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谈
许一见此人,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她。难怪王玄微叫自己少管闲事。
这种闲事,可能一不小心就捅到天上去了。
“原来是娴妃娘娘!娘娘一向可好?”许心中纵然是巨浪滔天,面上依然装作十分冷静,稳稳走进水榭,略一拱手,算是见了礼。
娴妃素爱琴棋书画,曾经央求正德皇帝,请许入宫教她下棋。是以,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
“想来距离上次见面,也已是快三年了。许翰林风度可是更胜以往了!请坐吧。”娴妃说罢,自己也坐了下来。
“娘娘倒是清减了不少。”许打量了一眼娴妃,见她脸色发暗,眉头微蹙,似带着万千的忧愁。
“今日请先生过府相见,一来是希望能与先生再下一局,以了往日之思;二来,是有些小事要求先生成全。木兮,还不斟茶。”
“是,姐姐。”刚刚引许进来的侍女伸出素手,为许倒了一杯茶。
德化的白瓷茶碗,通体透白,映照着木兮的手指,晶莹如玉。
澄清的茶汤,有如玉珠落下。
许此时细细打量,方才发觉这个木兮,眉眼间与娴妃有些相似。看着看着,他发现木兮的耳珠忽然变的血红,有如白玉之上,染了一层胭脂。
“咳咳。”许咳嗽两声。
木兮这才醒觉,发现茶汤都已经溢出杯口了,顿时连脸上也满是红晕。她含羞退在一旁。
“娘娘先请,让五子吗?”许问道。
“三子吧!”娴妃展颜一笑,眉宇间的愁苦也被冲淡了不少。
娴妃先在天元和右上、左下对角的两个星位各放了一枚黑子。
许执白,在右上角挂角。
正常情况下,应当是去占空角为好。但许此时却选择了挂角,其目的是为了试探娴妃。
娴妃选择在左下角的目外落了一子,既占空角,也可远夹挂角的白子。
许心中不由地赞叹一声,看来娴妃这些年也并未将围棋放下。只有热爱它的人,才会时常去揣摩它。他继续挂角。
娴妃一愣,似乎明白了。对面这位公子,是在告诉她自己的决心。她并未理睬,而是占了最后一个空角。因为有天元的压制,对方这枚棋子,并不会有特别大的作用。
二人一来二去,不过寥寥数枚棋子,便将自己的心意透露给了对方。
许锋芒毕露,意欲探个究竟。
娴妃则告诉他,有些事,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
棋至中盘,终究是许棋力更胜一筹,即便是让了三子,依旧在乱战中取得了优势。
娴妃见状,眉头紧锁,手指尖不由地在棋子中注入了元力。
木兮在一旁瞧的清楚,不由地“啊”了一声。
娴妃见状,立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吓的木兮当即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好在对方心思沉浸在围棋之中,并未察觉自己妹妹的异样。
许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娴妃棋力并不低,应当是让二子的水平。现在让了三子,便有些勉强了。但是许又是好胜之人,不愿意就此认输,是以绞尽脑汁,全力以赴。
忽然,他恍惚发现棋盘上的新放的棋子颜色似乎不大一样。
不再是纯黑,而是黑上面还漂浮着一层浅浅的绿色。
许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他继续落子,手有些沉。
慢慢的,棋盘上带绿色的黑棋子越来越多,许随即发现情况有些不大对劲了!
他手中的棋子在接近棋盘之后,就变的重如千钧,好像手中拿的并不是棋子,而是大山一般。而且,当他的手指离开棋盘时,更是仿佛上头有天空将要掉落下来,耳旁阵阵阴风惨叫,让人忍不住心旌摇动,不可自持。
许抬头看了一眼娴妃。
娴妃微微一笑。
许脸色很平静,继续取了棋子,举重若轻,放在棋盘上。
其实娴妃这是打错了主意。她以五方重晶阵,外加幻阵,用来迷惑和阻挠许。
可惜许修了两三年的道,误打误撞,一只脚踏进了九品守拙境。术法运用半点没学到,倒是长了一身的蛮力。全力施展之下,万把斤也不在话下。
兼且他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男人,心志早已非是当日文弱的棋翰林。区区虚幻的惨叫声,不过是耳旁风罢了。
他继续,轻描淡写的落子,吃子,提子。
娴妃脸色变了,变的铁青。
一盘终了。
许让三子执白,胜七子半。
“娴妃娘娘,旧已经叙过了。其他事,不妨直说吧!”许开口说道。
娴妃沉默片刻,挥手示意其他人全退了下去,方才开口说道:
“我娘家姓袁,传自袁天罡一族,檀贞乃是袁家仆人之后,为人机警谨慎,算是我半个弟子。
我的父亲叫袁佑辅,想必先生也曾听过吧。”
许点点头道:“原来令尊便是司天监监正袁佑辅袁大人!”
司天监,乃是观察星象,推演国家气运之地。历朝历代,都由帝王的心腹执掌。
“不错。此地乃是家父还未当上监正时的住所。家父生来非常喜爱星象,甚至到了痴迷的境界。
但祖上所传,说来惭愧,早已遗失的七七八八。
除了一些占星,布阵的小道,就只有袁祖师的一封书信了。
袁祖师在信中讲述了我们袁家的由来。原来我们家其实本是一个叫做弈星宫的外门弟子,后来弈星宫惹了一场塌天大祸,便将外门弟子都遣散了。但是袁祖师心心念念,想要再回到弈星宫,但是路线却无从得知。后来,袁祖师无意中从李斯的墓中得到一篇书简,说在始皇帝的闲印之中暗藏了弈星宫的所在。可是,袁祖师出外寻访,却从此一去不回。”
“啊!弈星宫!”许身子一震,心中大惊,忍不住脱口而出。
“怎么,公子可是听说过弈星宫?”娴妃问道。
许稳了稳心神,摇摇头,说道:“弈星宫没有听过。不过曾在深山之中遇到一个和尚,听他提过。不过也不叫弈星宫,而是叫弈星谷。”他这编瞎话的能力已经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果然娴妃并没有怀疑。她点点头,接着说道:“弈星谷不过是世人讹传罢了。弈星谷其实乃是弈星宫所在的地方。
不知道是哪一年,父皇突然宣我父进宫。
回来之后,他显得非常的兴奋。从此之后,他便收拾行囊,不时的远出。
父亲最后一次出去之前,父皇将我赐婚给当今天子,同时也令我执掌司天监。
唉,这一晃,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连木兮这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许问道:“这似乎和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娴妃摇摇头:“不,有大关系。大约是前年的时候,从西南传来消息,说是有始皇帝的一枚闲印出土。陛下得知后非常开心,着锦衣卫秘密运送回京。”
许不解的问道:“皇上为什么这么热心的寻找弈星宫?”
“传说,始皇帝曾经在全国收集了一批仙丹灵药和修道秘籍,藏入一个山谷中,并且令人看守。可惜他自己寿不过五十,便绝气身亡,可见传说多半是虚妄之言!
看守之人,便在谷中繁衍生息,慢慢孕育出了后来的弈星宫。
陛下之所以想要找弈星宫,其实是想获得那些传说中长生不老的丹药罢了!”
许摇摇头道:“倘若真的能长生不老,始皇帝怎么能放心让别人看守!而且更加不会只活了五十不到。”
娴妃微微叹了一口气:“唉!谁说不是呢!可惜世人总是执迷不悟!始皇帝的闲印运至宫中,我便用祖传之法,将内部暗藏的隐语破解了出来。
具体的内容我不能告诉你。
其他的事情,包括檀贞之事,也多半因此而生。”
许沉默半晌,忽然问道:“莫非是秦桧害岳飞之事?”
娴妃点点头,说道:“先生果然睿智。我之所以将此事告知于你,乃是因为你于我有半师之谊,不希望你行差踏错,误入深渊!此事,尚有他人,在暗中操纵!”
许梳理了一下这些信息,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此印,叫做秦龙玺?”
第十章 谪公子
所谓手谈,乃是一子一世界,尽在不言中。
闻听此言,娴妃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秦龙玺一事,被正德皇帝列为了头等机密,就算是朝中一品大员,也无从得知!
她甚至连身体也忍不住向前倾斜起来。
这一下,娴妃一改淡定从容的神色。她可是真的坐不住了,只感觉屁股上似乎长了刺一般。
“正是秦龙玺!不知先生从何而知?”娴妃紧盯着许。
许淡然一笑,咽了一口香茶。
“呵呵,世上自无不透风的墙,娘娘也无须纠结于我是从哪里得知的。我只想问娘娘一句,今日招我前来,莫非就是为了给我讲述这些往事吗?”许明知故问。
有些事想要搞清楚,就如手谈一般,要先发制人,落一子试探。
铜笔便是许的棋子。
娴妃无奈地说道:“先生何必明知故问!还请先生将铜菡交还于我!”
“原来此物叫做铜菡!果然形象!”许这才从怀中掏出铜笔,盘玩了两下,笔头确实有如未开放的莲花,难怪叫做菡。他忽然将铜菡放在耳边倾听,然后不住地点头,一副神神叨叨的表情。
娴妃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许嘴角上扬,伸出一指做噤声状:“嘘!娘娘你听。”
娴妃脸一白:“听什么?”
“听里面孩童冤魂的哭泣!”
娴妃吓的身子一抖:“你,你,你胡说什么!”
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嘛,便会疑神疑鬼。
“我胡说!呵呵,难道不是么?你们连他们的血肉都吃得喝得,连他们的魂魄都能炼成丹药,还怕区区哭泣声吗?”说罢,许盯着娴妃背后发怔,然后飞快的转换为吃惊。
娴妃被他的眼神唬的心中发慌,她猛然一回头,后面空空如也。
“你在看什么?”
许错愕道:“你看不到吗?就在那里啊!你看,那个小孩,穿着蓝衫,带着虎头帽,看不到吗?啊呀!天哪,他的眼睛!怎么流血了!还有,那个小孩,把手全吞下去了!”
“你,你别说了!”娴妃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转动。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声。
娴妃只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无边的黑雾之中,雾里面重重叠叠的都是各色各样的小孩子的冤魂,不住的发出着哭泣声。
接着这些小孩脸上的肉全部开始腐烂,上面爬满了蛆虫。眼窝子里,不住地往下流鲜血!
忽然,这些小孩子似乎发现了她,齐齐转头朝向她。空洞的眼眶,紧紧盯着她。然后飞身下扑,张开大口咬向她的脸!
“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走开!你们去找谪公子!不是我!啊!”她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
许满脸诧异,心道这个女人胆子未免也太小了点。
不远处的木兮,一听见姐姐的尖叫声,立刻脚尖一点石栏,身形如乳燕一般,滑入水榭之中。
“姐姐,姐姐!”她双手迅速合什,飞快旋转两圈,紧接着咬破食指,点在娴妃眉心泥丸宫。
许瞧着她的指间,似乎有一股黄色的元气,流入了娴妃体内。娴妃立刻镇定下来,俄而眼神逐渐清明,似乎便要苏醒了。
做完这些后,木兮柳眉倒竖,质问许道:“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许双手摊开,说道:“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坏事做多了吧!”
木兮怒道:“你才坏事做多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姐姐为了这些孩子,付出了多少吗?你们这群假道学!伪君子!”
“好了!木兮,别说了!你出去!”娴妃终于从幻觉中解脱出来,这会儿情绪也平静了不少。
许心道:“看那木兮姑娘的样子,此事似乎另有隐情。莫非娴妃是好心不成?嗯,问题恐怕多半是出在那个什么谪公子身上了。”
心里如是想着,他便问娴妃:“不知那谪公子是什么人?”
娴妃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立刻露出极度害怕的神色:“许先生!我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去惹谪公子!”
许呵呵一笑道:“是吗?那真不好意思了!我这个人还就是有点拧,偏喜欢惹点事情做!”
自从他在小女孩坟前离开的时候,他就明白。有些事,明明不能做,你却非要做不可!
侠义不死!
道,不死!
许双手一握铜菡,丹田一较力,元气顺着手臂,瞬间就到了双手。
娴妃一见他竟然想要拗断铜菡,急忙出声制止住许。
“别!千万别!这些孩子的魂魄早已死亡了!你就算折断它,也无济于事!而且,一旦铜菡中的魂珠消散,他们便还要再去搜集!你这一折,可是又把几十个孩子的性命送掉了!”
许闻言一愣,手上一松。
娴妃见他住了手,这才松下一口气。她继续说道:“你如将此物交还于我,我可以保证,以后再不会有人因此事丧命!你如果为了一时意气,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是你自己,还要有几十个孩子为你陪葬!你可千万要三思!”
闻听此言,这一刻许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铜菡比一座山还要重!
许陷入了矛盾之中。
如果将铜菡还给娴妃,那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那里面可是几十条活生生的性命!
可是如果他毁掉它,那不是相当于自己又亲手杀死了几十条性命?
许忽然就怒了!“你告诉我谪公子在什么地方,我去杀了他!”他怒目横眉,杀气迸发,周围空气顿时冷了下来!
娴妃立刻浑身冰冷!这一刻,她似乎看见了尸山血海!
但是,她还是坚定的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是让你去送死!你很强!比我强!但是比起谪公子来,却不过是萤火之光于皓月之明!他的实力,只怕已经到了五品用智之境!”
娴妃想起自己连谪公子一个眼神都承受不住时,满脸都显露出心有余悸之色。
从娴妃的小筑出来,走在长长的街道上。
月光将许的影子拉的老长,他忽然觉得自己无比的屈辱。
或许,这就没有力量的悲哀之处吧!
月光如水,洒在地面上。铺的满地上,仿佛也是水。
平静的水里面,忽然,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些黑影。
娴妃坐在水榭中,呆呆的望着门口。
木兮将许送出观星小筑,回到姐姐身边。
“姐姐,为什么我们不将他留下呢?”木兮不解的问道。
娴妃苦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盘。
上面出现了一道鲜红色的裂痕,宛如美人的脸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木兮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九孔藕节阵的阵盘吗?这是?难道是他?”
娴妃点点头,说道:“我以往跟随此人学棋时,只是感觉他智谋深远。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一个修士,而且修为如此高深!此人隐藏如此之深,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姐姐,他,他为什么还是把铜菡带走呢?难道,他不怕死吗?”木兮美眸之中,透露出丝丝不忍和好奇。
但是她还不明白,好奇往往是陷入深渊的开始。
娴妃道:“我也不明白。或许,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真的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吧!”说罢,她幽幽叹了口气。
木兮也发起呆来。
是啊,有些人心里,就是有一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可就是宁愿用生命去维护!
