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九江包围战
大江之上,焦闯一听见思归山上传来约定好的信号,立刻对身旁的红衣女子说道:“还请赤练仙子动手!”
赤练仙子点点头,身子一跃,跳入波涛之中,然后又从水中浮了上来。再看时,下半身已经变成了一条缸口粗的蛇尾。她双手飞快的结印,大喝道:“万蛇取水!”
顿时以她的尾巴为中心,游出去无数道红光,宛如一条条小蛇一般,击中了对面船只的底部!
管冬邪也听见了声音,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救自这时,他瞧见从对面船上跳下一个美貌的女子,手中瞎**乱比了比。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座下的船只猛地一震。
不多时便有军士来报,说船底被什么东西撞开了巨大的口子,已经无法修堵。
管冬邪望着江面上慢慢沉没下去的大船,忍不住涕泪纵横!
九江城为南昌北面的屏障,长江又是九江北边的屏障。
王琰的头发早已全白了,脸上皱纹深深堆起。身旁坐着九江卫指挥使连,九江卫指挥佥事肖清莲,钱江三雄的老大樊怀空,此外还坐着一位阴恻恻的老太监。
王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长江一失,九江危矣!我等愧对顺德爷的栽培啊!”说着说着,留下了两行浊泪。
连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既然王琰先表演了一发凭空落泪,自己也就不好使用此招了。他横眉怒目道:“想那淳于黯空食君禄,五六千的水军,竟然被王守仁两千的水军覆灭,简直是愚蠢!愚蠢!我等识人不明啊,还请上差责罚!”义正言辞,大义凌然,大气磅礴,大
王琰暗骂:“空心大话的草包!”
“停!咱家此来,不是听你们扯皮的!王守仁的大军渡过长江,皇上震怒!南昌乃皇上的立家之本!皇上口谕!”老太监皱着眉头说道。
四人纷纷跪倒在地。
“皇上口谕:南昌是朕的家,尔等连朕的家都看不好,还有何用!”
“臣等万死!”四人异口同声请罪。
“念尔等向来忠心有加,特赐王琰蟒服一件,连寒铁宝刀一口,尔等务必用命,守住朕的家!”
“谢主隆恩!”
王琰和连感动的都不行了,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
“二位大人,来之前皇上说了,黔王爷已经命乔斌乔大将军挥军来援。咱的任务就是守住九江城。守住了,重重有赏!”
“是是是!”
王守仁在长江之战斩杀淳于黯,生擒管冬邪和夏鹏举,朝野震动。他随即挥军五万大军南渡,集结在思归山侧,准备进攻九江。
王守仁颁布了一系列的军令:
水军左卫千户焦闯因功授水军指挥佥事,率领水军沿长江,入云梦泽,负责切断南昌水军来援。
王玄微授前部前卫千户,于许帐下听调。
许授前部先锋大将军,另拨骑军左卫千户操千山,骑军右卫千户宣岳帐下听调,攻南昌西城。
然后又将湖广都指挥使尉迟雄从柴桑口调回,扎营九江东南,向内围住九江南城和东城,向外抵挡南昌援军。
然后自引一军,亲攻北城。
大军依次开拔,将九江城围的有如铁捅一般!
从思归山往九江的道路上,马蹄声隆,烟尘飞扬。
尉迟雄望着许,脸皮抽动两下,就算是笑了。
“崔大将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刚一出征,便立了大功,此番围攻九江,定然又会再立新功!说不得以后某家也要在将军手下混口饭吃呐!”尉迟雄阴阳怪气的说道。
许略一拱手:“好说,好说!”然后便拍马而去。
“呸,什么东西!装什么大尾巴狼!此番若不是哥哥在柴桑口威慑,哪里轮得到这等黄口小儿,作威作福!”尉迟雄的弟弟尉迟范望着许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
尉迟雄摇摇头,说道:“此人傍上了王守仁的大腿,九江若是再被他先攻下,恐怕以后真的就爬到我的头上了!我们走!”
九江城西,群山环抱下,有好大一片开阔地带。
许骑在马上,眼中不由地流露出感慨之色。
想当初,自己和庚字旗的兄弟护送秦龙玺,落在九江,被人编入敢死队。当时在万军包围之中,心情却十分安宁,那时左右都是兄弟;此刻身带千军万马,却意兴萧索。
杨勇在西门做千卫,自己的仇人肖清莲,也在西门镇守。
兄弟或仇人,终将兵戎相见。
“崔兄,在想什么呢!”
听声音便知来的是王大公子。这位公子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不在王守仁的大营中参赞军事,非要出来跟着自己瞎混。
“没什么,在想何处可以安营扎寨。”许虽然谋略不差,但是具体的行军事宜却是有点抓瞎。
王玄微笑道:“我当什么大不了的!此事易尔!”说罢悄悄指点许何处安营,何处驻防,何处设哨卫,何处安置粮草,果然是井井有条,契合兵法。
这世家出来的子弟,果然非同寻常,排兵布阵有如喝水一般简单。
许大喜,依言而行,一切安排妥当。
果然,帐下的另外两位千卫,本来心中还有些瞧不起许,这一下均是心服口服。
所以,有的时候,不一定要自己行。但是,一定要让行的人来!
翌日,许与众将领军,来在九江西城。
许止住众人,吩咐几个军士准备酒菜。然后独自一人拍马前行,来到城门一百步步处。这里是弓箭的威力之外了。
“杨千户可在?有故人来访,还请城门答话!”
“来将可通姓名!”
“崔大安!”
不多时,众人簇拥中,杨勇来在西城门上。
“杨头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许高声问道。
这一声“杨头儿”,杨勇心里也是感慨万千。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倘若不是因情生祸,现在可能还在并肩作战。而此时,却是刀兵相向了。
“西,崔兄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你的腿伤可好些了?”杨勇喊道。
“差不多凑活能走吧!杨兄,听我一言,宁贼朱宸濠反叛吾皇,你等都是同党,犯的都是诛灭九族之罪!若是此时开城归顺,尚能保全家族!”许标准的说词先来了一套。
杨勇恼怒道:“崔兄!你今日若是来叙故旧之情,尚有可聊!若是来劝降的,杨某可就要刀剑伺候了!”
许哈哈笑道:“杨兄果然不亏真英雄!好好好!我们今日只叙故人之情!小弟在此设下酒席,请杨兄出城一叙,今日过后,生死各凭本事。不知杨兄敢否?”
杨勇略一沉吟。
许又笑道:“杨兄若是没有这个胆量,那就算了。”
杨勇吩咐一声“开门”,然后下了城门,拍马而出。
许心道这个杨头儿果然还是老样子受不得激。他一挥手,军士将早已准备好的桌椅酒菜奉上。
过了护城河,二人马头相接,相视一眼,均是哈哈大笑。
许率先下马,来到杨勇马前,搬鞍认蹬,扶着他下了马。然后一把挽住杨勇的胳膊,故意将身子侧过来,说道:“来,杨兄,我们今日只弹旧事,不谈其他。大家好好喝上一通酒,之后不管是谁死谁活,各安天命!”
“好兄弟!”
酒过二巡,城门上旌旗摆开,又来了一位。此人往城下一瞧,当即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第六十七章 一石三鸟
肖清莲晕倒在地,好半天才醒转过来。
他在城中,听说城门口来了一位崔大安,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来到城门观看。
一瞧之下,心境失衡,竟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晕倒过去了。
许望望城上,笑容敛起,对杨勇说道:“杨头儿,城上来了一位故人,还请杨兄早点回城吧!”
然后扶着杨勇又上了马。
“杨勇,小弟有一事相求!”许按住马的辔头说道。
“西老弟请说!”杨勇微熏,脸上见了红色。
“倘若此次小弟不幸战死,请杨兄差人去长白山中将大安的小妹接来,照料一番。倘若杨兄不幸亡故,嫂夫人和侄儿也自由小弟承担!”
杨勇闻言一愣,然后重重答应:“好!”然后拍马回城。
他刚刚到城上,就听见城下许高声喊道:“杨兄,你我约定之事,千万不可忘记了!”杨勇腿脚一软,心道自己真是交友不慎。这个西老八太不靠谱了,这样一喊,别人听来,不是会误会吗!
城下许嘿嘿一笑,拍马而回。
王玄微竖起大拇哥,赞道:“崔兄,不得不说,贱还是你贱啊!这手反间计,使的真是,啧啧啧,我发现你这种奸诈耍滑,玩弄人心的计谋,真是使的得心应手!”
“去去去!少来嘲讽我!”许假装恼怒。
“别啊!我是称赞你,你难道听不出来吗?我是真心佩服,这种人心上的魑魅魍魉,我是真的把握不好!”
许见王玄微不像是拿自己找乐,这才说道:“反间计,说到底,反的是人心的猜忌!倘若别人相互信任,那也就没有用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倘若别人对自己和崔大安使用反间计,他会不会中招呢?
嗯,如果是个女的,多半会中招中的死死的。许如是猜测。
王玄微闻言,深以为然。
众人回归大营,许立刻升帐。
前卫千户王玄微,左卫千户操千山,右卫千户宣岳帐下候命。
“诸位,我已定下计策,今日升帐,正是分派事宜,望诸君用命,平叛立功!”许正经危坐。
“喏!”
“前卫千户王玄微,命你今夜三更佯攻西城,务必做的雷声大雨点小!我这里修书一封,请你撤退之时,射入城中!”
“得令!”
“左卫千户操千山,命你即刻领军向西行军,我这里有锦囊一份,四更时打开,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得令!”
“右卫千户宣岳,命你即刻领军向西南行军,我这里有锦囊一份,四更时打开,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得令!”
众人不明所以,领命而去。
是夜三更,九江城爆发了激烈的战斗。除了北城,其他三城俱各进入了激烈的攻守战。
尉迟雄听闻许三更攻城,心中着急,害怕功劳又被对方抢走,是以让自己的将士二更攻城。
什么云梯撞木,大炮弩箭,抛石器,能用的一股脑都扔了上去。
城上城下,立刻变成了绞肉机!
到了三更时分,王玄微假模假式的在西城下摇旗呐喊了一番,又带领军队,在城下列个队列,走个正步啥的。
气的城门上肖清莲脸色羞红。
“女马白勺!这个西老八也太不仗义了,不带这么磕碜人的!”肖清莲以为许故意翻他的黑历史,忍不住骂了一句。
“报!佥事大人,城下射上来一封信!”有一兵卒来报。
“拿来我看!”肖清莲一愣,心道难道是那个冤家给自己写的小情书?这也太害臊了吧。
“报大人,信是给杨勇杨大人的!”
“拿来我看!”
“是!”
“砰”的一声,肖清莲跟前的桌子忽然碎裂,“叫杨勇来见我!”
“是!”小卒不知道大人为何突然动怒,连忙去请杨勇。
浔阳城中,一片漆黑,只余城门上灯火点点。守城的兵卒,靠在女墙边冲盹儿。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夜晚的宁静。
马蹄声来到城门下,疯狂的敲打城门:“快开门,我有紧急军情来报!速速开门!”
楼上举着灯球火把:“你是何人?”
“我乃九江西城守城百户蓝卫,西城为贼所破,速速开门,十万火急!我有王琰王大人手谕,快快快!”
城上军士打量一番,见对方身上衣甲破碎,脸上兀自鲜血横流,隐约能看得出是九江守城的服饰。
上面还在犹豫,忽然马上之人,一个倒栽葱,摔落马下。
“快!赶紧开城门!”
临江城下,北城的城门守匆匆下城,迎接王琰的使者。
“杨千户,听说你今日与敌军会晤,不知谈论的是何事情?”肖清莲不怀好意地盯着杨勇。
杨勇很坦然:“今日我与崔将军只是聊了一些往事旧情,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杨勇将今日两人的谈话说了一遍。
“就这些?他难道没有招降于你?”
“就说了这些。我的为人,崔将军知道,并没有说这些难堪的话。”
“噢,呵呵呵,那你就没有说一些城中防守之事?”
“肖大人,你这是何意?我与他乃是敌对之人,难道还能泄露军机不成!”杨勇怒道。
“好好好!我这里有书信一封,还请杨大人过目一下。”说罢肖清莲将书信递给杨勇。
杨勇展开书信,顿时脸上变颜变色,然后猛地合上,掷于地上。
“此乃反间之计!大人不会连这也看不出来吧?”
“呵呵,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对方的阴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肖清莲不怀好意地盯着杨勇。
“那是自然!”杨勇胸怀坦然。
“大胆!我且问你,当日此人明明命丧九江,由你安葬,为何今日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城外?这也与你无关?”
“这”
“哼!反间计?我看你是拿我当三岁孩童了吧!左右,与我拿下此僚!”
杨勇顶门心三尺无名火熊熊燃烧:“肖清莲,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报复于我吗!”
“我报复你什么!就事论事而已!”
“谁不知道你喜欢男人,当年为了霸占西老八,害死了崔大安!现在又想来害我?这样你的旧事就无人知道了是吧!你做梦!老子要将你的丑事全部捅出去!当年你卖pg给吉兴成,然后又”
肖清莲气的脸上通红,心跳的跟擂鼓一般,胸膛上下起伏:“胡说八道!赶紧给我拉下去!”偷眼观瞧左右,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变得奇怪起来。
辰时,王琰正在处理城防公务,忽然有军卒来报。
“报!”
“讲!”
“浔阳城千户飞鸽传书,说操千山诈称九江城破,赚开了浔阳城门,夺了浔阳!”
