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去有苏城的路
这个回答,老头显然很满意,竖起大拇指称赞:“果然是名师高徒,英雄虎胆,说的不错,有苏城的凶险比路上所有的凶险都要厉害千万倍,若连路上的这些宵小之辈都对付不了,到了有苏也只是送死而已。”
眼神突然一变,看了一眼离歌又看着慕晓语。很严肃很认真的说:“老夫有一事相求,慕姑娘,请你带这孩子一同上路。”
慕晓语听了十分讶异,转头盯着离歌看了好一会也没发现什么异样,疑惑道:“这……,你给我出了个难题。”
老头叹气:“就请你答应吧。”也没有管慕晓语是不是同意,就对离歌叫道:“去收拾一下,明早跟慕姑娘上路。”
离歌倒是很开心,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他如此强势,让慕晓语十分不爽,按剑而忌,怒声道:“我若说不愿带她一起去呢?”
老头起身关上房门,过来慕晓语身边‘噗通’一声跪下,叩首道:“请你成全了老头子,带离歌一同上路。”
慕晓语把他扶起来坐下,不解问道:“却是为何?她莫非与有苏有什么关系?”
老头昂首四顾,看着这残破的家叹息,说道:“你一定也发现了,村里就我一家对有苏魔族还怀恨在心;可知这是为什么吗?”
慕晓语已经猜到了,此事必然与离歌有关;具体是什么,还得听他说。准备好接受一切狗血的剧情,问道:“洗耳恭听。”
“此事得从我那逆子说起,他自幼好武,不知经何人点拨学得一身本领;渐渐的不满足于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抛下妻儿远走求学。开始的时候还写信回来说他都遇到什么是奇人异事,也往家里捎带财务,这院子就是他寄回来的钱修的。”
说到这里,刚刚还有些骄傲的神色荡然无存,痛心疾首的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写信了,不说到了哪里,平安与否。钱倒是还跟以前一样隔三差五的就会收到;事出无常,家里人是焦急万分呐;可询问送信的差使也都不知道。最后实在没了办法,老头子就逐级去问,最后查到信件是从有苏城寄出来的……。”
老头唉声叹气,话说道这份上,慕晓语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也在心里暗自叹气,这种狗血的剧情看电视剧就够了,现实中亲身经历,还真有点受不了。
老头低下头擦了眼泪,继续说道:“听见信件是从有苏城寄出来的,我就大概猜到这逆子必然是走了邪路。到有苏城多番打听,才知道他何止是不走正路,简直就是天理不容,竟然跟有苏城贵族之女交好,入赘为婿。”
听见他这么说,慕晓语对他刚刚升起的一丝同情荡然无存。什么叫不走正路,难道一定要中规中矩唯命是从才叫正路?人家两夫妻郎情妾意,入赘为婿又有什么关系;当然,这是对于爱情的尊重,对于那个男人瞒着糟糠另结新欢的做法,慕晓语是十分鄙视的。在她看来,不爱了可以离婚,不离婚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这是出轨,应该被凌迟处死。
慕晓语虽然十分不满他的这种陈旧腐朽的态度,但奈何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着。
老头依旧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告诉她说:“听到这个消息,我已是六神无主,在城中游荡了半月有余,还是决定上门去问清原委,谁知道连家门都没进去,被几个家丁一顿毒打扔到了街上。老头子不甘啊,就坐在他家门口乞讨等待。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等到那个逆子出门;上去抓住他质问,听到他说爱上了魔族女子,无颜回家。”
探口气,才又说道:“我虽然气不过,却也知道缘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就留下了一句‘父子情断,你不准再回家乡,也不准再往家里寄钱了’。回到村里,把事情给智珏母亲说了;她气的当即口吐鲜血,一病不起,不久便与世长辞。”
这一家人也真是可怜,慕晓语哽咽问道:“智珏跟离歌都知道这些事吗?离歌又怎么会被送到你身边来了?”
“智珏是知道的,离歌被送来的时候才一岁不到,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也不知道她母亲是魔族。止于她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就是我不论如何都要请你带她去有苏城的原因;十七年前的深夜,那个逆子浑身是伤把她交给我,说不论如何离歌都是我的孙女,看在他将死之人的份上把离歌抚养长大。”
终究是父子情深,说道儿子那时的境况,老头哭的更加厉害了。已经有些口齿不清的说:“把离歌交给我之后片刻不曾停留,之后生死不知。本来我是想把离歌扔出去,随她生死。可智珏说离歌跟她有一半的血缘,是他的妹妹。这才留下了离歌。”
这种事情,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慕晓语连看法都懒得发表;只是带着离歌,路上就有人告诉她到了什么地方,这个字怎么读;所以就答应了,问道:“到了有苏城怎么找她的父母,若是那家人已经不在了,又该如何?”