街面上空,顺着月光的方向,忽然间,密密麻麻飞出一群金环大黄蜂。
每只足有食指长,胸前披着黑色的铠甲,腹部棕黄相间,两瓣嘴唇咔嚓咔嚓的咬着什么,翅膀一扇,嗡嗡直响。
许走在街道上,忽然感觉恶风阵阵,满耳里都是嗡嗡的声音,直奔自己而来!
他回头一看,满眼中都是铺天盖地的大黄蜂,有如乌云一样朝自己笼罩过来,顿时大吃一惊!
许屁股立刻就像火燎了一样。想当英雄,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双脚猛一点地,有如炮弹出膛,直奔护城河方向而去。
但是,这些黄蜂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许的拙劣的脚程,又如何能逃的掉?
不到半刻钟,他便被这些小家伙们团团围定!
第十一章 一路向北
屋外花木繁盛,屋内寒气森森。
所有的寒气,都来自于一块黑色的石头。
石头上盘膝坐着一个妖艳的人,说不清是男还是女。
若说是个公子,眉宇间说不尽的阴柔媚气。若说是个女子,又多着三分的英气雄伟。
“吩咐你的事,可去办妥了?”公子闭目问道。
“小人已暗中设下金环毒蜂阵,可保万无一失!”说话的是个老者,六尺上下,银髯飘胸。
公子点点头道:“哦,原来是金环毒蜂阵!此阵在这一界中确实常人难敌!只是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万万不可小视!你亲自去一趟!此物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是!”
许望着满天的蜂云,连忙去抽腰中佩剑,结果手中一空。他这才想起,自己的佩剑早已是在观星小筑中断裂了!
情急之下,他飞快地脱下了外面的大氅,擎在手中,迎风一抖。这大氅,厚实宽大,鼓足元气挥舞起来,宛如一面宽大的铁牌!
许将大氅舞成一片布墙,水泼不进!布墙之上,隐隐有股乳白色的元气流动!
四面八方的金环毒蜂哪管这些。它们有如见着仇人一样,疯狂的往布墙上撞!但是,刚一接触布墙,便被猛烈的罡风撕裂!
“噼啪噼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渐渐的,地上的积满了一层金环毒蜂的尸体,就好像是铺了一层棕黄色的地毯。
许累的喘气如牛,可是又不敢稍有松懈。
就在这时,许耳中忽然传来“喀啦”一声!定睛细瞧,原来是一只金环毒蜂用嘴牢牢咬在大氅上,已然将大氅上撕开了一个破洞!
这只金环毒蜂慢慢的转过身子,将腹部对准了许。然后从它的腹部,伸出一只绿油油的毒针!
足有皮匠的大针那么大!
金环毒蜂腹部飞快的收缩,从大半根手指那么长,缩了约莫一半大小!
许心中大骇,心知这是毒蜂要发射毒针的前兆!他一咬牙,将大氅舞的更加快了三分!
可是,金环毒蜂纹丝不动。
眼看着,毒针堪堪将要发射。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许脑中灵光一现,福至心灵。他一张嘴,“咄”的吐出一股锐利的元气!
果然,金环毒蜂有如被人一剑刺中,当即掉落在地。
许心中一喜,紧接着却又变了颜色。
又一只,两只,非常多只的金环毒蜂,钻进破洞!更多的金环毒蜂,纷纷趴到大氅上,胡乱的啃咬起来。
许不停地朝着破洞吐出仙猬针。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终于,伤痕累累的大氅在无数的金环毒蜂的撕咬中,结束了它凄惨的一生。
许手中一抖,整个大氅四分五裂。碎布宛如无数的黑色的蝴蝶,当空乱舞!
“握cao,看来是要浪死了!”
金环毒蜂,围坐一团,瞬间将许淹没在虫海之中!
御兽宗,相传乃是传承自上古时候的修仙大派潜龙山,师法天地万间的万兽。门下四宗,分别是兽部,羽部,鳞部和虫部。
虫部部主百里杀,修道一百余年,守拙境二段修为,擅于役使百虫。
百里杀从阁楼出来,站在皇宫的御路之上,嘿嘿冷笑两声。
虽然他一百个不信以许微薄的道行能够抵御自己的金环毒蜂阵,但主人的吩咐,他不敢违背。
百里杀口中念及咒语,还未念完,从四面八方忽然飞出一群飞蛾,将他整个人团团围住。
接着原地刮起了一道旋风,直奔城西护城河方向而去。
不到片刻,旋风便来在了许刚刚战斗的地方。
只见,满地都是黄色的金环毒蜂尸体,还有无数的碎衣服片。
却没有尸体。
百里杀顿时傻了眼,又气又怕又心疼!
气的是许居然能够死里逃生!
心疼的是自己辛辛苦苦培育了数十载的金环蜂,被人连锅端了!
怕的是主人一怒之下,自己恐怕性命不保!
“女马白勺!居然跑了!不可能,不可能!是谁!是谁胆敢插手我御兽宗的事!我要你不得好死!”百里杀又气又疼,忍不住大声吼道!
百里杀口中念咒,一脚踩在地面上。
须臾之间,土壤中翻出来一只甲虫。
甲虫翅膀一张,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许苦笑不已,只道此番自己是在劫难逃!
在这绝望之中,他忽然想起一个关于仙猬针的传说。传说当年秦国杀神白起修炼的便是仙猬针,修炼大成之日,甚至仅靠一人,便射杀了四十万赵军!
许眼睛一亮。不管这传说是真是假,此即,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他连忙盘膝而坐,双手合抱阴阳,将体内的九星催到极致。
九星越发耀眼,似乎连他的皮肤也都映照的有如雪白!每个气孔里,都生出了一股极细的元气。
许眼睛猛地一睁,双手左右一拉,然后朝两边一推!
刹那间,从他体内射出无数道的元气!
仙猬针!
“嗖嗖嗖嗖”细细密密的仙猬针,一瞬间便穿透了笼罩在许四周的毒蜂!
漫天的乌云,转眼间消散不见。
天空中,重又现出一轮明月,月光如水。
许体内的元气也同时耗尽,经脉之中,空空荡荡,有如枯干的河道。
他抬头看看四周,发现空气中,似乎有着无数道细小的白色的元气,似孩童一般,嬉笑玩闹。
忽然,它们发现了许,好像觉得他的身体很好玩,钻进钻出,玩的不亦乐乎。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内外相合?莫非我是突破守拙境了!”许心中一喜,精神一松,脑中嗡的一声,传来剧烈的眩晕感。
他在倒地之前,眼前似乎有一道黑影闪过。
许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境况。有时感觉似乎有人背着自己,有时又感觉自己好像是趴在什么动物的身上,有时甚至又觉得自己有如身处大海之中般起起伏伏。
“呸呸呸,这是什么地方!”
许伸手推开自己身前堆掩的竹筐。
阳光斜斜照了进来,落在细细的灰尘水珠上,竟然现出一道一道的七彩的光的印记。
有些东西,你触摸不到,但不代表没有。它只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有心的人面前。
许被这些七彩的光束炫的有些呆滞。
忽然,他脚下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立刻站立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的框子一倒。
“啊呀!什么鬼东西!”许触手处,满是滑腻之感。
定睛观瞧,方才发现原来是一筐筐的海鱼。
他这才恍然,之前昏迷之中并非是错觉,而是真真正在的是在海上。
海风,满带着咸腥的气息,一路向北。
百里杀紧跟着甲虫,路线有如捉迷藏一般。
先是奔着西北跑了一阵,接着又转向东南,最后方向一转,又变成了正东方向,一直跟到了天津。
这一通折腾,可把老头子的胡子都气得飞起来了。
“哼!待老夫抓着你,看我怎么炮制你!”百里杀狠狠唾了一口,脚下加速,继续跟上前面飞舞的甲虫。
甲虫沿着道路飞着飞着,不知不觉就经过一个小竹楼。
竹楼前面有一片花园,鲜花簇放,姹紫嫣红。
花丛中,有一只黑猫跳来跳去,时而嗅嗅鲜花,时而追追蝴蝶,时而却又抱着花枝荡来荡去的打秋千。
甲虫嘛,又没有脑子。路过花园时,就从花园上空笔直朝飞过去。
就在这时间,一只黑乎乎的爪子,劈头盖脑就扑了下来。
百里杀一直追到竹楼旁,远远就瞧见了甲虫似乎被什么东西扑到了。他来到跟前一看,胡子差点没气歪!
黑猫摁着甲虫,来回拨弄,不时的还冲着百里杀喵喵叫着,似乎在耀武扬威一般。
百里杀见那甲虫已然气绝,恼恨交加,纵身一跃,跳入花园中,伸手便要朝黑猫抓过去!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百里杀一听之下,手臂立时僵住!
“小白虫,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呀?”
第十二章 你是少安?
百里杀追寻许途中,偶遇妖族的一位大人物,惊吓而逃。但是,他丢了铜菡,又不敢即刻回到北平,只好兜兜转转,朝北而行。
“呼脚踏实地的感觉可真好!”许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目感受。
土壤的清香让他有些迷醉,那里不时的飘出一些淡黄色的元气,钻入树木的体内。
在海船上飘荡的这些日子,有幸成为了许为数不多的深刻记忆之一。
咸腥的海水。
咸腥的海鱼。
咸腥的淡水。
带着咸腥味的人。
海浪翻涌颠簸,有时白浪滔天,真的叫遮天蔽日。
人力,在自然的面前,实在太过渺小。
现在想想,钱塘三老每人都以海潮海浪为名,当真是可笑至极。在真正的海浪面前,他们顶多算打了个喷嚏罢了。
许呕的肠肚心肺都快吐出来了,每日里只敢喝点清水清粥。此刻双脚一着地,他可算是回过魂来了。不过脚上依然还有那么一些些的发软。
“许大兄弟!你还好吧!”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他耳边忽然响起。
许苦笑一声,这只熊又来了。
果然,一只毛茸茸的大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许身子一歪,好悬又掉回海里。他哭着脸对身后这人说道:“熊老哥,你就不能轻点吗?”
却说此人,叫做熊林君,那可真是好一条大汉!
身高约有九尺挂零,方面大耳,狮子鼻阔口,铜铃般的眼睛,左右随意一瞪,能把那胆小的吓掉半条命!胸脯鼓鼓囊囊,胳膊四棱子起金线,浑身黑乎乎的,往那一站,有如一座黑塔一般!
他是许在船上认识的第一个人。
好巧不巧的是,这人居然也是家住长白山中。本来是个猎户,后来因为亲戚的缘故,出来跑海。
熊林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说道:“嘿嘿,你这身子骨,不行!太虚!等到了长白山,我给你弄点野山参鹿茸啥的补补元气!”
“嗯呢。让我缓一口气,马上就走。”许又干呕两声,说话里不由自主的带了一股大玉米碴子味。歇了一会儿,他这才上路,和熊林君一道直奔长白山。
两个人连着赶了五天路,经由营口,到通化,再到白山,然后一头钻入深山老林之中。
所幸熊林君乃是猎人出生,极善于在丛林中生活。别看他貌似个憨批,一进了丛林,身上立刻洋溢出一股独特的气质,宛如是森林之王。许这才没吃什么苦。
一路之上,许体内枯竭的经脉,终于又逐渐充满了元气。但这些元气,和之前相比,似乎又有些不一样,感觉里面似乎更加粘稠,也更加厚实了。
而且,经脉在重压之下,似乎比之前更加宽阔了不少。
最为令他惊喜的是,自己似乎能够感觉到空气中飘飘荡荡的元气,从皮肤往体内钻。
在生死存亡之际,他隐隐有一种明悟。所谓内外合一,即是内部的元气和外界的元气达到统一;守拙,守的是天地间的基本规则,从心所欲,不逾矩。
突破,既是意外,又是必然,却那么水到渠成。
这一日,两个人终于到了双甸子。这是长白山前唯一一个大型的人员集散地,距离长白山已经不到一百里路程了。
双甸子,位于长白山西北。四周高山叠嶂,江河纵横,森林茂密。对面相望,闻声不见人影。
熊林君一指一条河上游,有两片大大的草甸子。
“这条河叫做马鹿沟。喏,那里,看到没有?”熊林君说道。
“什么?”
“那里有两片草甸子,老大了。所以前面这地方就叫做甸子街。”
“噢。”
“进了甸子街,可千万别乱说话,一切听我的!别人瞅你,你就笑笑,别瞪眼啊!”
“噢。为啥?”
“,你这人咋这么多事儿呢!我告诉你,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游民,官府又管不到,所以什么采参客啊,土匪啊麇集在这里。你要是瞎咧咧,很容易就惹了大麻烦了!”
“噢。”
熊林君看着许顺从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
双甸子镇不大,可以说很小了。东西仅有两道街,街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饭馆和旅馆,并没有几个住户。
熊林君随便挑了家馆子。
里面很简陋,一个柜台,四副桌椅,墙上贴了一张醒目的大字。
“要打出去打!”
伙计正在柜台里冲盹儿。
熊林君敲敲柜台。
“嘿,伙计!来客人了嘿!”
伙计揉揉惺忪的睡眼,一瞅面前站了个黑塔般的大汉,心里一惊:我滴妈呀!这莫非是熊瞎子成精了!可吓死人了!
他这一吓,觉也就醒了一半。再往后一瞧,就看见许了,这才放下心来。
“二位客爷,吃点什么?”
许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怪异之感,可是为什么怪异,不太能说的上来。他看向熊林君,那意思是,你是常客了,你来点吧!
熊林君也不知道吃什么,就问道:“你们都有啥?”
“我们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这个伙计貌似在此之前,是位相声工作者,嘴皮贼溜嗖。
许赶紧拦住他:“停停停,你们这里家常菜给我们来两个吧!然后再来一盆米饭。”
“那就垮炖小杂鱼,地三鲜,猪肉炖粉条吧!”
“对对对,地三鲜我早就想吃了。”熊林君连忙点头赞同。
许心里的怪异之感,更加浓烈,但是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不多时,饭菜上来。
这位熊大哥,那是一口一条鱼,两口一盘地三鲜,就跟饿牢里放出来似的。伙计连上了五回饭菜,他还意犹未尽。
“哎妈呀,兄弟,我跟你说,打老早以前我就想吃这些了,可是不让!今天可算吃痛快了!”熊林君剔着牙,摸摸肚子。
许好奇道:“这些菜不都是你们这里的家常菜吗?谁不让你吃了?”
