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勤王是要花钱的!
“邪妄?”徐弘基问,“他是怎样邪妄的?”
“他自称是太祖高皇帝再世!”徐永基接过堂兄的问题,“黄御史不说我差点就忘了......入驻扬州的克难新军就是一支邪妄之兵,上上下下都迷信太子是太祖高皇帝转世,还一日两操三操的,练个兵跟发疯似的,时不时就大喊什么‘太祖高皇帝再世战无不胜’的!”
“呵呵,”徐弘基冷笑,“喊来有何用?”
赵之龙也附和道:“若是有用,就不会落荒而来扬州了!”
他顿了顿,又和朱国弼、黄澍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朱国弼哼了一声:“我看还是得让圣上出来掌权!”
“对!圣上明明还在,而且无病无疾的,怎么就让太子掌权了?”黄澍说,“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其实这样的先例还是有的!只是黄澍不愿意提及,那个以太子的身份掌握大权的人叫李世民!他在武德九年六月初四玄武门之变后当了两个多月的太子才晋级当皇帝。
“黄御史所言极是!”赵之龙拍拍手道,“咱们都是圣上的臣子,不是太子的臣子!”
他看着徐弘基,“魏国公,您老意下如何?”
“老夫......”
“嗯咳,嗯咳,嗯咳......”
咳嗽的声音打断了徐弘基的话,不过这次不是他这个痨病鬼在咳嗽,而是他的儿子徐允爵在咳。
老头子看着儿子满面红光的模样,也不像得病的样子啊!
徐允爵则凑到老爹的耳边,低声道:“大人,举兵勤王是要花钱的!”
对啊!举兵是要花钱的!
南京户部里面的钱已经被史可法和高宏图带去山东了,现在空得可以跑老鼠了。现在南京的京营兵和操江水师的军饷都拖欠着,你还想让他们去和疯了一样的克难新军打硬仗?
要让这群从东南各个卫所召集来的营兵听命,钱是一定不能少花的。
而钱又能从哪里来?
富可敌国的魏国府能一毛不拔吗?
一想到要自己出钱,魏国公徐弘基就有舍不得了。这可不是什么小钱啊!
现在南京的京营和水师在账面上有四万人!一人给一两银子就是四万两!
另外,还会汇集到南京的卫所兵和各家的家丁,总数不下六七万人。
而且这六七万人并不都是兵啊,还有许多当官的。不把他们喂饱了,他们会跟前勤王?太子手头可有几百万两银子,他就不能花钱收买?而要把南京军上下都喂饱了,上百万两都不一定够用!
另外,南京的营兵和水师都没什么好器械。还得花钱购买!要把六七万人装备起来,怎么都得上百万两吧?
再说,谁也不知道这场勤王之役会持续多久?万一打上一年半载的,老徐家有多少积蓄?能往这个无底洞里面填?
“黄御史,赵守备,朱提督,”徐弘基拈着自己的白胡子,“若是要起兵勤王,得花多少兵费?又要如何筹集?”
这老东西命都快没了,还想着钱......
黄澍、赵之龙、朱国弼三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在心里面一顿咒骂。
“估摸着得要300万两兵费!”赵之龙说,“南京的营兵、水师至少要花200万两进行整顿。另外凤阳的黄得功、武昌的左良玉都要花钱拉拢,一家至少给50万两银子。”
“上哪里去弄这300万两?”徐允爵问。
你家没有吗?
南京十六名园中十家姓徐!你家会没有300万!?
朱国弼脸色铁青:“各家勋贵凑一点,再向过往的商船征点税,也向南京的商人要点钱,300万两总归能凑出来的......”
“我家带头出10万两!”徐弘基一脸肉痛,颤颤巍巍伸出两只巴掌。
大出血了!
10万两啊!
崇祯皇帝快被李自成打死的时候,老徐都一毛不拔,现在肯出10万两勤王了,崇祯皇帝一定会非常感激的吧?
黄澍连连摇头,“国公,咱们现在干的事情,成功了是勤王,失败了就是造反啊!若是让太子得了南京城......你家的银子、园子、土地、商铺,可就都归别人了!”
“这,这......”徐弘基咬咬牙,“那就再加10万两!20万两,再多没有了!”
才20万,还是不够啊!
“南京城内的勋臣又不是魏国府一家!”徐允爵已经心痛的不行了,他怕黄澍他们继续要钱,于是就抢着说,“要出钱得让大家一块儿出......另外,苏州、常州、松江、湖州、杭州、徽州等处的富户极多,也得让他们出钱啊!”
南京、扬州、淮安这些地方因为是重镇,素来是勋贵势大。而苏州、常州、松江、湖州、杭州、徽州等处则是士大夫势力大,徐允爵是把筹款的皮球踢给了黄澍这个东林魁首。
黄澍眉头大皱起来,倒不是舍不得钱,而是他这个东林魁首实际上没有多少实力。
所谓的东林党不过是个松散的士大夫朋党,并没有严密的组织。而且魁首也不止黄澍一人,被朱慈拉拢的钱谦益也是魁首。黄澍根本没有办法让下面那群没有什么组织纪律的东林党人去筹款。
另外,现在南京六部已经没有了。被朱慈一道令旨给解散了!而且六部的主要官员也都各奔东西,还留在南京的只有一个张慎言,一个姜日广。
就靠他们两人,怎么可能号令南直隶的江南各府?
号令不了江南各府,南京方面怎么可能从苏州、常州、松江、湖州、杭州等地筹到军费?
不过黄澍现在也不能一口回绝了徐允爵,要不然徐弘基、徐允爵这俩守财奴要是不干了可怎么办?
“是得让各地都出钱!”黄澍点点头道,“下官这就派人去江南各府向东林同道募捐。一二百万总是能筹集到的,不过需要一些时间,江南各府的银子送到南京前,还得靠各家勋臣出钱。”
他的想法是先让各家勋贵出前顶着,把勤王的事业支撑起来。勤王这事儿要是玩砸了可就是造反,一旦开始就没退路了。到时就算江南各府的东林后继们不跟,南京勋贵倾家荡产也得玩下去啊!
南京勋贵各家存着的现银估摸就在两三千万两!另外南京这边还有不少商人,从他们哪儿再挂个两三千万两也不成问题。两者相加就是四五千万两,足够可以和朱慈比钱多了吧?
想到这里,黄澍又道:“黄得功和左良玉那边急需用钱,总要先给他们每人二三十万两银子吧?魏国公,这笔钱您老可得尽快筹出来。”
徐弘基点了点头,“也罢,老夫就负责筹集100万两,再多就实在拿不出来了!”
“是魏国府出100万?”朱国弼似乎没听懂徐弘基的话,又追问了一句。
徐老头子瞪了他一眼,“魏国府出20万两,南京的其他勋贵和世职勋臣再出80万两,总共就100万两!”
总共才100万,有点少啊!
赵之龙和朱国弼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朱国弼道:“那么守备司能向商人收钱吗?操江水师能拦在江面上收钱吗?”
南京城内和长江上的买卖不少都有勋贵各家的暗股,没有徐弘基点头,赵之龙、朱国弼是不敢派人去收钱的。
徐弘基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非常时期,收一点也无妨......就这样吧,咱们为了圣上出那么大的力,也算对得起太祖高皇帝的大恩了。”
第226章 发现一个小人!
“大人,真的要勤王?”
朱国弼、黄澍、赵之龙等人已经散了,大功坊的永春阁内,徐弘基、徐永基和徐允爵三人,开始关门密商了。
魏国公徐弘基听到儿子的话,先是一声叹息,然后白了儿子一眼,“咱家在东南富贵了二百多年,各派支脉又繁盛无比,所有的土地加一块有多少你知道吗?都交出去你舍得?”
“可是,可是......”
徐允爵怎么可能舍得?几百万亩啊!而且大多是上好的水田,价值起码几千万两!
再说这些土地也不都是魏国府嫡系的,还有许多世袭的指挥使之家,还有许多弃武习文的书香之门。好几千人都指着这些土地吃租子呢!都交出去了,让魏国府掏老底子养活那么多人?魏国府的老底子又有多少?能养活几年?
“怎么交啊!”徐永基咬着牙,“盐利没有了!扬州城和淮安城内的几百间铺子也没了,放在四个山陕盐总那里放债的银子也没了......一年光是盐利、商铺的租金、利钱就得损失两百万两啊!摊到魏国府十房的账上,每一房的损失都不会少过二十万!”
对徐家来说,土地不过是“保底”,那么多的子弟真正要挥霍起来还得靠商业。
而徐家商业版图的重点就是扬州、淮安和南京了。现在徐家在扬州和淮安的产业都被没收了,只剩下南京一地还有不少商业利益。可是南京的商铺再怎么赚,也不能和盐利相比啊!
如果没有了盐,没有了地,徐家十房的几千子弟要怎么养活?他们可都是吃用惯了的人。
“可勤王的事儿万一砸了......可就不是破财,而是灭门了!”
“砸不了!”徐永基笑道,“太子得意忘形了,居然以为咱们东南勋戚会因为他的恫吓就乖乖把土地交出去!如果没有他不提出这样的条件,大部分的东南勋戚是不会跟咱们一块儿干的。就凭咱家和朱国弼、赵之龙的力量,不一定能斗得过太子。”
徐弘基点点头:“的确是得意忘形了......而且占了军屯、官地、隐田的还不止咱们这些勋戚。东南的书香门第占有的土地比咱还多!光是南直隶一地的隐田少说就有七八千万,大半被这些读书人占了。”
“大哥说的极是!”徐永基道,“只要咱们能在南京坚持一阵子,东南一定会有读书人挺身而出相应咱们。”
徐允爵只是摇头:“可是史阁部身边的来信说,鞑子的摄政王打算把女儿嫁给太子爷......看起来大沽口的那场大捷不是吹的。”
“哼!”徐永基很有一点不买账,“咱们有南京坚城可倚!有东南人心可仗,还有黄得功、左良玉为外援。没有什么可怕的!况且,鞑子随时南下......南边真要乱了,那个鞑子摄政王多尔衮会放过机会?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如果鞑子已经得了半个中原,会不想天下,只安于一个辽国的局面?”
......
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大车,轰隆隆的滚动过了南京内城仪凤门外繁华的街道,转到了一处紧挨着静海寺的巷子里面。
这条巷子虽然处于闹市,不远处就是龙江关码头那可是南京水路交通的咽喉,也是长江上赫赫有名的大港!可是这条距离龙江关很近的小巷子,却是宁静异常。巷子一侧是古刹静海寺的外墙,另一侧则修建了许多个大小适中,独门独户的宅子,都是静海寺的产业。而巷子的南头连着仪凤门大街,北头则止于大洪池,是一条断头路。
由于这条巷子距离龙江关和操江水师大营很近,巷子中的房子也不错,因而有不少管水师的或管龙江税关的官员,就近在这条闹中取静的小巷子中租房居住。
在巷口有几穿着鸳鸯战袄的兵士,懒洋洋的站着蹲着,也不知道给那位居住在此的官员看大门的?看到马车进来,马上就起身上前阻拦一般坐着这种马车而来的,都是前来走门子的商人,当兵的上来拦一拦,怎么都能有几个小钱进账。不过这次却是个例外,车夫看到他们,就从怀里摸出个守备司衙门的令牌晃了晃。几个兵士立马给吓一跳,连忙下跪行礼。
那个车夫一开口就是生脆的北京口音:“左御史在家吗?”
“在,在啊......左御史死了妈,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回籍丁忧呢。”
那车夫随后摸出一把制钱,往地上一扔,说了句:“赏你们的!”
“谢老爷赏!”
制钱可不是不值钱的小钱,四五百枚就能兑一两白银呢!怎么一大把,总也能让这里的几个兵士吃上几顿好的,他们自然谢了赏,欢天喜地的去捡钱了。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就在一处朴素的小院子门口停了下来。车夫挑开车帘,里面走出了一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正是南京守备赵之龙。
赵之龙没穿官服,儒生打扮,下了马车就大步上前去拍打小院子的大门。拍了几下,门就开了条缝,里面探出个老头子,眯着眼睛端详着赵之龙。
“您是......”
赵之龙掏出帖子递了上去:“老丈,我是左御史的朋友,前来吊唁的。”
左御史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左懋第,他是巡江御史,就是和操江提督一起管水师和江防的御史。他虽然在东南做官,但是却把家安在了北京。他妈妈陈氏就住在北京,由左懋第的堂兄左懋泰照看。本来左懋泰是可以保着陈氏一起逃命的,可是左懋泰却当了贰臣,同时也把陈氏留在了北京。后来清兵打来,左懋泰又欣然投降当了三臣,可陈氏却不食清粟,绝食而亡了!
陈氏绝食而死的消息被孙之獬、金之俊带到了山东,高宏图就写信告诉了左懋第。所以左懋第便伤心欲绝,在家当孝子,还递了奏折请求回籍丁忧奏折是递给行在的,朱慈给批了,还命令左懋第去一趟扬州。
所以赵之龙来访的时候,披麻戴孝的左孝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扬州面圣,然后再回老家当孝子......
“赵总戎,你这是......”
左孝子看见赵之龙的打扮就是一愣,咋不穿官服呢?
赵之龙道:“萝石,咱们找处清净的地方说话吧。”
“哦,哦,快请,快请。”左懋第心里有点数了,赵之龙一定是让自己借着北上山东的机会去联络史可法和高宏图。
虽然南京城最近在流传史可法、高宏图出卖勤王勋贵的消息,但是左懋第是不相信的。
在他看来,勤王之事想要成功,就必须结合各方面的力量,当然也包括史可法和高宏图两人的力量了。
果然,在书房里面刚一坐下,赵之龙就摸出了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了左懋第。
“这是给谁的?”左懋第问。
“给太子千岁的!”
什么?给太子千岁?
左懋第看着赵之龙,“你这是要......”
赵之龙也不隐瞒什么了,咬咬牙道:“留都这里的勋贵都疯了,居然想要抗拒太子殿下的天兵!本爵世受皇恩,必须要揭发他们!”