王琰眼前一黑,昏昏欲倒。
这时又跑进来一个军卒。
“报大人,临江城千户传来消息,说宣岳诈开临江,占了临江城了!”
“啊呀!气煞我也!”王琰心口一热,一口鲜血吐出,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九江城西,城门内某一间屋子,屋外有军兵把守。屋内杨勇恼怒地坐在桌子旁,不住的以手锤桌,狠狠骂道:“肖清莲你这猥琐的小人!敢陷害我!呜呀呀,真是气死了!蠢猪!蠢不可及!”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一个小厮端着饭菜进来。
杨勇瞧着有点眼熟。
小厮一边放下菜碟,一边悄声说道:“大人,肖清莲已经奏请连,明日要斩你祭旗!”
“啊,是你!”
第六十八章 亡,百姓苦!
大将军乔斌率领一万五千甲士,驰援九江府。大军开到江西袁州府境内,忽然有人来报。
乔斌驰马而出。
只见前方峡谷山道之中,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端坐着一人,白面无须,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正是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的,金万钱!
“将军请留步,且听我一言。”
杨勇盯着这个小厮,小厮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嘻嘻,杨头儿,好久不见啊!”
“你,你,你怎么还敢进城!”
杨勇指着许,手指哆哆嗦嗦。
许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往外端菜:“我不进城,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你送死不成?”
“你还敢说!不是你设下这反间计来害我!我能沦落到这步田地?”
“杨头儿,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倘若你们之间没有嫌隙,这反间计可有用处?问题是肖清莲还是心中对你怀有恨意!此番作为,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杨勇沉默不语。
“杨头儿,你我本来都是大明朝的官员,无奈之下**于贼!现在朝廷大军开到,平叛只是时间的问题。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中的妻子儿女考虑吧?难道你忍心让自己的媳妇儿以后管别人叫丈夫?难道你在天之灵愿意看别人打你的孩子?”
许一番话,击溃了杨勇的心理防线。
杨勇沉默不语。
许道:“杨头儿,再晚可就来不及了!我不是骗你,昨日我取了浔阳与临江,连恼羞成怒,明日要出城作战。肖清莲已然定下要杀你祭旗了!”
“好!”杨勇也不是愚昧之人,终于答应下来。
许倒退着出了屋子,到得屋外之时,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两边的军卒见状,连忙过来搀扶。
许遽然起身,一手一个,掐住他们的脖梗子。略一用力,咔咔两声,两具死尸倒地。
杨勇连忙紧跟其后。两人直奔西城城楼。
来到城门之上,杨勇将手下将领召集起来,然后把自己的意思一说。
“诸位,我等本是朝廷的官员,无奈从贼!现如今,朝廷大军就在城外。诸位,计将安出?”
手下将领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的头儿是什么意思,也不敢乱说话。
“我的意思是,我们理当回归正统,拨乱反正!不如献了西门,各位以为如何?”
杨勇一席话刚说完,手下将领“哗”的就乱了套了。好在他素有威望,连连安抚,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许在旁边偷眼观瞧,打量各人的反应。正瞧着一位百户脚向后移,眼神飘移不定,心下了然。
他一纵身跃到此人身旁,左手一把薅住此人头盔,右手从左臂一拉一送。
一道光芒闪过,咕噜噜,一颗大好头颅,就此归了位了。
许大喝一声:“胆敢不从者,此人就是榜样!”
众位将领骇然失色,连忙单膝跪地,纷纷表示愿意听从杨将军号令!
许随即往空中发了一枚信号弹,闪亮的烟花绽放夜空,宛如一朵朵血红的鲜妍的桃花。
城外王玄微见状,立刻带领兵马,兵不血刃,占领了九江西城。其他各门,听到信号,也随即展开了攻城战,城中顿时一片狼藉!
却说王琰身在垂死病中,闻听噩耗,又惊又吓,竟是一命呜呼!
连组织城中其他三门的兵力,冲往南城,路遇尉迟雄,又是好一场大战!一番冲杀之后,丢下了上千条性命,仓皇南逃。
天明时分,许领兵纵马入了内城。
沿途所见,全都是生灵涂炭!
百姓的房屋,多被大火所焚烧。连片的屋子,俱都变成了残垣断壁。透过残破的院墙,还能看见有些百姓,坐在水淋淋的地面上,望着自家的房屋,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更有甚者,有些男子,怀中抱着衣衫不整的女子,眼睛空洞而无神!
马往前行,途经一个富户的家宅,大门洞开,里头传来一片嘈乱之声。
许勒住战马,冲手下军卒一示意。
军卒刚进到院落之中,就瞧见有一个大汉,身高七尺,赤果着身体,“嗷呶”一声从屋内冲了出来。身后紧紧跟着一个女子,披头散发,挥舞着一把军刀。
男子跑到院中,正巧被这个军卒拦住。他一伸手,从军卒腰中拔出军刀,反身隔开女子,一刀将她劈死在当场!
这时又跑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抱着母亲,哇哇大哭。
男子丢掉军刀,狞笑一声,抱住小姑娘,就往屋里拖!
看的门外许火往上撞,甩镫下马,一把冲上前,抽出宝刀,拦住此人!
没想到这个大汉丝毫不见慌张,反而咧着嘴笑开了:“你是何人?胆敢阻拦本将军行乐?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身后军卒见状,连忙喝道:“大胆!这是前部正印先锋崔大将军!何敢无礼!”
男子头往前一伸,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恍然道:“呦呵,果然是你呢!不过别人你管的着,本将军你可管不着!”
许眼眉直跳,怒道:“你是哪一营的将士?报上姓名!”
“呵呵,崔大将军,你不认识我了?我乃是湖广指挥使尉迟大将军的弟弟尉迟范是也!本将也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嘿嘿,崔大将军,你可,管,不,着!”尉迟范得意洋洋。
许手中微抖,心里十分的不平静。他的目光扫到院落中还在流血的女尸,还有此刻正在尉迟范怀中的幼童,眼角忍不住直跳,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军卒见状,也上前来劝解。
尉迟范心中得意,也是合着该死。他志得意满之下,竟然将头伸到许跟前,指着脖子说道:“来来来,看看这大好的头颅!”
话音刚落,一道刀光划过。这颗大好的头颅就咕噜噜掉在地上乱滚!
“既为将军,还敢罔顾军法,找死!”
此时,门外又跑进来一个军卒,口中叫嚷着:“将军,将军,我又寻着了一个大美女,真正的大美女啊!啊!杀人啦!”然后疯了一般往外跑去!
有几个军卒就要去追。
许摆摆手,说道:“无妨,不可滥杀无辜,随他去吧!”然后留下两个军卒,照料小姑娘。
小姑娘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就不撒手。
许俯下身,用很柔和的声音说道:“你且在此地,我稍后再回来安置你。”
小姑娘点点头。
许便去了。不多时,来到九江府衙。
王守仁早已恭候多时,听闻许到来,连忙出府衙迎接。他一把揽住许的手腕,赞不绝口道:“崔贤侄果然足智多谋,此番攻下九江,贤侄首功一件!我当奏请万岁,加封你为江西都指挥佥事,日后再立新功,定可青云之上!”
王守仁当代大贤,自然不能是那趋炎附势之人。但是不管是贤人还是圣人,也是有家人的。他不得不为子孙后代考虑。眼前这个人,智谋甚远,精通人心,更重要的是年轻!等他到了壮年之时,只怕已经是军中魁首了!
许苦笑道:“大人取笑了!末将不求功劳,但请大人赐我一道虎符!”
王守仁奇道:“不知贤侄要何虎符?”
许便把路上所遇所见说了出来:“还请大人赐我一道斩杀违纪者的虎符!”
王守仁一巴掌拍在门口石狮子上,杀气腾腾:“杀得好!传我军令,凡有劫人钱财者杀!***女者杀!趁火打劫者杀!”
石狮子立刻四分五裂!
许忍不住咂舌,心道:这石狮子乃是由青石切磨而成,自己顶多能将狮子头打烂就不错了!果然盛名之下,必无虚士!
是夜,许与王守仁便在府衙中歇息。
夜半更深,九江府府衙的假山之中,忽然发出“嘎嘎嘎”的声音。紧接着,便从桥底露出一个洞来。三个黑衣人从洞中纵出,宛如一道青烟,飘飘然落在了地面上。
第六十九章 战肖清莲
为首一人声音有些阴柔:“两位,多余的话咱家也不多说了,今夜但凡能除掉王守仁,各位立刻加官三级,金银财宝,美女权势,享用不尽!”
另外两人当即一报拳:“敢不用命!”
这三人正是趁乱隐匿起来的老太监、樊怀空和肖清莲。王琰临死之时,见大势已去,不可挽回,是以定下了这条毒计。倘若能够暗杀掉王守仁,那么就算丢了九江,也是十分的划算了。
于是三人躲在桥下的暗室之中,一直等到了深夜,这才悄然而出,来寻王守仁。
九江府衙的后院,与别处不大一样。
别的地方多是堂堂正正的左中右对称结构。而这里,却是要先经过后花园,在后花园对面有两间左右并列的房子。
问题是谁也不知道王守仁会住在哪间。
老太监冲着房子略一打量,发现南边的屋子要大上一些。于是冲两人一努嘴,示意他们去北边一间,自己则去南边一间,大家同时动手。
不多时,两间屋子里同时传来惊喝声。
许晚上在九江府衙用完了饭之后,王守仁留他就住在了府衙之中。
二人秉烛夜谈,不只是谈论当前的局势,也包含了很多修道的经验和轶事。
许从未接触过系统的修道传授,也少见其他的修道之士。与这位大能一番畅谈之后,当真是获益匪浅。
“王大人,我还有一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许很是不好意思。
王守仁拂须大笑道:“哈哈哈,看来贤侄的脸皮还不够厚呐!要知道,修行一途,可不止是天赋和努力,脸皮厚也是很重要的!”
许奇道:“此话怎讲?”
“举个例子。倘若你遇到一个打不过的人,他说只要你跪下给他磕两个头,就放了你,你是磕还是不磕?”
“嘶,这,只怕多半是不肯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又岂会有日后的淮阴侯?岂不闻韩信胯下之辱乎。”
“可是,可是万一磕了头,还是被杀了,不是不仅死了还丢了人?”
“哈哈,所以在脸皮厚之外,同样也要有智谋,能识别事情的真伪!贤侄你智谋原是极高,心思又机敏,但是唯独这脸皮二字,尚且还不够啊!哈哈哈”
许惊呆了,这番话对他的打击实在是有点大。儒家素来讲究不食嗟来之食,威武不能屈,但是面前的这位大儒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人心都不是单一的,所以修心,认识自己的本心,乃是修行的第一要务。”
许慢慢消化这些话。虽然他还不能做到,但是他决定迈出第一步。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最近偶然遇见牛吸水异观,心中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当然可能这个念头十分的好笑,还请大人”
“不妨不妨,脸皮要厚,尽管问来!”
“我观那牛吸水,水势循环旋转不息,但凡有物体靠近,便会立刻被吸走。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将体内的元气搬运,使其形成漩涡,不知道是不是也能将死气从腿上引开?”
王守仁听罢,重新打量一番许,连连称奇:“贤侄,你没有经过系统的教导,这原是你的弱势;但是你心思机敏,善于观察,能够从万物中获取道机,如此一来,便又将弱势转化成了优势,真是一个怪物啊!”
“敢问大人,何为道机?”
“道者,何也?不能名之,不能说之。但是天行有常,四季有时,无一不符合道。所以上古修士,从万物之中寻找到了道机,慢慢形成了今日的修道者传承。道机,便是事物之中透露出来的修行法门。我所创之心学,便有格物致知一说。”
“原来如此。可是,我尝试了好几次,依然无法将死气引出,不知道是为什么?”
“哦,如此,你且搬运元气,再试一次。我看看。”
许依言呼吸吐纳,搬运元气,慢慢在体内形成了元气漩涡。这在他来说,早已经是千锤百炼,手到擒来了。
元气漩涡的末端慢慢接触到死气,缓缓转动。
但是果然死气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许身子一震!一股磅礴的火红色浩然正气灌注到他的体内,推动着他的元气漩涡,疯狂的转了起来!不但如此,更是使得元气漩涡强大了数倍!
这一下,死气宛如遇到了龙卷风,源源不断的从腿部被引到丹田气海,然后被浩然正气裹住,立刻化为乌有!
王玄微帮着许将腿部死气引出,随后更是用浩然正气帮他锤炼了一番经脉,然后才缓缓收回浩然正气。
但是许并没有醒来。
因为就在他腿部死气除尽的时候,体内充溢的元气立刻贯通了下肢的两个星位。
此时他的体内,宛如漆黑的夜空,点亮了最闪亮的九颗星。丹田气海一颗最大,余下,四肢各一颗,最后两腰两肩各一颗,明亮闪烁!
八颗星围绕着中心最大的一颗星,缓缓旋转,生生不息。
许终于达到了内合为一,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守拙境界,只待内外合一,便可正式踏入此境界!
王守仁望着许入定,不由地点点头,心道这个孩子果然是可造之才。在这个年纪能接近守拙境,虽然算不上是最顶尖的天才,那也是十分不错了。更为关键的是,这孩子还聪明。
聪明和天赋是两个意思。他的侄子便是很有天赋。
王守仁有心想要收许为徒,但又自恃身份。虽然他老说要脸皮厚,但是到了自己却又放不下架子,这才白白错失了许。
不过这也是他并不知道许刚刚修炼不过三年的缘故,否则的话,面子什么的,早就丢到一边去了。
晚年的时候,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会对弟子家人语重心长的说道:“做人啊,脸皮是一定要厚的!”