熊林君闻言一滞,嘴里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哭喊道:“傅先生,傅先生,你没事吧!”
许正好坐在们对面,隐隐约约能瞧见外面的动静。
七八个年轻人,围在一起。
圈子中央,似乎是有一个穿长衫的秀才模样的中年男子摔倒在地,用手正捂着头,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低声呼唤了几声,然后猛一转身,张开双臂,有如一只护雏的老母鸡。
“你们干哈!怎么能打老师!”姑娘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
“小悲催,大爷告诉你,你给我躲远一点!不然连你一块削!”说话这人,还举起手来,作势就要打下去。
小姑娘倔强的昂起头,眼中含着泪珠,但是还是拼命的忍住了。
她瘦弱的身躯,坚定的挡在秀才前面。
纵然是面前有刀山火海,纵然前面是洪水猛兽,也不能吓退她!
几个年轻人恼了,伸出手就要推搡小姑娘。
拉拉扯扯之间,小姑娘的脸在人缝飞快一闪。
许一瞧之下,顿时大惊失色。他连忙脚下一用力,身子便从熊林君头上就越了出去,有如一个人形坦克,撞入了众人之中。
“哎呦哎呦!”几个小混混正在和小姑娘推推拉拉之时,忽然间感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体站立不稳,纷纷翻到在地。
“哎呦!谁他妈的这么不长眼!”小混混们纷纷揉腰揉腿,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此刻,许的耳中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眼里也看不见其他的人。
他来到小姑娘,蹲下身子,柔声问道:“你是少安吗?”
第十三章 我没有哥哥啊!
“啊!我,我不是少安。你认错人了。”
可是小姑娘眼睛很亮,婴儿肥的脸,和崔大安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纳闷道:“怎么会呢!这也太像了点!”他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个哥哥之类的?”
小姑娘皱着眉头:“我也没有哥哥啊!”
就在这时,刚才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相互搀扶着就站了起来,来到许跟前。
为首的一个青年,长着两撇八字眉,枣核的眼睛,颧骨高高突起,一嘴的黄板牙。
他一只手往许肩上一搭:“嘿!兄弟,你混哪块的?山上的?耙泥的?知道小爷我是谁吗?识相的,赶紧滚!”
青年显然也看出许并非一般之人,看样子并不想节外生枝。
许皱着眉头:“你什么意思?”
“瞧瞧,一看就是外地人!要不然怎么敢得罪我们韩公子!”几个帮闲的人立刻说道。
“他是问你是土匪,还是采参客?”这时,人群外有人搭茬,走进圈内。
众人一瞧,好家伙!好一条黑大汉!
正是熊林君。他见许翻身飞出饭馆,于是也跟了出来。
青年一见熊林君雄武威猛的模样,心里顿时就怯了三分。但是他的身份地位,不允许他自己后退。
青年心道:“多少成名的侠客土匪,见到我爹,还不是照样点头哈腰的巴结!长的壮管什么用!”心里这般想着,他便又充满了勇气。
“你们是什么人!我可告诉你们,既然你们不认识,就别管闲事!我可告诉你,我爹是韩庄!”
人群里顿时一阵惊呼。
“原来是韩大人的公子!我就说嘛,不然怎么能长得如此英俊潇洒!”人群中有人立刻出声赞叹。
“就是就是,这些外地人,不懂礼貌,冲撞了韩公子。要惹韩大人生气了,看他们怎么好!”
”哼!“这些话灌进青年耳朵里。他双手抱肘,昂着头,用眼角盯着许,一只脚还不时踮两下。
小姑娘瞅瞅青年,又瞧瞧黑大个和许,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就见她上前两步,一把抱住许的腰,大喊道:“爹,爹啊!你可回来了!”
熊林君浑身一震,心里一寒:“小祖宗,你怎么乱认爹娘的!”
“滚!”许冷冰冰的送了青年一个字。他脸上一黑,当然明白小姑娘的诡计。但是一来他其实早就存了抱打不平的心,二来又见到这个女孩和崔大安十分相像,更加无法忍心不管。
“你叫我滚?好好好!你等着我的!还有你,小悲催,你爹不是早死了吗!”青年一脸的不信和愤怒。
小姑娘冲他呸了一声:“呸,韩狍子,你爹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青年闻听此言,心中大怒,一举拳头,作势要打小姑娘。
许一伸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子,稳稳停在半空。
小姑娘趁势往许身后一躲,得意洋洋的冲着青年做了个鬼脸。
青年满脸胀的通红,手腕上传来一阵阵力量,像一个铁箍,越来越紧!
“你,你放手!”青年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折了,噢噢直喊。
许心道给他个教训也就够了,随即把手一扬,冷着脸道:“滚!”
“噔噔噔”青年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重重撞在几个帮闲身上。他看看自己的手腕子,只见上面深深勒出三道乌青的印痕,心里惊骇不已。但是作为一个半拉东北人,就算心里怯了,场面上也要能过去。
“好小子!有种的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摇人儿!有种你别走!”青年丢下几句场面话,灰溜溜的跑掉了。
小姑娘见青年落荒而逃,欢呼一声,从许身后跑出来,把倒地的秀才扶起来。
许转过身对小姑娘说:“闺女儿,跟爹回家吧!”说罢,拉住她的手,作势往一边拉。
小手冰凉。
小姑娘的脸“唰”的一下子就白了。她连连扭动手腕,一边还喊道:“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你快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人群之中就有那好心的人劝道:“小孩子家家的,闹什么别扭!净出来惹事!还不乖乖跟你爹回家!”
小姑娘一听这话,一口老血吐在心里。
双甸子中的人,只有一些开店的是本地人,其他街上的人,多是一些胡子和采参客这样的流动人口。这些人哪里认识谁是谁爸爸!
就在这时,熊林君开口了:“老许你放开她吧!吓唬吓唬就得了!”
许这才松开手,冲小姑娘微微一笑。
“笑什么笑!讨厌死了!”小姑娘冲他一龇牙。
这时秀才已然缓过神来,连忙制止住小姑娘:“崔伊,不得无礼!这位兄台,多谢你方才搭救之恩!傅彦杰这厢有礼了!”
许听到小姑娘的名字,心中一动。他冲傅彦杰摆摆手道:“大路不平,自有人踩,兄台不必多礼。不知兄台因何得罪了这位韩公子,可否店内一叙?”
熊林君随声附和:“就是就是。进来喝一杯,大家唠唠嗑呗。”
秀才经过方才一番殴打,此时也是腹内饥饿难耐。只好舍了一张脸皮,跟随许进到店中。
四人围坐在一起,重新点了几个菜,还叫了一壶酒。
傅彦杰果然是饿的不轻,也顾不上客气,赶紧先要了一碗饭吃了起来。
崔伊坐在许对面,与熊林君相邻。
她伸出鼻子在熊林君身上嗅了几嗅,然后两完蛾眉便蹙在一起。
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
许在对面,越瞧越觉得崔伊像极了崔大安。尤其是这副皱眉的模样,真是没有那么像的了。
崔伊注意到了许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问熊林君:“你这身上什么味道?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熊林君连忙说道:“可能是,可能是那个,那个大玉米碴子味吧!”
“不对!”崔伊鼻翼一动一动的,“好像是,好像是我们家以前养的熊大的味道!”
许好奇的问道:“熊大是什么?”
崔伊说道:“熊大是以前我爹爹在山里抓的一只小狗熊,后来我们把它养在家里,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熊林君满脸尴尬,一张黑脸羞的通红。
傅彦杰一听,连忙呵斥道:“崔伊,不得瞎说!熊大哥,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熊林君连连摆手道:“啥事没有,爱说就说呗。”
“崔伊,你家是一直住在双甸子的吗?除了你爹爹,家里还有什么人?有哥哥吗?”许趁机问道。
崔伊闻言,脸色黯然。
众人忽然有种错觉,彷佛整个天空,忽然间就暗了下来。
“我们家以前是住在烟囱砬子的。”
“什么!你以前也是住烟囱砬子!”许心中剧震。烟囱砬子正是崔大安的故乡,那里人烟稀少。
“啊?住烟囱砬子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从我记事起,就只有我和我爹爹。两年前爹爹进长白山打猎,就再也没回来了,连他养的熊大也跑了。我把家里的粮食都吃完了,只好来找傅先生了。”说着说着,崔伊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打转转了。
傅彦杰有了一碗饭垫底,缓了不少。他叹了口气道:“唉!这孩子也是命苦!我之前也住在烟囱砬子,和她爹有些交情。她这才投奔我而来。”
许问道:“原来傅先生也是烟囱砬子的人!那太好了!敢问傅先生,烟囱砬子有几户姓崔的?先生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崔大安的人?”
傅彦杰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崔大安?没听过。姓崔的嘛,崔伊,我记得烟囱砬子是不是好像就你们一家啊?”
崔伊点点头:“嗯呢,可不是咋地。我爹说,整个长白山这一片,就只有我们家姓崔。”
闻听此言,许心中一震。他仍然有些不死心,问道:“会不会,会不会有些人是住在深山密林中,你爹爹不认识呢?”
崔伊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鱼,说道:“你是不是傻!哪还有比我家还深山老林的!”
许一听,心中郁闷难耐,连喝好几口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许方才想起询问那个韩公子的事情。
傅秀才闻言,唉了一声,这才将事情一一道来。
第十四章 谁是韩庄?
“唉!说来惭愧啊!”傅彦杰满饮了一杯,重重叹了一口气。
“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本来是烟囱砬子那地方的人,世代也是以打猎为生。我们家到了我这一代,才算出了个秀才。可惜之后便缕试不第,没办法这才回到村里办了个私塾,聊以糊口罢了。
大概是在两年前吧,长白山中突然发生了一场剧变。天池周围四十里都被大雾笼罩起来了,而且只要有人进山,就会莫名其妙的又绕出来了。从此之后,大家就没法子上长白山采参或者打猎了,也就慢慢搬离烟囱砬子,来到外围的山中生活。
我也举家搬到了双甸子,在这里重操旧业。方才那个韩庆云,便是我私塾的学生。
只是此子性子粗鄙,蛮横无方,最爱打架斗狠,陵弱暴寡。举凡一言不合,便是拳脚相向!唉!
之前,我还道是年幼无知,疏于管教,想着慢慢教化感知他。谁知,谁知他,他竟然想要霸占我的闺女!真是畜生啊!
今日里我将闺女藏到她母亲的娘家。这些人找寻不到,便来殴打于我!唉,真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说到此处,傅彦杰长叹一口气,老泪纵横。
熊林君闻听此言,止不住火往上撞,眼睛瞪的滴溜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cao他大爷的!老子现在就去废了他!”说罢,身子腾的站起来就要出去。
许连忙按住他,示意他不要鲁莽。
傅彦杰摇摇头:“不可莽撞!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可是韩庄啊!你们千万不要白白送了性命!唉,怎么办呢,都是我的命苦啊!”
许问道:“这个韩庄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要说起这个韩庄,唉,本应该是我等读书人的典范。唉,可惜”傅彦杰连连摇头叹息,“相传他乃是正德十一年的探花,后来放任到此地,担任知县,一干就是五年。”
“正德十一年的探花吗?韩庄,韩庄,噢,想起来了!”许一听是正德十一年的人物,顿时来了精神。
那一年,恰好也是他夺得大明棋圣称号的一年。他作为棋翰林,与科考的状元榜眼探花一同跨马游街,好不风光!
他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一个中等身材,鼻梁高耸,棱角分明的人的影像,但是与其他人相比,眉宇间却多了两分稚气和十分的正气。
“他可是祖籍山西?”
“好像正是山西人!许兄你怎会知道?”傅彦杰诧异的问道。
许微微一笑,说道:“我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只是这任职时日好像也也不大对吧!按大明律法,知县理当三年一换任啊!”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个地方山高路远,很少有人愿意到此地任职。而且此人很有些手腕,不但将乡里的大户、山中的绺子牢牢攥在手中,就连上头的知府也是哄的言听计从。所以很快就成了此地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唉!从此之后,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此地人都管他叫做韩阎王!”
许眉头紧皱,心里怎么也不敢相信当日还满带稚气的青年,竟然成为今日里鱼肉乡里草菅人命的恶霸!
熊林君气的噢噢直叫,不停地嚷嚷着要将韩庄父子宰了喂猪。
好在崔伊牢牢按住了他。
而令许惊异的是,熊林君居然真的就被小小年纪的崔伊按住了。
许道:“会不会是傅兄你听错了?抑或是传言有误?不应该啊!”
傅彦杰急道:“我对天发誓,所说无一句虚言!但有一分一毫的夸大,就叫天打五雷轰!”崔伊也在一边帮腔:“韩阎王抢了可多女人哩!连红毛罗刹都有!”
许连忙解释道:“傅兄勿急!非是我不信你。只是我与此人也曾相识,以我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此事只怕是中间有什么误会!这样好了,今日傍晚我且去见他一面!”
“不可!万万不可啊!许兄你今日打伤了他的孩儿,倘若再去他府中,岂不是羊入虎口?万万不可!”傅彦杰急的耳根子都红了。
许一乐,指了指熊林君,说道:“不妨事。你看看我这兄弟的体格!”
“不可不可!据说韩庄此人家中养着无数的能人异士,而且更是萨满教大祭司之徒,厉害无比!曾经名满天下的关东大侠骆玉声路过此地,单枪匹马夜闯韩府,从此之后便再无消息!”
“噢!”许闻言,沉吟不语。
却说此时,街上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不多时,这个小店便被人包围住。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冲进店内,而是在外面等着。
店小二似乎司空见惯,并不惊慌,而是来到众人跟前说:“诸位,麻烦饭钱结一下!”
傅彦杰悄声说道:“这里的店家都给韩庄交过保护费,所以抓差办案也不会惊扰到店家。”
许点点头,付过钱,带着众人来到店外。
几个膘形大汉满脸横肉,高高身高体壮。为首的正是韩庆云。
韩庆云狞笑一声道:“好小子!胆子不小嘛!还敢在这大吃大喝!”说罢一挥手,“给我揍!那小姑娘可别揍花了脸!”
“是!”众人应承一声,纷纷跳上来。
许身形未动,就见熊林君从背后“肉”的一声就窜将出来。
他摇动摇动脖子,把拳头捏的“嘎巴嘎巴”直响。
“来吧!兔崽子们!”