你个小人!左懋第接过信封,点点头道:“好,我一定把你的密折转交给千岁爷!”
第227章 不许自杀
赵之龙托左懋第帮自己递折子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因为他这个南京守备是很虚的。他是空降来的北京勋贵,在南京这里人生地不熟,而且也没上任多少时间,也没带多少亲信上任。所以掌握不了南京京营军,甚至还有可能在南京勋贵的监视之下。
因此他不敢让南京京营的人去给自己递交密折,甚至不敢派自己的家丁前往他这也是胆小过了头,其实南京的那帮勋贵办事哪有那么缜密?
而赵之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认为左懋第可靠左懋第的确没有就太子归政的问题表过态,而且他也没参与史可法、高宏图的勤王。他是巡江御史,管水师的,北上去干什么?
另外,左懋第是山东莱州人。莱阳左家是莱州名门,拥有大量的土地。而朱慈在登莱二府采取了“改流归土”的政策,等于将莱阳一县变成了左家事实上的“封地”。所以朱慈的“土地政策”并没有伤害到莱阳左家的利益,反而让左家得利了。
而且赵之龙还认为朱慈尽快摆平找麻烦的东南勋贵,掌握东南的大权,对山东抗虏的大局必然有利。作为山东大地主的左懋第肯定是支持朱慈的......
所以通过左懋第向朱慈送上奏折,表明心迹,肯定是不会错的。
这样他就能的从一名反贼变成了打入反贼内部的忠臣了!
不过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左懋第这个正人君子虽然不会掺和进“勤王”的泥坑,但他还是同情“勤王忠臣”的。儒家最讲孝道,朱慈干的事情怎么看都是逆子啊!
赵之龙要出卖“勤王忠臣”给忤逆不孝的太子,妥妥就是个狡诈小人。左懋第一正人君子,东林后继,怎么可能给赵小人传递出卖忠臣的密折?
这不成了小人的帮凶?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啊!
所以正人君子左懋第在南京收了赵之龙的密折,然后就给丢进长江了......
......
“左卿,令堂的忠贞,本宫是非常佩服的......唔,她老人家虽然是在李自成败出北京后殉国的,但还是我大明的节夫烈女!”
左懋第听着朱慈的话,总觉得变扭啊!他娘亲分明是为国殉节的贞节烈妇,被朱太子怎么一说,咋就变成为李自成殉节了......
朱慈说话的时候眉头皱着,他其实是不赞成陈氏这种把自己饿死的做法一个汉族老太太把自己饿死对大清朝能有什么伤害啊?还不如在左懋泰那个汉奸家里面大吃大喝呢!把个狗汉奸吃穷了,也能削弱一点大清朝的实力吧?
而这个左懋第在历史上也是“白死”的,好像被南明派去出使清朝,让多尔衮逮住逼降,最后死不投降,把命送了......虽然左懋第没有投降,但是多尔衮其实也达到目的了!
多尔衮并不是真的多看重左懋第,没有他帮忙大清国照样一统天下了!多尔衮这么干是为了向全天下有志当汉奸的读书人表明心迹他是很迫切的希望你们来投靠的!哪怕如左懋第一样死硬,只要肯投降,照样有官做。而和大清国对抗到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朱慈是绝对不会把左懋第这样的人派去出使清朝的!
但是左懋第还可以重用的,就凭他那性格当中遗传的死硬,就能在山东和鞑子干到底!
朱慈接着说:“其实令堂之死,并不是因为流寇入北京,而是因为鞑子入北京!所以令堂是殉了汉人的天下,鞑子就是你的杀母仇人啊!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左懋第,你想不想报仇?”
啊!这就杀母之仇了?左懋第心说:俺娘是自杀的,不是让鞑子杀掉的,这可不能乱说......
朱慈看到左懋第不言语,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想不想报仇?你是不是孝子啊!”
“想,想报仇!”左懋第连忙说,“不过臣先得回籍丁忧......不能领兵北伐啊!”
谁要你领兵北伐?朱慈心说:要让你领兵北伐,本宫的性命就难保了!
“本宫当然知道左卿是孝子了,”朱慈道,“本宫是不会让左卿夺情起复的。不过左卿是山东人啊!鞑子很快就要南下山东挖孔圣人的祖坟了,说不定还会去莱阳挖你家的祖坟,你是孝子,又是儒生,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啥?鞑子还要挖我家的祖坟?左懋第有点紧张了,孔子的坟里面多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莱阳左家的祖坟里面还是有点陪葬品的!说不定真的让鞑子给刨了......祖坟要让人刨了,他还怎么当孝子?
再说了,就算鞑子不刨坟也不能让他们占了莱阳啊!因为莱阳现在姓左了......
朱慈正色道:“本宫在山东已经有所布置,特别是在登莱二府整顿卫所,兴办团练,修葺城池......现在登莱二府的防务已经大有起色。但是山东其他地方的团练搞得还是不如人意,所以本宫想让你在丁忧的同时,接下山东团练大臣的差事,一边丁忧,一边率领山东士绅办团练、抗鞑虏、保祖坟。
左卿,你愿意去山东接下这个差遣吗?”
山东已经有了两个总督两个巡抚一个藩王一个衍圣公,以及好多个总兵,现在又加一个团练大臣,真是热闹得快不行了。
不过朱慈派出左懋第去山东主持团练事宜,也是反复权衡过的。
因为山东大部在清军的猛攻下是不可能守住的朱慈也不会傻到左山东和清军进行主力决战。所以山东除了必守的登州之外,别处都是可以放弃的。
但是山东的“敌后抗清斗争”,却又必须长期坚持!
在这种情况下,山东战场上是不需要统一指挥的,多安排几套可以号令山东士绅的领导班子,对山东人民的抗清斗争反而是非常有利的。
现在被朱慈安排在登州的苏观生、沈廷扬和李若琏,对山东士绅的号召力是很低的。所以他们只是看住登州,保持大明在山东和北洋沿海存在的棋子。
而史可法、高宏图、朱以海和左懋第,才是真正能领导山东抗清全局的人物。
至于他们中间谁能脱颖而出,谁会很快被鞑子打死,朱慈也不知道。他只是用分散投资的办法,多投几家而已。
......
左懋第离开平山堂后,锦衣卫指挥使朱纯杰又和礼部尚书钱谦益联袂而来了。
他们俩都是为已经抵达济南的清朝议亲使团而来的。明朝的外交是朝贡外交,由礼部下设的主客司负责。清朝虽然不是大明的藩属,但是因为明朝没有外交部,所以还是得由钱谦益担任尚书的礼部负责接待。
而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又变成了一个对外刺探情报的衙门,因此就必须参与对清朝的外交了。
“把清国使团扣起来!”朱慈已经有了决断,孙之獬和金之俊这两个汉奸是有大用的!
他又道:“派可靠得力之人去做,把他们押送到扬州......交给南司的淮扬所严密看押!”
“千岁爷,他们毕竟是使臣......”钱谦益小声提醒,“我大明是礼仪之邦啊!”
“本宫知道!”朱慈笑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嘛!本宫没想要斩他们......他们有大用处的!”
第228章 有了水师,就可以动手了!
扬州城外,蜿蜒流淌向北的大运河上,这个时候至少有两三百艘漕船正排着长队,逶迤而来。
如果熟悉漕运的朱国弼看见这些船只,一定会感到惊讶的。因为这些漕船都不是普通的漕船,而是特别挑选出来的大船,而且还经过了加固和改造。漕船的两舷加装了好些城墙垛口模样的挡板,挡板上开了孔洞,一支支长桨从孔洞之中伸出,整齐划动,驱使着这些大型漕船不疾不缓的向扬州城驶去。
很显然,这两三百艘漕船,现在已经变成了可以在江河之中航行和战斗的战船,虽然比不了沙船帮的武装沙船,更不能和郑家的半中半西式的大战船相比,但是这些由漕船改建而来的战船,却也有其妙用。
正在靠近扬州城的船队是漕运总督兼淮扬巡抚路振飞亲自统领的。
在崇祯十七年三月之后,大明残存的地方督臣之中,漕运总督路振飞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实力派。因为漕运总督管辖着一支被称为“运粮军”的特殊部队,同时还兼任淮安巡抚。
所谓的“运粮军”,其实就是负责管理运河和向北京输送漕粮的“班军”,也就是轮流上番的卫所军。军兵都来自于运河沿岸的各卫所,人数最多时有12万之众!
而在路振飞出任漕督的崇祯16年时,运河淮河以北这段已经很难通行了,运河军的人数也随之大幅下降到了三万多人,所控制的漕船也减少到了数百艘。
但是三万壮丁加数百艘漕船,再加上囤积在淮安的粮食和淮安坚城,都足以让漕督路振飞成为实力派督抚。
在北京沦陷的消息传来后,手头掌握着大量漕粮(兵荒马乱之中,粮食比银子还宝贵啊!)的路振飞立即开始对运粮军进行改编,淘汰老弱,募集壮勇,打造器械。很快就整理出了三万“劲卒”,还击败了投靠闯王的前明官员吕弼周、武愫和董学礼率领的大顺军。并且将吕弼周、武愫二人斩杀!
不过手握三万“劲卒”和数百条漕船的路振飞对“勤”崇祯那个王的兴趣并不大,因为他已经通过旧部沈廷扬的书信,知道朱慈有多厉害了。而且他是北直隶出身的官员,老家都被鞑子占领了!所以拥戴一个能打跑鞑子,收复他老家的皇上远比愚忠崇祯重要。
再说了,朱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啊!崇祯皇帝把半壁江山都弄没了,难道不应该效仿唐玄宗、宋徽宗内禅下台,让有本事的太子上台执政吗?
所以他一开始就不愿意趟史可法的浑水,在和马士英一块儿去登州考察后,更加确定朱慈是中兴之主,因此就找了个机会溜回淮安了。
后来朱慈保着崇祯南下,路过淮安的时候,又顺手封了他一个“克难曲周伯,加了太子少师,让他继续守卫淮安,还大手笔的拨给他50万两白银,让他自行整顿招募军队。
与此同时,朱慈又命令路振飞从“运粮军”中抽调出250条坚固耐用的大船,加以改造,每船再配上水手40人,全部派到扬州听用。
所以路振飞现在就亲率着250条的漕船和10000水手,来扬州城向朱慈交差了。
当路振飞乘坐的漕船稳稳停靠在扬州东关码头上的时候,他发现码头周围已经戒备森严。大批的东宫侍卫正簇拥着身着****常服的朱慈在码头上等他下船了。
“老臣恭请太子殿下金安!”路振飞哪儿敢怠慢,连忙下船,跑到朱慈跟前,倒头就拜。
“快起来,快起来,路制台快快请起。”朱慈连忙伸手将路老头搀扶起来,笑呵呵地拉着他的手道,“没想到那么快就能在扬州和制台见面了......250条漕船,10000水手都齐备了?”
“都备齐了,”路振飞指着在运河河道上排出长队的一条条漕船,对朱慈道,“250条漕船,都照着千岁爷的吩咐加以改造,还配上了最精壮的水手!”
“好好好!”朱慈连连点头,“路制台又帮了本宫一个大忙了!”
“臣为千岁爷效力,本就是份内之事。”
朱慈道:“要人人都如制台一般,国家何愁不能中兴?制台,你的才能不止一府,不如把扬州府也兼起来吧。以后你就是漕运总督兼淮扬巡抚!”
“老臣一定替殿下守好淮扬二府。”
朱慈赞许地点点头,又一招手,就将原来在沈廷扬麾下担任船头的火铳刘招和一个黑漆漆的,满脸大麻子的壮汉招了过来。
“臣刘崇儒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臣顾三麻子给太子爷叩头了!”
“崇儒”居然是火铳刘的大名!这个黑漆漆的“水贼”原来也是沙船世家出身,几代人在北洋上行商,早就积累了不少家业。所以他爹也望子成龙,想让他读书上进,所以就给他取名“崇儒”。不过这个名字起得没啥用,他不爱读书,也不崇儒。反而喜欢摆弄火铳、火炮,喜欢海上的营生,居然也闯出了名堂,成了海沙帮中赫赫有名的战将。
而顾三麻子则是个大水寇!他不是海贼,而是纵横江海的水贼。盘踞在长江入海口一带的岛屿上,靠掠夺过往船只发财现在的长江入海口地形和后世不大一样,江面更加宽阔,后世的启东、海门一带还在水底。也没有后来的“大崇明”,而是一个“小崇明”加一堆散碎的岛屿、沙洲,非常适合水贼盘踞。
这么个大水贼和海沙帮本来是对头,不过沈廷扬却建议朱慈出大价钱招安。
因为这个大水贼是有真本事的,至少比苏松总兵王之仁和舟山总兵黄斌卿的水军有本事这个时代陆军的基础是农牧民,海军的基础是海商、海贼和渔民。而正经的明军兵将通常是卫所出身,不是地主就是农民,当然干不好水军的差事了,所以明末这时候能打的水军都是招安来的。
而水军这个行当也是隔行如隔山的,混北洋的是海沙帮海沙帮的沙船最适合北洋。因为北洋(指长江口以北的中国近海)有滚涂浪,尖底船容易被浪头推翻,而沙船却不怕这种海浪。所以长江口以北就是沙船的天下!
而郑家的大海船都是尖底,走南洋、东洋很合适,唯独走不了北洋。所以郑家的实力虽然比海沙帮大的多,但是却不涉及北洋贸易。
至于顾三麻子这厮,则是在江海之间活动,而他主要的活动范围则是长江口到江阴这段,说他是个**也许更合适。
所以朱慈要建立长江水师,就必须招安这个**顾三麻子!
