不同的地方撞碎包厢墙壁追向杰弗里,戒备着彼此的同时继续今晚的行动,勉强达成攻势。
门外,端着酒水的服务员,被艾萨克打出的震荡攻击隔着墙和门震晕,差点一命呜呼。艾萨克之前点了昂贵的葡萄酒,他是来送赠品的。
遭到波及的墙壁,也就是卡瑞娜身后的那堵墙,则是被直接轰碎。
隔壁的顾泽,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手里被碎石击碎的水杯碎片,缓缓把头转向卡瑞娜三人离开的方向墙壁已经塌了下来,他看得十分清楚。
“换个包厢,等我回来。”
“蒂亚,跟上他们。”
“好嘞!”
上空监视四周的蒂亚马上回道,卡尔文等人也纷纷回应。
顾泽随后一巴掌拍晕被碎石砸得鼻青脸肿的尤利西斯,起身奔入夜色。
他正想试试身手,就有人送上了门。
权当饭前活动,花不了几分钟。
139 算计
杰弗里料定自己会招来卡瑞娜和艾萨克的追击,翻窗出去的瞬间就用自创的阴影秘术将自己与黑夜中无处不在的阴影化作一体。
撞墙出去的卡瑞娜和艾萨克,循着杰弗里在现实和阴影夹缝间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去,几个呼吸就蹿出了数百米远,但杰弗里比他们更快,三两下的功夫就完全消失在了两人眼前,连痕迹也完全隐没不见,没法继续追踪。
之前顾泽生出的事端和暴徒们的打砸破坏,以及后续猎罪公会在顾泽威胁下展开的巡逻和清查,使黑曜石酒吧和隔壁几个贵族常去玩乐的街区变得冷清了不少。悬挂在树上的路灯不是没法亮就是被暴徒们砸坏亮不了,大片大片的无人地段笼罩在黑暗当中,极大地方便了能在阴影中穿行的杰弗里。换作之前,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从两名同阶刺客的追杀下逃离。
杰弗里之所以敢和艾萨克去黑曜石酒吧“叙旧情”,和棕树区极适合他施展秘术的环境脱不开关系。要是在白天,他绝不可能冒着风险来黑曜石酒吧。
正是利用了他对自创的阴影秘术的自信,艾萨克才能将小心谨慎的杰弗里叫了出来。只要在他逃进阴影之前打死他,阴影秘术再怎么好用也派不上用场。局面发展到现在是艾萨克没有料到的。
“卡瑞娜,你个蠢女人!刚才为什么不动手?!”艾萨克抬头瞪了眼小巷一侧墙壁的树梢上站着的卡瑞娜,不由分说就把导致杰弗里逃走的锅甩给了她。
杰弗里最后留下的痕迹消失在他的脚下。想到不久前杰弗里经过这里,现在自己却只能傻站着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艾萨克就一阵阵的来气。
“我也想问为什么,难道你和他有一腿?不要把床上的感情带到这。”卡瑞娜嗤笑连连,心底却在戒备着随时可能从阴影中偷袭自己的杰弗里。他是个睚呲必报的家伙,吃了亏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报复,哪怕已经受伤中毒为得到解药,他也一定会回来一次。杰弗里迟早会发现,他中的毒只能由自己来解,否则就得在解毒上浪费大量的时间,以至赶不上后天凌晨开始的献祭仪式,失掉和女王交易的优势。
艾萨克听到她胡乱编排自己和杰弗里的事,心中怒火更炽,正要返身离开,步伐忽然一顿,紧接着,大肆讥讽了起来:“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卡瑞娜有没有失手过?男刺客失手大不了一死,女刺客失手可就难说咯。你能有如今的成就,和那些慷慨放过你的人有不小的关系吧?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什么痕...”
啪!
他用皮肤铁质化的胳膊打飞卡瑞娜掷来的飞刀,脸上故意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像是被说的心虚的卡瑞娜恼羞成怒地攻击了他似的。
“蠢货,‘动荡’不会放过你的。”卡瑞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她掷完飞刀便跃起离开了树梢。
发觉她已经离开,艾萨克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
他身旁的阴影里,这时浮现出一道似有似无的人影。
“她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杰弗里呲牙咧嘴地讥讽道,灰雾般时浓时淡的面庞扭曲不已。剧毒蚕食着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为尽快得到解药,他用阴影传递声音,以之后和艾萨克在光亮处单挑为条件,说服艾萨克与自己合作制服卡瑞娜,取得解药。
假如成功制服,并且在和杰弗里的单挑中获胜,那么艾萨克就能得到“毒蜂”的蜂后,为所欲为,还能带着孤身一人击杀杰弗里的荣耀回到刺客联盟。没有完全制服,或者被杰弗里得到解药后再次逃走,他就能将锅甩给受伤的卡瑞娜,从而保全自己的名声,怎样都不亏,所以他马上就答应了杰弗里的要求。
对杰弗里来说,和艾萨克合作也没有坏处,说不定还有弄死艾萨克的机会,只有卡瑞娜是最吃亏的。
但结果显然和两人预料的不大一样。
艾萨克本想挑衅卡瑞娜给杰弗里制造偷袭的机会,却不想露出马脚被卡瑞娜发现了不对劲,导致她直接离开,计划泡汤。
“杰弗里,你其实一直都在小巷里,对吧?”艾萨克转头看向杰弗里,握紧了手里的铁锤,“你自创的阴影秘术不够火候,一动不动的时候才不会留下痕迹,你的本体就在这!”他说话的同时,一锤向身边的灰雾挥去,打出足以震碎小巷墙壁的激波。
杰弗里化做实体,一个后空翻落在小巷墙头,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艾萨克的攻击,骂骂咧咧地跟他的亲妈和十几位祖宗发生了关系,“你他妈早就想阴我了是吧?怪不得答应的那么爽快,艾萨克,卡瑞娜可是才被你蠢走,你一个人追不上我!”
“说什么大话呢,你中了毒,我迟早会追上你。”艾萨克手里的铁锤轰然落地,浑身上下的皮肤和一部分肉和骨头以极快的速度化为黑银色的铁质,身体的力量和敏捷程度得到了极大的增幅,身上任意部位都能一瞬间变成锋利的尖刀或是可以来回转动的锯齿,完全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绞肉机。
见艾萨克摆出全力以赴的架势,杰弗里连叹几声倒霉,强忍疼痛转身就逃。
但没逃几步,数十柄飞刀就朝他的脸面和胸腹部袭来。
卡瑞娜蹲在树梢,扶着树干居高临下地瞧了眼追来的艾萨克,又看向因为躲避飞刀被迫停在原地的杰弗里。
“他蠢,我不蠢。”
一瞬间,形势立转,杰弗里被卡瑞娜和艾萨克包围了起来。
“可以,不错,艾萨克,你要有卡瑞娜小姐亿分之一的应变,‘蛮锤’不至于沦落到只能跟着‘动荡’混饭吃的地步。”杰弗里脸色铁青,说出的话却意外的和缓,没有和任何人的亲人发生口头上的关系。他知道艾萨克不可能和卡瑞娜商量,故意做戏演自己。
发现自己和艾萨克可能有勾结便马上冷静退走,折返回来又埋伏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伺机偷袭,真不愧是‘毒蜂’的蜂后,头脑和应变远不是靠底蕴存活到现在的“蛮锤”的首领比得上的。
杰弗里发自内心地欣赏卡瑞娜。
但也仅仅只是欣赏。
“艾萨克,和我一起杀了她!否则你临阵叛变的丑事一定会传遍刺客联盟!到时候,就算你们带着我的尸首回去,功劳也和你没关系,以后你走到哪都抬不起头!”杰弗里大声喊道,尝试说服艾萨克,视线却不敢从卡瑞娜身上移开。
艾萨克的铁皮脸看不出表情,不能活动的声带无法发出声音,但一步步向杰弗里走去的动作已经说明了态度。
卡瑞娜松了口气。
要是艾萨克再倒戈,她只能离开。
“你差点毁了我容忍傻逼的底线。”
她在心里对艾萨克说道。
然而,就在卡瑞娜即将出手,和走近的艾萨克一起击杀杰弗里的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从小巷一端走来,出现在三人眼前。
“三位,你们打坏了我订的包厢。”
“要打,赔完钱再打。”
顾泽的脸庞从黑暗中浮现。
在蒂亚的帮助下,他看到了熟面孔卡瑞娜和其他两人交锋的全过程,也听见了杰弗里喊出的“刺客联盟”四个字。
意外收获。
“赔,我赔!只要你能救我,赔多少我都愿意!”杰弗里急忙喊道。
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
卡瑞娜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仔细一看,发现是顾泽,顿时翻了个白眼。
勇者来这凑什么热闹?
她懒得理会,抓住杰弗里分心的时机,一刀掷向他的脑袋,嘴里喊道:“艾萨克,上!”
下一刻,小巷里狂风骤起。
顾泽一步踏至杰弗里身前,两指精准地夹住卡瑞娜射来的飞刀,反手就朝艾萨克的胸膛掷了过去。
轰!