一个大汉朝熊林君猛地一冲,扬手直奔他的面门。
熊林君“嘿嘿”一笑,伸出胳膊,轻轻松松架住,随即一抬脚,便将此人踢飞。
其他几人一看,知道此人厉害。连忙身子一动,将熊林君围住,然后转动起来,伺机进攻。
这些人进退之间,脚步井然有序。
许在一旁瞧着,发觉这些人似乎是遵循着后天八卦,担心熊林君会吃亏。他正要发声提醒,就瞧见熊林君已然不耐烦,大吼一声,然后用脚朝地面上重重跺了下去!
一股肉眼可见的黄色光圈,从熊林君脚下释放出来。
许因为离得比较近,也被黄色光圈所波及。他只觉得黄色光圈甫一触及身体,脑子里立刻嗡嗡直响,晕晕乎乎的。
他连忙运转元气,可是依然没有解除眩晕的感觉。
好在不到五个呼吸,这股眩晕感就消失了。再定睛一瞧,韩庆云带来的大汉们早已是四仰八叉,栽倒在地,痛苦呻吟。
熊林君走到韩庆云跟前,抖抖胳膊,一震爆豆似的声音响起,劈里啪啦的。
韩庆云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别,别动手!”
“跪下认错!”熊林君喝道。
韩庆云腿脚一软,立刻跪倒在地,对着熊林君呜呜的哭着。
熊林君一直崔伊:“去给她认错!”
韩庆云连滚带爬,来到崔伊跟前,不住的磕头。
崔伊这下可得意了。她昂着头,微微张着双臂,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韩庆云面前。然后一脚狠狠踢在韩庆云额角。
“哼!看你还敢不敢打我!”
韩庆云连连磕头,呜呜道:“不敢了!不敢了!”
崔伊又是一脚踢在他胸口,骂道:“看你还敢不敢打傅先生!”
“不敢不敢!不敢了!”
崔伊眼冒凶光,还待再踢,许赶忙上前拦住。
“好了好了,不要太过分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凶!”许说道。
崔伊说道:“那怎么了!我爹告诉我,不要妇人之仁!要么不下手,要么下死手!我看,咱们弄死他得了!”
熊林君在一旁帮腔道:“对对对,弄死这小鳖犊子!”
韩庆云和傅彦杰一听,脸都吓的没了血色。韩庆云一个劲儿的磕头,傅彦杰则是连连摇头,阻拦众人。
正在吵吵嚷嚷之际,就听见不远处有人高声喊喝:“众位好汉,手下留情!韩某来也!”
许远远一打量这人,中等身材,塌鼻梁,圆嘟嘟的脸,与韩庆云有三分相似。他连忙问道:“此人是谁?”
傅彦杰道:“这便是那韩庄!”
许闻言,浑身一震,忍不住失声道:“什么?他就是韩庄?”
第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流霞顾盼侠义万千;
她执剑,问谁能并肩。
多少儿郎,俯首也甘愿;江湖纵横一马当先。
多可笑,生死交付间;世人嗟叹,正邪难两全。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是韩庄!傅兄你确定没弄错?”许失声道。
这不但样子不对,甚至连年纪也对不上。
傅彦杰诧异道:“那哪能呢!整个双甸子没有不认识他的!”
却是此时,这个韩庄已然来到众人跟前。
许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无法将他与自己记忆中的形象重合到一起。他故意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让韩庄看到。
韩庄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异色,也没有见到故人的欣喜,彷佛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他身体有一些肥胖,红光满面,冲着众人作揖,一躬到地。
“哎呀!众位英雄,多谢手下留情啊!本官感激不尽!”
韩庆云一见自己父亲到来,觉得有了靠山,立刻又嚣张硬气了起来。
他腾的站起身来,指着许等人的鼻子臭骂道:“你们死期到了!我爹到了!哼哼!”
然后又哭丧着脸对韩庄哭诉:“爹啊爹啊,这群人不但打了孩儿,还羞辱爹爹你啊!他们骂我是小王八,骂您是老王八啊!爹,你可得给我出气啊!”
话尚未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
韩庄重重一巴掌扇在韩庆云脸上,留下一个通红的大手印。
韩庆云一愣:“爹!你干什么打我!”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你这不肖子,你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没事就在外面给我惹事!”韩庄眼中露出严厉的责备之意,“还不给众位英雄赔罪!”说罢一脚踹在韩庆云腿窝上。
韩庆云扑通一下,重新又跪倒在地。
韩庄又对熊林君做了个揖:“敢问这位英雄高姓大名?”
熊林君摸摸头,咧着嘴笑道:“我叫熊林君。”
许在一旁,不住地偷眼打量这个韩庄,他已经可以肯定,此人绝不是韩庄!他心道:“莫非此人是韩庄的替身?但是看韩庆云的表现不似作伪!奇哉怪也!得想个什么法子混进韩庄府中,查探一番。”
这时,韩庄说话了。
“原来是熊英雄,果然仪表堂堂!不知道各位目下可有住所?”
许心中暗喜,这真是想瞌睡来了枕头。他不待熊林君说话,自己先开口了:“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如此甚好!请!”韩庄顿时面露欣喜之色。
傅彦杰见他们众人叙上了,心里泛起一阵阵凄凉。
本来还道面前这两人是个抱打不平的英雄,没想到竟然也是一丘之貉。看来故园虽好,也非久留之地!
心中打定主意,他躬身对众人说道:“韩公,许公子,熊壮士,在下家中还有些琐事,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先行告退一步!”
韩庄也不留他,点点头道:“那傅先生,改日再叙!”
傅彦杰伸手去拉崔伊。
谁知崔伊却挣开他的手,说道:“傅先生,我可是要去凑热闹的!你先回去吧!”她年纪尚小,惦记着韩庄府上那些可口的点心。
曾经有一次傅先生给她带回来一些,真是香甜软糯,可口之极!
傅彦杰心中暗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崔兄,不是傅某见死不救!实在是令爱,唉,吃货害死人啊!罢了罢了!”
随即他拱拱手,快步离开。
走到街角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崔伊。
崔伊个头矮,踮着脚,冲他一个劲儿的挥手!
傅彦杰摇摇头,回到家中,立刻偕了妻儿套进关内。
却说许众人随着韩庄,进到韩府之中做客。
双甸子上游不远,在密林之中,被人硬生生开凿出方圆二百亩大小的平地!院子被三丈高的石墙团团围住。
走进院中,最外面是城墙。再往里走,可见庭院错落,花木繁盛。
院中多有洼地,浚治为池,环以林木,廊道相接。石高者为山,隐有阵法藏其间。
山池之间,房屋错落有致,典型一派江南园林的特色!
看到这些许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因为韩庄乃是山西人,山西建筑多是以棋盘型为主,绝少此种小桥流水的布置。
韩庄将众人引至客厅之中,吩咐仆众安排宴席,款待许等人。
不多时,菜肴上来,山珍海味,瓜果糕点,应有尽有。
不但如此,席上更是另有四人作陪。
韩庄为众人一一引见。
其中两位分别是此地的千户和韩庄的师爷。
两外两位则是他的庄客。一位是个女子模样,带着面纱,看不出相貌,但是身材窈窕婀娜;另一位则是谁也没想到的,关东大侠骆玉声。
众人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韩庄和师爷都是科举出身,许也称博学多才,骆玉声见多识广,几人相谈倒也相得。
席上只有崔伊一个小孩,她也插不上话,一腔热血,全跟食物较上劲了。吃的是满手满嘴满脸都是油,看的许不住的摇头,不时的要给她擦干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骆玉声忽然开口道:“东翁,席间无以为乐。听闻这位熊兄身手不凡,在下想邀他舞剑,以助雅兴!不知东翁以为如何?”
“这?”韩庄面露为难之色,看向熊林君,“熊英雄以为如何?”
熊林君听到有人叫他,抬头看看众人,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许低声说道:“他瞅你!”
熊林君眼皮子一翻,瞪着骆玉声,说道:“你瞅啥?”
“瞅你咋地?”
熊林君闻听此言,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将汤汁浆水溅的飞起,弄的崔伊刚刚擦干净的脸又被弄花了。
崔伊瞪了一眼熊林君。
熊林君一个哆嗦,好险没有摔倒在地上。他立刻就不敢动了,讨好的看着崔伊。
看着这一幕,许心里又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个熊林君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怕崔伊的样子。
席上不止许一人,韩庄和他的师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二人相视一眼,露出一些莫名的意味。
蒙面女子也瞧在眼中,暗暗盘算着。
“傻站着干啥!出去揍他啊!”崔伊一推熊林君。
熊林君一个九尺多高的大汉,跟一只哈巴狗一样,立刻点头哈腰,跳到院子当中。
骆玉声脚尖一点地,身子宛如一只雨燕,折了三折,方才落在熊林君对面。
“好!”众人立刻高声喝彩。
骆玉声一抽腰中宝剑,有如一泓秋水般,熠熠闪光。
“熊兄,请吧!”
熊林君大大咧咧站在当场,勾勾手指头,说道:“别磨磨唧唧的,赶紧打!我还没吃饱呢!”
骆玉声眼中寒光一现,脚下一点地,手中剑一分为四,四分为八,带着团团光华,直奔熊林君面门而去。
这一招有个名字,叫分光摄影。练到高深处,一剑可分为八,既可为虚,也可为实!
但见熊林君并不惊慌,眼中甚至有一些嘲弄之意。
他脚下重重一踩,一股土黄色的光圈爆开。
席中带着面纱的女子一见,心中立刻大吃一惊,她当然认识这一招。可是眼前的这个黑大汉又怎么会这一招呢?她暗暗就留上意了。
骆玉声被黄光一撞,身体有如喝醉酒一般,剑光立刻就散了,但身子还朝着熊林君飞去。
熊林君微微歪过头,让过宝剑,张开毛茸茸的大手,搭在骆玉声脖子上。
“好!黑大个你真厉害!”崔伊也不管什么场合,当即大声叫好。
待眩晕过去,骆玉声这才明白过来,脸上满是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宝剑一回,就从自己的脖子抹去。
这时蒙面女子开口说道:“住手!还不滚回来!如此不长进!”
骆玉声闻言,手中动作一凝。他叹息一声,灰溜溜的回到席中,低着头。
熊林君大摇大摆的走回来,待到了崔伊身旁,又变成了一只乖巧的兔子。
崔伊嘻嘻笑道:“黑大个,你真厉害!来,奖励你一个鸡腿!”
熊林君似乎非常开心,捧着鸡腿,眼中流露出一股欣喜的神色。
蒙面女子更加坚信了心中所想。她娇笑一声,斟了一杯酒,来到崔伊身旁,眼睛盯着崔伊,似乎看进了她的心里去。
“这位妹妹好生可爱!来,姐姐敬你一杯!你可不能不喝噢!”
许见状,连忙伸手拦住。
“这位姑娘,她还是个孩子!不如这一杯由我代饮如何?”
谁知蒙面女子还没说话,崔伊倒是先出声了。
“谁说我是孩子!我喝!”她伸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蒙面女子面纱之下的嘴角立刻微微上翘,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其实崔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感觉当蒙面女子看向自己的时候,自己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这是自己最亲的人,一定要听她的话。所以她才毫不犹豫地喝了这杯酒。
可是当酒一入腹内,她便立刻感觉到这酒似乎化为了一股气,直奔自己头部而去!
“轰!”
崔伊一震,眼神立刻变的有些空洞。
她微微转身,看着许,呆呆的。
却说此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娇斥。
“好个妖女!没想到你躲到这里来了,竟然还敢害人!受死吧!”
第十六章 东海碧霞宫水月亭
众人纷纷抬头观瞧,只见半空中跃下来一只白虎,后背上坐着一个女子。
亦嗔亦喜,宛如一朵水莲花,迎风娇柔。
罗衣飘,轻裾随风。
一看其人,许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跟被人重重击打了一下似的,心脏也似乎中了一箭!他只顾呆呆的瞧着这个女子。
在许前二十四年的生涯中,也并非没见过长相俊美之人。妩媚者似穆菲菲,娇俏者似唐思雨,英气者如崔大安,甚至连崔伊,也能沾的上可爱二字。
但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个女子,他的心脏立刻便不受控制,随时准备脱离自己胸腔!
这个女子本来注意力都集中在蒙面女子身上,忽然她感觉有股灼灼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扭头一瞧,好嘛,一个男子正傻乎乎的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
女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使劲横了一眼许,喝道:“兀那登徒子,你乱瞧什么!”
许这才醒悟过来,满脸通红,嗫喏不知所言。
这时崔伊却说话了:“瞧你怎么了!你以为你长得美,人家都爱瞧你么!”
她这一说话不打紧,可把旁边的蒙面女子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原因呢?原来,她有一招绝技,可用元气凝聚一种药物叫做魅惑,能够“魅惑”众生,为自己所用。刚刚敬给崔伊的酒中,便是下了魅惑。
但是一旦中了此药,如果没有她的命令,是不会动弹的。
譬如方才的骆玉声,便是如此落入她的掌控之中。
可是,现在崔伊竟然自行开口说话了,岂能不让她大吃一惊!她心中暗道:这个小姑娘莫非是扮猪吃老虎吗?修行中人,可是不乏修炼有驻颜功法的高人!
这位绝美的女子似乎知道蒙面女子的根底。她在屋顶见蒙面女子将药物下在酒中,喂给崔伊,这才忍耐不住,跳将下来。此时一见崔伊开口也是暗吃一惊。
但是崔伊的话,却让她很烦躁。
她自幼出生在东海碧霞宫中,天姿国色,名动江湖。但也因此招惹了无数的是非,不是某门派长老子侄,便是某门派掌门子孙,甚至还有些上百岁的老怪物,也多有暗示。
若不是她的师父乃是一代高人,威摄天下间,只怕是早已成了别人的玩物。
是以,她最厌烦别人关注她的美貌。也因此,此番游历江湖,她誓要让天下知道,她可不是一只花瓶而已!
“嗨,你这小姑娘,好不懂事!这个妖女明明想要害你,你不去找她的麻烦,反来与我口舌,呵呵,果真是丑人多作怪!”她忍不住开口嘲讽回去。
“你说谁丑!”小姑娘最爱别人夸她好看,闻言激的一蹦就起来了。
许连忙拦住崔伊,然后对女子拱手施礼道:“适才多有冒犯,还望仙子海涵!敢问仙子尊姓大名,为何说此女想要谋害我这小妹?”
大仙女见许此时彬彬有礼,脸色也就缓和了不少。
“我乃是东海碧霞宫水月亭!”然后一指蒙面女子,“此妖女乃是狐族妖女夜莎,最擅以药物蛊惑人心!适方才,她的酒中,便是下了此药!”