“起来,都起来,”朱慈笑着对刘崇儒和顾三麻子招招手,“路制军带来的250条漕船和10000水手就交给你们俩了。所有的水手都编入新军水师,和水师其他官兵一样拿军饷。”
克难新军水军的待遇和陆军是不一样的。其中北洋水军是发包给海沙帮,不支军饷,也不管装备,直接给了贸易特许权,由沈廷扬去经营。
而长江水师则是要发饷的,待遇优厚,最低一级的“卫士”也能拿到四两银子的月饷!不过水师官兵不会分配土地水师不会招募农民,更不会用“班军”,分了土地也没办法经营。
朱慈又道:“这些漕船也许不能适合作战,却能运粮运兵。有了它们,本宫的新军就能在长江沿岸往来如风了。至于战船,最好还是用炮船,多桨的蜈蚣船(仿造自葡萄牙桨帆船)就很不错......本宫已经派了汤若望和李祖白同赴濠澳购买红夷大炮,到明年春天应该就会有数十门大炮运来了,到时候给你们10门。
另外,给你们五天时间整理水师,五天后长江水师就要出动了!”
第229章 抢地盘啦!
“五天?”顾三麻子显出兴奋的神色,笑呵呵的一拱手,“千岁爷,五天后是要去打南京吗?末将愿打个头阵!末将有平底大蜈蚣船两艘,皆长十丈,阔两丈,每船置铳四十支,铜炮两门,足以纵横江面!”
他说的平底大蜈蚣船就是将沙船和西式的桨帆船结合在了一起,沈廷扬的大龙头号也是同样的船型。
这种船型因为同时拥有大量的船桨和风帆,又有个适合在浅水活动的平底,所以在长江和北洋近海的水面上拥有极佳的机动性。而且船体较大,可以容纳大量的桨手、战士和火器,战斗力非常强大!
如果在长江上作战,这种平底蜈蚣船的战斗力还在郑家的大战船上郑家的大战船就是盖伦船的船体加上中式硬帆,因为盖伦船的船舷较高,舷侧又开了大量炮窗,不方便安装长桨。所以这种船型只适合在风向多变,水位较深的南洋和日本沿海活动。不适合进入长江和北洋沿海。
历史上郑家水师在长江作战之中表现糟糕,很大的原因就是船型不合适,在顺风的时候大战船挺好用,一旦逆风、无风就惨了。
在郑成功北伐南京的作战中,郑家的船队遇上逆流、逆风,只能靠人力拖拽着前进,耽误了大事儿。
而大型平底蜈蚣船在长江上可就如鱼得水了,又快速又灵活,哪儿都能去。而且火力又强,水手又多,炮战跳帮都占便宜,还能撞击!
凭借这两条大型平底蜈蚣船,顾三麻子在长江口称王称霸那么多年,连海沙帮都得给他上贡,现在还谋到了官身,别提有多得意了。
至于南京的操江水师,根本不在他的眼中。倒是苏松总兵王之仁和舟山参将黄斌卿手中的水师让他有些忌惮。
朱慈并没有回答顾三麻子的话,只是笑着说:“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平山堂再议。路制军,咱们一块儿去大明寺平山堂坐坐吧。”
......
“咱们先不去南京,由他们闹腾得大一点,到证据确凿,无可抵赖时再去收拾。现在先拿下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和宁波等五个府,你们觉得怎么样?”
平山堂内,朱慈让人摆出了东南一带的地图。图上标注了“行朝”和“南京”两方面的情况。目前行朝掌握在手的就是淮安、扬州二府。而南京方面则控制着应天府。
至于大明东南角的其余各府,则是立场未明。
平山堂内,几张方桌子拼起来的地图台旁,除了朱大太子外,还围着李岩、陈锐、方贡岳、丘瑜、范景文、李邦华、路振飞、吴襄、曹友义、王之心、郑森、刘崇儒、顾三等人。他们每个人,都能在朱慈平定东南的大计之中发挥作用!
不急于入南京本来就是朱慈的既定战略。不仅因为南京存在反抗他的勋贵集团,还因为南京是行朝上下还有克难新军将士们眼中的胜利目标。
人人都想着南京,所以在入南京前,人人都会打起精神,不敢松懈这样的情况和李自成入北京前倒颇为相似!
所以朱慈就不急着入南京了......他可不学李自成,只认着北京,沿途得到的地盘都没好好经营。他得在入南京前,牢牢控制东南的淮安、扬州、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和宁波等七个府,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有了这七个府,再加上南京应天府,再加上应该能很快控制的杭州、绍兴、湖州、嘉兴四府,总共十二府之地在手,朱慈在东南的统治基础才能牢靠。
“镇江、常州二府有总兵蒋云台驻守,苏州、松江二府有总兵王之仁驻守,宁波府有已经任命为广西总兵的原舟山参将黄斌卿驻守。”兵部尚书陈锐说道,“如今这几个府的文官不是什么问题,关键就是这三总兵了!”
“千岁爷,王之仁是老奴的兄弟,老奴去说,他一定肯归顺的。”王之心立马接过话题,打起了包票。
朱慈点点头,又瞧着路振飞和郑森,“路制军,大师兄,你俩和黄斌卿有旧吧?”
“是有一点交情。”路振飞说。
郑森也道:“我家和黄家是福建同乡,也是世交。”
朱慈轻轻点头,又问:“他的实力如何?”
顾三麻子大大咧咧的插话道:“千岁爷,他也有两条大蜈蚣船,是郑家的石井口船场打造的,还养了800操船家丁。凭着这两条船和800家丁,他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路制军,大师兄,”朱慈笑道,“就有劳二位了......现在沈廷扬出镇北洋,海军卫帅出缺,如果他肯来扬州,卫帅就给他做。他的两条蜈蚣船和800操船家丁都编入长江水师。另外再给他一个提督名额,由他派出的人担当。再给他五万两白银,算是本宫买下他的船只和操船家丁。”
郑森皱了下眉头,“师弟殿下,这条件有点紧了,黄总兵不一定能答应啊。”
“会答应的!”朱慈冷冷一笑,“他是猴,本宫有刀,而且还打算杀一只鸡!”
“鸡?”吴襄问,“谁是鸡?”
“镇江总兵蒋云台就是鸡!”朱慈道,“本宫到扬州也有些日子了,他也不来拜见,是何居心?
现在本宫有兵有船,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
曹友义道:“千岁爷,让谁去?”
“郝摇旗、孙富贵、陈一刀、张文珏、各带一个火铳协,郝摇旗为主将。五天后出兵!”朱慈道,“长江水军一并出击。
方抚台,你和他们一块儿去镇江上任......蒋云台的余部都给你做巡标!”
他又看了一眼王之心:“王伴伴,等镇江拿下后,你再去苏松,让王之仁把苏松二府交给丘抚台,再带着兵船和家丁到扬州来,本宫给他当淮扬军屯卫指挥使!淮扬二府的军屯、官田都给他管。”
......
“干爹,船已经泊在宝山所了。小的还用千里镜瞧见了挂在宝山所城头的二老爷的大纛旗。看来二老爷已经到了宝山所,很快可以和您老相见了。”
说话的是王之心的一个干儿子,也是个太监,跟着王之心王督主风光过好些年,又一路逃难到了扬州。现在又伺候着干爹王之心到苏州省亲。
王之心有个弟弟叫王之仁,现在是苏松总兵,就驻在苏州府城。顺便提一下,宝山所这个地方并不是后世上海市宝山区的所在,而是在浦东新区的高桥镇一带。后世宝山区的地盘现在属于吴淞江所。两所都属于镇海卫管辖,而且也不在松江府的地盘上,而是在苏州府的地盘上。
也就是说,现在的黄浦江入口一带是属于苏州的。再往里一点,就是松江府上海县的地盘了。
不过无论是苏州还是松江,现在都是王之仁这个苏松总兵的防区。这两个府可不得了啊,在明朝素有“苏松税赋半天下”之说。意思是苏州、松江二府缴纳的税赋,要占到天下总税赋的一半!这当然是个夸张的说法,不过苏松之税对明朝财政的重要性那是毋庸置疑的。
而在缴纳了那么多的税赋之后,苏州城依旧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在明末鼠疫肆虐苏州前,苏州城内的人口就多达50万,超过南京,成为东南第一!在全国来说,可能仅次于北京,是人口第二的大都市。
不过北京是一座消费型、军事型的城市,而苏州则是一座生产型的工商业都市,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丝绸产业中心,同时还是重要的棉纺织中心。
哪怕因为鼠疫的破坏和欧洲对丝绸的需求因为三十年战争而减少,苏松二府依旧是东南最富庶的地区之一。
而且在朱慈看来,苏松二府的潜力远远没有到完全发挥的地步!
第230章 快把兵权交出来!
王之仁这些日子的心情本来是不错的,直到两天前镇江总兵蒋云台兵败被杀的消息传到苏州!
他和蒋云台关系并不算亲密,只是因为处境略同,所以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他虽然从军多年,官至总戎,但是高杰、黄得功那些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总戎不一样,他是靠着堂兄王之心的提拔,才得步步高升,从京营里面的小军官一步步升到苏松总兵的。
苏松富甲天下,附近一没流寇二没鞑子,唯一的威胁就是长江口的水贼顾三麻子。
不过顾三麻子这种水贼是“富贼”,不是那种穷凶恶贼。人家的贼生目标不是抢口吃的好活命,而是拦江收费盼招安先发财,再做官,做长江上的郑芝龙。
这路贼人不会来打破苏州府、松江府的,顶多就是骚扰一下沿岸,作为招安的筹码。
所以王之仁在苏松任上的工作主要就是掩护走私,可没少从郑芝龙、沈廷扬这样的大海商那里捞钱!
那些大海商会给他送钱?
那当然了!
他管着苏松二府的防务,扼守着长江入海口啊!
无论是景德镇的瓷器,还是南京、扬州、苏州的丝绸和棉布,又或者是淮扬二府的食盐。只要想通过长江口外运,都得过王之仁这一关!
他要卡住不让过,郑芝龙、沈廷扬难道派武装船队来打?那可就是撕破脸造反了。
所以他在苏松总兵任上那可是捞了个盆满钵溢。不过在崇祯十七年三月北京沦陷前,他捞的钱是有很多人要分肥的!真正落在他口袋里面的没多少。
而在北京沦陷后,那可真是没人管没人问了!不仅可以把捞到的钱全都装进口袋,而且还能自行任命属员和招募军队,俨然就是一方霸主。连原本压他一头的苏州、松江两知府也不必理会了。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捞各的钱就是了!
即便行朝南下到了扬州,王之仁的好日子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出了北京的朝廷可没以往的权威了,而且行朝和南京守备司之间还出现了对立。
在他和他的亲信、幕友们看来,这就是待价而沽的时候啊!行朝和南京方面,想来都要拉拢他这个拥兵盘踞苏松的大军阀吧?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让他在苏松地盘上再多捞几年就满意了。
而南京守备司方面的确如他所愿,命令他据守苏松,保境安民,防备海贼,不许擅离。就在他等着行朝方面派人来拉拢的时候,噩耗就传来了。
驻扎扬州的行朝突然对镇江总兵蒋云台下了狠手!
五千火铳兵和一千五百骑兵从瓜洲渡江,在金山登岸,然后就气势汹汹直扑镇江城。
镇江总兵蒋云台情急之下昏了头,居然下令部队闭门抵抗!
而他的部下刚关上城门就被杀气冲天的铁甲骑兵和火铳兵吓坏了。在一阵火铳轰击后,守城的士兵就逃得逃,降得降,还有人开门迎降。
镇江总兵蒋云台只好带着家人逃跑,想到王之仁的地盘上躲躲。结果很快被太子爷的铁骑追上,一家老小都被押去了扬州......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王之仁知道,蒋云台也给行在送过东西,也和他一样,想着在南京和扬州之间待价而沽。没想到行朝方面根本不出价,他们出兵!
而且出动的是真能打仗的兵!
就在王之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镇江方面来了塘马,叫他去宝山所等候他堂兄王之心。
王之心这次身负王命,是来传达抚军太子令旨的!
“你啊,昏头了!你以为你是谁?是高杰?是黄得功?是左良玉?人家的总戎是打出来的!你的总戎是咱家给你走门子走来的,能一样吗?说起来那个蒋云台比你还强一点呢!结果又怎么样?不到半天就完了,抄了家,一门都给捉去扬州了。家里的男丁一个都活不了,都要杀头!要杀头的......”
在宝山所境内一所宅子里面,王之心见到昏了头的堂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还带吓唬。
“大哥,你可别吓唬小弟啊,”王之仁居然还能沉得住气,还真有点胆色,“如今四方守臣和小弟一般的可多了,千岁爷总不会都要杀了吧?”
“你,你......”王之心被兄弟一怼,气得脸色都有点发青了,“你个糊涂虫!千岁爷当然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可是他的五千大军正往苏松这边开过来,你要敢抗拒,那就是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了!你要当鸡还是当猴?”
当鸡还是当猴?这是个问题啊!
王之仁认真想了想,回答道:“那我当猴吧!”
“那就赶紧收拾水军和家丁,跟咱家去扬州请罪吧!”王之心道,“苏州、松江这边就交给丘抚台接管。”
丘瑜这个巡抚权力很大,也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现在是非常时期,该放权的时候就得放!
所以他任命的巡抚,包括苏观生、路振飞、方贡岳和即将上任的丘瑜,都有管军管民的全权。不过他们的辖区都没有一个省那么大,其实就是两个府。
苏观生管登莱二府,路振飞管淮扬二府,方贡岳管镇常二府,方瑜管苏松二府。地盘不大,不过权限却很高,都是巡抚兼总镇!同时还兼知一府。
当然了,巡抚和总镇虽由一人兼任,但这两个职位却是属于两个系统的。巡抚是文官,上面是内阁六部。总镇是武官,也就是总兵,上级是抚军大元帅府。而巡抚的下级是布政使、按察使和知府。总镇的下级则是所辖的诸卫和配属在总镇司下的水陆兵团。
顺便提一下,路振飞拉起来的淮扬团练稍后也会改编为淮扬水师、克难新军第一师和淮扬巡标。其中8000余人的克难新军第一师将由大元帅府直辖,是排在克难新军前后左中右五师后的第六个师。
而马上就要失去兵权的王之仁心有不甘,看着哥哥问道:“那我的钱......”