艾萨克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胸膛直接被飞刀捅开一个窟窿,旁边的铁皮也凹陷进去,整个人踉跄后退四五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内脏受了不轻的伤不说,更是中了卡瑞娜的剧毒。
卡瑞娜顿时瞠目结舌。
艾萨克:(⊙⊙)
他的脸是铁皮,否则现在也和卡瑞娜一个表情。
140 序幕
遭受无妄之灾的黑曜石酒吧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被震晕的服务得到了乔伊斯的热心救治,事后他只收了创口贴的跌打损伤药的一半价钱。倒是卡瑞娜和艾萨克撞墙出去的时候,墙壁的碎石打伤了几个过路的人,除此之外,酒吧老板要承担的损失只有两间不能用的包厢和几面倒塌的墙。
卡尔文一行人之后被老板安排到了位于酒吧角落的十号包厢。得知他们在等阿瓦尔,老板二话不说就送来了五瓶和声名远扬的巴伦白酒同档次的好酒,并给他们买了单。他和阿瓦尔其实没有交情,只知道他是个负伤回来养老的战争英雄,和猎罪公会关系密切。
为讨好不知为什么派人到处巡逻镇压的猎罪公会,老板才显得这么大方。否则,他一点补偿也不会给理应得到赔偿的卡尔文一行人。
在十号包厢待了约五分钟后,阿瓦尔带着包括雷德少将在内的三位将军和五名校级军官来到黑曜石酒吧。门口的兔女郎将堂吉诃德一行人现在的包厢号告诉了他们。
从三号包厢里传出震动的声音开始,她就担心起了不久前进去的卡瑞娜。后来没有见到包厢里有人出来,更是将她的不安放大了数倍。
阿瓦尔发现兔女郎似乎有些恍惚,以为导致吧台旁的包厢变得一地狼藉的家伙吓到了她,并没有在意,毕竟堂吉诃德就在酒吧,有他在就不会有问题。
雷德少将一行人倒是因为卡瑞娜三人的破坏提起了戒心,他们虽老但战斗素养可没有消退。一路走进包厢,他们审视了酒吧的布局摆设和没有离开的少许客人一路,活生生瞪走了三四个人。
就在不远处,指挥清洁工们清理包厢的酒吧老板,被他们瞪得不敢过去凑近乎,更不敢去叫离开的客人,生怕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糟老头惦记自己。
走进包厢后,戒备的雷德少将一行人,瞧见卡尔文和布鲁诺,顿时踏实了不少。来自王庭银色卫队的骑士,在他们这些老兵眼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一眼就能认出来。见到堂吉诃德不在的阿瓦尔则马上提起了戒心,和刚才的雷德少将等人交换了心态。
“堂吉诃德去哪了?”他边为雷德少将拉开椅子边问。
卡尔文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墙壁,“追那几个打坏包厢的家伙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阿瓦尔扶着另一名老态龙钟的少将坐下,不放心地问道。
“马上就能回来,您放心。”卡尔文说着和布鲁诺打开瓶塞,起身为雷德少将等人倒酒。
一脸紧张的莫雷利和乔伊斯结巴了几句,分别做了个自我介绍。
阿瓦尔挤出笑容,也为老兵们做了个自我介绍,“他是雷德少将,你们熟悉,他的事迹一时半会说不完,以后有空再聊。”
卡尔文和布鲁诺点了点头,看向那个不停喝酒的糟老头的眼神有了变化。
骑士和军人基本是从属关系,一个是有封地和爵位的地主,一个是地主的打工仔。不过雷德少将显然不在此列。随着战火的蔓延,不断从平民那里吸收新鲜血液壮大自己的军队获得了更多的权力,到现在几乎已经自成一派,女王都管不了他们。
莫雷利和乔伊斯连连点头,他们也听说过雷德少将的大名。
“他是肖恩少将...他是提姆中将...他是文森特上校...”阿瓦尔有些心不在焉地介绍完剩下的将军和校官,坐在雷德少将旁边的位置。
两拨人相互打过招呼后,包厢里便冷了场。
堂吉诃德是这的主角。
他不在,谁都聊不起来。
不过这令人有些尴尬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服务员们端来了菜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醒过来的尤利西斯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睁眼,发现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看,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寒颤。
阿瓦尔向雷德少将一行人说明过尤利西斯的情况,坐在这的十来个人只有乔伊斯对他的敌意不那么大,剩下的人,包括莫雷利在内,看他的眼神都透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巴不得直接弄死他。
尤利西斯感觉自己屁股底下似乎有团火焰在炙烤自己,忍不住想动一下却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刺激到他们招来致命的攻击。
被他视作元凶的堂吉诃德,这会反而成了他的“救命稻草”至少,堂吉诃德动手利索,不会这么吓唬人。
煎熬持续了近两分钟后,顾泽推开门走了进来。
尤利西斯松了口气。
阿瓦尔悬着的心落回肚里。
正要招呼他过来,话到嘴边却卡了壳。
因为来的人不止堂吉诃德一个。
“打坏包厢的是他。”顾泽关上包厢的门,手搭在艾萨克的肩膀上说道。
艾萨克不敢在顾泽面前解除铁质化,不能说话,只能憋屈地点了点头,像是个被逮住的熊孩子。
他已经见识过了对方无可比拟的怪力和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身受重伤,又中了卡瑞娜的剧毒,乖乖听话才是明智之举。
面无表情的卡瑞娜接过话茬,“带我们来这要干嘛?开派对?要我跳舞助个兴吗?以前我练过,你们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见到艾萨克连轻描淡写的一掷也接不下来,她看出勇者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强,毫不犹豫地就转身逃跑,结果却被勇者粗暴地拎着脑袋逮了回来。
即使知道勇者可能会因为自己不停拿话刺他感到不高兴、伤害自己,卡瑞娜也咽不下这口气。她觉得顾泽似乎打从心底的轻视自己,否则为什么非要拎?
被一脚踹到身上,也好过被人拎脑袋。
身中剧毒,脸色糟糕的杰弗里,马上对着顾泽强颜欢笑道:“哥们,咱有话好好说,犯不着为一个眼长脚底板的女人生气,对不对?铁皮脸你他妈倒是点个头啊!”他瞪了眼艾萨克,担心口无遮拦的卡瑞娜嘲讽的顾泽生气。
艾萨克没有点头。
杰弗里在丢人。
“他们是...?”阿瓦尔费解地问道。
顾泽平静地道:“刺客联盟的三个首领。”
“‘蛮锤’,艾萨克;‘毒蜂’,卡瑞娜。”
“杰弗里,你是哪的。“
他没有听到杰弗里属于哪个组织。
“‘地鼠’。”
杰弗里老实地回道。
阿瓦尔顿时愣住,包厢里的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就是秘树区久负盛名的三个刺客组织的首领?
常和刺客打交道的乔伊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自己该不会出现了幻觉吧?
雷德少将等人和贤者有过接触,知道席勒将刺客工会里的几个三阶刺客发展成了自己人,但具体是谁、到底有几个,他们并不清楚。听到堂吉诃德说出“刺客联盟”四个字,他们马上想到了席勒说过的话,心中顿时了然。
“三位,都坐,我有事想问你们。”顾泽将三人安排到自己和卡尔文之间的三个座位,分别坐下。
主角已到,夜晚才刚刚开始。
141 打架需要理由?
对一些人来说,今夜也才刚刚开始。
披着白袍的莉莉丝,赤着脚,嘴里哼着轻快悠扬的旋律,如入无人之境般,从秘树区出发,越过棕树区、矮树区、杂草区之间有人把守的关卡,一路走到王庭。
她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女王在绿植区的孤儿院找来的同名女孩莉莉丝的身体。不过在莉莉丝强大魂灵的滋养与潜移默化的改造下,孤儿莉莉丝已经从外形上完全变成了她的模样,长高了一点,不复青涩稚嫩,顽皮中透着抹成熟的韵味,身材也变得饱满而匀称。
偶尔有风吹起没有扎紧的白袍,暴露出的像是花纹的繁密纹路,是女王以王座的威能为孤儿莉莉丝的身体刻印的通行许可。只要莉莉丝在永续树冠之城的范围内活动,王座便会隐匿她的身形。就算被人发现,发现的人也会忽略掉莉莉丝的存在。
登上直通长老居所的树藤电梯,莉莉丝嘴中哼着的旋律陡然变化,开始有了歌词也许称不上歌词。
“kanti a distiora,isoria aritiosa...”
与此同时,克劳蒂娅的住所内,躺在床上的伊丽莎白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和发狂野兽似的嘶鸣和尖啸,呲着牙像是要咬什么东西。覆盖在她身上的一层水膜压制住了她。
站在床边的塞拉忍不住哭了起来,塞西尔和安洁莉娜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试图安慰她,但自己却也哽咽了起来。
向来无忧无虑的克劳蒂娅,焦虑地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天下午,伊丽莎白就显露出了疯狂的征兆。
时不时地发楞走神,突然发笑,长时间盯着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地方发呆,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但克劳蒂娅并没有当回事。
因为树状图的缘故,她的注意力不全集中在现实世界。
塞西尔、塞拉、安洁莉娜则以为伊丽莎白是在担心勇者,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也没有怎么在意。
结果,到了晚上,伊丽莎白的症状加剧。
她开始喃喃自语,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四脚着地,猫似地捕捉起小克劳蒂娅,捉住后便肆意玩弄。
傻笑着捧起滚烫的汤碗,往自己头上浇。
要不是塞西尔三人阻止的及时,伊丽莎白已经弄伤了小克劳蒂娅们和自己。
但这不过是个开始,噩梦在后头。
被阻止的伊丽莎白,一个人躲在房间角落,撕咬起自己手上和胳膊上的皮肉。
以为她在闹小孩子脾气的塞西尔三人,虽然觉得有些诡异,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伊丽莎白正在做的事。
等她们去找蹲在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的伊丽莎白时,她已经将右手的两根指头吃进了肚子里,胳膊则被咬的坑坑洼洼,血流如注。
之后发生的事,愈发不可收拾。
品尝过血肉滋味的伊丽莎白,被发现后直接向离自己最近的塞拉扑去,嘶吼着一口咬向她的耳朵。
塞拉骤然受惊,尖叫着想要把伊丽莎白推到地上,却只能把她推开一点点。
遭到惊吓的塞西尔和安洁莉娜,在嘴就要咬到塞拉耳朵的时候,反应过来,合力把她拽下来丢到地上,塞拉这才幸免于难。
但令她们更加害怕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被丢到地上的伊丽莎白,竟四脚着地、仰天发出一声龙吼。塞西尔三人哪里抵抗得了龙吼之威?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半点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害怕的浑身发抖,伊丽莎白紧接着便扑向了离她最近的塞西尔。
一口咬去,目标竟是塞西尔的喉咙!
不远处,十来个发觉不对的小克劳蒂娅,忙扑过去在空中打飞了发疯的伊丽莎白,救下了塞西尔。
更远处,听到龙吼的其他小克劳蒂娅,马上赶了过来,合伙摁住了伏在墙上又要扑过来的伊丽莎白,勉强制服了她。
克劳蒂娅最后一个反应过来。
她就地检查起伊丽莎白的身体和脑袋,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的疯狂,结果却发现,伊丽莎白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没有问题!
以前留下的伤口和疤痕皲裂开来,流出暗褐色的鲜血和腐臭的脓液。内脏不同程度的衰竭萎缩,像是中了什么厉害的诅咒术式。脑袋里更是一团糟,记忆、思维、认知都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偏差,并且在某股外来力量的引导下掉进了疯狂的深渊。
伊丽莎白,一只脚踏进了坟墓,另一只脚也已经抬起,即将迈出。
一天一夜过去,到了现在,经过克劳蒂娅的努力,伊丽莎白身体上的问题暂时得到了控制,但她想尽办法,都没能成功阻止伊丽莎白的理智向更深的疯狂滑落,她毕竟不是精通医术的艾莉娜。
顾泽那边,她强制命令所有知道情况的小克劳蒂娅都不许将消息告诉顾泽。
勇者受了那么重的伤,在棕树区来回奔波已经够受的了,知道伊丽莎白的糟糕状况对谁都没有好处。
期间,克劳蒂娅试图求助,不止一次地联系过艾莉娜,但却连一次回复都没有收到过。
克劳蒂娅不知道女王前些天就切断了永续树冠之城和深渊战场的联系。
其他长老,也没有回应她的求助。
恶化到现在,可能只有半神或是王座权柄那一级的力量才有救治伊丽莎白的可能,现在艾莉娜就算回来也救不了她了。
“长老,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她那么难受...我们只能看着。”塞西尔抽泣着问道。
“精灵王座能救伊丽莎白,但俺连女王的面都见不到,她就是想让伊丽莎白死!”克劳蒂娅烦躁地喊道,仍在不停地来回走动,努力想办法,后悔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伊丽莎白的问题。
疯狂植根于大脑,已经彻入骨髓,只有死亡才能使其终结。
她的预见对她如此说道。
命运做出了宣判。
伊丽莎白非死不可。
忽然,敲门声响起。
沉浸在悲伤中的塞西尔,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挤出笑容,走去开门。
莉莉丝无视眼前的女人,双手背在身后,略一弯腰低头,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看到来人的瞬间,克劳蒂娅的树状图给出了预见。
她马上想通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你干的!贱人!干嘛和一个小孩过不去!”她怒骂道。
莉莉丝耸了耸肩,“小孩?长老,您在说什么呢。”
“伊丽莎白是头巨龙,一头屠戮了无数生灵的巨龙。”
“我不过是帮了她一个小小的忙,让她回忆起了以前的辉煌,有问题吗?”
克劳蒂娅攥紧了拳头。
“而且...”莉莉丝走到她身后,戏谑道:“您现在应该知道,伊丽莎白不得不死。她体内有第三纪元的权柄,不取出来,女王就无法动用世界的力量,封锁隔绝永续树冠之城,计划就会失败。”
“那,你来做什么?她死不死,和你有关系?”
“当然,我要给勇者送一份大礼。”莉莉丝说,“他以为他救了伊丽莎白,其实,只是给她换了个不一样的死法。”
“这么棒的事,只有你、我、贤者知道,不觉得有点自私吗?”