“此事就请慕姑娘便宜行事吧!总之别让她再回到村里;她身上魔族的特征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明显,再回来,恐怕祸起萧墙。村里人都要跟着遭殃。”
从他的言行中知道他是爱着离歌的,只是离歌实在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要了身边人的命,所以才不得不送走;这种事情,慕晓语是很乐意的。
她带走离歌,也算是两全其美,就答应了:“好吧,我带她一同去有苏,若是她父母已遭不测,就带她回白泽上,听上神处置,”
这个做法,老头很赞同,又要给慕晓语叩头。赶紧把他拉起来:“实不敢受此大礼,免了吧。”
智珏好像在外面偷听,听到她答应了就敲门:“饭好了,端进来吗?”
老头擦了眼泪,整理仪容才让智珏把饭菜端进来。
吃过饭之后,慕晓语来到院中抬头看天。这个世界的月亮也很圆,不知道跟人间是不是同一轮明月。心里这么想着,吴欣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中。
不知为何,自从南下之后,她的样子总是不时的在脑海中浮现,跟人调情的时候回跳出来,走在路上冷不防又会跳出来,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能看见。
而今到了另一个世界,她还是念念不忘,只有想起吴欣的时候,她才会连带的又想起元鸢跟卫玲来。
嘴角一抹苦涩的笑容,使劲摇头一个个都甩开。
“慕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跑到院子里来了?”智珏从屋里出来,慢慢过来慕晓语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慕晓语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智珏是有话要跟她说,开口道:“智珏兄,是在为令妹随我一同去有苏城之事担忧吗?”
智珏点头:“正是,不瞒慕姑娘;我不觉得父亲做错了什么,缘分天定;遇到什么人谁都说不清楚。离歌更不应该去为那些有的没的承担任何责任,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魔族的特征越来越难以压制,我是绝不会同意她去有苏城的。”
慕晓语转过头看他一眼,笑道:“叫我晓语就好,你我挺投缘的。我也从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好坏,因人而异,因事而异罢了。”
智珏无奈一笑:“舍妹就拜托了;若有苏城找不到人,回程之时务必再回来村子一趟。”
慕晓语不由得多看他一眼,智珏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哥哥,做他的妹妹一定很幸福,真有点羡慕离歌了。
如此情深,没有拒绝的理由,答应道:“好,我会的。”盯着他看了十几秒,问道:“智珏兄也有修行?”
他有些紧张的样子,回头看了他爷爷的房间,才小声说:“此事就你我知道,不要告诉爷爷;父亲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我修的法术与父亲同出本源,还有一些来自魔族;他知道了,恐怕受不了。”
这种事,他不说慕晓语也不会去多嘴;她分得清轻重。
但是,对智珏有多少本事,自己的本事在这个世界算得上什么水平慕晓语却很好奇。转过身来面对智珏:“智珏兄,我初下山对世间一切都浑然不知;我看你的修为已经不低,可否与我比试一番,好让我对有苏城之行有个底。”
智珏立即答应了:“我也正有此想法,正不知如何开口。”说罢,纵身一跃没了踪影。
慕晓语十指一握,宝剑就拿在手上,身子轻轻一动也消失在院中。
顷刻间到了村庄十几里之外的小溪边,智珏凌空在水面上,慕晓语坐在河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双腿凌空轻轻摇晃,说道:“智珏兄,请了。”看似悠然惬意,可手中宝剑已出鞘三分,她的脚每晃动一下,水面上都会牵起波纹。
032去有苏城的路
智珏微笑点头:“请。”同样是笑里藏刀,气场强大的让脚下的水都停止了流动。
‘唰’一声,月影下一道寒光闪过,两根水柱朝智珏涌去。智珏双掌发力,激起两道更大的水柱去抵挡。
一声巨响,又归于平静。他的肩上多了一柄冰冷的宝剑;如果慕晓语是敌人,此时他已经身首异处。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浑然不知。
闭眼呼气,有些失落的说:“多谢手下留情,此去有苏城,一路之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有苏城……!我见过父亲的本领,很高,你们究竟谁更胜一筹,就不好说了。”
慕晓语的宝剑回鞘,踩着水面回到刚才的岩石上,依旧悠哉的坐着,轻轻摇晃双腿,好一会才说:“你父亲定然是强于我的。逃出魔都有苏城,避开追兵把不足一岁的离歌带到这里,我自知没这个本事。”
智珏站在她身后,叹气道:“我可怜的妹妹!怎如此命苦!”