王之心瞪了兄弟一眼:“你的钱千岁爷不要,你的命他也不要,千岁爷只要你的兵权!但是你在苏松侵占的土地,都得一亩不剩的交出去!”
......
就在王之仁将苏松两府的兵权交给丘瑜接管的同时,宁波府舟山岛上的黄斌卿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路振飞和郑森坐着一艘沙船帮的沙船来到了舟山岛的沈家门港。他们俩是来劝说黄斌卿交出兵权,然后去行朝担任海军卫指挥使的。
海军卫指挥使官不小,可实权却不大。甚至还不如吴襄和曹友义,因为大元帅府直辖的部队中并没有什么“海军”。北洋总督沈廷扬的“海军”是特许承包的,不归海军卫节制。所以海军卫下面就只有长江水师和即将要成立的淮扬水师两支内河舰队。
这两支舰队的实力当然是很弱的,淮扬水师只有漕船。而长江水师除了漕船、沙船之外,仅有两艘顾三麻子带来的蜈蚣船是有战斗力。
即便黄斌卿肯交出自己的800操船家丁和两艘蜈蚣船,长江水师也仅仅只有四艘蜈蚣船和1600精锐水兵是真正有战斗力的。
而这四艘蜈蚣船上的火器加一块,也就是8门12磅的红夷大炮,160支斑鸠脚火铳。
可是黄斌卿也不敢不交兵权,因为郑森到了,而且还是朱慈朱大太子的师兄,那可是心腹中的心腹啊!
单是一个朱慈,黄斌卿或许敢扛一下,可要再加上南洋、东洋的霸主郑芝龙,他可就不敢抵抗了。
而且郑森还代表朱慈给黄斌卿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出任大元帅府海军卫的指挥使!
第231章 逆子又在使诈了!
啪嗒一声儿,棋子儿轻轻的落在了棋盘上面儿。一副棋局,正杀到难解难分的时候儿。不过下棋的两人,似乎就是一对臭棋篓子。因为他们下子的地方都在中腹,大片黑白色的棋子绞杀在一起,而四下却是落子疏廖,边角的地盘似乎被完全忽视了。
正在对弈的是父子两人,正是崇祯皇帝和抚军太子朱慈。最近两父子的关系有些改善,手头有钱的朱慈隔三差五就给崇祯皇帝送礼都是从四个淮扬盐总家里弄来的好宝贝,有中华自产的,也有西洋舶来的。
而崇祯皇帝最喜欢的是西洋钟表!这玩意在明末就是黑科技的玩意儿!上等的出自西洋钟表大师之手的东西可昂贵着呢,抠门的崇祯皇帝哪儿舍得置办?而且他也怕人说他玩物丧志,连宫里面收藏的万历、天启时候弄来的西洋钟表,他都不敢去把玩。
可是万历、天启的钟表哪能和扬州盐商家里的玩意儿相比?根本没得比......
而且崇祯现在也放纵自我了,不怕人说他丧志丧德了,越丧越安全!
所以也就无所顾忌,喜欢什么就玩什么了!
而在慢慢变丧的同时,崇祯皇帝依然没有放弃重新掌权的想法。为了有朝一日能领导大明中兴,崇祯皇帝除了用丧志丧德来保护自己,还在悄悄的学习儿子的治国手段......
朱慈虽然奸诈凶残,但是手段还是非常厉害的!不仅把兵权、财权抓得牢牢的,而且还能把一**臣、贪官、反贼、奸商和居心叵测的军阀都治得服服帖帖!
虽然他控制的朝廷里面除了被架空的圣上,也就是崇祯本人之外基本没有好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大明在这群坏蛋的治理下,的确有了中兴的苗头......
难道治国之道就是用坏人?
就在崇祯皇帝一边和儿子对弈,一边领悟着治国之道的时候。又有一个叫李岩的坏人在封思忠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朱慈看见了。
“军师来了?不必行礼了,过来说话......庞伴伴,给军师搬个椅子。”
朱慈也不客气,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储君,直接替崇祯皇帝做主,而且还指使伺候崇祯皇帝的大庞天寿做事儿。
这庞天寿本是御马监的大,北京沦陷前他正在南京办事儿。所以并不是朱慈的人。在崇祯和朱慈抵达扬州的时候,他就从南京过来投奔。
朱慈倒是心大,也不怀疑他,就让他去替代叫苦连天的曹化淳伺候崇祯了曹化淳已经享受惯了,不会伺候人了!而且他现在也是克难功臣,封了克难静海伯,还当什么太监?
李岩也不扭捏,直接一屁股就在庞太监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个满满当当,看得崇祯皇帝眉头大皱。
这样一个强盗书生,一点规矩没有,怎么就当了军师了......军师不应该是诸葛亮那样的吗?哪能让个强盗来当?
“军师,汝宁那边怎么样了?”
原来朱慈从兖州南下的途中,就派红娘子、凤三和陈应元一起去了汝宁府,还带去了2000克难新军、30万两白银,以及招安汝宁府一带流寇残部和大别山贼寇的令旨。
汝宁府一度也被李自成的人占据过,不过现在李自成正在收缩兵力,准备和清军决战,所以对大顺来说算是边角料的汝宁府就逐步放弃了。
“千岁爷,”李岩笑道,“淮河以南的流贼走得差不多了,现在固始、光州、商城、光山、罗山和信阳都在咱们手中了!如果唐王可以尽快就藩,汝宁一府很快就能安稳下来!”
朱慈点点头,忽然将目光投向了正低头研究棋局的崇祯皇帝:“父皇,您觉得怎么样?”
“什么?”崇祯一愣,抬头看着儿子。
朱慈笑着,“父皇,您看咱们是不是该让唐王去汝宁就藩?”
崇祯愣了又愣:朕不是被逆子架空了,怎么还能管唐王就藩的事儿?逆子是在试探朕吗?
“这事儿不必问朕,”崇祯道,“哥儿做主就是了。”
崇祯现在也会使诈了,能装出不关心政治的样子了......
朱慈当然明白这个昏君老爹在伪装,笑了笑道:“册封藩王之事非同小可,还是要父皇下圣旨的。况且唐藩这次要去的汝宁,对大明的半壁江山而言无比紧要,几乎和登莱等同了。只要汝宁不失,登莱不亡,江淮之防就固若金汤了!”
“是吗?”崇祯皇帝不置可否。
朱慈拿起个棋子,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棋盘,道:“这江淮之防,就和眼前的棋局仿佛,凤阳、淮安、徐州、扬州这是中段,看着无比紧要,但是真正决定胜负的地方却是在边角!也就是登莱、襄阳、汝宁。现在登莱牢固安稳,泰沂山上又有鲁藩坐镇,当可无虞。但是襄阳却在流寇之手,暂时也无力恢复。所以汝宁和武昌就成了拱卫江淮侧翼的屏障,一旦有失,北军就将沿江而下,直抵金陵了!”
“有那么紧要?”崇祯皇帝眉头紧锁。
他的昏君是“装的”,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南半壁的藩屏丢失啊!
“陛下,”一旁的李岩接过了崇祯皇帝的问题,解释道,“汝宁靠大别,依淮水,地形险要,民风素来彪悍。所谓的淮西劲卒,相当部分就出自汝宁一带。如果汝宁在朝廷手中,且有藩王镇守。那么淮西劲卒就能为国家所有,大别群山就能成为国家的壁垒。贼虏即便自襄阳浮汉沿江而下,也会为汝宁之兵所制,放不开手脚。
而且汝宁之兵不仅可以守,也可以攻!汝宁府属于河南,向北就是开封府界,向西则是南阳府界。如果有两万劲卒虎踞汝宁,那么开封、南阳之敌就将难以安枕!”
“父皇,只要唐王可以镇住汝宁,江淮的西线就能高枕无忧了!”朱慈笑道,“而登莱、泰沂不失,江淮的东线也就能安稳了。东、西两线都安稳了,咱们才能在南京安享太平富贵啊!”
什么?你这就想要在南京享受了?崇祯真有点小失望,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朕就下旨吧......”
他的话说得很慢,还偷眼打量着朱慈。
说真的,他是很想下旨显示存在的!
崇祯皇帝已经看出朱慈不是一般的逆子了,而是李世民这个等级的逆子!如果让他长期把持朝政,不让自己这个明君发声。那么用不了多久,天下的士民就会忘记自己的存在......
朱慈笑着:“唐王就藩还得有勋臣护送才显得隆重!”
“哦,”崇祯点点头,“哥儿想让谁去?”
“儿臣想让怀远侯常延龄和诚意伯刘孔昭一同护送唐王就藩。”朱慈笑道,“常延龄已经在扬州了,但是刘孔昭还在南京,父皇不如下道旨意,让他来扬州觐见吧。”
什么?崇祯皇帝心里顿时响起了警钟!逆子原来是想利用唐王就藩,瓦解南京的忠臣啊!
朱慈看着便宜老爹,笑着说:“父皇......您难道真的想看着行朝和南京勋贵兵戎相见?
咱大明现在是危难之秋,不能再起内讧了!如今行朝明显占优,南京的勋贵、勋臣处在下风。不过儿臣向来宽仁,只要他们肯低低头,儿臣就既往不咎了。”
原来如此......崇祯皇帝心想:这逆子原来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啊!不对,这逆子可狡诈了,一定又在骗朕了,南京的那些忠臣凶多吉少了!
第232章 将计就计,智取太子
南京城,大功坊。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的时候,在南京城的勋贵、勋臣们都受邀汇聚到了大功坊内听戏赏月。
中秋节本是一家团聚的日子,可这些南京城的勋贵勋臣却一反常态,有头有脸的都跑大功坊这边来吃月饼了。
月饼好吃,可是却没有什么喜庆的气氛。晚宴之后,大家聚集在大功堂里面喝茶的时候,人人都是愁眉苦脸的,这气氛压抑的都让人喘不过气儿来了。
形势不利啊!
扬州的太子爷出手太狠,以雷霆万钧之力打垮了首鼠两端的镇江总兵蒋云台,还迫使王之仁和黄斌卿两位总兵交出兵权。南京下游的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宁波、嘉兴、湖州、绍兴、杭州九府之地,也全部落入了行朝手中。
这九个府再加上淮扬二府,可都是天下财富汇集之地啊!朱慈拿下了这十一个府,就等于控制了大明一多半的财富!
更糟糕的是,长江出海口和四大丝绸中心的三个,现在全在朱慈手中了。
福建的大海寇郑芝龙如果还想开开心心的做买卖,就得投靠朱慈......这样,福建、广东两省,再过不久也会成为行朝的地盘。
而北边儿的鞑子,西边儿的流寇又莫名其妙软了下来。不仅没有出兵攻打山东和淮西,而且还同时提出求和了。
东虏摄政王多尔衮想嫁女儿给朱大太子。而李自成没有女儿可嫁,干脆提出了称臣顾君恩现在已经到了武昌了!
又是嫁女,又是称臣的,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是暂时不着朱慈的麻烦了。
而且还会大大提升朱大太子的威信!
与此同时,本来倾向南京方面的左良玉又打算遣使扬州,向行朝表示恭顺。
如此一来,形势对南京方面就非常不利了!
当然了,好消息也不是没有。
“公爷,太子似乎退了一步......”说话的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国字脸,留一部大胡子,三四十岁,正是提督操江水师诚意伯刘孔昭。
刘孔昭是刘伯温的后人,不过他的诚意伯却不是从刘伯温那里一路传承下来的,而是由嘉靖皇帝续封的刘伯温传下来的诚意伯到了刘伯温孙子刘一代就断了。到了嘉靖年间又续封了刘的六世孙刘瑜为诚意伯。
因为中间断了一百多年,所以诚意伯家的富贵是不能和那些没断档的勋贵相比的。不过诚意伯家的干劲儿和才能,也比那些阔了二百多年的大爷要强多了。
刘孔昭和他的爷爷刘世延都干出了一番可以在青史上多写几笔的事业。
而在南京这些勋贵当中,他和同是续封的怀远侯常延龄都算是比较能干的主儿。
刘孔昭执掌操江水师多年,手头算是有点实力。现在行朝方面虽然也建立起了长江水师,但这支长江水师终究是新建的,底子还是在运河上活动的运粮军和顾三麻子的江口水贼,对南京段以西的江面情况并不熟悉,贸然西进很可能会吃亏。
所以操江水师是南京勋贵手中唯一让朱慈有点忌惮的武力。
“咳咳咳......”
身患痨病的魏国公徐弘基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身边伺候的丫鬟又是好一阵的忙活,最好还端出个痰盂让老头子吐了口老血!
徐老太的脸色比上一次大家伙见着的时候,更灰败了几分!瞧这模样,看来是不会长久了......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徐弘基开了口,一对浑浊的老眼,还在屋子里慢慢扫过,将众人的脸色都收入眼底。最后才吐了口气道:“你们都想缓一缓?”
临淮侯李祖述点了点头,道:“公爷,现在这局面对峙下去,对咱们可不利啊!别的不说,这东南十一个财富汇集之府都被太子控制,长江入海口也在太子的水军手中。咱们只有应天一府......拖下去,咱们的钱还够花吗?
为了整顿南京的京营班军,咱们已经花了三十万两了!三十万啊!现在京营班军每个月都得发十几万两的饷银下去,都是咱们自家拿钱在支撑。如果对峙上几个月,不用太子派兵来打,光是耗军饷就把咱们耗干了!”
这个临淮侯是李文忠、李景隆的后人,李景隆在永乐年间被朱棣卸磨杀驴,革了爵位,还在家绝食减肥饿了十天没死,然后一直活到永乐末年。他的子孙虽然没有了爵位,但是照样有世袭的指挥可以做。到嘉靖年间又续了个临淮侯。
而这一届的临淮侯倒是够机灵的,本在北京做官,但是看到苗头不对,就在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二日北京城门关闭前溜了。
临淮侯一开口,附和的声音马上就起来了。
“是啊,黄御史说是能替咱们筹款,可到现在一两银子都没见着!”