却说王守仁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许醒转过来,只得起身离开屋子。出了门,这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才是自己的卧室。
他无奈的摇摇头,去了对面房间。
却说许一直入定打坐到快三更天,这才稳固住了境界。他站起来活动了两下,发现自己体内元气流转不息,浑身上下似有使不尽的力气!
如果说原先体内六个星位合一,有近万斤的气力。那么此时他全身九星合一,更是何止万斤!
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吹灭了烛火。
但是躺在床上,仍然是兴奋难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忽然,他耳中一动,似乎听见院落之中,有些声响。
就在这时,一股寒冷的气息破门而入!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大喝:“幽暗之拳!”
借着窗户的月光,只见一个黑衣人破门而入,从手中发出一道乌黑的球状物,直奔许而来!此人元气竟然可以离体而出!
许心知对方境界一定高出自己,立刻将体内元气飞速旋转起来,左手成掌,以为弓架,右手握拳,以为箭矢,尽全力一拳轰出去!
巨大的气浪将墙壁打成齑粉!
一道余光,击中了许的身体!
老太监的幽暗之拳虽然被许抵消了一部分,当仍然有一部分打在了他身上。
许当即仿佛是陷入了无底深渊,整个人从上到下,失去了知觉,呆立当场!晚风轻拂,可是连他的头发也没能撩动。
这时,另一间屋子也是轰然倒塌!
从倒塌的屋子里,王守仁面沉似水,一步一步,宛如被人托住了脚掌,背着手从地面就这样缓缓走上半空。
再看另外两位,肖清莲口吐鲜血,掉落在花园的凉亭顶上,已经不能动弹了。
而樊怀空则捂着胸口,一只手抱住大树,嘴角也是溢出了鲜血。
第七十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
王守仁凭空而立,腰中悬着宝剑,恰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老太监从后背一抽,取出一把像是钎子一样的武器。拿在手中略微一抖,钎子头部立刻长出了七道弯钩,形状如鱼钩相似,带着幽幽的磷光。
随后他将钎子往空中一抛,自己又跟着身形一纵,跃到钎子上,弓着身子稳稳站立。
“原来是天残道友,许久不见,一向可好?”王守仁淡淡开口道。眼前这个老太监乃是宁王的贴身护卫,以前也曾有过数面之缘。
老太监咳嗽两声,似乎风烛残年。
老太监道:“京中一别,王大人可是愈发的风采照人了!一看就不是短命的像。”
王守仁也不动怒,微微一笑道:“那怎么能比得上天残兄寿可千年呢!”
“王守仁,你敢骂咱家!好小子,看咱家怎么收拾你!”老太监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涵养,气呼呼的盯着王守仁。别人都是人老奸马老滑,他是越老越目空一切。
老太监脚下一震自己的七魄勾魂钎。钎子上的七个鱼钩立刻像活了一样,自行脱了下来,滴溜溜转到面前。但见老太监右手并指而立,临空飞速的画了几个手势。
指间所过之处,尽皆是乌黑的痕迹。
“去!”他轻斥一声,鱼钩凭空消失。
人有七魄,名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勾魂钎上的七个钩子乃是七种特殊材料炼制而成,可分别勾动人体内七魄,杀人于无形,端的是厉害非常!
连陷入僵硬的许也是立刻心旌摇动,感觉自己神魂不固!好在七魄勾魂钎并非是针对他而发,这才勉强还能抵抗。
“不行,我要赶紧突破这什么鬼拳的封禁,否则就跟一块咸鱼没啥区别了!”
许心里苦,他想说,但说不出来。
原本想着自己即将突破守拙境,这下可就牛批了。天下间,不说横着走吧,但也应当是傲视群雄的那一类。
仗剑走天涯,笑看世间的繁华。
哪曾想,他满怀激动之心,全力以赴,一拳之下,然后就被人定在这里了!跟个泥塑木雕的一般。这是什么鬼,跟自己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一旁还有樊怀空和肖清莲虎视眈眈,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下手对付自己?
事实上,肖清莲生死不知,声息皆无;樊怀空有苦难言,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气息锁定了,所以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却说七魄勾魂钎有如黑色的幽灵,一闪而过,浮现在王守仁周围。
然后绕着他飞速的转起圈来,发出呜呜的惨叫声,听的人真是五内烦躁,心绪不宁。
王守仁微微一笑,不为所动。
忽然七魄勾魂钎猛地一头扎进他的身上,似乎是钩住了什么,然后拼命地往外拉!
老太监立刻喜形于色。
这时,王守仁动了,手按剑柄,朗声高诵:
“贵逼人来不自由,”
腰中佩剑出鞘!
“龙骧凤翥势难收。”
剑光由下而上,划过半空,“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满堂花醉三千客,”
王守仁身子微微一欠,递出一剑。
“一剑霜寒十四州!”
世界一片寂静。
七只鱼钩,从正中间,全部被劈开。
“好快的剑!”老太监赞叹一声。话刚说完,从他的额头往下,出现一道细细的红线,紧接着身子由中间分为两半,在半空中掉落下来!
樊怀空见状,魂不附体,脚下一发力,飞速后退!
王守仁屈指一弹,一道剑气飞出。
樊怀空坠地。
这时节,许刚好从幽冥之拳中解脱出来。他目瞪狗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有如翻江倒海!人,还能这么强吗?我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程度?我能吗?好厉害好厉害!好崇拜!
许是狗了,舔狗。
府衙中护卫的官兵听到动静纷纷赶来时,战斗已然结束。
王守仁飘然落地,衣不沾尘,面不改色,冲许一点头,转身奔跨院去休息了。
真是高人风范十足,b格十足。许盯着王守仁的背影,忍不住想到。
“,这里还有个人,快来看看,不知是死是活?”
“我瞧瞧,啊呀,妈呀!”
只听见“扑通扑通”数声,几个军兵倒地。
一条人影从花园中翻身而起,几个起伏间,朝南边跑去。
“肖清莲!”许大喊一声,双目泛红,身形一动,紧跟着追了过去!
这一路,直追到南城城楼。
许远远瞧着肖清莲的身影,有如一只大雁,在城墙上写意地点了几下,高高跃起,随后拨开零星的箭矢,落往城外。
他可没有这种轻功,全靠着自己腿部的蛮力,所过之处,不是踩塌了墙角,便是踩碎了屋瓦,宛如一个大石块子在地面上不时跳跃翻滚。哪有人家那样,飘逸潇洒。
不过许可顾不上这些,他飞快的跑到城门,亮明身份,要了一匹快马,追出城去。
南门外大营中,尉迟雄脸色黢黑,上面似乎都能滴下水来,看着面前的尸首,冷冷问道:“你确定那人便是先锋大将军崔大安?”
“小的非常确定!就是那副模样!而且我还看到他那些随从举的旗子上面写的就是崔!”
“好好好!那个小姑娘抓回来了吗?”
“抓到了!”
“好,今日我且先拿她血祭我的二弟,日后再将崔大安押到他坟前祭奠!”尉迟雄狠狠说道。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营外有一个黑影跑过,随后又有一匹马紧跟其后。
肖清莲轻功虽然十分了得,刚开始还远远将许甩在后面。但一来人腿顶不过马蹄,二来他又被王守仁打伤,是以慢慢就被许追了上来。
经过此一番暗杀,他可算是知道了,居然有人可以如此厉害,连冯老太也不敢出来助战!倘若不是他见机的早,装死躲过了王守仁,现在九江府衙只怕又多了一具尸体。
但是身后的许紧追不舍,又让他十分恼怒。
前面道路越来越难走,眼看着许又越来越近,肖清莲恼怒不已,索性站住了身。
“好你个西老八,一点都不念着咱俩的情谊,非要置我于死地!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死谁活!”
他盘膝坐到一块大石头上,调理气息,等着许。
果然几个呼吸之间,许便拍马赶到。
他远远瞧着肖清莲坐在石头上,立刻翻身下了马,奔到跟前,站住了身子。
肖清莲看着他,心情很是复杂,有怨恨有激动甚至还有些春心荡漾:“西大哥,你”
他原是想说你别来无恙的,但是猛然间想起对方可是一心奔着杀他而来的。而杀他的目的,正是为了一个区区的崔大安报仇!
瞬间恨意,嫉妒心通通翻了上来。
“你好狠的心!难道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咳咳咳”肖清莲心情激动之下,牵动了伤势,连连咳嗽。
许把脸往下一沉:“我好狠的心?你为了一己之私欲,将大安置于死地!你难道不狠吗?废话不用多说,今日有你无我!动手吧!”
“好好好,进招吧!让我好好看看西大哥你的能耐!”
说罢肖清莲缓缓站起身来,从腰中抽出软剑,用手一抖,哗楞直响,斜指地下。
许也把腰中悬挂的一口百炼钢刀拔了出来,右手握刀,左手虚虚搭在刀背上。
这二人,还有崔大安乃是同时进的庚字旗。
当年在庚字旗中,也时常对练。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再次面对时,已是快两年的时间了。
第七十一章 杀!
许不再言语,擎刀合身一扑,当头一个力劈华山!
肖清莲提剑反撩。
许不避不闪,眼都不眨一下,刀势不变!明显打定了主意要以命换命!
肖清莲脸色一变,当即变招,往旁边一纵。
“轰!”
脚下巨石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有如地狱深渊!
“你疯了!”肖清莲喝道。
许不闻不问,脚尖一点地,又扑了上来,一个连环缠头斜削,直指肖清莲右肩。
肖清莲见他状若疯狂,也不敢留手,连忙举剑上架!
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肖清莲身子被巨力重重撞飞,手中宝剑也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弯曲。
他倒吸一口凉气,强压下心头烦闷的感觉,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为何许竟然变的厉害如斯!这种气力,完全是个人形野兽啊!
二人交手,刹那间七八招便已过去。
许刀势厚重,打法拼命;肖清莲剑光飘逸,身形飘忽。
两个人是打了个难分难舍!
又过了几招,许刀势一变,宛如从一头莽牛,瞬即变成了一只恶虎!不再是猛打猛杀,但是气势更加惊人!
肖清莲又惊又怒:“唐刀!呵呵,想用崔大安的刀法来杀我吗?你想多了!”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可是不知道为何,打着打着他脑海里总会时不时冒出崔大安的影子来!如此一来,精神总是难免恍惚!
就在这时,许大喝一声:“着!”
血光迸现,肖清莲右手连剑,被砍断在当场!
肖清莲翻到在地,左手捂住右手,嘴角溢出鲜血:“咳咳咳,你赢了!我终于能死在你的刀下了!”
“刚刚这一刀,是为了葫芦关上无辜的将士的!”许黑着脸,逼近肖清莲。
刀山血珠,一滴一滴滚落到地面上,激起尘土飞扬。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这时,肖清莲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庞大的元气,紧接着从他耳朵中飞出一道绿光,直奔许面门!
“果然来了!”许面不改色,甚至有点想笑。
早在他追赶肖清莲之时,心中便已暗暗警惕。此刻一感受到这股曾经在肖清莲府上感受过的元气,他才松了一口气。
敌人不可怕,未知的敌人才可怕。
许右手一刀砍在绿光上,然后被重重弹开。接着左手变掌竖起,重重拍在绿光上!
这一次,绿光中发出一声尖叫,有如夜枭号叫!
“好小子,原来你隐藏了实力!好心机!”冯老太面色阴毒的站在肖清莲肩上,恶狠狠地盯着许。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元气似乎被一根针扎了进来,然后一股寒意笼罩了全身。元气的流动缓慢了许多。
其实,许此时修为已经是一只脚踏入守拙境,已经超过肖清莲很多了。他为了以防万一,在和肖清莲打斗的时候,故意只用了七分力,做出一副拼命的样子。
等隐藏在肖清莲耳中的冯老太现身时,右手又故意用一股更弱的力道去劈她,让她心生轻视之意。
最后,全身元气运转,左掌暗藏仙猬针,和冯老太硬刚了一掌!
果然,冯老太上当了,上的死死的。她虽然修炼年长日久,但是芥子洞天中,哪里有这种心思奸猾的小子!这一下,才吃了大亏。
冯老太骂道:“都是你这蠢货!早告诉你这个小子不是什么好饼!当日你要听我的,何来今日之祸!”她故意谩骂着肖清莲,实际上是想拖延时间,好更多恢复体内元气的流转。
许冷笑一声:“老虔婆,像拖延时间,痴心妄想,受死吧!”说罢举起手中腰刀又劈了上来!
冯老太担心他伤到自己的宿主肖清莲,连忙纵身就要越开。
但是许显然发现了这一点,先是一片刀光将老太婆逼了回去,然后更是刀刀往肖清莲身上招呼!
肖清莲心里苦,睁大着眼睛,眼角的泪水顺着脸庞往下一直滑落。他就是想亲眼看着自己死在许刀下。
冯老太尖叫连连,但是又不能不挡!
“好贼子,是你逼我的!”冯老太喝骂一声,身上气息陡然升起,只一掌便拍断了许的百炼钢刀。
“黄泉凝视!”
冯老太取出一张昏黄古老的符,磕破中指,将鲜血涂抹上去,然后飞速的往自己胸口一拍。接着双手五指张开,伸向许,似乎像抓着什么一样,五指在空中轮转不休。
许正对面凭空出现一道竖立的眼眸,漆黑深邃!
他立刻全身僵硬,难以动弹分毫!不仅如此,他还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元气,甚至生命力都在飞速的消逝!