慕晓语没有搭话,对这一家人的遭遇她很是同情,可是除了同情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她心里十分清楚,此去有苏城九死一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扔下离歌;如果条件合适,把她卖了也不是不可以。
静默良久,又听见智珏的声音:“回去吧,出来太久爷爷该发现了。”
慕晓语左手在岩石上撑了一下,跃升而起走在前面。没有等智珏,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院中,仍旧站在刚刚的位置,昂首呆呆的望着天上。
“你在看什么?”是离歌。自从爷爷让她跟慕晓语去有苏城之后,她就一直想找机会跟慕晓语说话,奈何一直插不上嘴。
“我的家乡。”慕晓语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现在很乱,有苏之行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考验,不敢有一点马虎。她已经走在生与死的边缘,错了任何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听到慕晓语说她在看自己的家乡,离歌十分惊奇:“你的家乡?在天上吗?”
“算是吧。”
“我听说云端之上有一个非常繁华的世界,叫做天宫,那里居住着最远古的神仙,你就是从那里来的神仙吗?”
“不,我的家乡同样辖制于天宫之下。”
离歌‘哦’一声,也抬头看着天宫,一脸向往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院中站了好一会,慕晓语的脑海平静了一些;问离歌:“你为什么想要离开这里?”
离歌转过头看着慕晓语,满脸天真的回答:“外面的世界很大啊。书里说站在白泽山最高峰就可以摸到天宫;楚城港口停泊的楼船是浮在水上的城市;魔都有苏城的灯火从来不会熄灭;最美的要数国都东明城,地上铺的是黄金,房顶盖的是琉璃,梁柱须是翠玉,城中有数以万计的夜明珠,不用点灯也十分敞亮;城楼上守城的士兵英武帅气,城中的百姓热情好客;国王大人每天早晨在宫门口接受臣民朝拜,并把金银财帛赏赐给他的拥护者。”
慕晓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告诉她说:“写书的人一定都没有到过这些地方。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白泽山的最高峰摸不到天宫,楚城港口的楼船也没有那么大,有苏城的灯火会熄灭;国都没有黄金地砖琉璃顶玉石梁柱和数以万计的夜明珠,国王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财帛赏赐给臣民,只会向臣民收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骗局,你既然看书,应该也看到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
她不信慕晓语说的,不高兴的问:“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吗?”
“没有。”
这一下,离歌好像抓到了慕晓语的把柄一样,坚定的反驳她:“那你怎么知道是骗人的,一定都是真的,我一定都可以看到的。”
犯花痴的姑娘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慕晓语懒得跟她争论,反正明天就要上路,一切是怎么样就让她自己去看个明白。但愿在惨淡的现实面前,她不要得了失心疯才好。
智珏比慕晓语晚回来一个多时辰,递给离歌一个包裹说:“这是给你路上穿的衣服,家里的衣服就不要了。”
离歌不太理解的打开包裹,见到里面两套跟慕晓语穿的一样款式的衣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智珏:“钱都给我做衣服了,你跟爷爷怎么办?”