蒙面女子一听,冷笑两声:“呵呵!水妖女,就算是我得罪了你们碧霞宫,也不至于如此诬陷我吧!你说我下药,你问问人家小姑娘,我下药了没?”
许一把将崔伊拉到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观察了一下,见她眼光清明,不似被人控制的样子,心中也将信将疑。
“小伊,你认识我是谁吗?”
崔伊眼圈一红:“你是谁!你就是一个见色忘义的傻子!”
熊林君在旁一听,呵呵直乐:“这样子,肯定没被下药!”
崔伊一瞪熊林君,熊林君立刻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这时,韩庄站起身来,说道:“原来是碧霞宫的水仙子,久仰大名!夜莎乃是我的贵客,今日可否瞧在我的薄面上,少动干戈!”
水月亭上下打量一番韩庄,问道:“你是何人?”
“我乃是此间主人韩庄。”韩庄微微一笑,弹指击出一只酒杯。
只见酒杯宛如被人用手托住一般,慢悠悠的飞到水月亭眼前。
水月亭伸出玉指点住。
里面一杯清酒,酒中似有活物游动。细细一看,原来是一条小蛇在里面游动。
这小蛇游了两圈,便化为酒水,消失不见了。
水月亭脸色一变,吐气如兰,在酒杯上吹了一口气。
酒杯晃晃悠悠,又落回桌上。
“原来是柳氏门人!按理说,以贵我两派的交情,这个面子我应当给!但是此妖女,魅惑了我一个师姐,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韩庄主,抱歉了,今日我非要捉了这个妖女不可!”水月亭面露坚毅。
夜莎闻言,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韩庄,楚楚可怜:“韩大人,你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韩庄只觉腹下升起一股热气。他把脸往下一沉:“看来水仙子是不给韩某人这个面子了。既如此,那就有请水仙子赐教两招吧!”
说罢,他脱掉外面宽敞的大衣,跳到院井当中。
许见状,心中暗想:“看来此韩庄非彼韩庄!我既然遇到了,说不得只好管上一管了。”他心中打定主意,只要水月亭一遇险境,自己立刻出手相救。
只见韩庄右手并指,左手以掌相托,口中快速念到:“一请天地动,二请鬼神惊!有请柳三太爷!”
瞬间,院内就刮起了一股子旋风。旋风转转悠悠,就到了韩庄跟前,将他裹在当中!
韩庄伸伸脖子,似乎手脚也都长了许多。
水月亭跳了下来,拍拍座下的白老虎。白虎摇摇脑袋,走到一旁,趴了下来。
“那就得罪了!”韩庄身子一长,挥拳就攻了上去。
水月亭腰中光芒一闪,抽出一条金丝百缠的十八节落星鞭。她一扬手,鞭子有如金蛇一般,直奔韩庄梗嗓咽喉!
二人当场动手,你来我往,眨眼睛便换了七八招。
韩庄身体柔软无骨,常常会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出招。
水月亭翩若惊鸿,皎若游龙,身形转折之间,有如仙女起舞!
许看得眼睛都发直了,不住的赞叹道:“此人只当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度闻!”
崔伊在他身旁,听见许低声赞美水月亭,不知为何,心中顿时满不是滋味,看啥都不顺眼。她揪着熊林君的头发,狠狠的扯着。
熊林君满心委屈,可是又不敢说话。
韩庄心道:“碧霞宫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小女子便有如此修为,竟然能承受得住柳三太爷的神力!看来今天不拿出点绝艺,是万难善罢甘休了!可是她的师父又惹不得,唉,真是骑虎难下!”
水月亭眼中也是精芒闪动,心知这人乃是萨满教中的柳式弟子,此番请了神在身,还不知道有什么神通没有使出来,自己可要小心谨慎,不能堕了碧霞宫的名头!
想到此处,水月亭倒转七星,脚踩五行,将元气灌注到落星鞭中!
只见她每挥出一鞭,便似有流星坠落!
这些流星掉落到韩庄身上,立刻便发出噼啪之声,将韩庄打的皮焦肉绽!
韩庄嘴里嗷嗷直叫,连连躲闪。
但是流星光华闪动,将他身子团团笼罩在当中,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韩庄忽然身子一僵,直直倒下,口吐白沫,身子不时扭动几下,活像被火烧焦的蛇一般!
水月亭见状,也不想取他性命,于是跳出圈外,一抖手中落星鞭。
“还有人要阻我吗?”
“啪,啪,啪!”有人鼓掌,站起身来,说道:“水仙子果然不愧何师姐亲传,这一手陨星落深得其中三味!不若老朽来领教几招!”
第十七章 石化蛇眸
众人听闻有人鼓掌,忙朝声音来处瞧去。
只见师爷站了起来,捏着两绺狗油胡,一副赞许的神色。他施施然来到院中,一脚将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韩庄踢开,眯缝着眼看着水月亭。
“水仙子名动江湖,美貌果然不似凡人!风柔行阵阵,月淡下亭亭,当真是人淡如月啊!”
水月亭脸色一变,盯着师爷问道:“你是什么人?”
师爷昂然道:“说起我嘛,区区不值一提,有个绰号,叫做关东蝰王。”说罢微微仰头看天,作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水月亭点点头:“没听说过。莫非老先生也准备赐教几招?”
师爷脚下一个踉跄,眼睛都快瞪圆了:“什么?没听说过?你师父没告诉过你这个名字?”
水月亭道:“师父只告诉过我五天巨擘十方高手,不知道老先生在青霄榜上名列几何?”
许闻言,小声道:“青霄榜?这是什么?”
熊林君嘿嘿一笑道:“能有什么?还不是这些沽名钓誉的人,弄出来的天下修道的高手排名呗!井底之蛙!”
许侧过头,盯着熊林君:“熊兄,你不是炮船的吗?怎么会知道这个青霄榜?”
熊林君一愣,半晌才道:“那个,我以前有个师父,师父告诉我的。”
许点点头,不再言语。
却说师爷闻言,脸上一红,哼哼两声道:“好个小辈,果然牙尖嘴利!好好好,让老夫来领教领教水仙子的陨星落!”
说罢师爷伸手在自己眉心一拍!只见他眉心当中,肉皮左右蠕动,出现一只竖眼,乌黑锃亮!
黑眼甫一出现,半空中凭空闪过一道亮光,将庭院照的亮如白昼!
瞬息而逝!
厅内众人浑身瑟瑟,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压迫!
水月亭身在其中,感觉更加的强烈!她浑身的元气似乎都凝固了,顿时心中大骇!
她想要躲开这只眼睛的目光,但是身体却麻酥酥的难以控制!
师爷冷笑一声,磕破中指,逼出一滴精血,弹入竖眼之中。
竖眼突的从他脸上冒出来,将精血裹住,然后又缩回肉里。
紧接着,光芒大盛!一道红光,直奔水月亭而去!
红光刚一出现,水月亭就觉得自己浑身瑟瑟发抖,似乎要凝固起来了!
水月亭惊恐的想要叫出声来!
但是她的舌头,已经无法动弹!
许刚要跳出去,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白影从侧面一跃而出,挡在了水月亭身前,正是她骑坐的那头白虎!
白虎被红光击中之后,“呲”的冒出一股白雾!
白雾散尽,白虎化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石虎,从空中摔落下去。
水月亭心如刀绞,“啊”的尖叫一声!眼看着石虎堪堪摔落在地,她心中一急,脚下一发力,身子往前一冲,探手将石虎揽入手中!
她这才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水月亭怒吼一声,落星鞭一抖,将师爷笼罩在其中!斗大的陨星砸在师爷的身上,不停地发出爆炸声!
师爷刚刚献祭了自己的一滴精血给柳三太爷,发出一记石化蛇眸,正是打定了速战速决的主意,毕竟碧霞宫天河真气和术法都是顶级的功法!
哪曾想,竟然被一只畜生给破坏了!
果然,水月亭惊怒之下,将落星鞭全力施展开来,打出的陨星比之前更是大了一倍不止,威力更是惊人!
以他的境界,请来柳三太爷,竟然也无法承受这种伤害!
而且,他感觉到,体内柳三太爷的投影已经不再稳固,摇摇欲坠!可是,他又腾不出手来,施展下一记的石化蛇眸。
忽然,他的眼角扫到一旁生死不明的韩庄,心头顿生一计。
只见师爷用胳膊护住要害,脚下倒踩七星,不停地朝着韩庄的方向挪过去。
就在师爷刚一触及韩庄,脚下一勾,将他的身体踢向水月亭。
韩庄的身体被鞭尾扫过,两条腿当即炸成齑粉!
韩庄闷哼一声,又昏死过去。
水月亭到底不是心狠手辣之辈,见韩庄飞来时,鞭影便已慢了三分。当韩庄腿脚被伤之后,心中更加不忍,连忙将鞭影撤去!
观战的许一见,顿时暗道不好!他连忙低声对熊林君说道:“跟紧我!”然后一把将崔伊抱在怀中,身形一动,直奔水月亭而去!
但是,为时已晚!
师爷得韩庄的掩护,缓出一口气来,身形立刻跃到一旁。
到了此时,他也管不了自己会不会元气大伤了,把另一只中指也咬破,然后直接怼到竖眼中!
随即一道碗口粗的红光射出,击中水月亭!
此时,许正好飞身形到了水月亭跟前。他一伸手,将水月亭的石像抓到手中,脚尖加紧,逃出韩府。
熊林君紧随其后。
二人顺着密林,直跑出二十里地去。
见后面无人来追,许这才缓下一口气,将崔伊放了下来。
熊林君问道:“许兄弟,咱跑什么呀?”
崔伊在一旁气呼呼的说道:“你是不是傻!他抢了人家的东西,不跑等着被人抓啊!哼,色狼!”
熊林君转着大脑袋朝四周看:“啊!有狼吗?哪里哪里?”
许啪的弹了一下崔伊的脑瓜,说道:“瞎说什么!那个师爷怪里怪气的,韩庄一事,只怕就是他在后面主使!咱们本来就是是敌非友!再者说,这个水仙子乃是名门正派之人,咱们怎么好意思见死不救?”
“好好好,你有理!”
熊林君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许沉思片刻,说道:“目今为止,我们要搞清楚两件事。第一个,就是韩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第二个就是这个什么石化蛇眸能不能解,如何解。”
熊林君道:“这上哪儿去知道去!”
许微微一笑道:“有人会告诉我们的!”
“谁?”
“韩庄!”
“小伊,你确定这里就是双甸子的乱葬岗吗?”许问道。
不知道为何,师爷并没有派人来追踪他们的下落,甚至韩府中反而隐隐加强了戒备。于是三人躲在乱葬岗上,等候韩庄。
哪知道,这一等,就等了两天。
周围鬼气森森,不时传出来野狗吠叫的声音。
黑暗里,闪着七八双血红的眼睛。崔伊吓的俏脸雪白,忍不住把身体整个都缩进了许的怀中。
“就是这里啊!你怎么确定韩庄会被扔到这里?会不会猜错了啊!”崔伊小声问道。
许道:“那韩庄双腿已失,就是个废人了!按照师爷这种人的性格,是绝不会养个废人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到今天都没有埋过来!莫非是?”
“莫非什么?”
“莫非是被他们吃了!”
“啊!”崔伊吓了一跳,把脸整个埋了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木之间隐隐约约出现几朵红光。
“来了!”
韩庄自打失去了双腿,心里便明白,自己这个韩庄,是当到头了。他死不足惜,可是唯独放心不下韩庆云。
“没了自己的庇护,按照那孩子的性格,唉!”韩庄长叹一口气。
这两天都没瞧见韩庆云,韩庄甚至隐隐有种错觉,是不是韩庆云早死在自己之前了。
忽然厨房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来了!唉,孩儿啊,爹爹保护不了你的!只盼你,能够好好活下去吧!”
他闭上眼睛。
“快点快点!少爷,你快点!那个韩庄就被人放到这里了!”
韩庄闻言,双眼一睁,心中激动不已,暗道一声:“自己作恶半生,终究还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砰”的一声,厨房的门被人踹开!
只见韩庆云面目狰狞的出现在门口。
“好你个老东西!平时打我,打的开心吧!今日叫你见识见识小太爷的手段!”
第十八章 天使投资
许给半截身子的韩庄喂了一口参汤,吊住了半口气。
众人发现韩府中并没有人出外搜捕,这才放下心,被崔伊领着,就到了傅彦杰的家中。
傅彦杰果然是领着家人逃走了,此时只剩下空房一座。
两间土屋,一个厅,一个卧房,简陋至极。
韩庄半截身子上没有一块好肉,血肉翻腾,深的地方都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碴子。他是出气多,进气少,气若游丝,分分钟就要断气的样子。
“多谢许兄!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可是有一样,你必须得答应我!”韩庄也不是傻,自然知道这些人救他的意图。
许道:“你说吧!”
“我是不成了!希望你们能救我那孩儿一命啊!”说着韩庄眼角忍不住留下一行浊泪。
可怜韩庄被亲生的儿子一番折辱,但是直到临死前,想的还是他这孽子。
当真是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啊!
许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是前提是我们能斗得过那师爷!我且问你,你究竟是不是韩庄?你可还认识我?”
韩庄苦笑道:“看来你是认识真韩庄了。其实你可以说我是韩庄,也可以说不是。准确的说,我是第三个韩庄了。”
原来,这世界上的买卖不止是买东卖西,贩售货物。还有一种买卖,叫做买官。
这个买官,可不是跟朝廷买官,那个价钱太贵,利润太薄,不符合天使投资的原则。
他们买官,是专门跟一些穷苦的秀才买官。
准确的说,是投资。
这项工作中最出名的操盘手,乃是战国时候的吕不韦。
韩斐所在的团队,便是这样一个天使基金,专门寻找一些高潜力值的穷苦文人进行投资。
韩庄家徒四壁,连饭也吃不起,但是又素有才名,正是投资的绝佳人选。所以韩斐等人便相中了他。
他们不但供给韩斐平日食宿之用,甚至连路费、衣帽费、打点费等等杂费都一并备齐。
但是,前提是,一旦韩庄高中,得和他们平分这个官。
比如说,韩庄放了县令,那么韩斐便是县丞,团队中的武师便是县尉,其他诸如的主簿、典史一类,也全都提前分好。
果然,正德十一年韩庄高中,放了双甸子县令。他带着一干董事们到了双甸子。
可是,韩庄此人吧,饱读诗书,还是能苦守文人的底线,不肯大肆搜刮民脂民膏。韩斐等人虽然私底下收了不少银钱,但终究嫌着不方便。
所以,这个天使基金团队便雇佣了一个有技术的女人,安排给韩庄做夫人。
有道是温柔乡本是英雄冢,色是刮骨的钢刀。
韩庄做了二十多年的童子又鸟,为色所迷,被掏空了身子,不到半年便一命呜呼!