“都是咱们在出钱啊!”
“之前筹了百万两,这才过多少久,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勤王的事儿要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如果从南京筹钱还是咱们出血......”
“江面上的钱也难收啊!从汉口镇过来的商船都挂着平贼将军的旗号,咱们要收过税就得罪左良玉了!”
“不能拖啊!太子手里有十一个富得流油的府!等明春完税之后,太子手头又能多出几百万两银子了!”
“不止几百万,十一府的田赋就能有一千多万石!淮扬二府半年的盐税有三百万两......还有南北洋的包税和十一府的商税,怎么都有两百万两。”
“那么多的钱,咱们怎么和他斗?有钱就有兵啊!他现在已经有六陆师二水师七军卫,将近十万大军了。再过半年,十五万大军都有了,咱们还斗个屁啊!”
“咳咳咳!”徐弘基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在场的勋贵、勋臣们一时都没了声音,全都看着这位病入膏肓的魏国公。
“诚意伯,”魏国公瞅着刘孔昭,“这里就属你足智多谋,你说吧。”
刘孔昭拈着胡须,面色凝重,摇摇头道:“太子是挟天子令诸侯,现在又掌握了东南十一府。而咱们这边太被动了......您老能带兵去扑击镇江吗?能打什么旗号?这一次太子派出兵马官员进占江南九府,除了在镇江战了蒋云台,别处都是兵不血刃。江南士大夫根本没人举兵抗拒太子啊!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太子手中有圣上这面大旗?抗拒太子,就是造反啊!”
江南九府士大夫不抵抗不仅是因为朱慈控制着崇祯皇帝,还因为他并没有触犯东南士大夫的底线士大夫的免税特权!
盐税的利益主要属于勋贵和高官,绝大部分的东南士大夫是没有资格染指盐利的。而且朱慈也给徽帮四盐总留下了一定的获利空间,让他们可以继续后台老板们输送部分利益。
而卫所的利益则属于勋贵、世袭武官和军籍士大夫,民籍士大夫很难染指。
也就是说,朱慈目前对东南士绅中占多数的民籍士大夫利益的侵害并不严重,受到伤害的仅仅是淮扬二府的军籍士大夫。所以东南士大夫的反应也就比较消极,还是能容忍朱大太子的。
况且崇祯这个大义名分还在朱慈手中攥着!
这帮读圣贤书的家伙,怎么可能在自身利益没有明显受损的情况下,去挑战拥有大义名分的太子?
在这种情况下,南京勋贵们就显得非常被动,根本不可能主动出击。
刘孔昭接着又道:“而且太子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没有放出来呢!”
“还有王牌?”徐弘基白眉紧锁。
“对!”刘孔昭说,“太子还能开恩科!他手里有圣上,有朝廷,就能开科取士。朝廷南迁过程中丢了许多的官员,正好开个恩科补齐人手。
而且北地大部沦陷,也不会再有南北榜了!如果太子爷下令旨开恩科,只怕东南士大夫都要山呼他的万岁了!”
徐弘基眉头已经拧成了个团,问:“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刘孔昭说,“既然太子爷退了一步,咱们也退一步!只要太子爷到了南京,咱们还怕没有机会吗?”
“怎么退?”徐弘基问。
刘孔昭思索着说:“如果咱们答应交出2000万亩土地,再恭迎圣上、太子入南京,太子一定会奉着天子前来的。”
“交出2000万亩?你......咳咳.......”徐弘基气得大声咳嗽起来,差一点就背过气去了。
好容易才缓过来,刘孔昭又皱着眉头说道:“公爷,现在的问题是太子和圣上肯来南京,他们来了,咱们才有办法啊!要不然拖个一年半载的,这银子是要花完的!”
“那他们来了,咱们能打得过吗?”徐弘基又问。
“这......”刘孔昭看了看赵之龙。
“打得过!”赵之龙眼珠子一转,道,“太子的兵马虽多,但是已经散布各地,还拿在手里的人马最多只有两三万。如果咱们向太子服软了,他肯定会得意忘形,不等大军集中,就率领屯驻在扬州的两三万人入南京......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第233章 好消息,都是好消息啊!
“哈哈哈!”
又到了天宁寺午朝的时候,爽朗的笑声从大殿之中传出。这是朱大太子在狂笑!
大殿当中,除了在“学习”怎么当皇帝的崇祯之外,所有人的面部表情,都和朱慈保持一致!
崇祯看着都郁闷啊!为什么自己当皇帝的时候总有正直君子唱反调,现在轮到不孝子掌权,非但没有人唱反调,连表情都统一了。
太子爷发怒,奸臣们也都义愤填膺。太子爷高兴,大家也都兴高采烈......
更可恨的是,朱大太子连锦衣卫诏狱、廷杖和东厂这三个整治臣子的工具都扔掉了。锦衣卫现在不管官员不听话和贪污了,只抓反逆之贼和刺探军情。廷杖干脆取消,不打屁股了,而东缉事厂也下令旨撤除了!
在崇祯看来,现在的朱慈就和没牙的老虎差不多!
可问题是,当官的为什么都那么怕他呢?他们在害怕什么?太子有什么手段可以整治他们?
难道他们都相信朱慈是太祖高皇帝再世了?这也太荒唐了吧?
朱慈并不知道自己的便宜老爸正在研究自己是怎么御下的,这事儿其实很难学会,更多的是天赋!
朱慈恰恰就有这样的天赋,要不然太祖高皇帝怎么会看中他呢?
在朱慈看来,用东厂、诏狱和廷杖对付文官完全是无能为力的表现!只有拿文官没有办法,也没有可以一个依靠的官员集团,才需要用这种吓唬人的手段。
而朱慈现在有了自己的官僚集团他有自己的克难功臣集团,大部分都是流亡的无产官僚,不跟着他就得受苦受穷,吃饭都成问题。所以不用担心来自官僚集团的对抗,在收拾东南那帮官僚勋贵士绅的问题上,大家都是一致的。
只有收拾了东南的官僚勋贵士绅,他们才能有好日子过啊!
朱慈还有自己一手建立的军队克难新军!这支军队的骨干虽然来自吴氏家丁、流寇降兵、京营残部,但是已经被他彻底控制了。现在根本不存在谁能煽动新军反对太子爷的可能!
朱慈甚至有三百多个“克难太监”可以依靠。虽然他一直在削减内廷的权力,但是这些“克难太监”依旧可以信任。因为他们不仅是太监,同时也是功臣。可以得到爵位,出任外朝的官职。
另外,朱慈还扶植起了一个能为自己所用的“皇商集团”,包括黄江、苏生、沈廷扬、郑森、淮扬四盐总和铁算盘云三等人。
正因为方方面面都有可以依靠的力量,所以他才能相当有效的推行自己的政策。
好消息也就纷至沓来了!
而且不止一个好消息,而是四喜临门!
其中第一喜当然是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宁波、嘉兴、湖州、绍兴、杭州九府相继落入了朱大太子的掌握当中!
除了方贡岳、丘瑜、范景文三个当过阁老、尚书,拥有克难伯爵爵位的大佬充当巡抚兼知府兼总镇之外,朱慈还派出了两个从北京跟从而来的“克难文臣”去充当常州、松江、宁波、嘉兴、湖州、绍兴等府的知府。随后又在这九个府各派驻了一个协的新军现在克难新军的账面上有六师二十四协,其中两师八协分驻登州、淮安,余下十六协中又拿出九个协分驻各地,只剩下七个协还在扬州。
第二喜则是来自济南府的消息。盘踞北京的东虏派来了议亲使团,说是要把多尔衮六岁的女儿东莪嫁给朱慈当老婆虽然朱慈压根没想过要弄假成真,但是这个东虏使团还是可以极大提升朱慈和行朝的威信。
因为多尔衮嫁女的企图也可以看成他不打算灭亡南明进而一统天下了!或者说,多尔滚已经知道大清没有能力打败南明,统一华夏了。
所以这位朱慈就有极大的可能拥有半壁江山,虽然只有半壁,但也是一国之君啊!
第三喜则来自武昌。一直对朝不怎么理睬的左良玉,终于向扬州派出了使者,这个使者并不是左良玉的人,而是从太原而来的李自成的臣子韩霖。
这个韩霖可厉害了,他是《守圉全书》的作者,山西绛州的名士。早年曾经游历江南,交游士林,向徐光启学习过西洋学问,还入了天主教,并且结识了一个精通筑城和炮术的西洋传教士高一志。在后者的帮助下,写成了堪称西法筑城教科书的《守圉全书》。不过这位韩霖虽然学贯中西,但是八股文章却不够好,考来考去就是一举人,所以没有官做,只好在太原隐居,研究西学。而在李自成攻破太原的时候,他正好在臣内,于是就投了明主......
不过投明主后的韩霖又发现明主不明,所以就一直想找机会离开。这回终于搭上了顾君恩的路子,替他打了头阵。在韩霖送上了顾君恩和王承恩的书信后,左良玉也不得不改变对扬州行朝的立场了。
他虽然有点实力,但还是打不过李自成的。现在李自成主动言和,他还敢扣住使臣不往扬州送去?就不怕李自成派兵揍他?而就在这个当口,朱慈派出的凤三、红娘子、陈应元等人又把汝宁府南部给占了,直接威胁到了左良玉的地盘!左良玉总不能一边怼李自成,一边再和逼近的朱慈打一仗吧?
所以他也顾不得坐观扬州和南京之间的斗争,只好派韩霖为使,带着贡品和奏章日夜兼程赶到了扬州。
现在高杰、刘泽清、刘良佐在明面上都服从扬州行在,只有黄得功对扬州不理不睬。左良玉又遣使上奏纳贡,也算是表明了服从的立场。
这样一来,朱慈就在东南五大军阀中拥有了四个支持者!再加上自己的嫡系军队,在军事实力上对南京方面已经有了碾压的实力。
而第四喜则来自一直和扬州行朝对峙的南京方面。南京的勋贵、勋臣在朱慈“退一步”后似乎也服软了。刘孔昭奉了诏,而且还请出了在南京养病的前任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和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一起要来扬州迎驾,据打前站的太监(韩赞周派出的)报告,南京勋贵愿意献出2000万亩土地供朝廷分配!
现在刘孔昭、张慎言人已经到了镇江,很快就能来扬州城了!
一场内讧,看来已经消弭在无形之中了。
“好消息,都是好消息啊!”
朱慈挥舞着左良玉的奏章,坐在崇祯皇帝身边,大笑着对下面喜气洋洋的臣子说道:“平贼将军果然是朝廷栋梁啊!本宫准备封他当武昌藩侯,永镇武昌府,兼摄总督湖北军务政务,总管武昌、黄州、承天、岳州、德安、荆州等六府军务政务!”
”太子殿下,”户部尚书侯恂出班上奏道,“左良玉总管湖广北部六府军务、政务将会侵夺湖广巡抚的职权,是否要征求湖广巡抚何腾蛟的意见?”
“不必了。”朱慈一挥手,“湖广可以一分为二,湖北六府归左良玉统辖,湖南的长沙、常德、辰州、施州、宝庆、衡州、永州、郴州、靖州和永顺、保靖二宣慰司,都归湖南巡抚管辖。何腾蛟改任湖南巡抚,建衙长沙。
另外,提督操江水师诚意伯刘孔昭在护送唐王抵达安庆府后,不必再返回南京。命其率水师往九江去,并接管九江守备一职!九江一府军务、政务,皆归刘孔昭管理。并许可操江水师在九江附近之长江水道设卡收税!
至于抚远侯常延龄也不必再返回南京,命其出任湖南镇守总兵,去往长沙,同何腾蛟共守湖南。”
朱慈还是讲道理的,这个常延龄毕竟没有造反,所以也不能把人家逼死只是让他交出东南的土地和家业,再去湖南捞油水。
而刘孔昭只要肯投靠,也能享受一样的待遇,因为朱慈不希望和操江水师开战,他的长江水师可没经过什么实战考验,万一不经打怎么办?
听了朱慈的话,坐在御座上的崇祯帝立时就倒吸口凉气儿。逆子的手段真是有点莫测啊!本以为他会和南京勋贵讲和,没想到他还是要分化瓦解他们!用湖南总兵和九江守备的差遣拉拢常延龄、刘孔昭,以孤立徐弘基和赵之龙......
徐弘基、赵之龙,你们俩一定要小心点儿,别让太子给害死了!
第234章 藩爵
短短一日之后刘孔昭、韩赞周和张慎言就一块儿坐着操江水师的战船来了扬州城。
其中刘孔昭下船后就和前去迎接的常延龄直接来了大明寺,请见抚军太子朱慈。而韩赞周和张慎言则去了天宁寺行宫,朝见崇祯皇帝了。
“两位请宽坐,本宫这里不必拘谨。”朱慈的心情显得非常不错,似乎根本不再乎韩赞周和张慎言去见崇祯皇帝。
见到常延龄和刘孔昭后,还客气的招呼他们落座,见两人有点拘谨,还笑着让他们宽坐。
“两位可接到本宫刚刚发出的令旨了?”朱慈看着两人,笑着问,“你们可愿意离开南京,去当湖南总兵官和九江守备?”
这是什么意思?
刘孔昭顿时就愣住了,太子爷到底是上当了,还是看穿了自己的阴谋?他为什么拿出个九江守备来拉拢自己?
“愿意!臣愿意替千岁爷去守备湖南!”
刘孔昭还在琢磨的时候,常延龄已经给朱慈跪了。他原本以为自家的富贵完了,没想到今天朱慈莫名其妙给了他一个湖南总兵......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呢,有个总兵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啊!而且湖南距离南京也挺远的,对太子爷来说是鞭长莫及啊!
“臣也愿意......”刘孔昭也只好跟进。
朱慈接着又说:“两位可知道本宫已经册封了代藩、鲁藩、唐蕃三个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实封藩王吗?”