智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十分溺爱的说:“放心吧,家里的钱还够用。再说了,在这村里也用不到什么钱,家里那点钱都放发霉了。我还想是不是都给你带出去花了呢。”
离歌看着智珏,泪汪汪的,叫了一声‘哥!’扑进去智珏的怀中。
这种苦情剧,慕晓语是最不愿看的,转身进去房里,让她们兄妹话别。明日一别,今生恐再无相见之日。
回到房里,慕晓语又想起吴欣来,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同样也想着自己。
心里那种酸痛的滋味让她十分难受,裹着披风倒在床上,想让自己尽快睡着,忘了这些糟心的事情。
可越是想要睡着,就越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到了半夜,竟越发的清醒了。国王的一切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脑海播放,作恶的、行善的无一例外都来了;这才惊觉,她这一生在跳下无涧之渊之前竟然异常的顺利,没有经过什么波折,好像一切的事情都是既定的,她不过是跟着别人的牵引一路走来。
这大概就是现世报吧,她的前十年走的太顺了;所以上苍才要她跳下无涧之渊经历这一遭劫难。
乱七八糟的、东一撮西一缕的想着。不知何时天就亮了,探口气,从床上起来准备新一天的征程。
离歌早已等在门外,她一开门就端着洗脸水进来:“洗脸。”
“这么早。”慕晓语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昨晚哭过的痕迹。真的哭过吗,她自己也不太确定,只是心痛的感觉很真实。如果哭泣是内心的呐喊和酸痛,那她确实是哭了的!如果眼泪和嘶吼才算哭泣,那她并没有哭过,听师父说从小到大她都是不哭的。让别人哭倒是常有的事情,去过汇枯禅院的小孩,十之八九都被她欺负过。
洗漱来到堂屋,早餐已经在桌子上,老头跟智珏已经入座,见到慕晓语来,起身招呼道:“乡下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将就着吃一些。”
慕晓语抱拳躬身:“多谢招待。”这一顿饭吃得特别压抑,直到吃完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离歌伸手去收拾碗筷,智珏拦住她:“你去看看还有什么没有收拾的,赶紧弄好上路。今天你们要赶到楚城,有六百多里路程,远得很。”
“我已经都收拾好了。”
慕晓语从老头手里接过图册,虽然上面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但看得出已经做了详细的标注。她急于赶路,没有留时间给离歌细细告别,催促道:“那就走吧。”
慕晓语翻身上马,伸手把离歌拉上马骑在后面:“抱紧我。”扬鞭催马,只留下一路风尘。
起步的时候离歌差点摔下去,紧紧的抱住慕晓语,等适应了,才敢放松下来看路上的风景,这些虽然她都是来过的,可是今天看来却别有一番滋味。跟慕晓语说道:“原来骑马是这种感觉,跟书上说的一样,一骑扬鞭去,万里留红尘。”
慕晓语只顾赶路,并未理她。离歌也不在意,仍旧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二人赶了一早上的路,中午的时候经过一条小溪边暂时停下来休息,离歌又凑上来问她:“还有多久能到楚城?到楚城之后可以息一天再走吗?”
慕晓语咽下口中的食物,被噎得半死。把图册递给她,喝了两口水冷冰冰的回答:“可以,明天中午可以到楚城,后天早上再走。”
离歌翻开图册,看了好一会告诉慕晓语:“早上我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如果加快脚步今天黄昏应该可以赶到楚城。”
“不行,两个人还是太重了,继续这样赶路马儿会累死的。接下来我们必须步行很长一段路。”
离歌‘哦’一声,显然对于慕晓语放慢脚步的做法及不赞同。可慕晓语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她只能听话。
休息了约两刻钟时间继续赶路;正午的太阳十分毒辣,没走多远离歌就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拼了命才跟得上慕晓语的脚步。
她很想停下来休息,但是看到慕晓语只顾赶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窘态,也就不好意思开口,硬着头皮奋力跟上。
时间越长,她的体力就越是难以支撑,好像只差一点就要倒下,却始终坚持不肯倒下。
旅行不如想象中的好,路途远比想象中的辛劳;她想要跟慕晓语说停下来休息一会,想要跟慕晓语说让她骑马,想要就此打住回到家做乖乖的小公主……。总之,她已经没有出发时的坚定。但还在坚持,不愿被看扁,不愿放弃曾经的种种幻想。
033去有苏城的路
低垂脑袋,把所有的体力都集中在腿上。抓住马尾,一来让自己不至于落后,二来也把一部分重量转移到马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一头撞在马屁股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听见慕晓语的声音:“歇一会,马也应该饿了。”
听到可以休息,都懒得管这里是大路中央,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慕晓语把马拉到路边吃草,过来把她抱到树荫下。‘哈哈’笑两声,问她:“你还觉得这世界很美好吗?”