县尉遂冒了韩庄的名字,做了双甸子县令。
谁知后来来了一个落魄的师爷,也就是现在这位师爷,取得了天使团队的领导权。他把不听话的县尉给干掉了,推出了新的韩庄,也就是面前这位。
从此以后,一手遮天,在关东的深山之中,建立了好大一片基业。
许这才明了其中的缘由。
“那这师爷是什么人?”
“乃是关东萨满教中柳门的弟子,叫做常微。他见我有些资质,收了我作为弟子。”
“他是什么修为?那个什么石化蛇眸又是什么情况?”
“好像是守拙境三层的修为。守拙境以上的柳们弟子,可以获取柳三太爷的一丝投影,在体内修炼出第三只眼眸。只要供奉精血,便能将活物变成石头。”
“那要怎么破除?”
“好像是在七日内,以长白石蕊浸泡,便能破解。但是一旦过了七日,便会完全石化,再不可解!”
“长白石蕊是何物?”
“长白山顶有一仙池,仙池根源之地,有一异石。石中会渗出一种白色的**,滴入水中,形如花蕊,所以我们这里都管它叫长白石蕊。”
“那这石化蛇眸可有对敌之法?”
“这,这我就不知了。咳咳咳”
许点点头,看来只有深入长白山一趟了。算算时间,抛出两天,还剩下五天的时间。
半夜时分,韩庄带着一些担忧,闭上了双目。
翌日清晨,许将崔伊留在傅家,给她留了足够的金钱,然后带着熊林君,一头钻进长白山深处。
半日时间,二人便赶到了烟囱砬子。
烟囱砬子处在山坳中的一片开阔地,约莫有二三十户人家的样子。屯子旁有一条小河,蜿蜿蜒蜒,从长白山中流出,绕过村庄,流向远方。
村口的柴垛上坐着一个小孩,晃悠着双腿,嘴里还啃着一个苹果。
“你们走的也太慢了!我都等你们半天了!”崔伊埋怨道。
许脸往下一沉:“不是让你呆在傅家吗?你怎么跟来了!你知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崔伊打断。
“停!我可不是跟着你们来的!我比你们早到了小半天了呢!还有啊,这长白山你们都没我熟!现在这种大雾弥漫的,没我带路,哼,你们啊,只怕转半天就晕了!”崔伊不服气的说道。
许看看熊林君:“长白山你熟不熟的?”
熊林君看看崔伊,挠挠头,说道:“那个,其实我也就在长白山外面比较熟,嘿嘿。”
崔伊道:“你看看,是吧!你要感谢我!我不来,等你转出来了,你的小仙女只怕早就变成石头了!”
许无奈的点点头:“好吧!那你可不能乱跑!”
崔伊腾的就从柴火垛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许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你放心,我可乖了呢!”
长白山,高耸入云,直破天际,乃是关东第一高峰。峰顶常年冰雪堆积,烟云缭绕。峰下林木巨大,多有猛兽。
然而此刻,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许刚走进烟囱砬子里面,就已经被淡淡的白雾笼罩,目力所及之处,仅有十丈不到的距离。
越往后,白雾越发浓郁。待到树林前,已经只能看到周身两米左右的距离了。
众人彷佛被裹紧了白色的棺材之中,上不见天,前后不见道路,令人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惧和绝望。
好在许早在百万军中,炼的心如玄铁。
熊林君和崔伊,又惯在长白山中厮混。
是以三人虽然心中仍有些担忧,但是依旧大踏步,进了密林之中。
行不到半个时辰,面前忽然出现了两条路。
两条一模一样的路。
许登时傻眼了,只好看着熊林君和崔伊。
熊林君在两条路上都看了看,拿鼻子在地上嗅了一会儿,指着其中左侧的一条路,说道:“走这条!”
许不禁好奇道:“你在闻什么?为什么说是这一条呢?”
熊林君得意的笑道:“嘿嘿,你不知道,我刚才在闻人味儿!你们人的味道,都不大一样,像我这种灵敏的鼻子,就能闻出来!左侧的这条路,人味浓郁,右侧这条嘛,丝毫的人味都没有!”
许点点头,然后忽然问了一句:“什么叫做你们人的味道?”
“啊?啊!”熊林君立刻词穷了。
崔伊在一旁接过话头,说道:“像我们这些人,身上都会有一股香味。不像他这种憨货,身上只有一股臭味!不但臭,而且笨!”
“什么意思?”
“哼!你们幸亏带了我来!要是靠着这头笨熊,早把你带沟里去了!当然要走右边啦!”崔伊得意的说道。
“为什么?”
“还为什么,我看你也笨的可以!大家都走了左边,然后呢?”
“啊?”
“然后,就又绕出山去了!所以,要是我们也顺着别人走过的路,那就只能跟别人也一样了!所以,你说是不是要走右边?”
许惊愕半晌,方才赞叹道:“没想到你这种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小姑娘,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不简单啊!”
第十九章 诡异的坟地
果然,从右侧的小路进去是对的。众人并没有被送出树林,而是继续朝着密林深处进发。
可是,不到十里后又出现了一个路口。
许看看崔伊。
崔伊看看熊林君,用下巴往前奴了奴。
“傻大个,你傻站着干啥!赶紧去闻呀!”
熊林君无奈的趴到地上,活像一只找东西的狗子。
就这样,借着人肉定位仪熊林君的鼻子,众人连着又过了七个路口,这才进到了长白山深处。
走着走着,许忽然就感到有人在拉自己右边的胳膊!他浑身一个激灵,猛一回头!
只见
崔伊涨红着小脸蛋,对着他,嘴唇很夸张的动了几下,似乎在说什么话。
许正要开口问,崔伊连连摆手,用手指指了指旁边的熊林君,然后又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腹。
许这才恍然大悟,他咳嗽两声,开口说道:“熊大哥,熊大哥你等等,那个我有点内急,想要方便一下。”
熊林君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一脸懵逼的说道:“方便?挺方便的啊!”
崔伊忍不住了,她吼道:“他的意思是,他要尿尿!”
“噢噢,尿尿你就说尿尿呗,方便啥呀!”熊林君内心小小的鄙视了一下许,“那你快去吧!”
崔伊道:“那个他不认识路,我带他去!你在这里不要动!”
熊林君一听就急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怎么行!他一个大男人,你一个小姑娘,不行不行!”他心中暗道:“小祖宗啊,这要是被那位知道了,还不活剥了我的皮!”
崔伊此时尿意已经快要倒灌到脑子里去了,哪还能管得了这些。她一把拉住许的手,钻进旁边的小树林,边跑边警告熊林君不许跟过来。
把个熊林君急得,原地不停地打转,心里不住的祈祷:通天大老爷保佑,可千万千万别出事啊!
许被崔伊拉进旁边一个小树林。
崔伊左右看看,周围都是浓雾包裹,四下不见人。她红着脸对许说道:“你转过去!我警告你,你可千万别回头!”
许点点头,背过身子去。
“啊呀!”
许一听崔伊的声音,连忙回过头去。
就见崔伊笑嘻嘻的站在他身后:“你看看!我就知道你想占我便宜!哼!色狼!我警告你,待会儿你可千万别回头啊!”
许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远离了几步。他自己此时也隐隐有些尿意,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解决一下。
许解开衣服,刚尿起来,一个不小心,就将水月亭的石像从怀里弄掉了下来。
他赶紧解决完,把石像捡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一个大意之下,有些不雅之物,还有一些泥土,都溅到了石像上。
许连忙用衣服给石像擦了几下,然而斑迹仍然无法擦干净。他叹了口气道:“水仙子啊水仙子,你且稍稍忍耐一下,等遇到水之后,我在给你洗一下。”
就在这时,忽然耳后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正是崔伊的声音!
许的心脏陡然就是一跳,险些骤停了都!他脚下加速,直奔声音源头而去。
却说崔伊在许背后,一直往后退,退到差不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影子的时候,这才蹲了下来,痛痛快快地解决自己的内部问题。
“嗯,真舒服!”崔伊长出一口气,提起裤子。
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裤子,似乎是被什么树枝挂住了,拉不上来。她赶紧回头去瞧,这一回头不打紧,直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吓散了!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随之而发!
熊林君在小道上转了几十圈,结果把自己也给转晕了。
他索性一屁股就坐到地上,折断一根树枝,一节一节的掰了起来。
就在他掰到第三根树枝的时候,就听见密林之中,突然一声尖叫,冲破浓雾,直上云霄!
“坏了,许这小子果然是人面兽心,斯文败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完蛋了,完蛋了!”他一声嘶吼,直奔树林中而去!
许离的崔伊比较近,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浓雾,就来到了崔伊跟前。
只见崔伊抱着头,缩在树根边,嘴里还在哇哇乱叫。
许连忙过去拉住崔伊。
结果崔伊反而挣扎的更加厉害!双手乱舞,双脚乱蹬!
“小伊,是我!小伊!是我,是许大哥!”许舌绽春雷,喝醒崔伊。
崔伊这才抬起头,脸色苍白,眼中含着泪,小嘴瘪着,似哭非哭。
见果然是许,她哇的一下就哭出声来,扑进许的怀里。
“x大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许感受到崔伊娇小的身体还在跟抖筛一样,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他连拂带安慰,这才把崔伊哄好。
”唔!“
就在这时,许耳畔恶风响起。
他将崔伊裹在怀中,原地一打滚,躲开这道恶风!
定睛观瞧,只见熊林君双目血红,手里举着一根大木棍,瞪着许。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好你个大色狼,我打死你!”熊林君一抖手中木棍,劈头盖脑的又砸将下来!
许连着跃了两跃,这才躲开棍圈。好巧不巧,落的地方,离崔伊刚刚解决问题的地方不远。
此时,崔伊已经醒过神来了。她睁眼一瞧,眼前又是那个东西在晃动!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熊林君和许都是一愣。
许转过身子去看。熊林君此时也咂摸过滋味来了,大约这个事情是有些误会滴。
两个人这一瞧,全都愣在当场。
只见面前影影绰绰,站立着五六个半截的人影,在浓雾中倍加恐怖!
熊林君一马当先,往前一纵,横棍子就扫了过去。
“咔嚓”两声,前面两个影子立刻扑到在地。
许心道:“看来不是什么危险之物!”他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半截尸骨,像树一样被人种在土里,早已腐烂变成了白骨!
“好啦好啦!小伊乖,别怕!你看看,只不过是一些骨头而已!”许拍拍崔伊的后背。
崔伊一听原来是尸骨,胆子也就打了起来。
人其实就是这样,看见的不可怕,看不见的才可怕!
她连忙红着脸,从许身上跳下来。走到尸骨跟前,连踢了好几脚,嘴里还嘟囔着:“叫你吓我!叫你吓我!踢死你!”
许无奈道:“好啦好啦,他早就死了!你当心再给他踢活了!”
崔伊刚想说“死了怎么还能踢活”,就见脚下的白骨猛地一动。
崔伊肾上腺素立刻就进到脑子里,又是嗷的一声,钻进许怀里!然后瞧瞧从大氅中探出半个头往外看。
熊林君有些无语的看着她,心里连连摇头:“唉!这样迟早要出问题!我该怎么办!谁能帮帮我!我还不想死啊!怎么办啊!”
许踢了一脚白骨。
白骨又是一动,紧接着从白骨上,又飞下来三五只灰白色的蝴蝶。
“原来是蝴蝶!”崔伊松了一口气。她忽然一拍脑袋,惊喜道:“啊!我知道这是哪里了!到了这里,就说明道走对了!”
许连忙问道:“这是哪儿?”
崔伊得意的说道:“你看看,得亏是我在!要是这头笨熊,哪里能认得这个地方!这里呢,叫做半步坟!他们都是直着这样埋的!”
许好奇道:“这样埋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莫非是此地的人为了节约土地吗?”
崔伊问道:“什么叫做节约土地?”
“你看啊,竖着埋是不是比横着的整个埋进土里,要省下来很多的土地?而且,这样埋半截,还能省了立碑的地方!大家每年一到清明过来上坟,只要看看露在外面的半截,就都知道是谁了!”许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崔伊白了他一眼:“净瞎说!原因是这样啦!”
许忽然又涌上一股熟悉之感,脑中忍不住思索,自己之前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呢?
第二十章 神秘的影子
经过崔伊一通解释,许方才弄明白其中的缘由。
原来,在长白山中自古便生活着一个奇怪的民族。他们自称是地狱之门的守护者。该族的族人,似乎都有一种奇异的能力,那就是能够预知到自己死亡的时间。
因此,每当临死前的三天,他们就都会来到这个半步坟。然后给自己挖一个半身的竖洞,将自己埋进去,安静的等待着死亡。
至于为什么要埋一半?
据说是怕自己死后,魂魄会被地府拘禁走。这样就无法守护地狱之门了。
而这个地方,曾被他们的老祖宗埋下了阵法。所以只要半截安葬在这里,他们就能够生生世世,守护着自己守护的东西。
崔伊曾经跟着父亲,到过这个地方,所以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穿过半步坟场,就到了天池下的主峰。
许十分的高兴,喜悦的颜色溢于言表。
崔伊顿时就感觉自己的心口像被堵住了,莫名的涌起一股烦躁。
许正在打量面前的坟场,突然间就发现周围的雾气,似乎躁动了起来,从四周往他们周围灌了过来。
“大家靠拢一点!这些雾气有古怪!”许一把将崔伊拉到身后。
崔伊望着面前许宽阔的背影,心中又弥漫起一股温暖和安全。
许一脸郁闷的盯着这些又散溢开来的雾气,心道:“莫非这些雾气,也像潮汐一般,时长时退吗?真是闹不清!”
坟场中乱七八糟的有七八条路,像是这些人的亲人祭拜所踩踏出来的。现在大雾封山,小路早已被荒草掩盖,隐约还能瞧出路的痕迹。
崔伊一指前方坟场正中间的一条小径,说道:“从这里传过去,大概三里左右就有一条河。顺着河往上游走,就能到天池了!”
许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小心一点!熊大哥,你开路!小伊,你在中间!遇事不要慌乱!我们走!”