“臣听说过。”常延龄道。
“臣也听说过,”刘孔昭说,“千岁爷是在效仿太祖高皇帝,以塞王守边御虏吧?”
朱慈点点头,“本宫确有此意。不过如今我大明的王爷是比不了太祖高皇帝时候的那些藩王了......所以光靠塞王已经不足以御虏平贼,还得要依靠藩国公、藩侯、藩伯,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将大明的颓势挽回来。
怀远侯、诚意伯都是我大明开国功臣之后,愿意做个表率,受封藩侯、藩伯,替朝廷永镇一方吗?”
什么?永镇一方!?
这可是世世代代的富贵啊!这下连刘孔昭都有点热血上脑了。他这个没有地盘,也没什么军队的勋贵,在这乱世当中就是肥猪,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叫人给宰了。
真正可以传世的富贵,还得有兵有地盘。比如万历三大征中被剿灭的播种杨氏就是唐末始封在播州的,历经700余年,朝廷都换了几茬,他家还屹立不倒。如果不是杨应龙太不小心,混到现在也是一方霸主啊......
朱慈接着说:“现在代藩、鲁藩、唐藩都有一府之地,之前本宫还想把太原封给吴三桂的。也就是说,藩王、藩国公都可以永镇一府!
二位是侯爵和伯爵,自然不能永镇一府了。侯爵可以镇一个属州,伯爵永镇一县。怀远侯,你要去湖南当总兵的,不如就在湖南找个属州给你常家永镇吧!
诚意伯,你就九江府挑个县做封地!至于你刘家在老家处州和东南其他地方的田庄,也都交出来吧!”
真给啊!
常延龄和刘孔昭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千岁爷,”常延龄已经给朱慈跪了,“臣常延龄携江都常氏3000子弟兵,愿为太子戍守道州,永镇斯土!”
他老常家在扬州卫的土地都没了,三千子弟一夜变佃户,以后日子怎么过?现在能有个永镇世守的地盘,那是再好不过了!
“好好,”朱慈笑道,“本宫就封你做道州侯,再赏你10万两白银,给江都常氏子弟充当路费。不过你家在东南占了的卫所土地,本宫都要收回的。”
常延龄心里激动啊,他家在东南各处没占多少卫所土地,主要都在扬州,能用已经失去的土地换来道州可赚大了!所以当下就是个响头,“臣叩谢千岁爷大恩!”
朱慈又看着刘孔昭,“诚意伯,你想要哪里?湖口、彭泽不能封给你,不如就把德安县封给你家吧。”
湖口历史上是建立长江要塞的地方,名字就叫湖口要塞。而彭泽县下面有个很有名的镇,就叫马当镇!马当要塞就在那里。这两个地方沿江都有山地,可以依托地形构筑要塞,布设红夷大炮,居高临下封锁江上的航道。
另外,在马当镇下游150里就是安庆。安庆城临江而建,城外的长江江面又特别狭窄,不足2里。如果在安庆城上布设火炮,也可以把长江航道彻底给锁死了。
所以湖口、马当、安庆三处险要在守,朱慈就不用担心从上游沿江而下的敌人了现在可不是楼船纵横江面的时代了!
刘孔昭咬咬牙,也噗通一下给朱慈跪了,“千岁爷,臣有机密事宜要向殿下禀报!”
哦?有机密啊......朱慈笑着点点头:你要出卖南京那帮傻乎乎的肥猪了?
......
“千岁爷,怎么样?”
常延龄和刘孔昭刚刚离开,李岩就和郑森一起进了平山堂。见了朱慈,李岩行了一礼就问起了情况。
他这个军师的本事是往下使的,怎么对付地主老财和强盗土寇是非常拿手的,对于南京勋贵,朝中的文武大臣却没什么招儿。
“成了!”朱慈笑了起来,“一个封道州藩侯,一个封德安藩伯......都是永镇一方了!
师兄,也给你爹封一个怎么样?”
郑森是昨天才回到扬州的,之前他和路振飞一起去了趟舟山,劝说黄斌卿投靠朱慈。
“师弟殿下,您想给家父封在哪里?”郑森问。
“大员如何?”朱慈笑问道,“大员岛就在福建外海,离你家不远,就封给你家如何?你家在大员岛上还有据点吧?”
大员就是台湾,后世的宝岛,不过在如今却是个很扎手的岛子。台湾海峡上风浪很大,特别是靠近台湾岛这边有所谓的“黑水沟”,海流很急,很容易迷失方向。当时有句谚语形容渡海登台是“十去、六死、三留、一回头”,就是说十人渡海,六人淹死,三人抵达,一人放弃返回。
当然了,这个说法是比较夸张的。至少对十八芝海商集团而言,渡海登台没多困难。
可是台湾岛上的瘴气、猎头族和荷兰人却不容易对付。其中瘴气尤为致命,早年间在笨港、平野(嘉义)登台的颜思齐上岛一年就染病身亡,而历史上的郑成功登岛四月就染病身亡......
而在颜思齐死后,他所开创的开台事业就被郑芝龙所继承。根据荷兰人的记载,仅1636年1638年的两年间,就有400多艘来自福建的船只靠上台湾岛,运去了大量的福建贫民。
另外,从崇祯元年开始,每次福建闹灾,郑芝龙都会出钱出船,运输饥民去台湾开荒。累计数量恐怕不下十万人!
在后世的嘉义一带,现在聚居了大批来自福建的汉人移民,他们都受郑氏集团的保护。
如果朱慈不想失去台湾,册封郑氏为台湾领主就是唯一的选择。
不过现在台湾岛上,却不止郑氏一家,在台湾南部,还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据点。
“不瞒师弟殿下,”郑森皱起眉头,“我家在大员岛上却是有些基础,可大员岛上还有红夷国人的地盘,他们在岛屿南部筑了城池,布署军队,以为长久之基......”
朱慈笑着摆摆手,“无妨,岛上的荷兰人本宫来摆平......本宫自有办法!你只管将令尊请来南京,本宫自和他相谈。”
“南京?”郑森一愣,“师弟殿下要去南京了?”
朱慈点点头,“对!时机就快成熟了!”
第235章 太子,你抚军江北好吗?
天宁寺行宫,在一座光线非常昏暗的偏殿当中,大明崇祯皇帝在御座之上端正的坐着。黄龙袍、善翼冠,面无表情,神圣庄严,仿佛依旧是大权在握的一国之君。只是他双眸之中射出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那种让人颤抖的犀利了。
偏殿之外,崇祯皇帝的吴选侍正带着几个心腹宫女,紧张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要赶紧汇报。这样的安排,都是为了今日来天宁寺朝见天子的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和前任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
这两位访客,一个站立,一个则坐在一张绣墩上面。
站立着的是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这时他正如泣如诉的在向崇祯皇帝说着南京城内的情况。
“皇爷......留都的勋贵们,以前任守备魏国公徐弘基、现任守备忻城伯赵之龙、提督漕运抚远侯朱国弼、前府守备成安伯郭祚永、中军都督府佥书安远侯柳祚昌、灵璧侯汤国祚、南和伯方一元等人为骨干,准备起兵勤王。现在已经整顿了南京京营班军四万人,操江水师万余人,另有各家的家丁上万人。还联络了凤阳的马士英、黄得功、卢九德,武昌的左良玉。准备一起举兵勤王,拥陛下重掌大权!”
崇祯皇帝认真的听着,眉头却越拧越紧了。他现在已经知道儿子狡诈凶残,太祖高皇帝再世什么的他是不相信的,但是说朱慈如曹操复生,司马再世,他是绝对同意的。
就南京那些勋贵手里的南京京营......崇祯皇帝很担心啊!这帮家伙会不会被太子爷一网打尽?
所以崇祯皇帝这个时候儿,对于韩赞周所通报的喜讯,只是一言不发。
韩赞周说完也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崇祯才道:“太子现在已经有前后左中右和第一师共六师克难新军了,每师有8000人,另外克难新军指挥司还直辖着不少兵马,总数怕已不下55000人......”
须发皆白,人很瘦,面带病容的张慎言看崇祯忧心忡忡,连忙开口安慰道:“圣上勿忧,老臣所知,六师新军之中的一师驻登州,一师驻淮安,都是无法调动之兵。另有九个协分驻江南九府,扬州这里至少也要留下一个协。这就又去了两个半师,所剩下的兵力肯定不足两个师,区区一万余人。南京之兵,是其数倍,凤阳的马士英、黄得功还会带来精兵数千。所以还是有些把握的!”
“你们要在南京和太子开战?”崇祯皇帝问。
“不一定要开战。”张慎言道,“不过是兵谏而已,只要太子肯归政陛下,就能让他抚军江北。”
“抚军江北?”崇祯皇帝将信将疑,“如果他能答应就好了......”
张慎言吐了口气,说道:“只要他肯去南京,就不由他不答应了。”
“你还担心他不去南京?”崇祯皇帝眉头越皱越紧。
韩赞周回答道:“皇爷,现在可不是应天府和扬州府在对峙,而是应天一府对太子手中的东南十一府......奴婢粗略算了一下,现在太子一年就能从东南十一府收获田赋一千多万石,盐税和商税八百余万两!
而应天一府的田赋不过几十万石,商税就更少了,几乎不足道。如果长期对峙,对应天府方面是非常不利的。”
“十一府就能收入两千多万?”崇祯皇帝吃了一惊,“岂不是在横征暴敛?”
“也不是了,”张慎言摇摇头道,“千岁爷已经下令旨取消了三饷加派。”
“什么?取消了三饷加派还能有两千多万......”崇祯说着话,眼泪都滴下来了。
他当权的时候为了这个数目“拼命加派”,半个天下都给逼反了。现在换成朱慈,免了三饷加派后,十一个府就能收那么多!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崇祯叹了口气,从御座站起身,神色有些黯淡,显然已经被手下的贪官伤了心肝了。
他落到现在这地步,归根结底就是没有钱啊!你们这些贪官就不能少贪一点吗?
崇祯缓缓地说:“张卿,韩赞周,现在风雨飘摇,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太子不容易对付......你们先回南京去吧,要小心行事啊。别直接参与......”
......
南京的街道,依旧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天下大乱的丝毫影响。穿着比较体面的丝绸或棉布衣衫的百姓,在繁华的金陵街头摩肩接踵的涌动。士子风流,商贾富庶。秦淮河上,精美如画的舫船来来往往,都到了舳舻相继的地步。街头上偶尔有传骑塘马经过,马背上面的骑士,都是世袭南京守备老徐家的家丁,锦衣华服,趾高气昂。
东南虽然太平,但是天下终究大乱了!手里握着大军的勋贵守备也就愈发尊贵起来了,连他家的家丁都抖起来了,敢在南京闹事纵马奔驰了。
几匹健马风也似的从街市上奔过,马蹄上都系着銮铃,铃声响起,百姓们都跌跌撞撞的走避。有些个书生打扮的路人见了,则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嘟囔:“天子蒙尘,世风日下啊!”
说完之后,却也只有一声叹息。
现在南京的六部、察院这些文官话事的衙门差不多散伙了,原先任职的官员不是去了行在,就是去了山东继续跟随史可法、高宏图。还有一些干脆挂冠而去,暂时当起了闲云野鹤。南京城自然就是勋贵和守备太监说了算了!
“少公爷,韩公公的书信!”那名徐家的家丁转眼已经入了大功坊,立在一处凉亭外面,恭恭敬敬的将一个信封递上。
听到这话,在大功夫后花园池子中间一个小岛上的凉亭内对弈的两人身子同时一抖,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徐允爵一身玉白色的宽大儒袍,将手里的棋子一丢,就接过信封撕开来,取出里面的信纸,先是一目十行扫了下,然后又一字一字看了一遍,才长出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管理南京守备事赵之龙,他冲那名徐氏家丁挥挥手,打发他走远点,然后才问:“少公爷,怎么样?”
“日期定了!”徐允爵笑道,“九月初一离开扬州,九月初五差不多就能到了。”
“九月初五......”赵之龙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狰狞。
他现在是脚踏两只船,一方面向太子上了奏章,揭发了南京勋贵的阴谋其实用不着他揭发,这事儿没人不知道!另一方面,他还在参与南京方面的阴谋,甚至还是核心骨干!如果推翻太子,还政崇祯的事儿成功了,他可就是崇祯皇帝的大功臣了,封个国公都不在话下!
两头下了注,怎么都不会亏本啊!
赵之龙深吸口气,问徐允爵道:“少公爷,都预备好了?”
“预备好了!”徐允爵点点头,“我家的两千五百家丁都到了南京,京营上下都整顿了一番,再加上各家凑起来的人手,六万人铁定能够拉出来。现在就差马士英和黄得功那边了......”
赵之龙道:“黄御史三天前就去催促了......九月初五之前,黄得功一定会亲率精兵到达南京!”
徐允爵道:“那就万无一失了!”
第236章 还有忠臣马士英
扬州,天宁寺,大明皇帝行宫。
克难新军的官兵们,在天宁寺山门外排成了整齐的四列横队,扛着上了刺刀的鸟铳和长枪,举着“太祖高皇帝再世”的军旗。所有的士兵,都肃静站立,动也不动。几个按着腰刀的军官在队伍前面走来走去,腰杆子都挺得笔直。
天宁寺山门大开,行朝的臣子和自南京而来的勋贵们,都在山门外人头涌涌的等候着大明天子和太子的车驾。一个个全都昂首挺胸,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根本不像是落荒而来的。
今天是大明崇祯十七年九月初一,朱慈亲自挑选的吉日,行朝将会离开扬州,先去瓜洲,再渡江到镇江,然后走陆路前往留都。
大约在九月初五日前后就能到达南京城了!
崇祯皇帝从韩赞周、张慎言离开后就开始有点萎靡了,哪儿哪儿都不好了,吃饭也不香了,睡觉也不安了,今天临着要出门的时候,他又觉着有点头晕,就想在扬州多呆几天。
因为他知道到了留都之后,两边就要摊牌了!可他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如果南京的那帮贪官和勋贵败了.......