眼睛慢慢张开,越来越大!
许的生命和元气,也在飞速的消失!
“怎么办?我还是太大意了!怎么办?”许心中飞速的旋转。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中忽然看见肖清莲身子一谈,左臂抄起宝剑。
“完了!”许心中一凉,苦笑一声。
但是随即发生的情况令他惊讶不已,肖清莲并没有扑过来格杀他,反而是横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要自杀。
冯老太尖叫一声,一只手射出一道绿光,打断肖清莲的左臂!
“你疯了!老婆子在救你,你tm的还要害我!好好好,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她左手离开的这一瞬间,许感觉对面那只眼睛,似乎眨了一下,体内元气的束缚一松。
乘着这个机会,死马当做活马医,许立刻将体内一股元气释放出来。
冯老太解决了肖清莲,左手飞速的又移了回来。
黄泉之眼,重又打开!
许感觉自己体内刚刚释放出来的那股元气,瞬息之内沿着无形的通道,射入冯老太的指间,飞速的游入她的丹田气海!
冯老太心中又痛又喜,痛的是耗费了一张消耗性的上古符,喜的是许这小子的元气自己竟然也能吸收一些。这样一来,只要这小子一死,自己也能回到守拙境界以上,也就可以脱离肖清莲了。
就在她得意之时,忽然感觉到有一股乌黑的元气钻入丹田,然后自己就不能动了。
这股乌黑的元气正是许尚未炼化的老太监的元气,被他暂时用自己的元气包裹了起来。方才他灵机一动,将计就计,将这股元气释放出来让冯老太吸过去。
立建奇功!
黄泉之眼立刻消失不见!
许动了,身形一跃,右手伸到左臂,握住一个冰冷坚硬的间柄。
无影无形。
冯老太被当场格杀!
许坐到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肖清莲看着他,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了!来吧,让我死在你的刀下吧!唉,怪只怪,我今生为什么是个男儿身!”
许呸了一声:“呸,想死,想去投个女儿胎!门儿都没有!”然后站起身,一跃上马,头也不回的去了。
肖清莲坐在地上,以头杵地,哇哇痛哭!他将自己的脸,疯狂地摩擦着粗糙的地面,鲜血淋漓!
不久之后,吴江著名的大财主谭老爷突然暴疾而亡,慈云寺来了位出家的和尚,单人独臂,俩颊满是伤痕。
却说许心中感慨万千,情绪复杂,于是信马由缰,慢悠悠的溜达回城。在路过尉迟雄的大营,突然觉着路旁有个喽喽兵很眼熟。
他停下马一打量,发现正是自己的一个亲卫,被他派去照料城中偶遇的小姑娘。
许心中不由地产生了疑惑,他打马来到跟前,问道:“嘿,你在这里干嘛呢!老吴呢?我不是让你们去照看那个小孩儿吗?”
这个军卒一抬头,发现是自己的将军,顿时跟见着亲人似的,忍不住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大将军,您可来了!那小孩儿,叫,叫尉迟雄给捉走了!他的兵还揍了我们一顿,这不,老吴去给您报信儿去了!”
许一听,顿时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这才引发了一场血战!
第七十二章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
山寺日高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
却说许听罢了护卫亲兵的一席话,难以抑制心头的怒气,突突地直往上撞!
“好一个尉迟雄!好一个都指挥使大将军!好好好!你且在这里,我去去便回!”许止不住的冷笑。
亲兵连忙拦住:“将军,这会不会太危险了?要不,要不咱回营点齐了兵马再来?”
“不必!区区一个尉迟雄而已。”
许脚点马腹,催马前行,来在了东南大营。
把守营门的两个小兵,看见许,连忙喝问道:“马上是什么人?你来找谁?”
“我来找尉迟雄,你等速去通报,就说他爷爷来了!”许面带煞气。
小兵一见这架势,明显是来寻大将军晦气的,按理来说不该通报。但是转念又一想,既然这人敢直呼大将军姓名,恐怕也不是凡人。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惹不起惹不起。
“还请稍后,我这就去通报!”小兵一溜烟跑进营中。
不多时,就见中营旗子闪动,一群人影直奔营门口。
人群分开,从中闪出尉迟雄。
尉迟雄见到许,真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呵呵,原来是崔大将军!不知来我东南大营有何指教?”尉迟雄极力抑制自己的恨意。
许下了马,信步走进大营:“听闻尉迟将军抓了一个小姑娘,不知可有此事?”
尉迟雄略一迟疑,坦然点点头:“不错!”他心中怡然不惧。
倘若不是因为许是朝廷在册的正印将军,他甚至恨不得当场将许碎尸万段。
“她在何处?”
“呵呵,你就是为此而来?”
“她在何处?”
“噢,这么想见她?来来来,你到我弟弟的灵堂前磕三个响头,我便告诉你!如何?”
许虎目一瞪。他现在可不是当年的柔弱书生,而是百战的将军。身上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居移气,养移气,一怒之威,伏尸百万!
尉迟雄心中咯噔一声,暗道眼前这小子气势已成,必须得想个法子除掉!
就在这时,陡然间,许脚下一发力,一个跳跃,纵到尉迟雄跟前,一把从尉迟雄腰中抽出军刀,架在他脖子上!
周围军士见状,哗的一下就乱了套,纷纷居起刀枪,直指许。
“她在哪里?”许冷冷说道。
尉迟雄兀自嘴硬,连连呵斥:“干什么!我乃是皇上亲赐的都指挥使,你还不把刀放下!”
“哼!什么狗屁指挥使,不过是个害民的大毒瘤罢了!我再问一遍,她在哪里?”许手下一用力,刀锋勒入皮肉中,鲜血顿时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尉迟雄这下知道了对方可不是再开玩笑,立刻腿脚有点发软,说话的声音也惊慌起来:“崔大将军,大家同朝为官,手下留情!我这就带你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带路!”
许刀依然架在尉迟雄脖子上,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自己则是淡然跟随在身后。
距离不远,不到百步就到了地方。
尉迟雄单独用一个营帐盛放了自己兄弟的棺椁,高搭灵棚。
走进营帐中,许不由地愣在当场。
尉迟雄见状身子连忙在地上一滚,翻到前面,被众人团团保卫起来。
灵堂前,一个小姑娘,赤果着身体,栽倒在血泊中,没有头。她的头被摆放在供桌上。
这一刻,许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是觉得异常的悲凉。弱者的生命有如牛羊,谁想取就取了走。
可是,真的应该是这样的吗?
凭什么!
就凭你的势力大吗?我不服!
许手指紧紧捏住了刀柄,似乎要深深地嵌进去!他猛一抬头,眼神有如一道寒光,直射进尉迟雄的心中!
他拖着刀,往前走。
尉迟雄和身旁的军士纷纷被他的气势震慑,忍不住跟着往后退。
许来到尉迟范灵前,重重将刀插在地上。
一把撕下尉迟范的大幡,然后郑重的将小姑娘放进去裹起来。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似乎在担心惊醒了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儿的梦。
最后,他将小女孩系在背后,拔出军刀,陡然仰天大叫,声音直似猛兽狂吼。
“无关者闪开,我不想滥杀无辜!”
说罢拖刀前行,一步一步朝着尉迟雄走过去。
每走一步,气势便更重一分。走了十步不到,帐中已经有如海潮来临,暴雨将至,压抑的众人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
尉迟雄众人一退再退,一直到了帐角。急切之下,他们竟也似忘了拔刀割破营帐。
或者,是众人隐隐感觉,就算割破了营帐又还能往哪里退呢?
绝境给了尉迟雄莫大的勇气,他一推身旁的亲兵护卫:“上!”
众护卫发了一声喊:“啊!”然后挥刀直扑许。
许刀锋一转,空气激的众人脸颊变形。他一刀拦腰横扫,巨力汹涌而出,一往无前!
五个亲兵首当其冲,只听得咔咔咔的几声响,五人连人带刀被劈成两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的尸体都带飞了起来,重重撞在营帐上,只震得营帐也撕裂开来。
尉迟雄不停地推着身边的亲兵,自己疯了般从撕裂的营帐中钻将出去。
许紧追不舍,所过之处,刀影翻飞,将一众亲兵逼得无法近身。
尉迟雄一出营帐,正撞见一人,有如瞧见了救星。他一把拉住这个红衣女子,说道:“还请赤炼尊者救命!”
赤炼仙子自幼在山中修炼,师父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修道者。但是某一年上,师父却突然将她开革出门。之后她便在江湖上游历,直到遇见了一位高人,组成了现在的十二生肖,更是传授她赤蛇变术法。
此刻赤炼仙子瞧见许出手之快,招式简洁明了,无一不是百战的精髓,顿时心中起了较量之意。
赤炼仙子缓步而前,红色水袖无风飘动,袖底双手弯曲成爪,抓向许的军刀。
许见这个女子的形态,正似毒龙尊者提起过的赤炼仙子。他瞧见赤炼仙子两袖有如鼓风,心知非同小可,当即直刀分心便刺!
只听见咔嚓声响,百炼军刀当即断成三节。
许大喝一声:“来的好!”手中刀柄一抛,变掌为拳,去势不变,重重击到赤炼仙子的爪上。
“呲呲”两声,两股力相撞,赤炼仙子的衣袖碎成了无数的血红的蝴蝶迎风翻飞。
赤炼仙子身形疾退,消去了这股怪力。然后俏生生站立当场,失了衣袖的两条粉藕,不停的抖动着。
尉迟雄本来是仓皇逃命,此时见赤炼仙子挡住了许,反而不再逃窜,站在一旁观瞧。
赤炼仙子俏脸泛红,双手合在一起,运动元气,喝道:“赤蛇变!万蛇噬体!”
只见她的下身遽然变为缸口粗的蛇身,巨大的蛇尾乱摆,不停地射出无数红光。
许红着眼睛紧紧盯住她,见此心情,蓦地心念一动,不由地想起王守仁来。他一抽左臂半截无影剑。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剑锋所过,红光倒转。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身形一转,疾射入人群中,直冲尉迟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所过之处,鲜血横流,横尸遍野。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赤炼仙子一摆自己本体的蛇尾,拦住许。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许觑的机会,单臂一搂,抱住赤炼仙子的蛇尾,用力一拉。赤炼仙子立身不稳,身形栽倒在地。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赤炼仙子腰中一折,上身有如利箭,直击许。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许浑身九星宛如炽热的太阳,散发出巨大的光芒,在体内不停地运转。他右手一举断剑,当头劈下!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赤炼仙子宛如被万斤巨力击中,脑海一嗡,顿时昏死过去。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许哈哈大笑一声,也不去杀赤炼仙子。单臂一较力,将赤炼仙子远远扔了出去。
“千秋二壮士,赫大梁城。”
他仰天狂啸,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闪开一条道路。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尉迟雄授首。
第一章 千古奇案
“听说了吗?”
“什么?”
“可了不得啦!赵妈我跟你说,你知道咱东城李老财主他们家吗?那个李老财主,就是李百城他爹!李老头把他们全家啊,都给杀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不是瞎传呢吧?”
“那还假的了!我幺妹儿家的老四就在他们家当丫鬟。听说可吓人了呢!”
“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好吓人?”
“老阚家的,你快来,快来。刚刚何妈正在说李老财主家的事情呢!”
“东城的李老财主吗?哎呦,我跟他们家还沾点亲呢!怎么回事,快说说!快说说!”
“你们可站稳了啊!我跟你们说,昨个儿早上啊,李大财主家的丫鬟起床,去叫老爷太太们起床,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说出来吓死你们!李百城他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手中拿着一把菜刀,坐在李百城两口子床前。那李百城两口子啊,被切成了十几块!听说房间里的血,都积了半尺厚呢!房间里全都给染红了!”
“啊呀妈呀,怎么这么人啊!我看那李老头平日里可是文气得很,待人彬彬有礼的,怎么会这么吓人呢!”
“那谁知道去!还有啊,你知道李老头他老婆子怎么了吗?”
“怎么了怎么了?”
“听说啊被他家老婆子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头顶上有个手指粗的洞,还被人把脖子上套了一个大秤砣,跪在地上,脖子勾在门闩上吊死啦!那舌头吐的老长,可吓人了呢!”
“我滴妈呀!怎么这么吓人啊!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着啥子急啊!”
“你不是不知道,我家那老公爹可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万一他要是发疯了,可怎么办!妈呀,怎么办?要不我去你们家躲躲吧!天地良心,我平时待他可像亲爹一样啊!”
“你呀,别净瞎想!何妈你别理她!你接着说,后来呢?”
“后来官府把李老头儿抓走了呗!听说他穿的那身衣服原先可是白色呢,硬生生叫鲜血给染红了!”
“我滴妈呀,吓死人了!完了,今儿个晚上别想睡觉了!”
几个中年大妈,围在太阳窠里小声嘀咕着。
这时,打街对角过来一个年轻人,状似不经意间,闲悠悠的踱着方步,慢慢从众人身旁经过。
听到这些大妈的议论,他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
“看来今晚是要进一趟李宅,一探究竟了!”许暗自思忖道。
此时已是正德十六年六月,距离王守仁平叛大军之东南大营的“尉迟雄血案”,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
而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中,真可谓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王守仁在攻下九江之后,立即挥师南昌。顺德帝朱宸濠久攻金陵不下,唯恐腹背受敌,立刻回师救援南昌,并且派遣使者,往黔王处求援。
谁知黔王为金万钱言语所惑,斩来使奉于王守仁。
朱宸濠外无援军,内守孤城,终为王守仁所获。
明武宗正德皇帝自称“奉天征讨威武大将军镇国公”,率军南下亲征,到达涿州时,王守仁捷报已至。
但正德皇帝仍然一意南征。他身边的这些个佞臣更是建议将朱宸濠放回鄱阳湖,好让正德皇帝重新亲手平叛。
王守仁无奈之下,只好将朱宸濠押至南京,献给正德,名曰“献俘”。
正德遂将朱宸濠除去刑枷,放归军队之中,然后与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们纷纷穿着戎服,伐鼓鸣金而擒之,当作是自己的功劳,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当真是荒唐至极!