四周死一般静寂,只能听到三人喘气的声音和脚步踩在草木上的沙沙声。
偶尔,还能传来枯树枝断裂的响声。
周围一个个木桩一般的灰白的骨头架子,张着空洞的眼眶,似乎全都在盯着他们瞧。
三个人的脚步既轻又慢,心中充满了慌乱。没有办法,这个环境,这个气氛到了,不怕不行啊!
好不容易挨过了大半的路程,甚至前方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水流的声音了,众人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就在这时,熊林君脚下一滞。崔伊就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你干”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许捂住了嘴。
“唔唔唔!”
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面不远处。
崔伊体型瘦小,视线都被熊林君遮住了。她从熊林君背后探出脑袋,心里就是一惊!
只见前方树林尽头的道路上,正趴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像一间房子那么大。
大约两人多高,宽却差不多有个三丈多长!
许小声的问道:“前面是有土丘,或者岩石吗?或者什么屋子之类吗?”
崔伊眼中流露出恐惧,丝丝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她连连摇头。
熊林君瞧瞧许:“怎么办?”
许沉思了一下,把崔伊冰凉的小手放到熊林君胳膊上,说道:“你带着她往后躲一点!我上前去探探究竟。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你们赶紧就跑!”说罢,身子往前就要移过去。
但是,还没走到两步,就感觉衣服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崔伊眼中含着泪,死死拉着他的衣角,不住的摇着头。
许用力去掰她的手,又怕弄疼了她。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熊林君在一旁就郁闷了。他看着两个人黏黏乎乎的,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就忍不住了。
他提着大棍子往前就走,便走便说道:“你们俩先在这里腻歪着吧!我可受不了了!”
熊林君提着大木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许远远地就只能看到他模模糊糊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前方一切都很安静,很安静。
许拍拍崔伊,正准备上前去。
就在这时,前方猛地传出来一声巨大的吼叫声。彷佛原始森林中的野兽,受伤时发出的嚎叫!紧接着,叫声连绵不断!
许心里一惊,拉着崔伊往路旁一转,飞快的来到一棵大树底下。然后他脚下一发力,抱着崔伊腾身而起,直直拔起了六七丈高!
可惜很尴尬,还是没有勾的到上面的树枝。
上升的冲力力竭,许又掉了下去。
崔伊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说道:“你这是干嘛?”
“”
许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间,前面刹那间就变得寂静无声了。他稍稍等了一小会儿,告诉崔伊:“你且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好吧,真实的是我去前面瞧瞧什么情况。)
许刚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沙沙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是崔伊,正在亦步亦趋的紧紧尾随着他。
他只好摇摇头,把崔伊护在身后,蹑足潜踪,往前摸去。
“真是奇怪!”许心中暗暗惊奇道,“先前明明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怎么这会儿没了!”
他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耳听八面,来到近前一看!
地面上只有一些巨大的脚印,那是熊林君的。
还有一些滑溜溜的灰粉。
此外,别无他物。
崔伊小声道:“狗熊叔叔呢?”
许摇摇头。
他强压住内心的担忧,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往前走一点,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他。”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白色的棋子,每隔百十步就丢下一颗来。
白色的棋子,在黑色的泥土上,越发的显眼。
只要熊林君不出意外,便能循着棋子找到许他们。
往前又走了不到几百步,崔伊欢呼一声,撒丫子往前就奔了出去。
前方,迷雾已散。
蓝天白云,豁然开朗,露出长白山真实的面目来!
面前一山巍峨,捅破了蓝天!
山上奔涌而下一股河流,河水冷冽清澈,在面前激起一串串的浪花。
崔伊回过头,招呼许道:“快点,快点!我们到了松花江的源头啦!顺着这个pao子,往上一直走,就到天池啦!快点啊!”
忽然,她脚下一空!
却说熊林君,一个人提着根大木棍,就冲在了最前面。
来到黑影近前一看,可把他骇了一大跳!
“我滴妈呀!这是个啥玩意儿啊!莫非是大扑棱蛾子!啧啧啧,真是稀奇!”他可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山那么大的野兽,也斗过不少。可是这么大的飞蛾,属实少见!
这只飞蛾比之前从远处瞧的时候更大了三分,头上的触角都足有他的腰那么粗!它就安静的趴在道路中间,闭着眼睛。
如果不是熊林君看到飞蛾的肚子一呼一吸,还在不停地蠕动,他恐怕都会以为这是个死物了。
熊林君远远用木棍轻轻地捅了两下飞蛾,不见对方有任何的动静。
他这才来到跟前,把手在飞蛾紧闭的双目前晃了两晃。
“这是个啥玩意儿啊!活不活,死不死的!挡在路中间,这可怎么办!咦,这是什么?”
熊林君无意中发现飞蛾的肚子下面,似乎有无数白色的小球。
他弯下腰,来到跟前,一瞧之下,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
只见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半透明的虫卵。隐约可见,里面还有一条条的肉虫子在不停地蠕动。有一些似乎i已经成熟了,在球形的卵中,挂出一个个的茧子。
熊林君用棍子使劲戳了一下虫卵。
就听见“啪”的一声,好似气球碎裂的声音一般,虫卵外面的半透明的膜就破了。
里面的毛毛虫掉落在泥土上,立刻欢快的扭了起来,朝着熊林君蠕动过来。
熊林君望着地上这些肉肉的,光秃秃的小东西,忍不住一阵恶心。
他抬起脚,狠狠的一脚踩在毛毛虫身上!
“噗!”像是成熟瓜果碎裂,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时,巨大的飞蛾,遽然,睁开了双眼!
第二十一章 九尾灰蛾
飞蛾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孩子死亡前凄厉的鸣叫声,从睡眠中,骤然睁开双眼。
窗户大的黑眼珠子,带着森冷的杀意,紧紧盯着熊林君。
然后嘴一张,从里面弹出一条长枪般的吸管,狠狠扎向熊林君的后心!
熊林君踩死了肉嘟嘟的虫子,内心中感到一阵爽快。
打从他出生起,对于这种爬虫,便充满了深深的厌恶!那是一种来自于种族记忆中铭刻的厌恶!
长枪刺破空气!
熊林君伸出棍子,微微向前探出头张望,看看前面有没有路可以绕开这些恶心的东西。
眼看着自己的口刺堪堪刺中熊林君,大飞蛾眼中不禁露出了一丝嘲弄之意。
就在这时,熊林君忽然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危险!
他急忙身子一侧,猛地朝旁边扑过去,身子飞在半空之中。
但是为时已晚!
血光一闪!
长枪刺穿了熊林君强壮的身体!将他定格在空中!
“吼!”熊林君痛的忍不住巨吼一声。
万幸的是,他这番动作,让自己躲开了要害,但是小腹仍然被刺中。
鲜血顺着飞蛾的口器,汹涌的倒灌进去!
熊林君眼睛立刻变得血红血红,他用力的挥舞起自己手中的大木棍,一下子重重敲在了口刺上!
就听见“咔嚓”一声,大腿粗的木棍,顷刻间,断成两半!
熊林君血液中蕴藏的传承的力量,那可是非同一般!比之许,还要大上三分!
就这一下,倘若是根铁棍,那么断裂的就是飞蛾的口刺了!就算是这样,这口刺的尾端也软趴趴坠了下来。
熊林君脚一落到实地,一把抱住一棵大树,然后又是发出一声嘶吼,将自己从口刺上拔了出来。
飞蛾吃痛,身子一扭,忙将口刺收回来。
但是,由于被熊林君这一下,结结实实打中,疼的它口中忍不住直流涎,顺着嘴角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上。
熊林君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斗在慢慢散去。他一咬牙,也管不了许是不是能瞧见,猛然撕开宽大的衣服,露出后背湛蓝的纹身!
那是一只,双手捶胸,仰天嘶吼的黑熊!
鲜血染红了纹身,立刻发出一阵金光。
金光散去,只见地面上趴着一只巨大的黑熊,身高十丈开外!身上还有一个血淋淋的洞!
这只黑熊的脸,却没有露出来,而是诡异的带着一副骷髅的面具,白茬茬的骨头,晶莹如玉!两对獠牙,有如四把利刃!
就听见黑熊又是一声嘶吼,朝着飞蛾就扑了上去!
飞蛾身形臃肿,转折之间,行动缓慢。
这一下,立刻就被黑熊咬住一条腿!然后咔嚓一声,立刻断开!
只见黑熊的面具上闪过一道白光,飞蛾断掉的腿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下去!然后黑熊身上的血洞四周,立刻长出肉芽,飞快的蠕动。
片刻间,完好如初!
熊林君感受着流入体内的能量,身体也在飞快的恢复着体力,所以他也清醒了几分。
一见自己这副模样,立刻知道,这是危急关头,现了原形了。
他担心被许看到,欲待变回人身,可是面前又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他心中一转,便打定了主意。
只见熊林君双腿一弹,巨大的身躯飞到半空,笔直的落在飞蛾的后背上!
他这才瞧见,原来这只飞蛾的双翼,不知到被什么东西咬的千疮百孔,难怪会趴伏在这里!飞蛾的尾部,还拖着九条常常的透明的尾巴!
熊林君冷笑一声,面具熠熠发光。他猛地一口,咬在了飞蛾翅膀根上!
却说飞蛾,见对面变成了一只巨熊,心里立刻知道这是惹了大敌了。欲要飞走,无奈有苦难言。
可是在地面上的话,自己动作缓慢,除了口刺以外,其他都是靶子!
而且这只熊头上戴的面具又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令它惊恐不已。
就在它茫无头绪的时候,忽然瞧见熊林君跳到自己的后背,心中更是惊恐不已!
果然,随即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飞蛾一扭头,迈动剩下的五条腿,疯狂的撞进浓雾之中!
日已西斜,夜晚在密林中赶路,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许寻了一个地方,三面都是石壁,仅有一面没有保护。但是也是视野开阔的地方。
他将昏迷的崔伊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在附近拾取了一些干柴,点了一堆火。
崔伊浑身湿漉漉的,后脑上肿起好大一个包。
原来崔伊眼看着自己等人出了浓雾,又找到了松花江的源头,心里万分的激动,于是回头来招呼许。
哪知道,河岸边的土壤被九尾灰蛾沉重的身躯给压松了,又加上密林中常年雾气湿气不散,早已是不堪重物!
崔伊脚下一滑,一个骨碌,翻身滚落到河流之中。
河水湍急,她被巨大的力量一冲,头就撞到了石头上。
幸亏许眼疾手快,一见不对劲,脚下立刻发力,在岸边三跳五跳,瞅准机会,跳进河里,将崔伊捞了起来。
可是这时崔伊,早已经是人事不省。
许望着晕倒的崔伊,还有她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顿时就僵在当场了。
山中夜晚清凉,这样过一夜,恐怕半条命就没了。
他叹口气,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放在火堆旁烘烤。然后将崔伊抱在怀里,靠在火堆旁烘烤。
可是,这样终究太慢了。
果然,昏迷中的崔伊,连连咳嗽了好几声,鼻息已然不通。
许摸摸自己的外衣,发现已经干透了。
他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这还是个孩子!我如果不这么做,她说不定就会病死!到时候,我怎么跟大安交待!她是大安的妹子,就算不是,也肯定大有关系。那她就是自己的妹子。给自己的妹子换个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他轻轻的宽去崔伊的外衣,仅留下贴身的亵衣,然后赶紧用自己的干透的衣服,将她紧紧包裹住!
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在无意中,碰到一些不该碰的地方,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他在惊鸿一瞥中,发觉崔伊的胸口,也就是在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一道疤痕!
许浑身发烫,满脸通红。
“呼”许望着被衣服重重抱住的崔伊,抹了抹额头的汗,长出一口气。
山中这么清冷的夜晚,他的额头上居然渗出了一层层的汗珠子。
瞧着崔伊的呼吸慢慢变的均匀起来,许这才放下心来。他掰了根树棍,削尖了,来到河边,想要补一些鱼来吃。
但是黑夜之中,眼睛哪里管得了什么大用?
而且,又是在水流湍急的地方。
“这可怎么办呢?”许一边不时的瞧瞧火堆那边,一边观察着河水,想着主意。
他把树棍在河水中连着摆了几下,忽然手下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树棍。
许一惊,随后一喜。他连忙飞快的舞动了几下树棍。
可惜,水中阻力巨大,树棍压根儿也打不中游鱼。
“肯定是鱼!唉!如果能再快一点,那就好了!”
“怎么办呢?”
许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要等天明吗?”
“不行不行,小伊太小了。要是待会儿醒来,没有食物补充体力,恐怕还是要落下病根!”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许绞尽脑汁,忽然想起自己在濒死之际,看到空气中似乎有无数的元气流动。
他脑中灵光一闪。
许凝神细看之下,果然空中出现了一些微弱的光球。
“既然空气中有元气,那如果我能把元气灌到这树棍之中,岂不是能加大它的威力!兴许能够打中鱼也不一定!”
第二十二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元气从天元中延伸出来,顺着肩膀的星位,像一条小蛇,蜿蜒传到手腕上的星位,最后到达掌心。但是就像一个找不到山洞的火车,来回盘旋,就是进不去出不来。
“咦,这是什么情况?”
许疑惑不解。
沉思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自己唯一会的术法仙猬针,这不就是将元气激发出体外的么!
许在掌心中将元气一分为二,一只旋转,一只凝聚为箭,然后嗖的一声。
果然!他心中一喜,随即又郁闷了。
元气出是出去了,可是这利箭一般的速度,到了体外,就跟只野狗似的,一头扎进了水里。
激起浪花一朵朵。
许瞟了一眼火堆,远远瞧着那边并没有出现问题,回过头来,继续鼓捣着自己体内的元气。
他反复试了各种方法,什么掌心上打个洞啊,什么用嘴含着木棍啊等等。
折腾了好半天,屁都没放出来一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去tm的,不行老子不抓这狗屁的鱼了!”但是想想还在昏迷的小崔伊,心中又泛起了不忍之意。
“唉!算了,再想想办法吧!不行我就跳下去!”
望着黑油油的河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许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坐在河边,从怀里摸出一颗棋子,摩挲了起来。
“静下来,静下来”
“道是什么?道是自然的规律。所以修道,就是要了解自然规律,然后掌握它,甚至改变它。所以符合自然规律的方法,应该是可行的!”
许沉下心来,思考着修道的问题。忽然他心里涌现出一个非常羞耻的念头,忍不住偷偷瞧了瞧火堆那边。
“真的要这样做吗?不行,太羞耻了!万一不行,不是好丢人!”