离歌艰难的摇头,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依旧美好吗?她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不如想象的美好吗?她还没有见到楚城的楼船,有苏的灯火,怎么就能断定不美好呢。
慕晓语也躺下来,闭上眼睛假寐。
不知道过了多久,离歌被慕晓语叫醒,告诉她说:“该走了。”
看着太阳已经偏西,天气也凉快了许多。休息过后的她也恢复了一些体力,斗志又被点燃,伸个懒腰说:“我怎么睡着了,继续上路。”语气仍旧坚定,刚刚的窘态荡然无存。
二人骑马一路狂奔,在天黑之前走到一处瀑布边上,慕晓语勒马止步,说道:“今晚就在这里过夜。”离歌翻看图册,告诉她:“我们已经距离楚城不远了,明天早点上路,趁早上气候好加快脚步,两个时辰就能到。”
她已等不及要去看楚城港口的楼船,要在楚城繁华的街道上游览一番。
慕晓语很能体会这种感觉,几曾何时,她也对汇枯禅院之外的世界充满向往;后来,她真的到了人世间。等发现一切不是她想象的样子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汇枯禅院还在那里,却已没有她一席之地;那时,她才真的感受到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已经变了!”慕晓语感叹一句,纵身一跃到了瀑布底下,任由冰冷的溪水冲打在她的身上,将所有的思念、不安和摇摆不定统统冲刷干净。
离歌听不懂她说什么,虽然十分疑惑,但因为想着楚城的种种,一转瞬也就忘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慕晓语还在瀑布底下站着。
离歌招来一些干柴点燃篝火,远远的看着她,叫她几次都没有回应,想要过去把她拉回来,但是慕晓语所在的位置实在太危险了,几次试图靠近均以失败告终,只给自己留下几道伤痕,站在岸边喊,嗓子都哑了也不见回答。
夜渐渐深了,离歌也正被恐惧一点点的侵蚀。眼睛盯着瀑布下的慕晓语,早已经看不见人影,只是大概记得她应该在那个位置。
离歌开始胡思乱想:慕晓语还活着吗?她会不会趁天黑自己的视线有限悄悄走了?她从一开始带自己上路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不是吗!
脑海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恐惧也彻底侵占了她。如果没有慕晓语,她到不了有苏城,甚至连楚城都到不了,甚至今晚就会死。
她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想吃的美食,想看的美景。
整个人缩成一团蜷缩在篝火边,嘤嘤哭泣。
慕晓语虽然身处瀑布之下,但这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在溪水的冲击下,她的心已经静了下来;本来是看今晚天气不错想要修炼的,她已经很久没有修炼了,身体机能已经变得有些迟钝。但听到了离歌的哭声,知道黑暗对于女孩子来说是最大的不安,决定今晚就陪着她。
离歌正害怕哭泣时,被瀑布下传来的雷神吓得惊叫;伴随着一道闪电,两条鲤鱼落在她的脚下,又把她吓得差点半死,来不及站起来连滚带爬想要逃走。
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又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双手不停的挥舞。
“就你这胆子是谁给你的勇气要去有苏城?”听见慕晓语的声音,一下扑到她怀中,嘤嘤哭泣道:“你干什么去了,我一个人好怕。”
慕晓语给她一个拥抱,等她的情绪稳定一些才说:“以后我们要遇到的危险恐怕比此时百倍不止,你还要继续吗?”
离歌还在哭泣,告诉慕晓语说:“有你在我就不怕。”
慕晓语无奈冷笑两声,推开离歌走到溪边,手里捏着吴欣送给她的角刀,告诉离歌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舍命保护。”
离歌心里咯噔一下,她明白慕晓语的意思,慕晓语只是带她上路,至于路上的生死,那要看她的运气,一旦遇到强大的敌人,慕晓语会抛下她。
突然觉得今晚的夜空特别的黑暗,突然觉得溪水的声音格外的刺耳,突然觉得山风中夹杂了数不清的利刃。她还是很害怕,过去跟慕晓语贴在一起,问道:“是谁啊?”