克劳蒂娅返身抱住莉莉丝,仰头身体弯成拱桥就是一记背摔,直接把她的脑袋撞进了地里。
“自私你奶奶个腿!装你妈呢?小的们,给俺上!狠狠揍她一顿!”她马上对小克劳蒂娅们下达命令。
莉莉丝没有料到克劳蒂娅居然直接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摔了个头晕目眩。
“打我有什么用?我的本体又不在这!”莉莉丝喊道,挣扎着脱离了克劳蒂娅的擒抱,先前从容的风度荡然无存。
“俺不高兴,就是想打,要你妈的理由?”克劳蒂娅口吐芬芳。
莉莉丝气急败坏地扇过去一巴掌,被克劳蒂娅接住后扯起了头发和衣服,两人顿时扭打成了一团。
塞西尔三人听不太懂她们刚才的对话,但有件事她们听得出来。
“打她!是她干的!”塞西尔和塞拉异口同声地喊道,拿来鸡毛掸子和给伊莉莎白洗脸用的盆就冲了过去。安洁莉娜也不含糊,她也在气头上,拎起不远处的拖把就和两人一起冲过去围殴起了地上的莉莉丝。
事态朝莉莉丝看不懂的方向策马奔腾。
142 交流,建议,想法,难
艾萨克没有把他那张铁皮脸维持到最后。
杰弗里对刺客联盟的事并不清楚,卡瑞娜直到昨天都还一无所知。“毒蜂”的情报工作基本由凯瑟琳负责管理,所以她现在也并不十分了解。艾萨克作为不久前组建的刺客联盟的四位首领之一,他显然知道内情。
顾泽明白刺客们之所以会组成联盟一定和女王的图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一上来就坦诚了自己的立场,告诉卡瑞娜三人,自己是受阿瓦尔的邀请才会来这里,以后将会和将军们一起反抗女王。
提心吊胆的艾萨克松了口气,他认得出自己对面坐着的那几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是军界的大人物,与自己以及刺客联盟的其他成员一样属于和女王对立的贤者阵营。也就是说,顾泽没有骗自己,他的确是自己人,可以信任。
想到这,他主动解除树状图金属躯壳的铁质化,先向雷德少将等人阐明自己的身份,而后对顾泽说起了刺客联盟的事。继续维持下去估计也挡不住顾泽一巴掌,也是他解除的原因之一。
杰弗里听的那叫个心惊肉跳,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那么多事?刺客工会拢共才八个刺客组织,加上最近加入的“毒蜂”,竟然有五个已经倒戈向了女王的对立阵营?
他沮丧了一阵,马上打起精神,举起手来插了一嘴:“堂先生,我也要加入刺客联盟!和你们一起打女王!”
树冠囚牢里的席勒忽然打了个喷嚏。
真就全员二五仔呗。
顾泽:“...”
“跟‘动荡’的首领说去。”
他不想在倒戈过来的杰弗里身上浪费时间。
杰弗里会因为敌众我寡而倒戈过来,等女王展露出强势一面的时候必定会再次倒戈过去,不值得信任,没必要跟他废话。
遭到直白拒绝的杰弗里,不以为意。在他看来,顾泽不过是阿瓦尔拉来的众多强者之一,虽然有些强的匪夷所思,能在力量和速度上碾压般地胜过三阶的老牌强者艾萨克,几乎可以和传闻中临近传奇的三阶强者媲美,但真要商量事,还是得跟阿瓦尔和那些军界的大佬们说、和贤者说,跟他说不说无所谓。
自己已经表了态,一定会传到贤者耳朵里,贤者总不会嫌弃一个刺客组织的首领吧?
杰弗里放松了下来,心情平和了不少,甚至有几分从容。
一边的卡瑞娜看的直想笑。
小聪明那么能耍,嘴皮子也很利索,却在大事上分不清主次。
猎罪公会的阿瓦尔和那帮将军,为什么会屈尊来一个酒吧的包厢?而不是顾泽收到邀请去他们的宅邸上门拜访?
其中的原因,用头发丝去想也能想出来。
顾泽,才是那个握有话语权的人啊。
瞧见卡瑞娜不知为何忽然收起了臭脸,顾泽没有多想。和阿瓦尔等人寒暄几句,介绍完彼此之后,他便与将军们和艾萨克聊了起来。
听到艾萨克说刺客联盟和军界大佬们都是贤者拉来对抗女王的,顾泽陷入了沉思,不过并没有想太久。派去接触贤者的小克劳蒂娅正在路上,待会他就能和贤者对话,了解更深层次的内情。
眼下所要了解的,应当是刺客联盟和雷德少将等人各自的行动方针和具体的实力。
顾泽其实并不觉得他们对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帮助,因为坐在这的所有人都没有他一个人强。不用变化枝的情况下,他就已经可以轻松解决“蛮锤”的首领艾萨克,一个只用麾下的刺客就能统治秘树区三分之一地盘的家伙,或是逮住“毒蜂”的卡瑞娜,一个聪颖过人、实力强劲的女刺客。
一旦催动变化枝,数值十倍提升,实力不知能提升多少倍。哪怕不用秘密武器,估计吹口气都能把他们吹飞,更不用说真的动手。而且,变化果实还在储物空间里放着,没有来得及吃。
变化枝能够成倍地增幅身体素质,其果实必然差不到哪去。
以阿瓦尔和雷德少将为代表的军界、以艾萨克和卡瑞娜为代表的刺客联盟,只要不妨碍自己,并且能在女王开始献祭之前,尽可能地削弱献祭的规模就可以了,剩下的事交给自己就好。
当然,有些话不能说的那么直白。
他们毕竟是贤者招揽的,和顾泽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因为同样的目的才暂时走到了一起。互不熟悉的情况下,以上位者自居,或是给人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必定会招来反感,惹出一些本可以避免的破事,耽误时间、浪费精力。
只能开始就放低自己的位置,迁就他人的感受,考虑他人的考虑。
顾泽之所以反感诸如此类的合作,原因就在于此。
一番询问过后,提姆中将和文森特上校皱起了眉头,没有回答。
雷德少将不停喝酒,肖恩少将在跟他对饮,剩下的校官和他们一样皱起了眉,多少有些不高兴。
艾萨克亲身体验过顾泽的实力,对他提出的那些有几分僭越意味的问题知无不言,将“动荡”首领,也就是刺客联盟的盟主近期策划的几次行动大略说了一遍,同时告诉了他明早的一次重要行动摧毁老坎贝尔宅邸院落里的献祭法阵。
“不能派刺客去老坎贝尔的宅邸,那里至少有十位以上的黑暗神明,可能是个陷阱。一定要派,我希望其他首领或者他可以亲自出马,否则只是平白增加损失。”顾泽对艾萨克提出建议,艾萨克略感无奈地回道:“晚了,刺客们今天早上就出动了。”
“前些天我在虚无教派那边听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黑暗神明的事是真的吗?”
顾泽指尖轻敲桌面,“是真的。减少损失对我们都有好处,有机会联系他们么。”
“难。”艾萨克摇了摇头,“他们是一等一的好手,不到行动的那一刻谁都找不到他们,我们亲自去找也得花不少功夫。”
“派几个有威望的刺客过去,等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阻止他们,可行么。”
艾萨克点了点头,看了眼阿瓦尔,“可行,那我马上通知‘动荡’?”
顾泽没有回答,艾萨克问的是阿瓦尔。
“没问题,按他说的办。”阿瓦尔顿了下才回道。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文森特上校见到阿瓦尔迟钝的回应,看出他不仅不当自己是个领导者,反而隐约有种对顾泽唯首是瞻的意思,这可不行,他们一来是为了瞧瞧被阿瓦尔吹得天花乱坠的顾泽是个什么样的人,二来是将他吸收进来,提拔他当个尉官或者少校不管是哪个,都没有向上级询问作战计划的资格。
军队中的等级制度不是现在这群软弱的贵族们过家家似的等级制度比得上的,毕竟牵扯到人命和战况。一个不服从可能就是几十几百人的牺牲,甚至对整个战局都造成不利影响,容不得一点马虎。
雷德少将以前和他们闲聊的时候提过一个叫堂吉诃德的年轻人,说他有志参军,而且前途无量。那时起,文森特就起了招揽的心思,能得到雷德少将如此评价的人不会是普通人,把他收入麾下大有好处。
提姆中将和他想法一致。他们和几乎退休的雷德少将、肖恩少将不同,只是受了非得回来静养不可的伤势,迟早有一天可以重返战场。
一个能打胜仗的战士,谁不想要?
“堂吉诃德,刺客联盟的事交给我们处理,你和贤者打过招呼了吗?”文森特少校插嘴道。
“暂时没有。”
“要我帮你牵线吗?”
其他四名校官和文森特想法差不多,想把顾泽招揽过来,马上告诉他自己也有和贤者联络的渠道,可以帮他牵线搭桥。
“不用,我有办法,客气了。”顾泽礼貌地回绝。他看得出他们之前皱眉的意思,也明白此时的客气不过是因为都想招揽自己,不想给自己不好的印象。
提姆和文森特几人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礼貌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堂吉诃德的想法:“我,不感兴趣。”
卡瑞娜略带欣赏地瞥了眼顾泽。
有分寸,知进退,实力强,是个不错的家伙。
大概比蠢的要死的艾萨克和油嘴滑舌的杰弗里好个一两百倍吧。
她一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不是气没消,而是因为“毒蜂”处于弱势,力量不足、拥有的情报也不够看,没必要积极地往麻烦事里掺和,用到自己的时候再说。
能否带着“毒蜂”活过后天才是重中之重,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不重要。
见文森特似乎还想说什么,顾泽毫无征兆地伸手勾来尤利西斯的脑袋,嘭地一声砸在桌上,弄了他一个头破血流。
“接下来,咱们聊聊他的事。”
顾泽收回手来,神色如常。
他打算换个话题继续聊。
卡瑞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不耐烦啊。
尤利西斯抬起头来,面如死灰。
包厢里所有人都和女王不对付,只有他一个人力挺女王。
“我太难了。”
143 神的幼体
提姆中将和文森特上校很不高兴,他们觉得堂吉诃德突然搞出动静是在故意冒犯自己,其余几人也有同感。
要不是雷德少将和肖恩少将一直在喝酒夹菜吃,几个当下属的校官担心打搅到他们,提姆中将不愿自降身份去教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顾泽说不定已经把他们轰出了黑曜石酒吧,提前结束今晚的会谈或者更糟。
喜欢耽误时间的家伙没有坐在这里的资格。
“尤利西斯,给大家瞧瞧你的恶魔之火。”顾泽盯着尤利西斯说道。
尤利西斯哪敢不听,他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往手里喷了口恶魔之火。
文森特和其他军人的脸色登时肃穆了起来,雷德少将和肖恩少将也投来了视线。
“怎么回事!”提姆中将咬牙切齿地瞪了眼顾泽,“他为什么会有恶魔之火?!”
顾泽明白他瞪自己是因为尤利西斯,并没有在意,而是摇了摇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说完,他看向手里捧着一撮漆黑火苗的尤利西斯,“给我们解释解释。”
“我...我解释完,你们会把我怎么样?”尤利西斯略低着头,畏畏缩缩地看了眼其他人,视线最后回到顾泽身上,想听他的意见。
“猎罪公会在时限内完成约定的内容,我就放你回去,和之前说好的一样。”顾泽说。
尤利西斯不敢相信:“真的?”