后,正德皇帝在通州处死朱宸濠,削了宁王之藩。随后又命王守仁平往广西平定黔王。
王守仁以王玄微为前部先锋大将军,杨勇为副手,更得金万钱为内应,大破黔王于桂林府,生擒黔王。
王守仁因功加封南京兵部尚书,左都御史,新建侯;王玄微忍江西承宣布政史;杨勇封江西都指挥使同知,假都指挥使事。
却说许一怒之下,斩杀了尉迟雄,只身逃出了军营。
百无目的之下,他先是到了湖北武当山一趟。细访一番之后方才发现,整个武当山附近众人,竟无一人知晓张老道是何人,更不必说是在探访他在何处学道了。
许一番心灰意冷之下,打道回到了北平府,打算北上一趟,将崔大安的妹妹崔少安接到身边来照顾。
回家之后,老赵自然是喜不自胜,把自家公子迎进家门。
表妹唐思雨也是娇羞带雨,忍不住女儿家的羞怯,跑出了后院,一头扑进许的怀里。
“表哥,你,你可回来了!我,我好想你!”
许有些尴尬,欲要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可是抬到半空,又静静地悬在那里。半晌之后,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轻轻地放了回去。
三个人吃罢晚饭,随口聊了一些过往的事情。
许推说自己这两年出外游历,然后编了些话儿,把唐思雨哄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静静发呆。
“怎么办呢?我是不是应该告诉思雨,可是我要怎么说出口?”许忍不住从棋盒里拿出一颗棋子,在手上反复拈着。
“难道,难道我告诉她,之所以要和她解除婚约,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了吗?而且这个男人还死了?这,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唉”
烛火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声音,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深夜,总是过分的安静。安静到可以让人心底的往事难以抑制的翻涌出来。
许眼前不知不觉又出现了崔大安的憨憨的样子。他脸上不由地露出笑容,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滴下来了。
他忍不住展开了斗大的宣纸,提起笔,挥洒泼墨。
不多时,一个骑着骏马飞驰的俊俏的将军便跃然纸上。
线条遒劲飞舞,虚实浓淡相宜。但看这个将军体态丰盈,举止安详,顾盼之间,难免流露出勃勃的英气和女子的柔美。
虽是水墨画就,却让人不觉的感受到画中人的丰富的色彩,还有绘画者满腔的情感。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许轻轻吟道,在画面上写下了这首词,然后一丢笔,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许从睡梦中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
起床看看桌子上,却是空空如也。连张片纸也没有,更别说是副画了!
“难道是我昨晚做的梦?算了算了,我还是想想如何跟表妹做个交代吧。”许以手扶额,头疼不已。
但是随后两三天里,他都没有什么机会,或者说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一日,他路过老赵的房间,不经意间透过窗户,瞧见老赵坐在床上,偷偷地抹眼泪,一副十分伤心的模样。
许心里就是“咯噔”一声。老赵虽说只是他们家的一个管家,但实质上,对于许来说,感情不亚于父子之情。毕竟他打小就是老赵带大的。
许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老赵见状,连忙擦了一下,眼眶红红的。
“少爷,您,您怎么来了?”
“赵叔,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许眉头一皱,一股煞气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
老赵似乎感受到了,忍不住后退两步,心中满怀诧异,不知道自己的小主人何以如此骇人。
许见状,气息一收,柔声问道:“赵叔,如果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没,没人欺负我!真的!”老赵连连解释道。
“那我怎么瞧你,躲在房里抹眼泪呢?”许微微蹙眉,不解地问道。
“唉!”老赵长叹一口气,把事情说了出来。
第二章 悬影重重
老赵有个经年厮混的棋友,叫李千府,也就是前文提到的李百城他爹。
许在学棋的时候,没事喜欢拉着老赵下两盘,搞得老赵也有着很大的棋瘾。但后来自己棋艺精深,老赵就不再是对手了。好在到了京城之后,认识了李千府,于是经常厮混在一起下棋消遣。
两个人关系很好,恨不得要结为兄弟那种,但是因为都想要当大哥,所以这件事才一拖再拖。前几日两人就约好了,今天要下满七盘棋,分出个大哥二哥来。
哪知道,老赵一直等到晌午,都没见到老李头。
老赵觉着不对劲儿,去到李家一打听,这才吓了一大跳。
听说因为老李头杀了全家,所以现在被下在了顺天府死牢之中。
“唉!”老赵叹气连连,“少爷你不知道,老李头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你也见过他的,那把年纪,怎么能杀人呢!再说了,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家人下手呢!唉”
许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却是见过那个老头。
那个老头五短身材,满脸的小麻子,面目愁苦,胡须几乎全都白了。走到哪儿都喜欢拄着拐棍,总说自己不拄棍就走不动道。
“确实不像。”
老赵仿佛找到了知音:“是吧少爷!你也这样觉得。我跟你说,出事前不久,老李头总跟我说,他老是连着做梦,梦见一个比他高了一头的黑衣道士,斜背着个搭包,总在他家门口来回晃悠。你说邪不邪乎?”
许心道:“果然是有些不对劲!莫非是什么邪修,在打老李头的主意?”
他点点头道:“有点邪乎!”
“对吧!我就说嘛,肯定跟那个道士有关!我把这事跟顺天府说了一下,结果他们说我胡言乱语,怪力乱神,给我轰出来了!唉!可怜了老李头了,唉”
许见老赵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说道:“我跟顺天府柳府台有些交情,我抽空去说说情,看能不能再调查调查。”
老赵闻言大喜,不住的搓着自己的双手:“呀!少爷能出面,那就太好了!柳府台肯定能听你的!等老李头出来,我叫他来给你立长生牌位!”
许想着自己还是应该先搞清楚情况,然后再决定跟柳府台怎么说。
是以今日这才走出了自己的府邸,准备一探究竟!
许先是在李宅周围转悠了几圈,发现李府大门被查封,门口还站着两个顺天府的差官。然后又听了些邻居们流传的风言风语,最后才决定要夜探李府,去现场察看一番。
时间很快就到了黑夜。
是夜无月,连带着连一点儿星光也瞧不见,当真是漆黑如墨,阴气逼人!
把门的两个差官瑟瑟缩缩,围拢在台阶上冲盹儿。
许寻到一个僻静所在,抬头望了望高高的院墙,微微一笑。他一撩袍子,脚下稍一用力,身子便已越墙而过。
此时间,整个李府的家丁奴仆暂时都被遣散了。阖府之中,四下无人,寂静无声。
摸来摸去,就到了出事的房间。
“嘎吱吱吱吱”房门钮转动的声音干涩刺耳。
推门而入,迎面扑鼻的一股血腥气,浓的都不能呼吸。
许吹亮火折子,四下一打量,顿时心中也是惊骇不已。
只见房子里的鲜血已然凝固,早变成了黑乎乎的颜色。想来当时流的鲜血,即使没有传说中的半尺高,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床上的被褥还在,也已经被官差们打开了。许轻轻拉开被褥,入手的感觉沉甸甸的。雪白的棉花上面印了十几处黑乎乎的印记,有胳膊形状的,也有方块状的。
再往下一翻,一股浓郁的尸臭直灌入鼻腔!
许好悬没把隔夜的饭都吐了出来。他强忍着恶心,把被子翻看了一遍,然后又把房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这才退了出来,转身直奔第二个出事地点而去。
也就是李老头老两口的房间。
房门一边是敞开的,一眼瞧上去黑洞洞的,似乎深不见底!另一侧的门虚掩着,甚至连门闩也是拉开的,想来应该是保持着出事的样子。
许迈步,走进了黑洞中。
火光驱散了黑暗,屋里的样子映入眼帘。
这个房间很干净,非常干净。并没有血迹,连一滴都没有。
许走到房门前,蹲下身子,细细打量一番,然后又伸出手在门闩上摸了摸。
忽然,他手一顿,连忙钻到门闩下面,举起火折子,抬头观看。
谁料想,他这一抬头不打紧,没想到竟然是为自己引来了一场塌天大祸!
只见门闩的上面,不知用什么东西,刻出了五个非常小的字。如果不是他用手触摸,可能就忽略过去了。
上面刻着“敕令摄引堕”。
许眼中精光闪烁,暗道果然是有问题。
就在这时,他忽然瞧见门闩上方的屋梁上,一对眼眸,精光闪闪,正在不住地瞧着他!
许吓的浑身白毛汗都出来了,连忙手腕一翻。
一枚棋子激发而出,直奔房梁而去!
那对眼眸尖叫一声,连忙一翻个儿,顺着房梁像箭一般爬开。
“喵呜!喵呜!”边爬还边叫唤着。
原来是只野猫。
许长出了一口气。他并没有专门练过暗器,刚刚打棋子完全是应激而生的反应。所幸的是准头不是太妙,不然这只小野猫可就完蛋大吉了。
棋子没有掉下来,大概是打进了房梁中。
他飞身跃上房梁,准备把棋子捡回来,免得以后被官差发现,误把矛头指向老赵。
许借着火光,在房梁上一找,没想到一找之下,竟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看起来是一个柱形的金属物,深深地扎进了房梁中,只露出半截在外面。
他伸手将它拔了出来。
原来是一只纯铜打制的毛笔,约莫小指粗细,花纹缭绕,十分的精致。笔头上面像是一个还未开花的荷花苞,中间有个小孔,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许顿时喜上眉梢,心道这下可算是有了线索了!只要自己将手上这个东西,呈递给柳府台,那么就至少可以证明,并不是老李头杀了他媳妇!也算是给老赵一个交代了。至于到底是谁杀的,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许将铜笔收入怀中,就在这时,猛然间耳朵里传来一个声音。
屋顶上似有人飞速的行走,踩在瓦片上发出簌簌的声音!他连忙一吹火折子,伏在房梁上。
果然,声音到了近前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有人翻身下了房。
许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
这人身材不高,进到屋内,并不打开火折火扇之类的照明工具,而是摸着黑伸手在门闩上摸索了两下,然后发出了“桀桀”的笑声,宛如是一个破锣敲响一般。
忽然间,这人身形一翻,竟然扑上了房梁!
许一惊,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连忙脚尖一点,身子顺着房梁溜到了另一边。
没想到,一下子竟然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嘶!”许倒吸了一口凉气,好悬当场没掉下去!
却说这个人在翻身上房梁的当口,显然也是听见了房梁上的动静。他一上来,立刻伏身在房梁上一动也不动,侧着耳朵细听着。
许屏住了呼吸。
这时,许撞到了那个黑影开口了。
第三章 狐假虎威
“喵呜,喵呜。”黑影开口说道,接着身形一纵,轻轻跃下房梁,飞快的跑出房去。
梁上之人和许同时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当他摸到空无一物的房梁时,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喉咙里立刻发出“嗬嗬”的声音,比破锣碎了还难听三分。
许静静的缩在角落。
这人翻身落下。
“难道是被官差搜寻到了?看来顺天府长能耐了!”他自言自语道,声音如金戈相击。
紧接着,他纵身到院子中,一个跟头翻上了屋顶。
许刚要下去,猛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他立刻又缩回角落里。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屋顶方才传出脚步声。
许长出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道此人智计不弱,自己可要小心行事了。
他翻身下了房梁,来到院中。
就瞧见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个黑影快速闪过,朝着顺天府衙的方向奔去。
许连忙远远坠在后面,不敢过分靠近。
不多时,黑影便进了顺天府。
许没敢下去,就趴在屋顶上。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就听见顺天府衙中像开了锅似的,叫喊声,厮杀声,哭爹喊娘声,不绝于耳。
黑影闪身上了房,换了个方向,直奔城西。
借着顺天府的灯火,他看清楚了,那分明是个身穿玄衣的出家道士。
黑影转来转去,来在了城西的一处房子前,闪身进去,再没有出来。
许这才下了房,来到门前,抬眼打量一下。
“噢,原来是在这里!”他心中恍然,原来这屋子上写着“会仙庙”。
佛教弟子称寺,道门弟子称庙。会仙庙是京城一座很有名的道观,相传乃是南宋飞羽真人罗通的道场。
相传,此地原先不过是个很小的土地庙,罕有人光顾。
有一日,来了一个云游的道士,叫做罗通。罗通夜至土地庙外,忽然瞧见庙中有一道紫气冲天而起。趴在门缝中一瞧,才发现竟然是吕祖吕洞宾。
再后来,不但八仙中人,连太上道德天尊都亲至庙中,因此叫做会仙庙。
后来罗通就将此地做了道场,在此羽化登仙,白日飞升。
许点点头,看来,这个道士应当是住在此处。只要有了跟脚,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随后,他便回到家中。
翌日,许亲至顺天府衙,求见知府柳见男。
衙门口当值的官差一听是以前的棋翰林,知府大老爷的好友,连忙将昂着的头低了下来,点头哈腰,将他迎进门房中。然后一溜烟跑去送信了。
不多时,这个官差黑着脸走了出来,来到许跟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劈头给许骂了一顿!