“我的爱人。”慕晓语的声音有些凄凉,好像在回忆一段回不去的过往。
意料之中的答案,离歌突然不那么难过了,换做是她,也会愿意拼了性命的保护心爱的人。呼口气,不太平静的声音说:“他真幸运!他一定是个英俊伟岸的男子吧。”
慕晓语摇头,冷冷的声音,不太冷的语气告诉离歌:“恰恰相反,她是个美丽娇柔的女人。”
离歌大惊,松开慕晓语连连后退。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你是……闺中欢。”
这样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却让慕晓语大为不满,眼神变得凌厉,冷声质问:“那又如何?我喜欢谁是我的事,旁的人凭什么评头论足。”
感觉到慕晓语的不快,离歌吓得冷汗直冒,连连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没有听她的解释,慕晓语转身回到篝火旁,裹着披风坐了下来。
离歌赶紧跟过去,夜晚很可怕,她必须靠近慕晓语。
没有等她坐下来,慕晓语吩咐道:“把鱼弄干净。”
这才想起她们都还没有吃晚饭,肚子早就闹翻天。
捡起两条鱼,走了几步又回来,跟慕晓语商量到:“你可以看着我吗,我害怕。”
慕晓语点了点头,侧身看着她。离歌还是很害怕,一只眼看路另一只眼看慕晓语。
到了溪边,看着黑洞洞的水面,喉咙里‘咕噜’咽了口水,几次呼气才有勇气蹲下来。双手都在颤抖,弄两条鱼的时间不知道回头看了慕晓语多少次。
现在,她是真的羡慕跟慕晓语相好的那个女人了;希望自己也能有幸被慕晓语看上,即便她实在难以接受这种事,但只要能被慕晓语保护,一切都可以献出去。现在,只要慕晓语走过来抱着她,对她说一句:“别怕,有我在,我会永远保护你。”她会立刻告诉她:“我愿意。”
黑暗中,人是非常脆弱的。如果放在之前,她肯定会离慕晓语远远的,她不愿将自己交给一个女人。可是现在,她多希望这个女人可以接纳自己,保护自己。
明明只有不到五丈的距离,她却觉得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站在那一边的慕晓语威风凛凛傲视天下,这一边的自己正在被看不见的恶魔一点点吞噬。她只能瞻仰她,祈求她伸出手将自己拉出这恐怖的黑暗。
慕晓语似乎听到了她的求救,站起来了,朝着她走过来。走过的地方都留下光明,是真的光明,慕晓语被一团火包裹着,原本黑暗的夜空变得明亮,离歌也不再害怕了,痴痴的看着她,等着她对自己伸出手,然后毫不犹豫的投入她的怀中。
慕晓语走到江边,见离歌痴痴的看着自己,催促她:“好了的话就篝火边,这山里不大干净。”
虽然跟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离歌仍然很开心。她知道慕晓语在保护她,不会让她随随便便就死了的。
加快手上的动作,三下五除二把两条鱼清理干净,起身告诉慕晓语:“好了。”她在讨赏,希望有一句夸赞。
然而没有,慕晓语什么都没说,收了身上的那团火走在前面回到火堆旁。从离歌手上拿过两条鱼,捡两根树枝穿了放在火堆上,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离歌贴着她坐下来,好奇的盯着她问:“刚刚你身上发出的光是什么?可以教我吗?我可以拜师,也可以拿东西换,只要我有的都可以。”她已经准备好献出自己,除了自己,她实在想不到慕晓语会看上她的什么。
“真是报应。”面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离歌,慕晓语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是整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三个师父听的烦了,就教她一些高深莫测的东西,让她没有闲工夫说话。
“什么?”离歌没有听清,以为露听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两眼直溜溜的盯着慕晓语希望她再说一次。
慕晓语无奈笑了笑,右手食指轻轻一弹,一簇火焰就在指尖升起,告诉离歌说:“这是太阳真火,一切黑暗的克星。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并非修炼得来。”
034去有苏城的路
离歌伸手去摸,被慕晓语一巴掌拍开:“太阳真火至纯至阳,能在顷刻间将万年寒铁融化成水,你肉体凡胎触碰到顷刻间就会被烧成灰烬,渣渣都找不到。”
离歌两眼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的盯着这盏火焰。她不敢怀疑慕晓语,却又难以相信这火焰有这么神奇;她甚至感觉不到这火焰的温度,如果慕晓语不说,她会以为这只是个魔术手法。
盯着那朵火花一点点的消失,把慕晓语的手拉过来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好奇问道:“太阳真火这么厉害,你的衣服不会被烧掉吗?”
“太阳真火受我控制,与我本是一体,凡是沾上我气息的东西它是不会轻易烧毁的。”
离歌‘哦’,昂首看着她满脸期待的说:“那如果给我一些你的气息~法术,这样我是不是也能使用太阳真火了?”