“我说话算数。”
“待会把他交给我们处理。”提姆中将一字一句地说道。
文森特上校和其他人凝视着顾泽,在给他施压。
恶魔之火是恶魔最常用的攻击手段,不知有多少士兵葬生在那灼烧魂灵、教人死后也无法安生的火焰之中。在他们看来,会用恶魔之火的尤利西斯,和杀死他们兄弟、下属、上司的恶魔没有区别。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现在是我在提问,明白么。”顾泽侧头瞧了他们所有人一眼,“不要打断我。”
“理解?你有资格说理解?你见过恶魔么你!”文森特上校怒火中烧地质问道,激动之下连领域术式下意识地都下意识地放了出来,其他几人也是这样,骇得尤利西斯立马掐灭了手里的火苗,哆嗦个不停。
“收起领域术式,听他说完。”顾泽面无表情地看向文森特,“否则,后果自负。”
文森特握紧拳头松开又握紧,克制住了自己,“行,先听他说。”
“对,咱们来这是商量事的,不是来打架的,有话好好说。”阿瓦尔起身给文森特和其他人倒了杯酒,“大家都是自己人,杰弗里除外。”
杰弗里瞧了眼自己面前的空酒杯,马上装做不懂接过话茬:“啊?咋跟我扯上关系了?你这人怎么区别对待啊?我也要!”
阿瓦尔笑着给他也倒了杯酒。
包厢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减了几分。
文森特等人收起领域术式后,几乎窒息的莫雷利和乔伊斯总算可以呼吸,尤利西斯不再哆嗦。他不敢继续和顾泽扯皮,忙不迭解释道:“是献祭,和女王的献祭有关!”
“献祭仪式非常复杂,不可能一次成功。一旦失败,一些不可替代的材料和媒介就会白白浪费,所以女王向贤者请教,把献祭仪式拆分成了几十个不那么复杂的部分,我们猎罪公会就负责其中一部分。”
“王庭会派人来接收献祭的成果,吸收我们成功和失败的经验,为女王的献祭做准备,我们也能从中获得收益,恶魔之火就是这么来的,真的和恶魔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发誓!”尤利西斯越说越激动。
“拆分过的献祭法阵,也能用么。”顾泽想到了救主会的恩普森和坎贝尔家的丹尼。
“对,能用,而且能和女王那边完整的献祭法阵沟通。只要她成功,我们就能按一定的比例分到女王的献祭收益。”
他的回答和顾泽之前想的几乎一样。
女王以给予权势与带来光明的未来做出承诺,将拆分过的献祭法阵交给自己已有的支持者和曾经的反对者,通过拉拢一大批忠实的簇拥来重塑和强化威信不再的王权,获得永续树冠之城实质性的统治权。由于最后占据大头的收益牢牢把握在女王手里,她不用担心得到力量的拥簇们反叛自己。
简单地将他们之所以会获得力量的原因告诉那些不知内情、且遭到他们欺负和打压的组织和个人,就能给他们树立一大帮恨意浓烈的敌人。哪怕他们的确有异心,也会在敌人的压迫下被迫靠向女王,不得不依赖她冠绝于世的力量和权威。
如此种种的手段,女王要拿多少出来就能拿多少出来。
打从一开始,接受献祭法阵的组织就没有了反抗女王的可能。
卡瑞娜想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由得感叹起女王的权谋。
阿瓦尔和没太听懂的莫雷利、乔伊斯等人,也有同感。
艾萨克沉思。
原来是这样啊。
文森特忽然接话:“三比四十二。”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解释道:“四十五个接受献祭法阵的大小组织里,有三个从内部分裂出了反对女王的小团体,刺客联盟是最大的那一个。加上我们和少数知道内情但没有接受献祭法阵的组织,目前和女王对抗的只有六个组织。”
“没有一个贵族支持我们,六对四十二,或者更多。”提姆中将接过话茬。
“贤者拆分献祭法阵的时候,动过手脚,对吧。”顾泽看向他。
“没错,否则我们毫无胜算。”
顾泽点了点头。
贤者的地位比他想象中更加重要。
“是在那些不可替代的材料和媒介上动的手脚么。”他继续发问。
一直在跟雷德少将喝酒的肖恩少将,欣赏地看了眼顾泽,“你的确是个将才,一眼就看出了关键,咳咳,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继续。来,咱们继续喝。”他给雷德少将倒了杯酒。
雷德少将瞥了眼顾泽,什么都没说,但欣赏的意思不难看懂。
“不过。”提姆中将说,“那些不可替代的材料,都在女王眼皮子底下放着,我们抢不到。只能从媒介下手。”
“媒介是什么。”顾泽问道。
“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体内寄宿的魔鬼。魔鬼大致分为橙、红、灰、黑四个等级,那个孩子体内寄宿的是黑级的魔鬼,相当于...嗯...神的幼体?差不多。黑级的魔鬼据说拥有和神明比肩的力量。”
艾萨克接过话茬。
媒介的情报是“动荡”的刺客昨天探明的,“蛮锤”的人没这本事。
“魔鬼偏爱命运多舛的人。他太不幸,又太幸运。”卡瑞娜略带感叹地端起酒杯,正要喝,嗅了嗅又嫌弃放回桌上。
“他是谁?”杰弗里好奇地问道,顾泽也有同样的疑惑。
“王女之子,女王的第一个孙子,他在隐山潜修会。”艾萨克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吗?这就告诉你。”文森特端起酒杯,递向顾泽,“下一步就是攻入隐山潜修会,找到他、杀死他。”
144 脚踏大地
有段时间没有说话的布鲁诺,等到勇者和文森特几人聊完行动计划的空档,忐忑地朝提姆中将问道:“萨尔托尔家族,也没有支持你们吗?”
卡尔文抿紧了嘴。
他和布鲁诺听到提姆中将说“没有一个贵族支持我们”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家族。
“你是萨尔托尔家族的骑士?是的,他们没有。”提姆中将满是胡茬的脸庞抖动了几下,视线投向同样忐忑不安的卡尔文,“你是哪家的骑士?”
“克莱恩,我是卡尔文克莱恩。”卡尔文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用力地攥紧,“我能说服他们,一定。”
提姆中将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想打击卡尔文和布鲁诺。
肖恩少将曾亲自拜访过萨尔托尔家族和克莱恩家族以及其他一些骑士出身的贵族,他以为骑士们会站在贤者的阵营,但结果并不乐观。他们秉持骑士的优良传统,誓死效忠女王。见识过骑士们几近扭曲的品行后,他毫不怀疑地认为,哪怕女王叫他们去死,他们也会照做自刎。
其中是否有其他的利害关系,比如眼馋献祭收获,从而背叛骑士信条,以忠诚掩饰贪婪和不义,提姆中将并不知道。事实是,他们就是女王的坚实拥簇,可以为她生、为她死。
卡尔文和布鲁诺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们此前一直都没有把自己可能要对付自己的兄弟父母考虑进去,只是在个人的坚持和良心上与女王做出的不义之举间反复琢磨、选择其中一者。而现在,他们必须经受一场没有退路的拷问,做出最后的决定。
自己和家族,女王与勇者。
选哪个?
要和自己的家族同流合污吗?
要跟着勇者和贤者对抗女王和自己的家族吗?
他们无法作答。
见到卡尔文和布鲁诺似乎陷入挣扎,桌上其他人不再交谈,齐齐投来视线。
他们的回答将决定他们是否能继续坐在这里。
但顾泽在两人回答之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迫。
“我可以派蒂亚去找你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不用急着回答。”
“做决定之前,和家人商量一下。”
“泄密咋办?后果你能承担?”杰弗里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能。”顾泽瞧了他一眼,盯着他看了起来。
杰弗里一窒,悻悻地闭上了嘴,视线不太自然的移开。
心里则骂骂咧咧地问候起堂吉诃德的十八代祖宗。
“他们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你居然想让他们和家人商量?”文森特难以相信堂吉诃德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简直是儿戏!
文森特看不出顾泽对女王的重视。
阿瓦尔阻止了他接下来的粗口,他知道文森特是个怎样的人,“你放心,堂吉诃德有分寸。”
“我不想说再说一遍。“顾泽看向抱有质疑的一众校官,“他们是我的人,惹出的后果我来承担。”
“听不懂人话的,自己出去。”
有蒂亚和读档在,顾泽不担心卡尔文和布鲁诺会给敌人传递情报。
阿瓦尔有些尴尬。
自己刚做完和事佬,堂吉诃德就说出了那种话。
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底气,只以为他是自恃实力超群,偏袒自己人,给了一个自负、自以为是的评价。
卡尔文和布鲁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但却嗫嚅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牢牢记在心里。
“说回刚才的事,尤利西斯。”顾泽猜得到那些摇头叹息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从来不是个在意他人评价的人,除非那些人浪费他的时间,“你解释的不错。”
“再具体说说,你们的恶魔之火是向谁献祭得到的。”
“谁,也有恶魔之火。”
尤利西斯剧烈地哆嗦起来,惊恐地看向顾泽。
他隐约预见了自己的命运。
“一个...一个下位,或者中位的黑暗神明...我...我们不知道的姓名,典籍里也查不到...“
“哦。”
“...”
“继续说。”
“我...我...只有我一个。”
顾泽摇了摇头,倒了杯酒,端起酒杯递向他,“有谁。”
尤利西斯摇头,不敢说话,更不敢张嘴喝酒。
“逞英雄是吧,行。”顾泽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将酒杯拿回来放下,一点点抿成粉末,看向桌上其他沉默的人,“除他以外,杀他全家,有问题么。”
“没有。”文森特第一个答应。
慈眉善目的雷德和肖恩少将、提姆中将,没有意见。
剩下的其他人就不用说了,他们恨不得活剥了尤利西斯全家,以泄心头之恨。
不要说什么和恶魔有没有关系,没有人想知道真相。
“等等,我说!只有我的两个兄弟和父母接受了恶魔转化!我妹妹她们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尤利西斯见到众人的态度,顿时崩溃倒是剩了点良心。
“恶魔转化,啧啧。”小爱差点笑出声来。
不做人就不做人,做恶魔是要闹哪样?真就投敌呗。
尤利西斯接下来断断续续地把恶魔转化的事说了一遍。讲到他和他兄弟父母的部分内脏器官和喉部、嘴部经过转化已经成了恶魔的器官,文森特等人差点气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也就是说,你们为了得到恶魔的力量和寿命,自愿接受恶魔转化。”
顾泽听他说完后,平静地得出了结论。
其他人脸色无比难看。
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人。
尤利西斯耷拉着脑袋,脸上满是泪痕。
之前在猎罪公会大厅里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完全成了条丧家之犬即将的。
沉默持续了一阵,被端来菜肴的服务员打破。
夜渐深,受到太多刺激的尤利西斯昏迷了过去,顾泽和文森特、提姆等人又聊了会行动计划。贤者不知用什么办法弄到了一张隐山潜修会的内部地图,媒介和守卫的位置标的十分清楚,只要按照缜密规划出的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不出意外,就能在二十分钟内抵达媒介所在的位置。
贤者没有辱没自己的名号,他的智慧的确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顾泽通过蒂亚问克劳蒂娅要来一个小克劳蒂娅,告诉提姆中将自己可以用使魔在远处帮忙。万一出现意外,他能读档回去用小克劳蒂娅提醒他们。
提姆中将欣然答应,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可靠的帮手。
卡瑞娜和艾萨克两人随后不久便带着杰弗里离开,今晚的收获必将帮助到刺客联盟。
提姆中将不一会也和文森特上校等人离开。虽然堂吉诃德的性格有些乖僻,但给人的感觉却极为可靠。偏袒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爱自己的兵哪能打好仗、打胜仗?尤其是年老的提姆,他对堂吉诃德的好感比文森特等一众校官的高出不少。
越老越知道一个有私心的将领的好处。
当然,也不能太过。
雷德少将、肖恩少将、阿瓦尔,留了下来,没有马上离开。
显得空了一些的包厢内,雷德少将慢条斯理地揭穿了顾泽的双重身份:“你是女王的勇者,对吧?”