“去去去,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居然骗到了知府大老爷的头上!滚滚滚,大老爷说了,不认识你!赶紧滚!”
官差这一通骂,听得许忍不住只摸鼻子。他自然不能跟个小卒子一般计较。
许心中暗想:“看来我辞去了棋翰林,这个柳见男就故意装作不认识我了。他这明摆着是告诉我,我不配再和他做朋友了!罢了罢了,老赵啊老赵,不是公子我不帮忙,我是真的帮不上忙了!”
心中这般想着,他也不打算自讨没趣,正准备离开顺天府回家。
却说此时,忽然间,就瞧见顺天府中门大开。
知府柳见男迈着轻巧的小碎步跟在一个青年公子身后,头上的帽翅一抖一抖的,活像只蹦蹦跳跳的蛤蟆。
这个年轻公子迈步出了中门,回身跟柳见男说道:“柳知府,不必再送了!王某今日实在是有约,您的盛情,只好等到来日了!”
柳见男见状连忙问道:“那不知,小王大人,来日是哪一日?我好提前做好准备!”
王玄微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心中暗骂了柳见男一通,但是嘴上却是连连打着哈哈,赶紧抬脚就要离开顺天府。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正好和许碰了个脸对脸。
王玄微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他指着许,手指哆里多索,嘴里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你,你”
许见状,怕他抖出自己的实底,连忙上前一把揽住王玄微的肩膀。
“啊呀,这不是小王公子吗?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许故意大声说道,随后手上用力捏了一把王玄微的肩膀,低声说道:“老子姓许,别bb。待会儿我跟你解释,别穿帮了!不然老子恁死你!”
王玄微望着许龇牙咧嘴的威胁自己,哭笑不得,只好顺坡下驴,拱拱手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知府柳见男见状,脸上先是愕然,随后又满是后悔,最终又换成了决然。他这般翻来覆去的换了好几个颜色,最终还是决定恬着脸上前打了个招呼。
脸什么的,有什么好要的。
柳大知府道:“啊呀,想不到许兄也在此处!好巧好巧,这几日我正想你呢!”
许一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知府,装作惊讶道:“你是哪位?我认识你吗?”
柳知府见状,立刻就知道了自己这是惹了许不痛快了。他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人,连忙伸出手,轻轻的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边扇边笑道:“瞧我这臭嘴!许兄,您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小男啊!那个,您看上面这个。”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头顶上的匾额,“顺天府的知府小男!”
许见他这么不要脸,心中也忍不住暗暗赞叹,难怪人家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就这脸皮就比自己厉害得多!他也不为己甚,毕竟自己还有事要求他。
许点点头,装作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柳大人!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久不见!等我招待完王兄,稍后再来找你!”
柳见男喜道:“不妨事不妨事!许兄只管去,我在府中随时恭候!”
许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一把摁住王玄微,拖着就往外走。
王玄微被他的胳膊夹的喉咙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心中那个恨啊,真是想给他几个大耳贴子!
柳见男望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抹了抹额头的汗,心中暗自得意:“幸亏我见机的快!没想到这个过气的棋翰林,居然跟小王大人关系如此密切!看来,我得好好打算一番了!嘿嘿,其他人应该还不知道此事,这我可就占着先机了!妙哉妙哉,看来是老天爷疼着咱!”
心里想着,柳大知府抬脚进了中门。
忽然他眼角瞥见刚刚去送信的衙役,不知为何,心头一股无名火腾的就烧了起来。
只见柳大知府高抬贵脚,扭动贵腰,一下子踹在衙役腿上!
“你个蠢货!差点害了老爷!真是笨死了!看个门都看不好!罚你去看大牢!现在就去!”
柳大知府大大抖了一番威风,志得意满的回了府衙。留下委屈的衙役,含着泪收拾收拾,滚去看守顺天府大狱了。
许拉着王玄微走出好远,这才猛一下把他松开,转身就要跑。
王玄微反手一把叼住许的手腕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许嘿嘿一笑,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子。
“怎么样?威风耍够了?不要给我解释解释?崔大将军!”王玄微声音高了八度。
许连连摆手,说道:“别啊!王兄,小点声小点声。你先跟我来!”
“去哪儿?你不是准备要杀人灭口?”
许正气凛然道:“瞎说什么!我是这样的人吗?去我家!”
第四章 冤魂不散
许偶遇王玄微,又借着他的名头耍了一下威风,不想被王玄微抓住不放。无奈之下,他只好领着王玄微到了家中。
王玄微进了许府,见里面布置的清幽雅静,不由地啧啧称赞。
“崔,噢不,是许兄,看不出你如此粗鄙的一个人,生活还蛮雅致的吗?”王玄微瞧见院角的一丛竹子,煞是可爱,忍不住说道。
许道:“你这话里有两个问题,第一,我哪里粗鄙了?第二,这院子却不是我布置的,乃是家妹思雨的手笔。”
“噢,想不到令妹居然有如此才华,不知道有无缘分一见?”
许笑着说道:“待会儿吃饭时,你自然能见到。”
王玄微“且”了一声,以示不屑,说道:“本布政史此次回京述职,请我吃饭的人海了去。哪有时间在你这粗茶淡饭的。老子听完你的解释,还要去赴吏部天官的宴!”
“好好好,等你听完了,麻溜地给我滚!”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公子领了一个男人回家来了!”大丫鬟春香慌慌张张的跑进唐思雨的屋中。
唐大小姐一听,脸刷的就白了!
“长什么样?”
“什么样不好形容,反正就是很很很英俊!”
唐思雨顿时心中有如翻江倒海,坐卧不宁。终于一咬牙,她也顾不上礼数问题了,盛装打扮了一番,像只骄傲的白天鹅,昂首挺胸,直奔客厅而去。
却说许将王玄微迎到府中客厅待茶,将自己的经历大略说了一说。
王玄微点点头道:“武当山确实有一个修仙大派,名为真武宫,隐藏在云雾深处,凡人难得一见,你找他们问,自然是问道于盲。”
许一听就激了,腾的站起身,冲到王玄微跟前,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双目炯炯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就在这时,门外环佩叮当,一阵淡雅的香气传入客厅中。
“啊!表哥,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唐思雨五指玉葱般雪白,掩着檀口,手里端着的桃酥盘,也失手摔在地上。
从她这个角度,确实很尴尬。自己的表哥及未婚夫,此时正骑坐在另一个瞠目结舌的年轻公子身上。
这个公子,怎么说呢,俊俏之中透着一股子儒雅,英俊之中散发着一股潇洒。
“还好,不是他!”唐思雨拍拍酥胸,暗暗松了一口气。忽然她转念一想,另一个荒唐的念头,按捺不住的钻进她的脑海里:“难道,难道,表哥,他,他又找了一个?天哪!”
唐思雨的眼神就忍不住在王玄微身上来回扫荡,像是要用眼神杀死面前的这个“情敌”一般。
许见表妹到了,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松开王玄微,正经危坐。
“咳咳,嗯,表妹你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仇家,叫做王玄微。以后但凡看到此人来了,一定要防火防盗,千万小心。”许一本正经的介绍道。
一番话,把正在整理衣襟,准备一展风采的王玄微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当场。他苦笑一声:“表妹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
唐思雨福了一福,算是还礼了。
现在有女眷在场,两个人有些话也就不方便说了。
王玄微挑了些曾经读书游历中的趣事讲了出来,逗的唐思雨不住的掩口微笑。
许瞧瞧王玄微,又瞧瞧唐思雨,突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倘如如此,不是正好解了我的困难吗?”
王玄微瞧着面前的丽人,心中也是窃喜不已。他自幼攻读修行,虽是家中美婢不少,但都难入法眼。
今日里先是因着院中的清雅幽静,心中先对唐思雨有了一分期待。此时一见,顿生此人只当天上有的感觉。
“好个清丽脱俗的女子!许,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大舅哥了!”他暗暗下定决心。
唐思雨借着捂口微笑的掩护,眼里的飞刀早已发射了无数支。
她暗自心道:“怪不得表哥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居然不顾羞耻,大庭广众之下果然是能说会道,我该想个什么法子,把表哥拉回来呢!”
众人心中各自肚肠。
只因这一番误打误撞的会面,才引出一段可悲可叹的爱恨纠缠!
许见快到掌灯时分了,心里惦记着自己今天还有事情要做,连忙对王玄微说道:“王兄,天色不早了!你今天既然还有宴请,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王玄微张口结舌,一副悲愤,失望的表情:“许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何曾有约会来的?你我故人见面,难道你连一顿饭都舍不得吗?”
“你”许手指颤抖的指着王玄微,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好!吃饭,吃饭!”
“许兄,我出来京城,无处安歇,可否今日暂且借宿一宿?”
“赵叔,关门,放狗!”
好不容易把王玄微这个瘟神送走,许这才松下一口气。他连夜带着老赵,直奔顺天府大狱。
“我说,老袁,你不是在衙门口发财吗?怎么沦落到来看大牢了!这种苦哈哈的地方,能有多少油水?又不体面!”
老袁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斜着眼睛瞪着面前这个狱卒,没好气的说道:“呸,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今天碰见一个瘟神,惹了大老爷不高兴,给我罚到这里来了!”
忽然间,门外有狱卒进来报信:“袁头,袁头,外面有人要见三号牢房的那个老头!”
老袁呲溜喝了一口酒,比划了个银子的手势,问道:“有这个吗?”
“有有,这个给您!”狱卒递给老袁一小块银子。
老袁一瞧:“嗬!这么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那个老头,可是个死囚!告诉他,不给见!”然后将银子揣进怀中。
狱卒跑出去,又快速的跑进来。
“袁头,来的这个人,说是知府大老爷的朋友!我看,您还是去看看吧!毕竟京城里,哪哪说不定都是皇亲国戚。”
“ma了个ba子!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大老爷哪这么多的朋友!”袁头嘟囔着,心里也觉得这个狱卒说的有理,这才勉强来到门口。
来到门口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穿着朴素,站着夜风之中。
“你就是知府大老爷的朋友?”老袁皱着眉头。
老赵见状连忙回答道:“我不是,不过”
老袁一听就激了,张口骂道:“不是你瞎咧咧什么!”然后朝着府衙方向拱拱手,以示敬意,借着说道:“也撒泡尿自己照照,柳大老爷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浪费老子的感情!滚滚滚,哪来的,滚回哪去!”
就在这时,转角走出来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一边走过来一边对老赵说道:“赵叔,我买了些烧鸡小菜,还有烧酒,你看还要买点什么吗?”
老赵说道:“少爷,这些就够了。不过,这位差官,不许咱去瞧老李头啊,这可咋办呢!”老李头急的直搓手。
老袁一瞧这人,正是白天在府衙门口碰见的许,顿时腿肚子就开始钻筋,哆哆嗦嗦,有些站立不住。
老袁心道:“我滴个妈呀!这个大爷真是冤魂不散啊!这下要是再得罪了这位爷,知府大人岂不是要罚我去看街了嘛!”
许一瞧这位,居然是个老熟人。这下也省了事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老袁:“这位差官,我能进去看个人吗?”
老袁一哈腰,连忙上前扶住老赵,一边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能,太能了!您随便看!来,叔,您慢着点走,这里有台阶啊!对,抬脚抬脚!”
老袁刚刚骂了一通老赵,这会儿听许叫他叔,也不知道两人什么关系,连忙马匹拍起来,害怕老赵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估计他的老爹老娘,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老赵愕然的瞧着方才还是凶神恶煞的官差老爷,手足僵硬的被他扶进大狱之中。
第五章 各执一词
该如何形如这双眼珠子呢?黑白不再分明,浑浊不堪,似乎已经忘记了该如何转动。
老李头呆呆的看着老赵,一样一样从食盒中取出饭菜。
老赵心里十分的难过。他真是个心肠柔软的老人,看着自己棋友的模样,忍不住劝解道:“老李,你也别太难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你要顾着点你自己啊!”
“唉!”老李头长叹一口气,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老赵给他倒了一杯酒:“老李,当时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老李木然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你倒是说话啊!你不说话,我们怎么帮你!”老赵着急的直摇老李头。
老李头似乎被这几下惊醒了,这才开口说话。
“嗬,帮我!谁能帮我!这种事,叫我怎么说?”
声音沙哑而颓废,没有一丝生气在里面。
“你说啊!我都信!你说出来,我们少爷能帮你!少爷,是不是?”
许看着老赵充满希冀的眼神,点点头,说道:“你说,我便能帮!”言语掷地有声,深深地撞进老李心底。
老李抬起头看着许,眉头蜷缩在一起,半晌之后,又低了下去。
“算啦算啦!或许,我就是这个命吧!兄弟,你今天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能认识你,是我上半辈子积德了!不说其他的,来,老哥哥敬你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狱卒老袁像恭送皇帝般,小心翼翼的将许两人送出顺天府大狱,这才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袁头,这人是谁啊!您怎么这么巴结他?”
“老子能不巴结吗?知道为什么老子被罚到这个鬼地方?就是因为没巴结他!好了好了,可算把这位爷送走了!走,回去喝酒!”
却说老赵跟在许后面,低着头,臊眉耷眼的,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是老李自己不愿意透露实情。
许忽然开口说道:“我明天会去见一下柳知府,把该说的话说了,至于成不成,那也只好看天意了!”