孝顺儿子朱慈和周皇后,还有崇祯的嫂子张皇后,这个时候正一块儿劝他快些启程呢。
“父皇,今天是吉日,宜出行,而江面上也没什么风浪,正适合行船......再有几日,咱们就能到祖宗发迹的南京城了。等到了南京,父皇想歇多久都行!”
“是啊,是啊,皇爷到了南京,就可以悠游享乐,安养天年,再不必为天下事烦心了。”
“太子和皇后说得对啊,到了南京家中,圣上想怎么休息都行......”
听了这些劝说的话,崇祯皇帝心里面就更难过了。自己到了南京就得大休息了,说不定都不再是大明皇帝,而是大明的太上皇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不孝子篡位当皇帝,然后带着大明朝实现中兴!
中兴这事儿看这逆子做起来也不难啊,自己怎么就不行呢?
现在崇祯皇帝也不理人,只是在心里总结这些日子看儿子执政时学到的东西......
朱慈的手段好像也不是很高明啊。无非就是和下面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黑锅自己就挑大的背,有好处也要挑大头往兜里装,没有好处的时候要千方百计寻找好处在哪里?
另外,还得有一支能听话又能打的精兵在手!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就是长长叹息了一声,想想自己刚开始当皇帝的时候,各方面条件都比慈这混球好太多了,就是不懂啊!
祖宗啊,您就不能再给不肖子孙由检一个机会吗?
“春哥儿,”崇祯皇帝在心中向祖宗祈祷了一番,然后问儿子道,“可有你三弟的消息?”
如果南京的勋贵败了,他觉得自己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代王朱慈炯了。
“已经派人去联络了,”朱慈笑道,“儿臣让三弟坚守大同,对于鞑子和流寇都要小心提防,还要在吕梁山上修建密堡,万一东虏大举入侵,就先转移到吕梁山密堡中去。”
朱慈和代藩之间一直保持着秘密的联络渠道,不过他联络的不是三弟朱慈炯,而是代王府护卫指挥使骆修身。
早在他离开兖州之前,就派出了锦衣卫密使去往大同,向骆修身传达自己的最高指示,命令骆修身尽快开辟吕梁山抗清根据地。
因为在朱慈看来,大同城终究是不守的,问题只是何时沦陷?而吕梁山中的根据地却是比较容易长期坚持的。
而朱慈炯无疑是最适合上吕梁山去充当抗清斗争大旗的他行三,历史上的朱三太子大概就是他吧?
一个朱三太子在吕梁山上为王,满洲人怎么可能放心大胆的南下?
想到这里,朱慈得意地笑了笑,又对崇祯皇帝说:“父皇,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等到了南京,您就能很快见到王伴伴,知道四弟和五弟的消息了。”
崇祯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南京那边,不会出什么状况吧?”
朱慈笑了笑:“能出什么状况?怀远侯和诚意伯已经带着人马走了......怀远侯带着他的3000族兵去了坐着诚意伯的船,护着唐王往西去了,他们两人都不掺和南京的事情了。南京那边,也就他们俩稍微能干一些,剩下的人都不值一提。孩儿不找他们的麻烦已经很客气了,他们还敢自己找死?”
真的吗?崇祯皇帝心想:你个逆子要真这样想,那可就轻敌了!不过你那么狡诈,很有可能在欺骗为父啊!
......
“九月初五......不到五日了,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马上出发!”
凤阳总督衙署之内,总督马士英猛一拍桌子,把在场的黄得功和黄澍都吓了一跳。两人看着绷着面孔装忠义的马大总督,都有一点哭笑不得。
这几天到底是谁在拖拖拉拉的不肯出兵?一会儿说没有钱放赏;一会又借口刚刚被史可法招安反正的归德镇守总兵许定国有异动,要突袭凤阳!
拖到今天,应天府方面有快马来报,说圣上和太子九月初五就能到南京了,这位马大总督才着急了......你早干嘛去了?
“本督要亲率大兵赶赴南京勤王!”马士英说着话,又取出了贴身带着的“手绢诏”,展示在黄得功、黄澍两人面前,“本督有圣上手诏,乃是奉诏勤王!”
黄澍看了眼马士英的“手绢诏”,一张瘦长的面孔就又拉长了不少。他这些日子为了勤王的事儿可是往来奔走,又是联络南都勋贵,又是在金陵士林之中游说,还给与自己交好的左良玉写信,劝他出兵参与。
可眼前这个什么都没干的马士英却拿出一张崇祯皇帝的手诏就要抢头功,真是太可恶了!
马士英看着黄澍拉长的面孔,笑了笑道:“本督有3000贵州兵,勇猛善战,又耐得苦劳,正好由本督带着去勤王。”
马士英也是军籍进士,他家老祖马成在明初时率部入黔,以军功升至贵州卫指挥使,子孙世袭其职。马士英的祖父马云龙、伯父马禹卿都当过贵州卫指挥使。虽然马士英这一脉已经转成了诗礼传家的文人,但是马家在贵州军中的势力犹在,而且还和许多贵州土司关系密切,因而可以招募到3000听命自己又比较能打的贵州兵充督标。在如今的乱世里面,这3000贵州兵就是一笔大本钱!
而黄澍虽然有一部分东林党人的支持,但是东林党没有什么武力,最多只能当个带路党。可现在又没人要他们带路,所以关键时刻总差了口气儿啊!
黄得功是真心要救崇祯的,而且也没想过和马士英争权,当下就拱手道:“制军请下令吧,得功唯制军马首是瞻!”
“好!”马士英抚掌笑道,“有总戎相助,大事可成了!凤阳这边的大兵就不必开动了,大兵调度缓慢,怕误了时辰。这一次就出动本督的督标和总戎的家丁。一共6000精兵,立即出发,星夜行军,一定要抢在太子之前进入南京城!”
接着他又冲黄澍拱拱手,“仲霖,有劳你先赶回南京,告知魏国公和忻城伯,请他们在南京城内做好万全准备!”
黄澍点点头:“好,我这就启程回南京......咱们南京再见吧!”
第237章 冲天杀阵待太子
南京城内,针对朱慈的杀阵也正在悄悄展开。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并不是所有的南都勋贵都特别想和朱慈搏命。虽然大家都狠朱慈夺了他们的利益,但是各家被侵夺的利益多寡不一。有一批太祖、成祖年间传承下来,而且中间没有断过的勋贵势力大,占有的利益也多,自然有反抗的本钱。
另有一部分是勋贵是太祖年间始封,后又因为种种原因中断,直到嘉靖年间才以功臣后裔续的勋贵,比如怀远侯常延龄,灵璧侯汤国祚,诚意伯刘孔昭等人。就因为续封得太晚,东南卫所的利益都让人分完了,他们根本插不进去,分到的盐利也不多,自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用阖家性命去保卫的。关键时刻不是一走了之,就是当起了缩头乌龟,闭门不出了。
所以现在聚集到比较清冷的南京外城,观音门内某处属于徐家的僻静园林里参与密谋的,就是徐弘基、赵之龙、徐允爵、徐永基、柳祚昌(安远侯)、郭祚永、以及刚刚从凤阳过来的黄澍、卢九德,前任的南京吏部尚书,年仅七旬的老臣张慎言,还有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
张慎言和韩赞周都的真正的忠良,哪怕在扬州时得了崇祯的提点,回到南京后,仍然义无反顾投入到了“保皇上,坑大明”的事业中去了。
“贪婪、荒淫、不孝、嗜杀、狡诈、专横、邪妄......太子一共七大过失,即便有保驾南巡之功,也不足以抵偿过失。何况他还有挟父逐弟之罪,放在哪一朝都该被废了。至于圣上无子在侧一事也不需要担心,永王和五皇子已经有了消息,可以设法从流贼手中赎回。而且天子身边已经有选侍怀孕,说不定也能诞下皇子。”
正在说话的就是须发皆白,一身正气的老臣张慎言。现在南京六部已经被撤除,绝大部分六部官员不是另有任用,就是守选待职,或者干脆回家养老。
而这位万历朝入仕,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的老臣,则因为年纪太大,身体不好,而且老家山西又被李自成占领,所以不得不留在南京。又因为他和昔日东林党的魁首**星关系密切,因此也被认为是东林党人,和南京的东林、复社君子关系不错。在扬州转了一圈之后,他已经看透了朱慈的真面目,也正式承认了黄澍给朱慈总结的七宗罪。
有了邈山先生张慎言的认证,朱慈的邪恶太子身份算是板上钉钉了!
“老先生所言极是!”刚刚风尘仆仆地回到南京的黄澍得意地点点头,“马总制和黄总戎已经将着6000精兵南下,很快就能到南京了!南京城内还有赵总戎和郭总戎的兵,还有魏国府的家丁,还有各家凑起来的人马,六万人都有啊!而且南都士林也是支持我们的!这几日,士林才子们都恨太子不孝不忠,都想除之而后快!”
张慎言拈着雪白的胡须,轻轻点头道:“废之可也,却不可伤其性命。”
“老先生说的是。”老先生说话了,赵之龙只好跟着点头,道,“只是太子也有些兵马,到时候多半会抗拒,这刀枪无眼的......”
“赵总戎还想真打啊?”张慎言瞅着赵之龙,“既然知道刀枪无眼,就不怕伤了圣上?如果圣上有什么万一,我等可就是万死莫赎的罪过了!”
“可不打......”赵之龙一愣,“这事儿不打怎么了啊?”
张慎言道:“不能打,只能逼!”
“逼?”赵之龙问,“怎么逼?”
张慎言道:“当然是示之以必杀之阵,迫使其幡然悔悟,还政于圣上!”
“可什么是必杀之阵啊?”
听了张慎言的话,赵之龙还是一头懵逼。他这个南京总戎带兵的本事,说实在的,比起北京总戎朱纯臣、李国祯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更不用说和吴襄、吴三辅这对死人堆里逃出来的父子打了。
就他这点能力,还能摆出什么必杀阵?
咳咳咳......
徐老头的咳嗽声突然响了起来,然后就听见老头子开口了:“必杀之阵还不容易?若是太子不入南京城,许是不易对付。可只要入了城,那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就他带着的不足两万兵马,能和咱们的六万多人对垒?”
“国公,您老有什么锦囊妙计就快说吧!”赵之龙瞧着许是病糊涂了的徐弘基,也不好怼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请他出招。
老徐头拈着胡须,问:“太子一党这次是走陆路吧?”
“是走陆路。”韩赞周道,“先在瓜洲渡江,然后走镇江、应天之间的大路进京。”
徐老头笑道:“如果要走大路,就该从外廓东南的麒麟门或仙鹤门进入,再沿孝陵的外墙向朝阳门而行,入了朝阳门就是皇城了。
而在车驾入朝阳门的中途,北有紫金山、孝陵卫(城堡),南有大祀、山川,西有朝阳门瓮城,东面还有秦淮河的河道。只要咱们将精兵布设在紫金山、孝陵卫、大祀、山川、朝阳门,再暗伏死士于秦淮河上。等到太子和圣上的车驾进入其间再一起发难,还怕不能迫使太子归政吗?”
赵之龙点点头:“若真能如此,到是必胜了......就怕太子不入套啊!太子以狡诈凶残著称,而且咱们在金陵折腾了那么多天,他会什么都不知道?会那么容易上当?”
徐弘基拈着胡须,“他如果不上当,咱们大不了收兵入内城。凭借南京坚城和他对垒!只要平贼将军肯顺江东来,咱们还是有胜算的。”
“国公所言极是!”黄澍接过话题,“下官和平贼将军交厚,可以走一趟武昌,劝平贼将军出兵清君侧。”
“可是平贼将军已经投靠太子了。”韩赞周提醒说,“太子还封平贼将军当了武昌藩侯,把半个湖广都给他了。”
“哈哈哈,”黄澍大笑道,“太子是明赏暗夺!现在湖广一省都是平贼将军的地盘,太子却把湖广南部交给何腾蛟和怀远侯管辖,而且还让诚意伯驻兵九江,摆明了是不信任平贼将军。
至于藩侯什么的,都是空的,还不如赏他个几十万两银子实在!这太子在扬州、淮安刮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分点给平贼将军,真是目光短浅啊!”
“何止平贼将军没捞到好处,黄闯子也什么都没捞到。”凤阳镇守太监卢九德插话道,“太子只说让马制军在凤阳府筹集军饷,这摆明是要饿死黄闯子的三万大军啊!”
黄澍大声道:“有平贼将军和黄总戎相助,便是在南京开战,咱们也必胜无疑!”
“对!”徐老头重重点头,“咱们手中有南京坚城,外头有两镇援兵,而且还有勤王的大义名分......太子纵有两万新军,又能奈我何?”
赵之龙却还是眉头紧锁,“可是圣上、太子驾临,我等应该郊迎。如果太子在我等出城郊迎的时候动手抓人,我们该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张慎言这时笑了笑:“这事儿好办,老夫是南京文官之首,总戎是南京守备是南京勋贵之首,韩公公是南京守备太监。只要咱们三人出面,其他各家随便派个人应付一下就得了。韩公公,您看怎么样?”
韩赞周大声道:“咱家不怕!”
赵之龙看着眼前两个不怕死的,心说我也不怕啊!我早就是卧底了......如果太子识破了南京勋贵的阴谋,我就是卧底的忠臣,如果没有识破,那我就是圣上的忠臣,我真是太聪明了!
第238章 太子有罪,太子凶猛
“千岁爷,前队已经到了南京外廓的麒麟门外十里的接官亭。这一带官道两旁热闹非常,现在不少百姓在路边围观,从接官亭通往麒麟门的道路两边也都挤满了百姓......都是自发前来迎驾的,只是有些混乱,不大利于警跸。不知是否要发兵驱散?请千岁爷示下!”