顾泽顿了下,点了点头。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阿瓦尔以为雷德少将是想招揽顾泽,所以才留了下来,没想到从他嘴里居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上次见面后,我就觉得你不是个普通的贵族。”
“后来一查,果然,没有一个贵族姓你那个姓。”
雷德娓娓道来。
阿瓦尔略一回想,确实有这事,一开始还是交给自己办的,只不过自己没有办成,雷德少将又委托其他人去调查。
没想到,堂吉诃德居然是个勇者。
怪不得这么厉害。
“所以呢。”顾泽给自己夹了口菜,“将军,您想说什么。”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想告诉你,‘勇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我在其他世界也见过勇者,而且不止一次。”
肖恩少将接过话茬,“勇者不是一个或几个世界特有的,几乎所有的深渊世界都有勇者活动的痕迹,这很不寻常。”
“‘王座’。”雷德端起酒杯,“也不是卡桑德拉世界的特有的东西。”
“您是说,‘勇者’和‘王座’是一种普遍的机制。”顾泽回道。
“没错,普遍存在。或许,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秩序和规则,统治着所有的世界。”雷德感叹道,又马上笑着补充了一句,“你可别想太多,就当是糟老头子的胡话吧,哈哈,人老了这样,没办法。”
见识愈广,愈感到个人渺小。
哪怕打再多的胜仗,渺小之感也无法消减一二。
不久,雷德和肖恩与顾泽道别,阿瓦尔扶着他们离开了黑曜石酒吧。
顾泽将他们的“胡话”记在心里,继续做眼下该做的事。
145 相反
天亮之前,顾泽一行人找到了落脚点。
一个位置偏僻、规模不大的旅店。
猎罪人们引发的暴动没有摧毁它,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家店。
旅店老板没有过问顾泽的来历,只大略瞟了眼昏迷的尤利西斯。讲清价钱,等顾泽交完住宿费,便叫自己的儿子带他们去位于二楼的几个空房间住下。
眼下没有事情可做,能做的只是通过蒂亚指挥莫雷利的上司蒙克,和已经跟他走到一起丹尼坎贝尔,以及“仁慈”的维克托洛伦佐,但他们现在正在休息,这也是顾泽为什么会找旅店的原因他们也需要休息。
在具体的了解到女王收拢人心的手段后,顾泽明白,自己不能从坎贝尔或是霍华德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献祭时间临近,他们大概已经将自己使用献祭法阵的经验告诉了女王,打击他们也无法对女王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不过是令她以后少几个爪牙。
但爪牙本来对顾泽就没有威胁,多一个或少一个并不要紧。
除过能收获丹尼、蒙克、维克托等人的信赖,和充实维克托的财富、令他的威望增长,顾泽已无法得到更多的东西。
之所以会这样,时间是一个原因,从知道女王的图谋到现在,拢共没有过去几天,但人手不足是更重要的原因,要是顾泽能够掌控猎罪公会和刺客工会,拉拢来几个不明真相的贵族,说不定能在给女王的献祭经验上阴她一把。在蒂亚的帮助下,他的指挥和调度的效率不是女王那方比的上的。玩玩游击战运动战什么的,说不定也能打击到女王。
一个人待在略显空旷的房间内,顾泽站在窗口,思索有没有需要读档回去做出改变的关键节点。
几番思索过后,他发现并没有哪个节点值得蒙受实力下降的损失去改变。
归根到底,和女王对抗,要的是真实不虚的力量,不是在细枝末节上耍小聪明。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女王的图谋不是耍些小聪明就能破坏得了的。她是一国之君,卡桑德拉世界最后一位王,调度了她所能调度的全部资源,不停的拉拢、打压、欺骗、合作,短时间内统合了一股极为强大而且忠心耿耿的力量,再加上精灵王庭数千数万年的底蕴,和以此底蕴进行的献祭成倍地增幅底蕴的价值,女王事实上已经掌握了整个世界的命运。
一呼一吸间,风云都会为之变幻。
她代表的不只是她个人或是精灵王庭,更是历史的洪流。
人力不可能与之抗衡。
而且,贤者虽说打着对抗女王的大旗,但真相是否真是如此还不好说。
知道有个目的不明的家伙,以命运为棋盘,正和女王博弈的激烈,读档回去显然不明智。
落入他的局里,和落入女王的局里,没什么区别,都会被当做棋子来消耗。
想到这里,顾泽从储物空间拿出变化果实。
正要咬下,去找贤者的小克劳蒂娅忽然传来消息。
“勇者,小克劳蒂娅找到贤者了!他有话想跟您说。”蒂亚将消息转接过来,讲给顾泽听。
“说吧。”顾泽将果实收进储物空间,俯身做起俯卧撑。
王庭,树冠囚牢。
睡眼惺忪的席勒,挠了挠后背,打着哈欠翻了个身,朝空中漂浮着的小克劳蒂娅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
使魔无法自如地进出树冠囚牢,小克劳蒂娅不停在囚牢外转悠搞出的动静弄醒了他,席勒知道不主动放它进来,它会一直寻找进来的方法,所以才主动解除了施加在囚牢上的术式限制,放小克劳蒂娅进来。
否则,被一直烦下去,也睡不安稳。
“嗨,顾泽,我是席勒,一个流浪汉,不是贤者。”席勒说。
“哦,有什么事。”
“你居然不问我为什么说自己不是贤者?话说回来,是你先派使魔骚扰我的吧?该我问你才对。”
“不感兴趣,而且,是又如何。吵到你的话,抱歉。”
“勇者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连道歉都那么没诚意,哈哈!”
顾泽没有回应对方突兀的大笑。
那很蠢。
“咳咳,说正事。”席勒止住笑声,“你想杀了女王,对吧。”
“对。”
“要是我告诉你,女王其实不是你的敌人,你会怎么做?”
“杀了再看。”
“不错,确实是你的风格,但假如事实和你预想的不一样怎么办?你能补救吗?”
“我能。”
席勒:“...”
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你不能,谁也不能,贤者来了或许才有可能,但你我绝不可能。”
“要补救的是什么。”
“亿万生灵的命运,和历史的走向。”
“你的意思是,女王是对的,她应该封锁永续树冠之城,将未来囚禁在她的掌心。”
“那当然不对,但你知道的并不是全部,女王知道的也不是全部。“
“我。”席勒的语气陡然一变,“才是那个知道一切的人。”
“说说看。”
“你倒是激动一下啊!不觉得我这话很酷吗?!”
“不觉得。少废话。”
席勒:“...”
他早就知道顾泽是什么脾气,但真聊起来来还是有点受不了。
果然不是个好相处的家伙。
“行吧,那我就直说了,女王在我的计划完成前,绝不能死。“
“你想杀她,可以,但得等献祭结束。”
“计划是什么。”
“这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的计划完成的条件之一,是女王的献祭能顺畅的进行下去,而不是被某个勇者中途破坏。”
顾泽不觉得有考虑贤者计划的必要。席勒已经暴露了自己不完全站在女王对立面的事实,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和历来的野心家们如出一辙,和女王是一类人,“计划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要的是什么。”
得到回答就结束对话,继续聊下去不过是听他演说自己的野心,无聊。
“彻底打败恶魔,为十万年后第四纪元的生灵创造一个不受外敌侵扰的和平世界。”席勒肃声道。
他明白,顾泽的耐心并不富裕,不抖点料出来是没法说服他的。
“还有呢。”
顾泽一顿,改了主意,打算继续听下去,但并不觉得惊讶。
“你是不是不信啊?”席勒马上反应过来。
“说空话,谁都会说。”
“你要不信,那我也没办法。计划的内容不是我不想透露,是不能透露。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脾气?不合你心意的东西,马上就会被你弄的面目全非,我可不敢说。”
席勒装做无奈地说道。贤者曾吩咐过他,谁都不能信任,必须把完整的计划闷死在肚子里,并不是担心顾泽会介入。正如女王那样,贤者和他所代表的也是历史的大势,只是方向和女王的略有不同。
对“世界”来说,贤者走的是“歪门邪道”,光是说出去都可能遭到阻挠和破坏。被谁知道都不能被世界意志挑选出的勇者知道。
顾泽虽说站在反抗女王的贤者阵营,但事实上他仍被世界意志认为是女王那方的人,贤者必须防备他起码席勒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有什么是能说的么,或者,你有办法证明你的说法么。”
“对战胜恶魔有帮助的事,我不会反对。”
顾泽回道。
“我能窥见命运,看到你的过去和未来,怎么样,想不想试试?第一次免费哟!”席勒说,“要是说对,你就信我一次,先不去找女王的麻烦,好不好?”
“行,说吧。”
顾泽存档。
“好嘞,等会啊。”席勒顿时打起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窥探他的命运。
要是能说服顾泽,叫他不要破坏女王的献祭仪式,再好不过。
不能,席勒也有其他花招。
局势基本已经确定,仅剩的变数就是实力提升速度飞快的顾泽。
只要安排好他,实现贤者的计划就不成问题。
“我瞧瞧...哎...嗯?”席勒睁开贤者之眼,遍览卡桑德拉世界,眉头渐渐皱起。
他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顾泽的命运,似乎有哪里出了差错。
等会。
“难道,他不是卡桑德拉世界的勇者?是隔壁霍曼世界的?”
想到这,席勒“看”向霍曼世界,于几十亿人类中耐心地寻找起牵动顾泽命运的丝线。
他之前没这么看,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是太过费力,等找到看完,怕是眼睛得瞎个小半天,太耽误事。
几十秒后,席勒闭上了贤者之眼,用力眨了几下。
人体实验、后悔、紧闭的门、坟墓、火焰,几个印象最深的事物、场景、意象,在他脑海中不断跳跃,却无法组织成完整的图像,全部都是支离破碎的东西。
那是顾泽的某段重要过往,是他之所以是他的原因之一。
再次睁开后,席勒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不是勇者,顾泽,你既不是卡桑德拉世界的勇者,也不是霍曼世界的勇者,不,你压根就不是人,我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席勒断言道。
“什么意思。”
顾泽不懂贤者为什么这么说。
小爱觉得他在骂人。
“马上,你的命运就会迎来巨大的转变。那时,你会知道该知道的一切。”
“哦,那么能和我说你的计划了么。”顾泽不想听算命的说车轱辘话,他关心的是更切实际的东西。
命运转变不转变,和命运没有关系,只取决于他的想法和行动。
席勒苦笑着答应。除过上述那些笼罩在迷雾当中的破碎的东西,他从窥探中得知,顾泽不是女王那方的,而且和贤者有不清不楚的亲密关系,比任何人都值得信任,将比他更能推动计划的实现。
事实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反。
146 不会磨灭
席勒从不怀疑自己用贤者之眼窥探到的事实,但要推倒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马上信任顾泽,相信一个极端而又顽固的家伙,却是怎么都办不到的。
人之常情,谁都不可能突然信任一个自己不了解也不可能影响的人,席勒也不行。而且,告诉顾泽也并不一定就能推动计划的实现。
他一定可以起到作用是事实,但知道计划后会导致什么后果,在席勒的视力恢复前是无法预料的。
“当然能,但得等到下午,或者晚上。”他对顾泽说道。
以往常的经验推算,最迟晚上,视力就能恢复,贤者之眼就可以再次使用,那时再告诉顾泽也不迟,反正女王明天才开始献祭。
“行,那就下午,或者晚上。”顾泽改俯卧撑为单指倒立,他不着急,“刚才为什么说我不是人。”
“你看到了什么。”
“小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与某种我不了解的东西发生作用后产生的转变。”
“小时候,哦。”顾泽动作一顿,又马上弯曲胳膊支撑身体上下移动,锻炼臂力和指力,并不在意,“转变是什么意思,具体说说。”
“你会改变自己对命运的看法,整个世界都会因你的改变而发生改变。那种改变,又会反过来将你的命运推向不可预料的方向,再也停不下来,就像滚动的车轮。”席勒又苦笑了两声,感觉自己以后大概会失业,因为顾泽带来的改变会在某种程度上会摧毁命运的必然性,为世界和所有的生灵的命运添上无穷的变数,再也无法用贤者之眼或其他任何方式窥探命运。
“滚动的车轮。”顾泽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又问:“向上还是向下。”
“当然是向上。”
“不错,那动力是什么,我么。”
“是我们所有人,不止你一个,但你可能是那个掌舵的人。”
“掌舵是什么意思,接替女王的王座,领导永续树冠之城么。“
“不。”席勒心里不由得再次发出感叹,也就只有顾泽能马上联想到王座,其他人哪敢这么想,“比那更厉害,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哦,那就当真的听吧,权当你是在夸我。”
“合着大爷您到现在也不信我的话呀!”