老赵脚下一停,眼中忍不住泛出泪光:少爷是真的不一样了。
他连忙跟上去,身后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转过天来,许跑了一趟顺天府。
这一次,很顺利的就见到了柳知府。
准确的说,应该是柳知府终于等到了许的到访。
两个人喝罢了两口茶,相互寒暄了一会子。
柳知府亲切的回忆了一下两人由来已久的良好友谊,就当今的大明官场局势交换了看法,达成了共识,一致同意小王公子必将是大明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
许微微颔首,不时的点点头,以示同意。
终于,等柳知府一大通的话都说完了,许这才说明了来意。一个升斗小民的死活,柳大知府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但是许这个面子他得卖。
“柳大人,我想看看笔录和尸检报告。噢,若是当日值守的差官和仵作在的话,烦请也一并叫过来!”
柳见男吩咐一声,不大会儿,就有衙役领着两个人过来。
许一瞧,忍不住乐了,居然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官差老袁。看来冥冥之中似乎有只无形的大手,将人和人之间的遇见,早已写在了书本之上。
老袁远远瞧见许,心里忍不住七上八下,担心自己是不是做完没伺候好这位爷。
另一个人是个仵作。
两人给大人见完礼,恭恭敬敬束手站立在一旁。
柳知府伸伸手,示意许自便。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爷,小的叫袁得缘,您就叫我小袁好了!”
“袁得缘,这名字有点意思!算了,我就叫你老袁好了。老袁,听说当日老李头家出事时,是你领的人,察看的案发现场,可有此事?”
“正是小人!”
“如此甚好!你且将当时情形详细的说出来。”
“是!那一日正好是我当值,就听见有人跑来报案,说是城东的李老财主杀了人了。我就赶忙带着仵作和手下的兄弟赶了过去。
进到屋里一看,真是没有那么人的了!满屋子都是鲜血,李老财主就坐在血泊中发呆,手里还拿着菜刀,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着“你别催了,我杀了!别催了!”。然后”
“等等,你的意思是老李头当时嘴里说话的意思是有人催着他动手杀人的?你确定没听错?”
“那哪能呢!又不是我一个人听见的!是吧,老丁!”说着话,老袁推了推身旁的仵作。
仵作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他当时呆呆的看着空气说着话,怪吓人的!”
许点点头,示意老袁继续说。
老袁接着说了一下床上李百城两口子的尸体情况,最后说到了老李头的媳妇。
“李老头他那媳妇儿大约四十来岁,可是看起来只有三十岁的模样,保养的很好,不过死相就没那么好了!
她被人用绳子把手脚都捆住了,而且绳结打的很奇怪,非常少见,不像是常人可以打出来的!”老袁边说边在自己袖子中掏出一根身子,编了起来。
“这样这样绕的。”编好后递给许。
许赞许的点点头:“你很不错!有心了!”
老袁偷眼看看一旁的柳大老爷,只见柳大老爷不时的捋着自己的八字胡,心中顿时大喜。他可知道,自家老爷一高兴,就喜欢捋八字胡。
“李老头的媳妇儿脖子上被人套着一个大铁秤砣,跪在地上,头就挂在门闩上。不过最奇怪的是,她的头顶有个指头粗的洞,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剩下的,老丁你来说吧!”老袁一推仵作老丁。
仵作声音很粗,瓮声瓮气的,不过很有条理:“他们家的尸体,主要有三个地方非常奇怪:
首先是李百城两口子尸体都被人分成了六份,手法非常专业,下刀都在关节的地方,不然人骨头是绝不可能用一把菜刀就能够砍开的!
其次,李老头的媳妇儿头顶上的洞大约有小指粗细,可是锯开之后,里面的居然是空的了!那个孔非常的圆滑,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最后,最奇怪的是,不管是李百城的媳妇还是李老头的媳妇,竟然都是有孕在身的!”
柳见男一听,跳着脚就骂了起来:“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本老爷!”
仵作连连辩解:“老爷,我说了!我都写在了尸格和尸单中!”
老袁瞧着柳大老爷脸色越来越坏,赶紧拉了仵作好几下,心道:“难怪这个家伙这么多年的经验,还是只是一个小仵作,太没眼力见了!”
许心里盘算了一番,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铜笔,递给仵作。
“你瞧瞧,老李头媳妇头顶上的洞,和这只笔的粗细相比如何?”
仵作接过来,拿在手中摩挲了两下,眼中一亮:“就是这般大小!老爷,就是这般大小!这个人就是凶手!他就是凶手!”
柳见男脸都气黑了,连忙示意衙役,将这个蠢笨的仵作拉走。
仵作边走还边喊:“老爷,他就是凶手啊!”
许尴尬的摸摸鼻子,将铜笔拿回手中。
柳见男不好意思的问道:“不知许兄这铜笔,从何而来?”
许将以往夜探李府的经过,告知了柳见男。
柳见男摸摸胡子,点头说道:“看来此案果然是另有隐情!这样吧,先将老李头从死牢中换到普通牢房之中,容后再审!袁班头,着你带人,陪许先生,一同前往会仙观捕盗!”
老袁欣喜不已,知道老爷这是抬举自己,连连递眼色给柳知府,示意自己明白。
柳知府暗暗赞叹了一声,果然是身在公门中,自然好修行!
许谢过了柳知府,带着老袁出离了顺天府,赶奔会仙观。
走到半路之时,老袁忽然想起来,在李府遇见的另外一件怪事!
第六章 真相大白
昏黄的天幕下,晚霞似血一般鲜红,笼罩着深蓝色的天空。
也不知是谁的鲜血。
也不知是谁的叹息。
孤坟一陇,许静静地坐在坟前。
坟里葬着一个小女孩儿,一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儿。
坟前立着一块木制的墓碑,许不知道要写上什么。
可是他真的很伤心,很愤怒!
那是对世间丑恶的愤怒!对道义的伤心。
他霍然站起,转身下山。
墓碑上流着四个血色的字:“侠义不死”。
“许爷,有件事挺奇怪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老袁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面容很和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隐隐感觉对方身上,有着很重的煞气。
“但说无妨。”
“我曾经在李百城屋子里遇见过一只黑猫,通体透黑,蓝眼睛。后来在老李头媳妇的房间里,又碰到了这只猫。我总觉得,它是在看着我们。怪吓人的!”
许闻言就是一愣,忽然想起自己晚上碰到的那只猫,很有可能就是同一只。
如此说来,当时它是故意要引自己上房梁的吗?可是为什么呢?许捻了捻手中摩挲的棋子。
走来走去,不多时就到了会仙庙。
庙不大,不过三进的房子,很堂皇。
庙里面此时间也仅有三个人,一个小道童,另一个便是追踪过的那个道士。
还有一个,许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王玄微!
两个人四目相对时,许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子。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王玄微和这事也有关联,可是不应该啊!一家子凡夫孺子,和当朝的二品大员,能有什么关系呢?
王玄微也是很意外,但脸色倒是很坦然。
“许兄,真是好巧啊!”
内心:大舅子,你咋来了,我还正想着这边事情一结束,就去你家。好家伙,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我可怎么办?唉
许自然读不懂王玄微这句话里的千言万语,欲语还休。他强压住心头的惊疑,拱拱手说道:“我是来找这位师傅的。”
“噢,原来你也认识檀贞师兄的吗?如此说来,大家都是相识了!那可太好了,走走走,今日我做东,大家痛饮一场!”
许冷笑一声:“原来这位大师叫做檀贞!”
王玄微这下算是摸清了,敢情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当即不再言语,站立一旁。
“正是!不知你,找我何事?”道士一开口,破铜烂铁叮当响的嗓子。
“哼哼,大师傅,你是案子犯了!你可认识这个?”说罢,许便从怀里掏出铜笔,在檀贞面前一晃。
“啊!原来是在你这里!”檀贞一瞧铜笔,脸色骤变,当即四指弯曲如勾,朝着铜笔便抓过来!
许身子微微朝后一弯,让过这一抓,抬脚便点向檀贞胸口。
二人当即便换了一招。
王玄微见状,连忙纵身跳入当间。
“二位慢些动手,且听小弟一言!不知此事,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这样,我来当个和事佬,大伙儿坐下来聊聊!能说清楚的事,尽量别动手是不?”
檀贞心中暗道:“此人修为不弱,硬来只怕胜算不大。如此一来,万一要是误了师父的大事,我只怕吃罪不起!不如暂且听听看,他到底要干嘛!”于是哼了一声,算是应承了。
许也有些忌惮檀贞的身法,害怕他打不过一跑,自己可就吃瘪了!看来是时候要搞一门什么轻功提纵术之类的学学了。于是他也点头答应。
檀贞说道:“此事不宜过多人知道!还请二位随我房中待茶!”
说罢,引着二人进了一个僻静的房中,奉上香茶。
王玄微先是看了看许,问向他:“不知许兄你所谓的案子犯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便将老李头一案的经过,还有他自己夜探李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檀贞一听,心中更加忌惮不已:“没想到此人不但修为精深,兼且智计高深,自己只怕不是对手!看来此事还是要尽早报给师尊的为好!”
王玄微点点头,又问檀贞:“不知檀师兄,你有何说道?”
檀贞略一思索,作回忆状:“前些时日,我师父心血来潮,占了一卦,说城东有人满门将有血光之灾,着我去探查一番。
我寻了几日,这才确定,此卦应在了李宅。
回去禀明师父之后,师父便将此物交予我,令我放于李千府卧房的横梁之上,可镶此祸!
谁知,不知何故,李府还是出事了。我便想着去取回此物,交由师父他老人家定夺,只是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叫你先取走了!”
许将信将疑,接着问道:“那不知令师是何人?可方便一见?”许其实只是客气客气,那意思是你既然把什么事都推到你师父身上,那我就找你师父去!
谁知这个檀贞竟然一bulu脑袋:“不方便,一点儿都不方便!”
许还待要再说,这时王玄微却开口了:“确实不方便!”说着还不停地给许使眼色。
许心道:“看来这个道士的师父不是一般人,否则不可能王玄微那小子这么着急的使眼色。”他心里这般想着,于是抛出另外一个问题:“那么请问敕令摄引堕是什么意思?”
王玄微和檀贞闻言,齐齐浑身一震,脸色都变的十分难看。
许将两人的表情瞧在眼里,心中冷笑不已。
“这个,这个敕令摄引堕,其实是我们道家的一种真言。”檀贞犹豫了一会儿。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敕令就是奉道祖之命的意思。摄引堕,乃是因为李大娘子身遭横祸,魂魄会坠入地狱,通过此真言,可将她的魂魄从地狱中堕落之中摄引出来。”
许打心眼里连一个字都不信。他是什么人?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又是围棋之主。对于这种人心的把握最是擅长不过。
檀贞说话时,眼神朝右翻白眼,身子向后微微倾斜。这些都是撒谎的小动作,许小时候偷了钱买糖人吃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
“嘿嘿,那看来檀贞师傅不过是适逢其时,完全是一片好心喽?”许说完后,貌似不经意的看了看檀贞。
果然,他瞥见檀贞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这种情况是在试探谎话是否得逞时不自觉就会露出的动作。
檀贞松了一口气:“正是,正是。还请许公子如实上禀柳府台。”
许心中暗自忖度,考虑现在到底要不要将这个道士想法子弄回顺天府去。
就在这时,门外老袁慌慌张张冲进来,伏在许耳边耳语了几句。
许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他站起身,冲王玄微和檀贞一拱手:“二位,我还有些紧急之事,先行告辞!”说罢,匆匆起身直奔顺天府大狱。
檀贞跟在在后面,急的直喊道:“许公子,我师父的铜笔!还请归还于我!”
许脚步微微一顿,留下一句话:“想要铜笔,那就等尊师方便见我时再说吧!”然后头也不会的就走了。
会仙庙门口,一道小黑影,一闪而过。
“唉!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可怜了老李头,唉,这真是,真是”老赵听了许的转述,连连摇头叹息。
“赵叔,你也别难过了!这世上的事情,恩恩怨怨,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既然他已经决定把事情说出来,那也是存了悔过必死之心了!你也不必太难过了。”许安慰老赵道,接着又摇摇头道:“有道是,有因必有果,到时自然报!他挨这一刀,不冤枉。只是有些可惜了。”
第七章 我叫王玄微,我又被人套路了
北平有个李千府,家中世代以屠猪宰羊为生,三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传说因为救了一位狐仙而得了一笔横财,成为了北平有名的大财主。
十年前,老李才刚刚四十五岁,正妻过世不久,又续娶了一位二房。
这位二房夫人长的十分美貌,据说是从河南逃难来到了北平,年龄说是有三十六七了,长的却很年轻,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身边还带了一个小伙子,是她的儿子。
前些天,夫人告诉他说,家中双喜临门,自己和儿媳妇儿都怀上了。
然而,这个消息对于他,不啻于雷霆之震!
因为他是没办法生育孩子的。所以,和正妻结婚二十多年,也没有生下一个子嗣。
老李头害怕自己弄错了,暗地里又找了七八位名医诊治,结果还是一样。
他出离地愤怒,到底是谁,偷偷给他戴上了绿油油的帽子呢?马夫老钱?厨子老王?花房的老崔?
老李头悄悄地暗访了好一段时间,发现这些人都不是!那么剩下的人,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李百城!
天哪!这,这简直是人伦惨剧,丢尽了老李家祖宗的颜面!倘若叫别人知道,岂不是要指着他的脊梁,骂上一辈子?