正在请示的是克难新军指挥使兼中师师帅吴三辅。他的克难新军指挥使渐渐的快变成虚衔了,连军指挥使司在不久之前也和中师指挥使司合并,军司直属部队也都分拆编入了各师,只剩下一个新组建的炮营还挂在军司下面。
不过吴三辅倒不怎么在乎兵权变小,因为他的兵权本来就有点虚。除了一些老吴家的家丁出身的军官会卖他一点面子,其他的军官和普通兵士都不怎么认吴家的牌子人家可是太子爷的克难功臣,就等着分田分地分老婆......就连老吴家的家丁,被朱大太子洗了几个月的脑,也都开始把朱大太子摆在吴家父子之上了。
但是朱慈对吴家父子还是很不错的,在到达扬州后就给吴襄封了克难护国公,给吴三辅封了克难安国公!父子二人现在是克难功臣之首了。
因为克难护国封公的臣子,也就他们俩父子!
另外,吴三妹和朱慈更是好得不行,就等着诞下麟儿,然后升任太子正妃......也有可能直接就封后了。
这可是一门两国公一皇后,赶上靖难之役后的老徐家了。这样的功臣之家要知道进退,不能老是争权夺利,要不然是不长久的......这个道理吴襄都知道,所以这些日子没少和儿子念叨,叫他到了南京后就激流勇退吧!
已经是国公了......再立功也没地方升了!
所以吴三辅现在也不怎么揽权,而是当起了朱慈的传令兵和大跟班。
吴大跟班来请示的时候,朱慈正和吴三妹并辔而行。吴三妹是六月诊出喜脉的,现在有三个月不到的身孕,肚子还没明显鼓起,不过前胸却变得更加“宽广”了......简直就是第二次发育啊!朱慈当然喜欢的不行,所以从六月到现在,依旧只宠吴三妹一人。
小两口这个时候就乐呵呵的一块儿骑马走向南京城,似乎在憧憬美好的未来。
江南的和风拂面而来,不远处的大路两旁熙熙攘攘。阳光洒在已经成熟的稻田之上,化作了一片跳动的金黄。在附近的一条小河上,还有一些渔船正在撒网捕鱼。再远一些,还有一座不知其名的大镇,炊烟正袅袅升起。
如此江南美景简直都可以入画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朱慈只觉得自己已经立于云端,俯瞰下去,芸芸众生,江河大地,尽在掌中,恨不得吟诗高歌,抒发一下心中的豪迈。
这真是江山美如画,英雄竞折腰啊!
听见吴三辅说话,他回头笑道:“什么自发迎驾?来看笑话的吧?咱们是落难流亡而来,可不能在这群金陵刁民眼前露出丝毫的狼狈!”
这话说的吴三辅、吴三妹都有点皱眉。
这位太子爷是什么心地啊?怎么总用满满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心思?
吴三辅有点犹豫,“千岁爷想要驱散那些百姓?”
“驱散?”朱慈冷冷一笑,“落下乘了,本宫不干那样的事儿......本宫要把他们给吓跑!”
哦,驱散是下乘,吓跑就是上乘了!
“要如何吓跑他们?”吴三辅问。
朱慈笑道:“三辅,你去调集两个协的骑兵,让他们先进麒麟门......再把麒麟门给占了!”
......
这个时代南京的繁华地区是北京所不能比的,虽然北京的户籍人口并不比南京少。但是常驻在天子脚下的居民却没有居住在南京内城外廓的居民多,南京的账面上大概只有五十万人口,可实际上的住户很可能破了百万。因为南直隶一带的才子佳人都喜欢寄籍在这六朝古都之中,享受秦淮河畔的繁华安逸。
而且南京还是东南紧要的手工业、商业和贸易中心。是四大丝绸产地之一!
即便在麒麟门之外,已经出了南京城的地方,开阔的官道两旁,也有一处相当繁华的市集。此处距离南京城外风景优美的汤山不远,平日中就是金陵城的才子佳人,达官显贵们游历汤山途中的落脚之地。集镇上建有一座三层楼阁的酒楼,名曰:麒麟阁。
这会儿麒麟阁上就挤满了从南京城内出来观看太子大军的才子佳人。
只是来看看,不是来迎接,因为他们已经听说太子不是好人了!
“你们听说了吗?有人说太子有七大过,应当废黜!”
一个三十多岁的矮胖书生,摇着折扇,立在麒麟阁三楼一角,望着官道上浩浩荡荡的人马车辆,说着自己从秦淮河听来的小道消息。
一个二十几岁年纪,长得非常瘦长的书生接过话题,皱眉道:“是哪七过?”
“贪婪、荒淫、不孝、嗜杀、狡诈、专横、邪妄。”
“竟然这么说太子?”瘦长书生摇摇头,“大公兄,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被称为“大公兄”的胖子笑了笑,“是老罗我在来燕桥边女校书李昱霖那里做客时,听黄太冲说的。”
“呵呵,”长瘦书生摇摇头,似乎有些不屑,“黄太冲的这个字号倒是真是贴切,说话也太冲了......”
“玄著兄,你觉得黄太冲说的不对?”胖书生笑呵呵地问。
“太子今日才到,我等都没见过他,如何可以妄言大过?”
“说的也是......”
就在两位书生口无遮拦的议论着朱慈的“七大过”的时候,麒麟阁外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了纷乱嚣杂的声音。
两个书生也不议论了,都将目光向着官道看去。只见官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大队大队整齐排列的铁甲骑兵!全都顶盔贯甲,背枪携弓。
远远看去,就知道这些骑兵不简单!
再看官道两旁看热闹的老百姓,两个书生一下就愣住了。老百姓们好像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乱纷纷的逃散!纷乱嚣杂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跑呢?
南京城的老百姓没那么胆小吧?
难道那些骑兵行凶了?
就在这时,这些铁甲骑兵已经接近麒麟阁了,他们四十骑一队,摆出四列纵队,然后迈着大致上整齐的步子,沿着大路向麒麟门而去了。
虽然这些骑兵的趋势有点吓人,可是也没行凶伤人啊......
就在这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突然响起。
“太祖高皇帝再世,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个书生这时才发现,这些整齐的骑兵背后,还跟着不计其数步行或是骑着驴子、坐着马车而来的人。大部分是兵将,也有一部分是随军而来的官员、军眷和百姓(大部分是天津卫跟来的工匠),所有的人,都在呼喊着口号。
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书生也是胆大,决定走下麒麟阁去看个究竟。麒麟阁下不多远就是麒麟门,两人刚刚下楼,到了麒麟门外大街边上,就看见大队的骑兵缓缓而来,走向年久失修的城门。同时还有不少南京百姓,就在骑兵之前仓惶奔走。
矮胖书生一把拉住其中一个,问了一声:“看见什么了?为什么要跑?”
“鞑子头,鞑子的人头,每个铁甲骑兵的枪尖上都挂着一个鞑子人头......”
第239章 战斗吧,勋贵!
名叫罗大公的松江才子和他的好友,鄞县张煌言张玄著很快就知道那位“承东林之绪”,被崇祯皇帝称赞为“忠臣孤子”的黄宗羲黄太冲说朱慈的七宗罪并不都是妄言了。
至少嗜杀之罪肯定是有的!
要不然这些用盐腌渍过,但还是发出阵阵恶臭的鞑子人头是怎么来的?将近3000之数的铁甲骑兵,每个骑兵背着的马枪枪尖上都挂着一颗面貌狰狞的人头!
难道斩杀3000鞑子的大沽口大捷真有其事?就算真有其事,3000个脑袋你也不用从大沽口一路带着到江南吧?
又臭又吓人的......
这太子殿下何止嗜杀,简直是变态杀人狂啊!
除了嗜杀,邪妄之罪也是有的!
因为这3000铁骑,还有跟着他们一起到来的步兵、官员、家眷、义从百姓,一路上都在齐声呐喊:太祖高皇帝再世,万岁,万万岁!
很显然,传闻中朱慈自称太祖高皇帝再世的事情也是有的!而且不仅是自称......很可能还让不少克难新军的将士相信了这种轮回转世的虚妄之说。
这种事情往大了说,都有邪教的嫌疑了!扣个邪妄之罪都是轻的。
至于贪婪就不用说了,大明历代帝王中没有比他更贪婪的了!单单在淮扬二府,盐税搞了几百万不说,还抄了四家盐总,还没收了八个卫的土地!
专横和不孝也是肯定的!一个太子自称太祖高皇帝再世,这还不专横,还不是不孝?
七宗罪中的五个已经落实了,就剩下狡诈和荒淫了......估计也是没跑的!
真没想到大明的皇太子是这样一个恶人啊!看来以后做了太子爷的官,要小心一点,少贪一点才是了......
就在罗大公和张煌言被朱慈的七宗罪震惊的时候,最后一队铁甲骑兵已经从他们面前通过,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大声呐喊:“皇帝陛下和抚军太子殿下驾到,官员百姓一体跪迎!”
原来是朱慈和崇祯皇帝的车驾快到了!
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共乘一辆马车,是一辆非常华丽的马车。而朱慈其实并没有坐车,而是骑马而进,就走在最后那队铁甲骑兵的队形前方,和吴三妹、吴三辅并辔前行。
看到南京百姓逃散和跪拜的场面,朱慈颇为得意。一旁的吴三辅则讨好地笑道:“有今日这一场震慑,想来南都士林一定会知道千岁爷的厉害!”
朱慈则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才到哪儿?南京名为留都,但其实早就不在皇威笼罩之下了,要不然朝廷的财政也不会如此吃紧了......你看着吧,一定还会有人跳出来找死的!”
吴三辅狞笑着:“若真有不开眼的,臣都替千岁爷收拾了!”
朱慈笑了笑,“麒麟门拿下了?”
“拿下了,尽在掌握!”吴三辅道。
“那就好了!”朱慈笑着,“待会儿咱们就在麒麟门内下寨扎营,今天晚上就能让南京勋贵们知道咱克难新军的厉害了!三辅,你带人去麒麟门内设置中军吧!”
“得令!”
朱慈随后又提高了嗓门:“封思忠!”
“末将在!”朱慈的领班侍卫封思忠策马向前。
“你去把张慎言、赵之龙和韩赞周都带到麒麟门内本宫的中军!”
“领旨!”
朱慈这才扭头对吴三妹笑道:“三妹,咱们就快到家了!这里就是咱们的新家了!”
......
南京内城,大功坊。
这所徐达他老人家传下来的豪宅名园,这个时候终于也有了那么一点肃杀之气了。身穿利落的箭衣,携带着刀剑和制作精良的鸟铳的徐氏家丁,从大功坊敞开的正门,一路排列到了气派的大堂前面,个个都挺胸凸肚,还真挺像一回事儿的。
徐弘基的兄弟子侄也来了不少,都穿着各自的官服,手按着宝剑,大模大样的站在堂下,好不威风啊!
大堂前方的院子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一面大旗,上书四个大字“奉天勤王”!
病病歪歪好多年,看着就要不行了的徐弘基,这个时候居然给人一种荣光焕发的感觉,也不怎么咳嗽了,一张枯黄的死人脸上也有了那么一点血色。大红的蟒袍穿在身上,又遮盖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躯干,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错觉。
他的儿子徐允爵、徐州爵,堂弟徐永基、徐明基,还有在逃的抚宁侯朱国弼,以及几个明明没有什么实力,偏要在浑水里面摸一把的侯爵、伯爵、勋臣,都在大堂两侧分坐。
随着通报消息的徐家家丁进进出出,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喜上眉梢。
消息听上去还不错啊!
太子带来的兵马不多,可能还不到两万人,而且还有大量的官员、家眷、百姓跟随,一看就知道没有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另外,打探消息的徐氏家丁还报告说太子军中还有不计其数的马车!其中一些车辆看上去颇为沉重,周围还有大批锦衣卫和普通的军卒共同护卫,显然是什么贵重之物,一定是太子这一路上搜刮到的金银财宝。
如果这一次勤王的事情成功了,这批金银财宝是不是见着有份?
大家可都是为这次勤王大业捐过钱的......
“公爷,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徐弘基的亲信家丁头目,突然跑了来,在大堂外大呼小叫。
“进来说话!”
徐弘基眉头大皱,不过还是招呼这人入了大堂。
这家丁头目声音小了点:“......公爷,太子的人马入了麒麟门。”
徐弘基笑了起来:“就是要他进来啊!”
进来通报家丁摇了摇头,脸色凝重无比,嗓门又低了两分,“国公,太子派出了3000铁甲骑兵列队入城,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徐弘基眼眉剔起,已经隐隐感到一丝不妙了。
“而且他们背着的骑枪上都挂着一颗臭哄哄的鞑子头!”
“鞑子头?那是什么东西?”徐弘基亏得也是徐达的后人,居然一下没明白鞑子头是什么?
“就是鞑子的脑袋!”那家丁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呲着嘴道,“就这样砍下来的!”
“假的!”徐弘基猛一摆手,“要是三百颗鞑子脑袋,老夫许就信了,三千......呵呵,这怎么可能呢?咱大明什么时候有那么厉害的兵将了?根本不可能啊!”
“是啊,是啊!”
“国公所言极是!”
“怎么可能......”
那家丁看着大堂里面的大明勋贵都一脸不屑的摇头,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也不多嘴了大明怎么会没有能大批割下鞑子头的兵将呢?在座诸位的祖宗就是啊!
徐弘基这时笑着又问:“太子的人马现在到哪儿了?是不是往朝阳门来了?”
“没有。”那家丁摇摇头道,“太子的兵马现在据守住了麒麟门、仙鹤门,并且在两门之间安营扎寨了。现在秦淮河以东,已经被太子的兵马完全控制了!”
秦淮河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下游在南京内城西侧汇入长江,而上游则发源于钟山附近。在南京外廓的东部,麒麟门、仙鹤门附近,则呈现南北走向。
“什么?”徐弘基一愣,“他们占了秦淮河以东,这......这是要和咱们开打?”
“恐怕是的......”那家丁点了点头。
徐弘基干笑了两声:“那又如何?咱们据着地利,人数又多了几倍,还有南京内城可倚,而且平贼将军的大兵很快就能到......咱们胜券在握,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