席勒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办法证明自己说的话。
毕竟自己什么具体的东西都没看到,连他的青梅竹马叫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不过,有些事倒是看的很清楚。
“你曾在虚空第一研究所被当作**材料使用。侥幸活下来后,某个极有权威的家伙与你结识。然后,他因为得到了某件东西遭人算计。临死前,他把那东西托付给了你,叫你替他保管。”
“不出我所料的话,那东西现在就在你身上。”
“你一定有某种可以携带物品的炼金道具,或者说,科技和异能的产物,可以让你随时携带那东西。”
顾泽沉默。
贤者知道的比他想象中要多太多。
大概是某种能看到过去的能力。
那个东西,其实就是他的秘密武器。
不过,即使秘密武器可能被贤者知道,顾泽也不打算读档回到他使用能力之前。
知道或者不知道,不影响秘密武器的威力,除非贤者投敌,将情报告诉女王基本不可能。
“瞧,我说对了吧?嘿嘿。”贤者从顾泽的沉默得到了验证,“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除非那人给了我无法拒绝的报酬,比如,我的命?不过我未卜先知,哪个人想对我不利我都知道,谁也杀不了我,哈哈哈哈!”
“...”顾泽没有理会又一次突然发笑的贤者,也没有回应之前那段讲述。
他不介意自己的过去被人知道,看似不光彩的“人体实验”,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只是段再普通不过的往事,仅此而已。
“那么下午再聊,或者晚上。”顾泽说完,打算叫小克劳蒂娅离开树冠囚牢。
他对贤者有了大概的印象,目前来说,这就足够。
敌对,亦或合作,取决于席勒摊牌后的发展。
见顾泽似乎不打算继续聊下去,席勒马上道:“我想问你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回答?和女王没关系,纯粹是好奇。”
“问吧。”
将要离开的小克劳蒂娅刹住了车。
“巨大的心理阴影通常会导致人格往畸形的方向发展,但你的成长似乎违背了规律,为什么会这样?”
“我看起来正常么。”
“这...”
席勒一楞。
好像确实不大正常。
有点过于无情?或者说残忍?
他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见贤者陷入沉思,小克劳蒂娅识趣地离开了囚室。
顾泽的思绪马上也离开了树冠囚牢和贤者。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正常。
正常如何,不正常又如何?不过是社会用来评价个人的标准,或是核磁共振显示的某种图像,对身处卡桑德拉世界的顾泽来说,毫无意义。
他有一颗平和且敏锐的心,有一个可以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这就足够。
“去王庭上空,时刻监视女王和她附近的宫殿群,有发现马上告诉我。”顾泽对飞出囚室的小克劳蒂娅下达命令,自己则仍在不停地锻炼身体,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提升实力。
同时,他有了服用变化果实的打算。
...
无声的旅店房间内,只有平稳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击打空气发出的呼啸声。
热了约一个小时的身后,远方天空出现一抹隐约的光亮,渐渐蔓延开来。
来自深渊世界的光与热撒向整个永续树冠之城。
熟睡的人们打着哈欠醒来,开始自己一天的忙碌生活。
一切都那么平和,那么理所应当,像是永远都发生不会变化。
顾泽将自己的身体状态调整至最佳。
他站在窗前,从储物空间取出巴掌大小的变化果实,没有犹豫,递到嘴边后就一口咬下。
咔嚓。
破裂的果皮下立刻涌出果冻似的黑蓝色流质,不用刻意去嘬或者吸,流质如同归根的落叶,自发地向顾泽嘴里流去,几乎瞬间便被他吞吃一空。
而后,紧接着,窗外的些许微光猛然消失,黑沉的乌云极短时间内便笼罩了整个天空,压抑的连顾泽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马上,一道粗壮到可怖的雷霆,自上而下地贯穿天空,劈在地上,为整个世界带来一瞬的光,那是耀眼到连顾泽也无法直视的光,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等顾泽再次把眼睁开时,他已经站在了一片广袤无边的大地之上。
狂风和暴雨吹打拍击着他的脸颊与衣服,耳畔不断有雷鸣响起,泥点溅了一身。
一株幼苗他不远处的松软土地上破土而出,顷刻间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
接着,先前那道粗壮的雷霆,如巨人从云间刺出的利剑一般,带着轰鸣不断刺击大地,不一会又变化形状,像是犁一样的耕耘起刺击过的土地,无数顾泽认得出认不出的草、花卉、农作物,破土而出,生长蔓延开来。
顷刻间,荒芜的大地便被盎然的绿意与花朵植被的芳香笼罩,乌云消散,天空中的雷霆、狂风、暴雨,全都消失。
生机勃勃的世界,就这样出现在顾泽眼前。
一个分不清男女老幼的宏大声音,紧接着出现。
“时间磨灭了我的姓名与存在,但无法磨灭你我间的友谊。”
“好久不见,顾泽。”
“与你缔结血脉契约、给予你力量的神明,就是我。”
“这也是我现在仅有的身份。”
“现在你听到的,是我临死前交给你,再由你回到过去交给你的一段话。”
“不多废话,我知道你的脾气。”
“给予你力量的条件,是为我那贫瘠的世界带去生机和希望。”
“具体怎么做,你刚才已经看到了。”
“不去做的惩罚?没有惩罚。”
“我知道你一定会去。”
“到此为止,再会,如果可能的话。”
下一刻,世界失真扭曲,化作黑白,崩解消散。
一阵强烈的下坠感将顾泽拽回现实。
他站在旅店房间的窗户跟前,哪也没去。
147 结,插曲
鼻间残留着青草与泥土的芳香。
暴雨打湿的衣服似乎有些发潮。
震耳欲聋的雷鸣依稀在耳畔回荡。
“友谊么。”
顾泽自语着推开窗户,眺望远方,整理自己的思绪。
微风吹来,轻抚面颊。
一位不知姓名的神明居然会说好久不见?说什么“友谊?”顾泽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但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震动,不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他将这些不必要的思绪一点点排除干净,内心重归平和,开始仔细思考那位神明话语中透露出的消息和其意义所在。
血脉契约指的显然是服用古神血液,就是说服用过古神血液并从某位神明那里取得了力量后,服用者就会被动的与该神明建立某种契约关系。完成契约的内容就是得到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不去完成则会有惩罚。
不得不说,有点坑,毕竟服用古神血液的人不知道契约的内容,只有等建立契约的神明跟他说的时候,他才会知道。
看来神明并没有从卡桑德拉世界消失,们一直都在,只不过换了种存在方式。
不过,对顾泽来说,血脉契约倒不是什么约束或是隐患,那位神明没有欺骗他的必要,没有惩罚就是没有惩罚。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笃定,或许是因为那位神明说的话打动了他?
又或者,是时间都无法磨灭的友谊么?
顾泽想不通。
他不擅长处理和感情有关的东西。
哪怕是体验最深的友谊,他也不敢肯定的说自己一定了解。
相比之下,说的其他话不难理解。
那位神明,死前把复兴的世界的重担交给了以前的顾泽,以前的顾泽又用读档或其衍生能力回到过去,对古神血液,或者干脆对卡桑德拉世界的古神们做了某些事,使那位神明的血液和契约一直流传到了现在,被现在的顾泽用读档再次获得。
但其中有几个问题值得注意。
一是到底有几个顾泽同时存在。
读档目前只能令记忆回到过去,就算成长到可以令力量也回到过去,卡桑德拉世界的神明也早就在顾泽出生之前消逝不见,他不可能令力量回到没有自己存在的时间。
起码以现在对读档的了解来看,不可能。
二是神明们的存在问题。
将现在的顾泽存在的时间线算作第一万个存档,在以前的存档做的事、和那位神明的交情,难道在现在的存档里也存在吗?
或者说,只有结果存在?
打个比方。
在一个档中弄死一位神明,读档回去死掉的那个神就会消失不见,和有关的事物也全都会消失这可能吗?