老李头整个人顿时浑浑噩噩,终日里失魂落魄。后来偶然间,他遇到了一位同样来自河南的逃难之人。
这人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他的二房和所谓的儿子,其实并不是母子,实际上乃是一对从河南大财主家逃出来的爱侣!两人逃至京城,了无生计,这才假称母子,嫁入了李家。
自打知道了这个消息,老李头就疯了。
人生一世,怎好做个王八?于是,他趁着李百城酒醉之时,在夜半三更,再现了一回祖传的手艺。
他的二房和李百城也算是死有余辜,只是可怜了李百城的媳妇儿,一尸两命!
老李头既犯下杀人之罪,自己也是免不了挨上一刀。
果然,顺天府呈上折子到刑部。不多久,判决就下来了,判了个秋后处决。
再说许,虽然说老李头认了罪,可是他心里还是有许多的疑惑没有解开。
譬如说,到底敕令摄引堕是什么意思?铜笔究竟作何用处?檀贞到底是去李府干什么了?他师父又是谁?黑猫到底是偶然出现还是另有隐情?
许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凡事都想要弄个水落石出。说白了,有强迫症。
许是个强迫症。
王玄微这个正二品的江西布政史,不知道是个什么鬼。放着江西一大堆的政务不管,结结实实赖在了许的府中。
这下可把唐思雨恨的牙根痒痒,每天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坚决不让他单独和许长时间相处。
这一日,许和王玄微坐在客厅中喝茶闲聊。
趁着唐思雨去了厨房摆弄她的桂花糕之时,许问王玄微。
“王兄,你不是拜了江西布政史吗?怎么也不回江西,成天的赖在我家里?伙食费是不是应该交一交了?”许心里打着坏主意,话语上就故意给他下了套。
王玄微张嘴便说道:“咱俩啥关系?你还跟我要生活费?我这不是京中述职吗,还早还早。我家里穷,暂且在你这借宿几日,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小王公子内心疯狂的喊道:“你可是我大舅哥!别赶我走!”
许似笑非笑:“哦?述职需要这么多天?我看你是别有所图吧!”
王玄微头摇的倍儿快:“那绝没有!我绝对是个正人君子!”
许见他油盐不进,只好抛出大杀器:“你看我表妹,如何?她年纪也不小了。我最近在想,是不是该给她找个婆家了。唉,真是苦恼啊!”
王玄微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指着自己:“许兄,你看小生如何?”
许一bulu脑袋,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行!”
王玄微顿时就激了:“为什么!”
许咽了口新茶,唇齿生香。他慢悠悠的说道:“我找妹夫,可以没钱没势,但是有一条,必须要老实!”
“我哪里不老实了?圣人门下弟子,诚信为本!”
“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回答的我满意了,我就考虑考虑!”
“好,你问!”
“你姓甚名谁?”
王玄微一愣,说道:“许兄,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许一瞪眼,顿时屋子里温度都似乎低了几度。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王玄微一缩脖子。他在许手底下待了许久,虽然自己号称百年一遇的天才,但是还是很怵许。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姓王名玄微字游之。”
“家住何方?”
“浙江余姚。”
“可曾婚配?”
“未曾婚配。”
王玄微偷眼打量了一番许,见他貌似很满意的点点头,心中那个激动啊,心道看来大舅哥是满意了。
“敕令摄引堕是什么真言?”
“是一些外道的收魂炼魂的咒语。啊,你,你套我的话!”王玄微刚说出口,立刻警觉许这是在套他的话,心中悲愤交加,忍不住朝着许就冲了上去。
他一把薅住许的脖领子,双腿正好像是跨坐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啪嗒”一声,似乎是一个瓷盘摔碎在地上。
王玄微一回头,就瞧见唐思雨站在门口,伸着纤纤玉指捂着小嘴,眼中泪水直打转。
唐大小姐心都碎了,心中不停的埋怨自己:“唐思雨啊唐思雨!你真是头笨猪!你怎么能放心让这人和表哥单独相处呢?还有表哥,你怎么!唉,我这才出去多长一点功夫啊!真是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王玄微像被火燎了一般,连忙从许身上跳开。
“那个表妹,你听我说”王玄微脸皮厚,在许府混了几日之后,也恬着脸跟许一般,管唐思雨叫表妹。
“我不听我不听!哼!”唐思雨一抹眼泪,跺着脚就跑了。
王玄微正要追出去,却被许叫住了。
“王玄微,你别想开溜!如果想要当我妹夫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回来,把话说清楚的好!”许明目张胆的威胁道。
王玄微苦笑一声,明白自己又被套路了。
可是套路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就明明你知道是套路,还是忍不住会去钻。
他心中暗暗诅咒了一番许,还是老老实实坐回到椅子上。
“我自幼酷爱读书,各种杂书都读。敕令确实是奉命的意思,但是有些外道,供奉的邪尊,奉的便是邪尊的令。摄引堕乃是收摄魂灵,引其堕入深渊之意。
相传上古之时,道德天君除了收了度厄真人和玄都**师为徒之外,实际上还有一个关门的弟子,叫什么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别人都管他叫邪尊。
邪尊流传下来一种功法,可以利用尚未出世的婴儿,修炼出一种丹药,可长生不老。
据说,徐福献给始皇帝的长生不老仙丹,便是此种丹药,但不知为何,始皇帝竟然寿不满五十。
后来到了汉武帝时候,董仲舒罢黜百家,率领儒教弟子,将这些外道之人斩杀,并且将这些邪术一把火都给烧了。所以,之后再无此种功法传承下来。
倘若不是我闲书读的多,换个人,你都不一定能问出来。”
许点点头,想到了李千府和李百城二人媳妇腹中的胎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檀贞选择了李千府的老婆。
“许兄,我奉劝你,少管闲事!既然此事已经结了案了,就让它随风去吧!这背后的水,不是你我可以触碰的!”
许眼睛微微眯起来,说道:“难道檀贞的师父竟有这般厉害?”
王玄微嗤笑一声道:“他师父的确很厉害,但这背后的事,可不仅仅如此!我猜到一些,但是不能告诉你!”
“你如果不告诉我,休想”许又准备威胁一下。
“我正是想要当你的妹夫,才不忍心看着我的大舅哥去白白送死!”
这一次,王玄微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第八章 我就是檀贞的师父
许见再也无法从王玄微嘴里套出信息时,便将目光转向了檀贞。
可是连着三天里,除了檀贞上茅房以外,其他时候,他都将檀贞盯的牢牢的。但,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许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准备起身奔长白山去的时候,却有一个人找到了他。
“你家主人是谁?”许看看手中的信笺,问面前的小厮。
小厮摇摇头,张开嘴。
许一看,心中一惊。
小厮的嘴里只有小半截的舌头。
许摸了摸信纸,是白鹿纸的材质,看来这个人十之**是某个王爷了。
白鹿纸其实也是一种宣纸,但是是特净皮,乃是宣纸之中制作工艺难度最大的一种纸,长为一丈二尺,故也称“丈二宣“。最重要的是,它是宫廷用纸。
字体师法二王,有魏碑的风骨在里,功力颇深。此人年纪当在五十上下,且为人严谨。
可是从小厮的穿着打扮来看,又不像是皇室的仆从。
实在是奇哉怪也。
信笺上措辞典雅:“闻君善弈,焚香一炉,清茶纹枰,待君之至。”
许略思索了一番,示意小厮带路。一来他是真的很想知道檀贞的师父到底是谁,二来此人十分风雅,说实话还是很合许的意。
呵,文人的臭毛病,害人不浅。
府门口自有马车接送。
马车两侧并没有轿窗,也没有轿帘。前面是一个活动的木门,一合上,外面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许默默的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心里却在默记路线,向西八百步,再向南八百步,接着再向北八百步,然后向东八百步。
许在车上哭笑不得,心里暗骂道:“mmp,这不是又回到我家门口了吗!真是,真是拿我当傻子吗?”
可是就在他等着下一步的时候,车子却“吱呦”一声停了下来。
“噔噔噔”有人敲车门。
“许公子,到了!请您下车。”
许立刻木在当场,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有人掀开车门。
他下车一看,顿时目瞪狗呆,更加感觉自己的智商,真真确确的是受到了侮辱。
车外绿竹成阴,鲜花成丛,白鹅成群。一汪清泓之后,有一所两进大小的屋子,白墙黑瓦,最后面有一座很高的阁楼。
远处是清幽的山谷,曲水流觞。
许心道:“此地一看便是城外!莫非是哪个王爷休闲之地吗?可我明明记得车子走了没有多久啊,而且还是绕着走的,怎么可能就到了城外呢!”他暗暗提高了警惕。
车外站着一个婢女,穿着水绿色的马面裙,云鬓玉钗,十分清丽脱俗。
“公子,到了。”声音如娇莺初啼。
许微感讶异,一个侍女,便有如此气质,看来这个人定然不俗!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是王府嘛。
这个侍女引着许进了院中。
前院里有很多假山,似乎是随意堆砌而成。
许盯着稍看了一会儿,隐隐便有眩目之感。他心中暗惊:“看来这些假山不是乱堆的,好像是按照先天八卦排布而成的。”
假山之后有回廊,廊道九折,蜿蜒向后,似乎也是有规律的。
幸亏许当了将军之后,战阵一道,得了王玄微不少的指点。他觉得面前这个回廊似乎是被布置成了一种叫九孔藕节阵的样式。
“还请公子务必跟进奴婢!切不可随意乱走动!”侍女叮嘱道,随后领着许走上廊道。
廊道上挂了不少的名人字画,有一些十分的罕见,譬如说王羲之的《教子贴》,黄庭坚的《梅山访道图》等等。
许一边走一边欣赏,也是十分惬意。
忽然,他看到一幅画,脚下一顿,忍不住停了下来。
这是一副很普通的画,没有落款姓名。上面画着一僧一俗,对坐树下,坐隐手谈。僧俗面目都很普通,可是棋局并不扑通。
这棋局的风格,实在是像极了《仙机神府》的风格。
许沉思了一会儿,将棋局暗暗牢记在心中。他一边走,一边尝试着捋了一下这副棋局,还有之前在梨花山庄记下来的棋局,跟《仙机神府》的顺序关系。
最后他发现,棋局太少了,难以找到规律。
不但如此,他还发现,自己迷路了。
就在许沉醉于棋局时,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而且自己也没有注意跟紧那个侍女。等他醒过神来,立刻加速急追。
可是就在他抬脚的一瞬间,周围时空却立刻就变了。
许似乎是陷入了一片森林之中。入眼可见的,都是巨木森森,遮天蔽日。
他的脚刚一落地,周围的的巨木中刹那间发出了一股强烈杀气,扑面而来。然后这些大树像长了脚似的,齐齐往两侧一闪,露出中间宽广的通道。
紧接着,从远处传来一阵隆隆声,似闷雷滚动,往近了一看,原来是无数巨大的滚木擂石,似万马奔腾,齐头并进,声音有如山崩地裂,震的许脚下不住的晃动。
许心知自己是误触了机关消息,引发了阵法的反击。他连忙一抽腰中宝剑,双手捧剑,当头劈下!
一道巨大的剑光闪过。
滚木擂石中间,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滚木擂石分为两半,从他两边滚走了。
许心中一愣,不明白自己啥时候居然变的有这般厉害了!
但是,很快又出现了无数的滚木擂石!而且,个头比之前更大,也比之前更结实!
许不停地挥舞着宝剑,一下一下反复的劈着。
三波一过,他就发现规律了:这些滚木擂石每劈开一次,就会相应的变得更大更结实。每两次滚木擂石出现之间,都有个短暂的喘气时间。
许呼呼的喘着粗气,额头上汗珠子比黄豆还大,简直累的连腰都站不起来了!他心知这般下去,自己定然是非被累死不可!
许大公子一咬牙,病急乱投医。全身九星,炽热如日,似乎要将全身元气都蒸干。他凝神朝四周观瞧,有些犹豫不定。
忽然,他的眼中似乎出现了一张绿线编织而成的网,中有绿色的元气在流动不息。然而,这绿色的网却并不是密不透风的。在东南角,似有一道缺口。
“嘿!”许吐气开声,全力劈了下去!
“轰隆!”一声,有如耳朵中出现了一个炸雷,震的许脑袋一木,眼中的绿网立刻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后院中一人也听到了回廊阵法中的动静,立刻脸色一变。可是有好久没人能把九孔藕节阵弄出此等动静了!
阵中的侍女听见这个动静,回头一看,脸都白了。
“许公子不见了!完了完了!”侍女连忙朝着发出动静的地方跑去。
却说许胡乱在周围劈了一剑,引发了巨大的动静,把自己的手笔也震麻了。看看手中的宝剑,也被震折了。
这时,新一波的滚木雷石出现了。
许抬头一看,暗道一声:“妈也!许大爷看来今日是要归位了!”
滚木擂石越来越大,眼看着就到了跟前!
就在这危机关头,许恍惚间,耳中似乎听到了一声猫叫,正是从东南方向方向传出来的。
他心中一动,身子一转,抬脚朝着东南方向跑过去!
刚跑出五步不到,周围景色又是一变。
许回到了之前观棋的地方。
许大公子长出一口气,赶紧把心眼里那么点高傲的劲头收拾了起来,更加的谨慎小心。此一番倘若有丝毫的粗心大意,恐怕这条命就要交待在了此处!
忽然,他的手一凉,原来是被一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
侍女满脸通红,又急又羞,说道:“许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啊!快跟我走!”
她拉着许的手,也不敢放开,一直就这样,领着他走到了回廊尽头。这才松开手,然后低着头,打开院墙上的一道圆门。
“公子请进!”侍女悄悄的握了握手心,很温暖。
许跨进门内一看,原来是后花园。
水榭之中,站起一人,对许说道:“许公子,好久不见!我便是檀贞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