“要不试一下,万一可以呢?再怎么说,这也是很符合自然规律的嘛!再者说,试试怕什么,又没人瞧见!对,试一下试一下。”
许心虚的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异常。
他先将元气凝聚在左右两手的掌心,然后用左手,在右手掌心飞快的摩擦起来。
果然,右手掌心处的元气,受到左手元气摩擦的吸引,越聚越多,涨的手心似乎都肿大起来了。
“哼!”许闷哼一声,右手一阵颤抖!
从掌心,溢出一股元气,像泉水似的,往外喷涌。
许大喜,将木棍握在手中,元气包裹上去。他似乎感觉自己隐隐约约中,能够感受到元气那头的情形。
“成了!”
许在尝试了许多次之后,终于成功扎死了几条鱼,长白天池所特有的白勾。
将元气发出体外,其实已经是很高的修为层次了。许误打误撞中,修为又精进了一层。果然,道,是师法自然的。
他喜滋滋的将白勾清洗了一番,带回火堆旁。然后先用竹筒煮了一桶鱼汤,又将其他的鱼都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多时,柴火劈啪作响,鱼肉中的脂肪被烤的滋滋作响,一股浓郁的焦香味,飘荡在空气中。
许喜滋滋的挑了一条烤的比较熟的鱼吃了起来。
这长白山中的泉水滋养出来的鱼肉,果然清鲜异常,鱼肉软弹多汁,齿颊留香。
他吃的开心,并没有留意到身旁的崔伊,紧闭着眼睛,喉结不停地上下翻滚。
其实之前许在捕鱼的时候,小崔伊就已经醒了。
她摸着头上的肿包,脑子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记忆,断断续续的。
当崔伊借着火光,发觉自己身上衣物的异常时,心中就是一惊!她瞧瞧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不给描写的部位,这才松了一口气。
抱着许的衣服,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羞意和温暖。
当她听到许的脚步声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了装作还未苏醒。
或许,每个人,都会贪恋刹那的温柔吧。
“气死了气死了!什么人啊,真是的!不会先喂给我吃吗?关顾着自己快活!气死了!哼,待会儿就算你喂我,我都不会吃的!我崔伊就算是饿死,也绝不吃一口!”崔伊紧紧闭着双眼,心中可把许好一通臭骂。
许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嗝!”
崔伊恨不得扑上去,咬掉他的鼻子!
“气死了!啊啊啊啊啊!”
这时,竹筒中的鱼汤终于翻滚沸腾了起来。
许做了个木勺,尝了一口,果然是鲜香浓郁。
崔伊只觉得自己嘴里的口水多的都快要流出来了,赶紧偷偷又咽了几口。
许提过竹筒来,然后将崔伊轻轻扶起,揽在怀中,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崔伊听着许胸膛中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声,瞬间整个人变得恍惚起来,一股熟悉的悸动涌上心头。
许舀了一勺鱼汤,轻轻吹了吹,又将崔伊的嘴轻轻捏开,慢慢灌了下去。
“我不会吃的,我要咬紧牙关,饿死我都啊,真香!快,再来两口,好好喝啊”
九尾毒蛾发疯似的冲进浓雾中,背上还带着变回了熊形的熊林君,一路电光火花。
熊林君四只巨大的熊掌紧紧扣住飞蛾的后背,埋着头,只顾啃咬它的翅膀。
不多时,两对翅膀都被它给卸了下来!
浓郁的能量,从骷髅般的面具中流入熊林君的体内。它只觉得自己似乎都要爆炸了,旺盛的元气无处发泄!
这时,九尾毒蛾逃出了浓雾,来到一处悬崖之下。它狠狠的朝着悬崖撞过去!
“轰”的一声,连山崖似乎也被震的抖了几抖。崖上乱石滚落,有如雨下。
熊林君一个不留意,被狠狠甩到了石崖上。
九尾毒蛾一见摆脱了这个附骨的爬虫,眼中露出仇恨的光芒!
它立刻身子一转,将尾翼对准了晕头转脑的大狗熊,不住的抖动起来。
从尾翼上飞出无数的灰色的粉末,将阳光反射出妖异的色彩。
灰色的粉末刚一接触到大狗熊的身上,立刻有如将它层层叠叠的包裹起来,密不透风!不但如此,更是宛如活物一般,往它的皮肤里钻!
熊林君立刻感觉浑身酸软,脑袋发晕,迷迷瞪瞪中,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整个长白山中,最美丽的母狗熊,正在冲着他抛媚眼。
忽而,母狗熊一变,又变成了一个强壮的男子,正薅住了它命运的脖领子,然后丢进了竹圈之中
许喂完崔伊,将她重新安顿好,自己靠在旁边的石头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
崔伊喝了一竹筒鱼汤,还觉得不过瘾。她耐着性子,一直等到自己听到了许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时,这才睁开眼,偷偷的去瞧许。
火光中,许的脸上满是暖暖的颜色。
高挑的鼻梁,红通通的嘴唇。
鬼使神差的,崔伊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跟前,蹲在他面前,一直呆呆的瞧着他。
心跳越来越快。
年轻的,不安的,悸动的心,在胸腔中上下翻腾。
她忽然将自己的嘴唇,轻轻的贴了上去。
许刚开始还不敢熟睡,惦记着周围的动静。但无奈捕鱼的时候,折腾的实在是有点厉害,终于沉沉进入了梦乡。
梦里面,他见到了崔大安,发现他居然是一身女装,娇颜如花,冲着他一直傻笑,然后梦境忽然一变,又变成了水月亭娇俏的面容,最后又恍惚变成了崔伊。
许感觉嘴唇一凉,睁眼一看,不是恍惚变成了崔伊,而是正是崔伊!
他骇的一跳,一抖手,把崔伊推了一个屁股蹲。
许满脸通红,哆哆嗦嗦的指着崔伊:“你,你干什么!”
崔伊先是脸一红,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就亲了上去。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似乎有点甜甜的。
但是她终究是个女子,还是有一点尴尬。
崔伊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火堆旁,拿起一条鱼,就吃了起来。
许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不知所措和震惊以后,终于恢复了理智。
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孩子,从小没有母亲,一直跟着几个糙老爷们儿生活,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要教育一番这个小姑娘。
“那个,崔伊啊,你听我说”然后巴拉巴拉一大通词,从上古三皇五帝,一直说到了女经。
崔伊坐在石头上,一直脚踩在一块小石头上。
刚开始还吃的啧啧有味,后来实在是被他烦的没法子了。
只见崔伊小同学,一下将鱼骨丢到许脸上,喝道:“能不能憋bb叨了!你罗里吧嗦个什么,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二十三章 百丈崖,乌金蝎
溯流而上,气温越发的低了。树木也逐渐稀少起来,反而是沙砾渐多,随处可见一丛的青草。
许没有关东生活的经验,更加没登过这么高的山,所以并没有准备什么御寒的衣物。
崔伊也还是个孩子,有时看起来挺聪明的,实际上仍然有些懵懂。
所幸,他在路上打了一头喝水的鹿,剥了鹿皮,把崔伊裹在里面。
经过昨夜的事情,许下意识中就要远离崔伊,因此一路之上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手中不停地捻着棋子,揣摩元气离体的心得。
果然,经过反复摩擦之后的棋子上,附着一层薄薄的元气。只是如果长时间不盘玩,元气又会慢慢消散。
其实,各门各派都有守拙境以上导气出体,幻化神通的心法。但是许只是个半路出家的散修,只能纯靠自己瞎琢磨。
崔伊似乎早已将昨夜强吻的事情忘诸脑后了,一路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长白山其实原先是叫白头山的!你知道什么叫做白头吗?”
许没有搭话。
“传说以前天池里面可不是水,而是岩浆!岩浆你知道的吧,就是热腾腾的石头!
里面住着一群火凤凰。
火凤凰你知道吧?就是会喷火的大鸟。
其中有一只大鸟爱上了一个凡间的女子,还跟她生了只孩子。但是呢,其他的大鸟就不乐意了,所以跟这只大鸟打了一架!
差点把长白山都给震塌了!乌烟密布,把半边天空都罩住了!
那家伙山底下一直轰隆隆的响!然后天池里的岩浆,都被打的喷了出来!
所过之处,都会烧起熊熊大火!死了好多人呢!
大鸟的爱人,也不幸丧生在火海中了。
然后大鸟就哭啊哭啊,哭的漫天大雪,把天池里的岩浆全部都冻住了。
从那以后,长白山山顶就一直是白色的了!我们这里的人啊,为了纪念这一段故事,所以又管长白山叫白头山,就是希望相爱的人,都能够白头到老!”
崔伊眉眼弯弯,瞧着许。
许听着这些话,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崔大安的样子,只是斯人已逝。对于水月亭,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对美的欣赏吧。
他之所以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闯入长白山,其实多半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怜惜。就像是看到一朵娇美的鲜花,总是不愿意看到它受到伤害。
只是,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人生,便是求不得苦,求得更苦。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的走在河滩上。
行不多时,地势突然抬升,出现一道断崖。河水宛如从天上,倾泻而下的一般。
崔伊忽然一指石崖上一个巨大的凹坑,说道:“你看那里,想不想一个人撞在上面的样子?”
许瞧了瞧,确实有些像,只是哪有这么大个的人!这个身形,只怕得有二三十个熊林君摞在一起了。
“有点像,估计是雨水冲刷出来的吧。后面要怎么走?”许问道。
崔伊道:“这里是天池的出水口,从这里爬上去,就是天池啦!”
许一抬头,忍不住直嘬牙花子。
好家伙,这山崖至少也得有个两百丈高吧!
“你以前上去过吗?你是怎么上去的?”许忍不住问道。
崔伊直摇头,道:“我那时候还太小,不记得了。反正好像是爹爹把我背上去的!”
“好吧!说不得也只好拼一拼了!万一不行,也只能是她命该如此!”许此时已经过了对美女的盲目迷恋期,护花虽好,可是护不住那也没有办法了。
许身子一蹲,对崔伊说道:“上来吧!”
崔伊喜滋滋的趴到他宽阔的后背,然后紧紧搂住脖子,将自己的头,和许的头贴在一起。
许好险没被勒死!他连拍了好几下崔伊的手:“轻点轻点!快被你勒断气了!”
重新得以呼吸新鲜空气的许,用藤条牢牢将崔伊绑在后背上,这才试了试石崖风化的程度。
然后瞅准人形凹坑的位置,脚下猛地一弹,身形如利箭一般,射出去十来丈高!
好在这些山石都是岩浆喷射出来形成的,风化并不十分的严重,所以前面半程都还是比较轻松的。
中间有一段特别滑溜的石头,许把无影剑拔了出来,一剑一剑扎在石头里往上爬。
忽然,他听到后背上的崔伊在他耳边说话,吐出的香气喷到耳朵上,整个人都是酥酥麻麻的。
“你快看左边!”
许扭头一看,只见石峰之中,长出一朵六瓣的小花,每片花瓣都是不同的颜色,花蕊又是另外一种颜色,十分奇异。他问崔伊道:“这是什么?很重要吗?”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我爹爹曾经带回来过一朵,比这个大好多呢!”
其实,这种七色的花乃是长白山中所特有的,叫做七魄护魂花。倘若人的神魂受伤,用此花来弥补魂魄,那是最好不过了。
“有什么用吗?”
“不知道,好像没什么用。”
“噢。”许一听没什么用,立刻转回头,继续往上爬。
急得崔伊直拍他。
“噶哈?”
“你不觉得那个花好漂亮吗?我想要!”
“漂亮有什么用!我们赶紧上山才是正事!抱紧了!”许刚说完,就觉得耳朵一疼。
原来是被崔伊狠狠咬了一口。崔伊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在后背上左扭右扭的。
“你要是再乱动,我可要打屁股了!”许威胁道,然后继续往上爬。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终于上到了百丈崖顶。
眼前霍然开朗,群峰环抱之中,有一泓清水,似新娘子霞帔上最闪亮的明珠。
许寻了个安全的地界,将崔伊放了下来。只见她气呼呼的撅着小嘴,头一扭,也不搭理自己。
许忍不住摇摇头:“真是孩子气!好啦,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不要乱跑,知不知道?”
“哼!”崔伊用后脑勺对准他作为回应。
“是这里了!”许瞧着这朵七色的小花,内心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激动。他似乎已经看到崔伊欢呼雀跃的样子,也在想自己应当要表现出一种什么傲娇的姿态才合适一些呢?
他一只手抓牢一块凸起的石头,另一只手去勾七魄护魂花。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黑乎乎的石峰之中,闪电般射出一道紫光!
紫光后面带着一条长长的,黑黝黝的尾巴!
许大吃一惊,飞快的将手缩回来。但是这一下却让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斜着就顺着石崖滑了下去!
他连忙一抽无影剑,狠狠扎进石壁中。
下坠的速度立刻缓了下来。
他又趁机抓住了另一块石头,堪堪稳住身形。这才抬头观瞧,只见七魄护魂花根部的石峰中,爬出一只人那么大的黑蝎子!
乌黑锃亮的壳,锋利的口器,巨大的尾巴上还长着一道紫光熠熠的倒勾!
紧接着,又从黑蝎子脚下,钻出无数的小蝎子。
这些小东西在石壁上飞快的爬着,将许团团围住。
黑蝎子的尾巴在空中抖了几下,其他的小蝎子立刻蜂拥而上!
许见状,冷笑一声,心道这个小爷可是非常有经验了!他连忙心沉天元,元气在体内疯狂运转,紧接着,无数道仙猬针,瞬间发出,直击四面八方的小蝎子!
就在这时,只见每一只小蝎子嘴里都吐出一股黑沙,将自己的身体掩盖起来!
仙猬针穿沙而过!
没有一只蝎子被打中。
许这才慌了神!仙猬针不能奏效,还耗费了他大量的元气!他只好一只手抓住石块,另一只手飞快的挥舞着无影剑。
剑光闪烁,所过之处,小蝎子纷纷被劈开。
就在这时,大黑蝎子飞快的爬过来,尾巴一抖,有如一道长枪直刺许!
许不假思索,举剑一架,然后张口吐出一道仙猬针!
大蝎子来不及吐沙,被仙猬针结结实实打中!
许心中一喜,随即脸上又立刻变了色。
只见仙猬针打在黑蝎子的甲壳上,有如撞上了一道钢铁,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黑蝎子吃痛,低低吼了一声,尾巴舞动如飞,所过之处,坚石如粉!
许身子在石壁上一弹,无影剑插进石壁,躲开了这一刺,还有马上要爬到跟前的小蝎子。
一人一虫,在崖上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