简直匪夷所思到了错乱的地步。
既视感和系统的矫正功能,说明以前的顾泽在以前的存档做的事,可以轻微干涉到现在的存档。
但干涉毕竟只是干涉,和存在远不是一个级别,没有说服力,可从那位神明说的话来看,事实确实是这样。的以前的存档里与顾泽相识,结为好友,临死前把唤醒生机的事交给了他,顾泽再读档回到过去,找到机会把事情交给现在的存档里的顾泽,完成存档与存档之间的责任交接,将为世界带来生机的希望传递到现在的时间线。
不是这样的话,压根用不着和顾泽建立血脉契约,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土地贫瘠的问题。
那位神明的存在和顾泽已有的认识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他不断地提出问题,不断地思考和质疑,不停推翻自己固有的成见。
期间,卡尔文来敲门,叫顾泽出来吃早饭,他没有理会。
文森特上校和一众军人们组织的突袭行动,他也没有用小克劳蒂娅去监视和帮助。
王庭的小克劳蒂娅们传回的消息,他也充耳不闻。
只是在不停的思考、想事情。
直到某一刻,他的思绪豁然贯通。
“读档不一定能让我回到过去,不排除其他手段。”
“神明不可能因为简单的被杀,就从所有存档、所有时间线中消失,一定是某种可以在所有的时间线上攻击神明的力量杀死了和我相识的那位神明。”
“有一个,我不知道的敌人,做了这件事。”
“存档和存档之间,之所以会产生干涉,甚至其他存档里发生过的事,也在我所处的存档、我所处的这条时间线里发生,是因为时间线纠缠在了一起,打了结。”
“读档在一次次地变更时间线,我就是那个打结的人。”
“我走到哪,在哪不停的读档,时间线就会在哪打结,甚至,我自己,其实就已经成了结。”
“希望,将通过我的手传递到不同的未来。”
打个粗略的比方。
游戏里,玩家操控的主角结识了一个npc。
他们一起冒险,一同成长,成为朋友。
后来,一次关乎世界安危的危险任务中,npc遗憾死亡,主角不久后也在某个任务中死去。玩家在玩二周目的时候,选择了不同的成长路线,从某个寻常途径接到了一个普通的任务,但做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一周目死亡的npc和主角,在玩家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二周目甚至更后边的周目规划了那个普通的任务,把npc未完成的心愿以任务的形式托付给二周目已经变得不同的主角,并且,在二周目彻底消失不见的npc,也因此得以重新见到主角,见到自己的好朋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大概就是这么一件事。
顾泽不是游戏里的主角,也不是游戏外的玩家,
他经历的,只是一个有自己存在,但自己却不知道的故事。
想到这,一股淡淡的感动,涌了上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泽感觉自己似乎脱离了整个世界,站在俯瞰一切的高度。
但马上,他驱散妄想。
等顾泽回过神来的时候,变化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启动,狰狞的铠甲覆盖了全身。
无数信息向他脑海中流去,一股似曾相识的亲切感随之出现,铠甲和光环的用法也涌了出来。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奇异的指引感。
有个世界,在远方等他。
“原来如此。”
这一刻,顾泽理解了血脉契约的意义。
他读档回到卡尔文敲门之前。
推开窗户,让风进来。
如往常般,脸上没什么表情,温和而又不近人情。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但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个他。
148 开始
旅店老旧泛潮的木制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顾泽一行人依次走出狭窄的楼梯口。
卡尔文来到柜台前,叫醒打瞌睡的老板,拿其柜台上的菜单,点了一百根烤面包和半菜单的饭菜。
要不是担心这的厨师做不过来,他点的可就不止这么点了。
骑士和勇者的食量比普通人多得多。
老板一开始觉得卡尔文是在耍自己,六个人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直到顾泽看过价钱后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串铜叶拍到柜台上,告诉他不用找,老板才答应下来去楼上找厨师,准备开工做饭。
付得了钱就行,管他吃得了吃不了。
点完早饭,顾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其他人,包括尤利西斯在内,全都跟着落座,等待饭菜到来。
昨晚,被顾泽和文森特、卡瑞娜等人吓惨的尤利西斯,现在眼神木楞、神情呆滞,虽然没有傻,但也相差不远,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一直在天上监视情况的蒂亚,这时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飞来,坐在顾泽右肩上挑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拽住他的衣服,咕囔着说了句:“待会会有其他小克劳蒂娅过来帮您,稍等。”便沉沉睡去。
瞧见蒂亚一沾肩膀就马上睡着,顾泽明白,它应该是累成这样的。
性能远超其他使魔,消耗也该远超其他使魔。
带蒂亚离开精灵王庭已经过去了数天,它一次都没有休息过,是该睡一觉了。
不一会,一个小克劳蒂娅飞来降落在饭桌上,告诉顾泽自己是代蒂亚来帮他的,等蒂亚醒后自己就会离开。
文森特上校率领的军人此时正在清点人手和武器装备,准备出发突袭隐山潜修会。顾泽照之前的记忆估计了下他们的行动时间,感觉来得及,便朝卡尔文和布鲁诺说道:“要和你们的家人聊聊么,待会不一定有空。”
布鲁诺心中生怯,犹豫地说道:“等会,吃完饭再聊吧。母亲起的迟,我不想吵到她。”
向来胆大的卡尔文现在也有些犹豫,“我再想想,待会再说也不迟吧?”
毕竟是一个搞不好就可能会断绝父子关系,甚至手足相残的事,他们不知道说什么最好,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说。
“两分钟。”
“要我参谋参谋么。”
顾泽说道。
指尖轻轻揉了揉蒂亚肥嘟嘟的小脸,不是十分在意他们的决定。
指望时间给出答案并无不可,但前提是承担得起浪费时间的代价。
两人摇头。
他们想自己做决定。
就这样,两分钟一眨眼便悄悄溜走。
文森特清点完毕。
约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在他和其他几名军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冲入事先挖好的地下通道,准备突袭隐山潜修会位于地下的设施。
媒介保存在一个叫做“魔鬼之棺”的区域,是隐山潜修会用来研究和封印魔鬼的地方。从“魔鬼之棺”建立之初,到现在为止,谁都不知道隐山潜修会到底封印了多少魔鬼,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利用魔鬼的力量。不过,只要按照席勒事先规划出的路线和步骤,不倒霉到一头撞上封印有强大魔鬼的“棺”,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当然,就算出了问题,也有补救的办法。
“勇者。”卡尔文咬了咬牙,摆脱挣扎,“我想清楚了。”
布鲁诺期待地看向他,希望他的话能给自己一点提示。
顾泽摇头拒绝。
“文森特他们现在正在突袭隐山潜修会,我得用使魔看着他们、和他们交流。”
“待会再说。”
卡尔文一愣,点了点头。
布鲁诺松了口气。
他们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地下通道从秘树区一个荒废许久的不知名学派的地下建筑开挖,到计划中隐山潜修会的突破地点为止,共四条岔道,每条约五公里长,一人半宽,三分之二人高,狭窄处得贴着墙趴在地上才能继续前进,最宽敞的地方也难以容纳两个人同时通过。
得到贤者消息的当天,雷德少将和其他将军就果断下令开挖地道。
跟着将军们回到永续树冠之城,挖掘地道、参加此次突袭行动的,是他们的亲兵。术业有专攻,他们挖掘地道的效率根本比不上军队中能直接用术式掘进抛土加固通道的工兵。他们是用手和工具,不眠不休、一米一米挖出来的。费了多大的苦工,可想而知。
直到昨天下午,他们都在挖掘。
昨夜,和阿瓦尔一起来黑曜石酒吧的雷德少将等人,身边之所以没有保护他们的军人,原因就在于此。
否则,三个年逾古稀的将军和几个有伤在身的校官出门,身边怎么会没有人跟着?实在是抽调不出更多的人手来保驾护航,他们要给自己的亲兵充足的休息时间,不然今天的突袭行动就无法进行。
通过小克劳蒂娅可以穿透物质的视觉,顾泽看到了地道里的士兵弓着腰朝隐山潜修会前进的画面。
连他一个外行也能看出地道挖的不太行,有些地方连加固的东西都没有,随时有坍塌的危险,但一脸疲惫的士兵们似乎压根没有发现,又或者发现了却故意无视。领队的文森特和其他校官也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只是弯着腰一个劲地向前跑。
顾泽正想提醒他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地道的情况。
打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生死冒险。
沉默持续了约十分钟。
五十余人,接近了隐山潜修会的地下设施。
地道中,密集的脚步声渐渐分散开来。
文森特率领的一支九人小队拐向一个向上延伸的岔道。
“你的任务是什么。”顾泽问道。
昨夜,他只是大略地听了下文森特他们的作战计划,并不清楚行动的具体内容。
“佯攻。隐山潜修会只是个学派,只有接受过辉光教诲的战斗修女具有一战之力,佯攻没什么危险,除非他们敢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文森特低声说道。
他不只是说给顾泽听,也是说给自己和麾下的士兵听。
“稀奇古怪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古老的炼金道具,形体不明的未知生物,等等。隐山潜修会致力收集和保管谁都不要的垃圾。当然,偶尔他们也会从垃圾堆里捡到一两件有用的东西,比如耐用的皮鞋?希望他们的母亲对他们好些,不要总让他们光着脚丫子做研究。”
士兵们轻笑出声,紧张的气氛和缓了不少。
顾泽沉默,转而询问另一条岔道里一名叫做亚历山大的校官,他和另一名叫做约翰的校官领着一支十二人的小队。
“佯攻。在文森特佯攻后继续佯攻,让隐山潜修会以为我们才是主力,给班杰明和班森他们吸引火力。”亚历山大显得压力山大,说话的时候脸也绷得极紧。
“隐山潜修会,强么。”
“不知道。据说他们可以批量制造刀枪不入的死灵军队,据说他们收藏了几件早已遗失的秘宝。像这样的据说,我可以给你罗列出几百条,但是不是真的,谁都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知道的非常清楚。”
“什么。”
“我们,是第一个向隐山潜修会挑战的人。”
“有史以来的第一个。”
亚历山大像是要释放压力似的,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此行的意义,告诉麾下的士兵们,哪怕失败,只要能给隐山潜修会造成损失,他们也将青史留名。
说的甚至流了不少汗。
顾泽没有打断他。
贤者规划出的行动步骤,的确缜密,堪称天衣无缝。
但执行的人,却是要把命赌上去的。
他们不可能不害怕。
剩下的班杰明和班森,顾泽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所以没有去问。
约三分钟后,文森特来到此行的尽头。
黑暗中,一墙之隔的对面,就是隐山潜修会的地下设施。
不久,其他两支队伍接连来到行动地点,互相用短距离通讯的术式告知彼此的状态。
“亚历山大、约翰、班杰明、班森,十秒后我将突入隐山潜修会。”文森特低声喊道。
“收到。”
四人齐声回应。
低沉、昂扬,他们的语气各有不同。
...
十秒过去。
早已催动变化枝的文森特,奋力撞开墙壁,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
突袭开始。
目标,献祭的媒介。
149 最好
隐山潜修会,地下三十米,祝福区东侧走廊。
三米高的墙壁从中破开一个大洞,碎石落了一地。文森特空中翻滚一圈一手撑在地上,从腰后抽出一把约一手半长的锋锐短刀,抬头短暂地打量了眼走廊墙壁上刻着的头顶光环、长有翅膀、伸手指向一侧的鸟人图像,马上起身向那个方向奔去。
下一层就在那里。
跟在他身后的九名士兵,同样催动变化枝,落地后立刻跟上。
与恶魔旷日持久的战争和厮杀疲惫了他们的心灵,却也锤炼出了他们的战术素养。他们相互之间的默契胜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双胞胎,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马上理解对方的意思,临场应变能力和文森特相比都毫不逊色。
哪怕祝福区的环境对他们来说只是存在于纸上和脑海中的想象画面,他们也在奔跑途中、完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作战地点,分为三支小队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奔去。
三人跟着文森特继续向下一层突袭,三人去祝福区贮存有重要资料和物品的地方骚扰破坏、干扰视听,三人绕后路偷袭追击文森特的战斗修女,争取时间,将佯攻的“佯”发挥到淋漓尽致越逼真的佯攻,越成功。
从上往下看,祝福区的地形可以近似地看作三个套在一起、依次变小的同心圆,走廊就是三个同心圆的边和各自间的连接通道。之所以说“近似”,是因为三个同心圆所处的高度有细微的不同,并且每时每刻都在绕着一根贯穿圆心的虚轴缓慢的旋转和倾斜。也就是说,祝福区是个立体的动态结构。
又因为地面对其上的物质施加了和地心引力相等的重力,墙壁上刻印有肉眼不可见的能够减轻重力变化导致的眩晕感的阵法,人就算站在倒过来的地面上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倒立,想要辨认方向在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来之前就知道隐山潜修会施加在祝福区的花招。
嗡鸣的警报声在文森特突破墙壁三十秒后响起。
他和跟着他的三个士兵,马上将短刀的刀尖抵在墙上,随着跑动刻下不规整的划痕,以此来破坏减轻眩晕感的阵法。
他们用的短刀由贤者挑选,产自秘树区的敌术之刃,具备干扰和破坏术式的功能。
一刀捅进术士的脑袋,术士就没法再用术式攻击废话。
聪明点的用法是像文森特他们一样,用蛮力将刀锋怼进阵法表面,再用敌术之刃破坏术式的功能来破坏或者干扰阵法的运行。
听着就相当鸡肋对不对?换个会发火球的阵法,上去就是白给,但对不具有攻击性、且无人照看的阵法来说,敌术之刃有奇效。
果然,一破坏阵法,他们立马就感觉到了地面重力快速改变带来的轻微眩晕,由此矫正前进方向,向记忆中最近的走廊拐去。
圆心处控制室旁边有个向下一层传送的法阵,文森特此行的目标就是那里。旋转倾斜的地面会拉伸或缩短走廊的长度,怎样找到最短的走廊,从现在所处的第三同心圆抵达第二同心圆是重中之重。
由于阵法的干扰,走廊里没法设置监控探头或是使魔一类的东西,控制室里的人只能从设置在地面的压力感应法阵来确定敌人的位置,这就给了文森特他们可乘之机。
约一分钟后,文森特四人有惊无险地突破到第二同心圆。
控制室的人得知他们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抵达祝福区的内层,马上反应过来,他们一定用某种方法克服了墙壁阵法的干扰,立即把离他们最近的通道旋转到远处,打算将他们困在内层,交给战斗修女解决。
感觉到眩晕感正在加剧,文森特四人当即抽回匕首用牙齿咬住,两步冲前跃起用脚踩在墙壁上,伸手撑住对位的战友,就这么在墙壁上继续走动,避开了地面的压力感应。
他率领的小队之所以有四个人,原因就在于此。
也正因此,三人的小队,必有一人要断后牺牲来之前由抽签决定。
控制室的人们愕然发现,那四个侵入内层的入侵者竟然凭空消失,无法确认位置,一时不知道该把通道往哪边旋转和倾斜才能困住他们。
隐山潜修会自建立以来,第一次遇到入侵者。虽然他们的应敌机制十分完善,但控制机制的人可以说是一点经验也没有,根本比不上经验极端丰富,且又有贤者出谋划策的文森特等人。
他们只得焦虑地催促战斗修女们尽快赶往内层,解决入侵者。
但向祝福区贮存重要资料和物品的地方奔去的三名士兵,此时抵达了作战位置。
除过每人都有的敌术之刃,他们身上还背了数千克重的不稳定炼金化合物。
俗称,炸弹。
轰!
地面的压力感应阵法给出的数值疯狂攀升,极短时间内便突破了临界点,而后失效。中心层,也就是位于第三同心圆的控制室都能感觉到的震动,和耳畔疯狂嗡鸣的警告声,把现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顿时就有人顾头不顾尾的提出抽调战斗修女去发生爆炸的地方看看情况。
反正都在里层,之前在里层的四个人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突破来到中心层。
结果,战斗修女们即将和还未离开里层的文森特四人遭遇的时候,收到命令,又折返向发生爆炸的方向跑去。
离发现他们,距离上只差一小截弧线。
指挥和应变能力上的压倒性优势,也在贤者计划之中。
席勒断定爆炸会把那群死人都见过几个的家伙们吓的手忙脚乱,事实也的确如此。
就这样,文森特四人有惊无险地在爆炸的掩护下突入中心层。
他们落地又向墙壁跃去的一刹那,压力感应法阵将信号传给了控制室。
中心层,遭到了入侵!
入侵者就在控制室不远处!
这下控制室里的人们完全慌了神,他们根本来不及也想不出什么应变措施,马上命令战斗修女往中心层赶。
只要守住中心层就没有问题。
他们的想法已经从杀死胆大包天的入侵者,变成了保全自己、阻断入侵者向下一层入侵。
即将赶到爆炸发生区域的战斗修女,又一次调转方向,向来时的方向赶去。
她们正为指挥者一次次的调动感到迷惑时,忽然,眼前出现了三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杀!”领头的战斗修女吼了声便挥动弯刀砍了过去,跟在她身后的八名修女紧随其后。
这三名士兵负责绕后偷袭追击文森特的战斗修女。根据控制室的人们旋转里层和外层方向和速度的不同,他们有不小的概率正面接敌,三人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此时并没有因为突兀接敌而感到惊慌,而是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
但,在同为二阶的情况下,他们身心疲惫、状态不佳,对方又有人数优势,一接敌就遭到了碾压,死亡接二连三的到来。
最后一人,见两名战友死去,怒吼一声便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弹。
轰!
狂猛的冲击和汹涌的火焰,顷刻间就把三名离得最近的战斗修女炸的支离破碎,剩下离的较远的战斗修女们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引爆炸弹的士兵,尸骨无存。
这,同样在贤者计划之中。
打得过,那就打得过。
打不过,那就找机会引爆炸弹。
而且,必须由一个人带三个人的份量来引爆。
三个人都带,摆明了全得引爆,肯定会引起士兵们的反感。
但两人战死的情况下,再去引爆,就顺理成章的多。
战斗修女也会因为士兵们的减员而放松警惕,一人引爆炸弹反而能造成大于三人引爆炸弹的效果。
旁观着的顾泽,读档回去,用小克劳蒂娅告诉三人,走哪个方向能绕到战斗修女们背后。
但结果却比不绕更糟。
抱有比之前更多的信心的士兵们,接敌后偷袭重伤了两名战斗修女,糟糕的身体状态却导致带有炸弹的那名士兵第二个死去,没能成功引爆炸弹,最后一人绝望中想要突破到战友的尸体旁捡起炸弹,却因为距离太远而没能成功,被战斗修女斩于刀下。
战果,远不如之前。
顾泽再次读档,提醒带着炸弹的那名士兵不要冲的太靠前,结果,最后只炸死了两名战斗修女。
战果,仍旧比不上第一次。
顾泽第三次读档,手把手地教那名士兵什么时候该冲、什么时候该退,却因为跟他说话导致的分心,害死了那名士兵。
最后草草引爆炸弹,也只炸死了两名战斗修女。
这之后,顾泽又读了几次档,战果竟都比不上第一次。
接二连三的失败令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名士兵对距离和引爆时机的理解和把握,其实比自己更强。
有延误的指挥,比不上他的临场应变。
于是,顾泽读档回到第一次读档之前。
听完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便叫小克劳蒂娅移开视线。
那名士兵,做到了最好。
150 暂时结束
文森特清楚地知道第二次爆炸意味着什么,跟着他的三名士兵也心知肚明。
三个弟兄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来不及为另外三个弟兄担心,他们向控制室的方向奔去,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加残酷的战斗。
祝福区之所以叫做祝福区,是因为构成祝福区中心层的大部分建筑材料,都取材自一座一座远古时代辉光之主祝福过的山峰。也就是说,踏入中心层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得和辉光之主的力量对抗。
神之力,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也远不是一群连三阶都不到的家伙能对抗的。
愈接近祝福力量最强的控制室,他们受到辉光之力的灼烧和炙烤就越强,裸露在外的皮肤滚烫发红,发丝末梢也渐渐变焦,似乎吹口气就会烧起火来。
辉光之力不能被削减或阻挡,像是某种热辐射却又在微观层面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性质。文森特一行人对此毫无办法,贤者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他们只能在自己被灼烧殆尽之前突入下一层礼赞区,否则就会被活活烤死。
约三十秒后,文森特一行人来到控制室跟前。
他和其他三人都摒住了呼吸,以免灼热的空气损伤肺部。
不出贤者所料,那群缩头乌龟锁死了控制室仅有的大门。
两名士兵立即从墙上翻下落在地上,对着石制的大门疯狂进攻起来,什么招式威力大就用什么招式。
大门全部由取材自那座山峰的石头打造,辉光之力的强度是整条走廊里最强的。
他们的身体暴露在灼热的辉光之力下,眼球里的水分快速蒸发,干瘪萎缩成葡萄干似的东西,脸上的细微毛发、眼睫毛、头发也迅速烧焦,更不用说打在门上的拳头、踹在门上的脚受到了怎样的烧伤。
文森特和剩下的那名士兵则在他们的掩护下跳至控制室一旁的传送法阵。
法阵上没有压力感应机制,控制室里的人们只会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攻陷控制室,抱着用祝福烤死他们的想法行动。
照贤者给出的方法启动,传送法阵却毫无反应,文森特和那名士兵立即反应过来,是控制室里的人关闭了法阵。
意料之中。
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
他们面不改色地俯身下来,拿下咬在嘴里的敌术之刃,一刀刀传送法阵刺去。
贤者早就把怎样再次启动传送法阵的方法告诉了他们。
只要循着一个不能出一丁点差错的步骤,在不同的位置用不同的力道以不同的角度刺下,就能启动一次传送法阵,否则,轻则法阵损坏,谁都不能用,重则供给法阵传送能量的术式爆炸,会直接炸死他们这些站在法阵上的人。
而传送法阵,也是由取材自那座山峰的石头打造的。
这也就是说,在几乎无法视物、不能呼吸、每时每刻都承受着数百度的高温的情况下,他们要完成一个不能出错的精细活。
只有文森特和跟他来的那名士兵有这份技术,另外两名进攻大门的士兵是用来混淆视听和干扰控制室里的人们的。
旁观的顾泽,沉默不语。
自己不止一条命,哪怕失败也有退路。
但他们,无论是否成功,几乎都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发自内心的敬佩他们。
紧张的启动工作正在进行,祝福区的内层则是另一番景象。
控制室里的人们听到战斗修女的损伤报告后,马上把身后正有三人偷袭而来的消息告诉了她们。
他们是之前引爆炸弹的三名士兵。
为给中心层的文森特争取启动传送阵法的时间,他们必须拖延战斗修女们赶往中心层的时间。
整个祝福区,只有数量寥寥的战斗修女是可以四处机动的战力,拖住她们就意味着控制室的命令在祝福区不能得到执行。
顾泽并不知道,计划中其实只有一个人是用来拖延时间的。
文森特也不知道,三名士兵并没有把抽签结果当回事。
要一个弟兄一个人留下来断后,其他两人无法接受。
而且,第二声爆炸意味着什么,他们也很清楚不仅代表三个弟兄的死,更说明战斗修女的战斗力比预料中更强,一个人可能根本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他们全都留了下来,并主动踩在地上,暴露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打算把没有走远的战斗修女吸引过来。
事情,也确实照着他们想要的发展进行了下去。
血与怒交织在不甚宽敞的走廊当中,厮杀一触即发。
约两分钟后,战斗结束。
三名士兵全部战死,已经折损三人的战斗修女们,因有几人伤势过重,无法组织起战斗力,又折损三人,剩下的个个带伤。
她们是隐山潜修会从孤儿院吸收而来,从小训练到大的工具人。
受到处理的身体,没有痛感,不会觉得害怕,能严格执行上级下达的任何命令。
剩下的几名战斗修女,收到控制室的命令后,头也不回地向中心层赶去,一眼都没有看倒在血泊中的姐妹。
顾泽移开视线,面无表情。
中心层。
跟在文森特身边的士兵,此时已经陷入昏迷。
他的意志可以承受焚身灼魂的烈焰,但身体不行。
文森特搞定自己负责的部分,马上一步跳到他的身边,用力掰开手,取出他的敌术之刃,而后,把他扛在背上,眯着眼,忍受着愈发恐怖的炙烤,继续他未完成的部分。
从十秒前,他就听不到另外两名进攻大门的士兵传来的声音了。
一分钟过去。
被烤的神志模糊、面目全非的文森特,陡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心中腾起一丝希望,但在听清到底有几个脚步声后,心又马上沉了下去。
来的不是三个人,是战斗修女。
“都去断后了么?”
他转动手中短刀,向传送法阵刺出最后一下。
嗡鸣声瞬间响起。
一阵耀眼的白光过后,文森特和他扛着的士兵出现在礼赞区。
至此,第一阶段的佯攻结束。
十人存活两人。
“亚历山大,约翰,我已经突入礼赞区。”
“收到。”
“伤亡几人?”
“...”
文森特没有回答,向礼赞区某处奔去。
那里和地道仅有一墙之隔。
他的任务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