这姑娘还真是天真,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真不忍心打破她美好的幻想。但事实就是事实,任何人都不能因为任何理由而罔顾事实。摇头,告诉她:“不可能;很多修为高强的人都不能驾驭太阳真火;你没有修为的根基,承受我一丁点的法术都可能会丧命,更不要说使用太阳真火。”
她显然不大相信慕晓语说的,不过也不敢轻易尝试。
两眼直溜溜的看着慕晓语,笑眯眯的说:“你收我为徒好不好。”说着就要下跪拜师。
慕晓语拉住她,拒绝道:“我不愿意教你,你要修炼可以去白泽山拜师。有苏城之后我应该也会回白泽山,可以带上你。”
虽然被拒绝很不高兴,但是想到如果去白泽山拜师说不定可以跟慕晓语成为同门师姐妹,还是值得高兴的。兴奋的说:“好啊,你可要带我去见师父。”
慕晓语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对这个天真的姑娘实在喜欢不起来。冷声说道:“到了白泽山我会把你交给白泽,你要拜谁为师都可以,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带你去见我的师父。”
从见面开始慕晓语就显得十分冷淡,对她更是极少笑脸,离歌虽然天真,但不是傻子。松开慕晓语,委屈的说:“你很讨厌我吗?但我真的很想跟你做朋友。”
慕晓语不为所动,仍旧冷冰冰的说:“算不上讨厌,但也没有要跟你成为朋友的意向。”
离歌看着慕晓语,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抽泣着问:“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带上我?”
慕晓语张了嘴又闭上,她想告诉离歌真相,又觉得那实在太残忍。或许知道了真相之后,她的人生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天真和笑容;就让她多高兴几天。
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的说:“因为你爷爷给了我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什么理由?”她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书里描写的场景全都跑出来;紧张的抓住衣角,两只耳朵竖起来听着慕晓语的回答。
见到她这个样子,慕晓语觉得好笑。或许离歌的运气不算太差,无意识之间,她已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准备。如果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是曾经预见的,那么当噩耗真的降临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伸手把离歌拉入怀中,告诉她说:“你爷爷说你很向往外面的世界,要我无论如何带你出来看一眼。见到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也就该死心了。”顿了顿,换个有些悲伤的声音继续说道:“许久之前我也跟你一样对世事充满向往,所以我答应了。”
慕晓语是天生的戏精,任何角色任何场景她都能在一秒之内入戏。那种回忆中带着许些悲伤的声音彻底打消了离歌的疑虑;靠在她怀中说道:“真的吗。你放心,即便现实没有书里写的那么好我也不会失望的,跟你一起上路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离歌的脸很红、很烫。自从知道慕晓语是‘闺中欢’之后,她就有一种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的感觉;刚刚慕晓语用太阳真火给她照明,更让她在黑暗的恐惧中找到了温暖;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是很容易被触动的。如果不知道慕晓语的取向,她只会把她当姐姐!既然是知道的,就难免生出情愫。
慕晓语深知此理。但不知为何,一向不忌口的她这次却有些顾虑,不大愿意招惹离歌。
要说离歌也是个美人胚子,放走嘴边的美食,还是第一次;自己也不禁要在心里问一句:“我真变了吗?”
推开离歌,见鱼已经可以吃了,递给她一条:“吃了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早起上路吗。”
离歌的应声比蚊子还小,像极了羞涩的小媳妇。
慕晓语故意不注意她,三下五除二吃完,裹着披风倚靠在大树下假寐。
离歌吃完见她闭着眼睛,呼吸稳重均匀,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就垫着披风侧卧在她旁边。可就是无法睡着,她是第一次在野外过夜,既兴奋又害怕。
夜越来越深,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隐藏起来;微弱的火光没有给她安慰,反而将黑暗放大;林中不时传来几声响动,吓得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想要钻进慕晓语的披风被她抱着,又担心她会生气。
许久之后,她的坚强终于彻底崩溃,小声问道:“晓语,你还醒着吗,我害怕。”
慕晓语常年修持,几个月不睡觉都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更加无法安睡,闭上眼睛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静一点,方便运气护体。
听见离歌的声音,颇为无奈的睁开眼,敞开披风说:“过来睡吧。”
离歌赶紧钻进去,两手紧紧环在她的腰上,靠在她的肩上道了句:“谢谢,你真好。”又得寸进尺道:“你可以用太阳真火给我照明吗,周围好黑。”
慕晓语没有理她,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离歌也不敢继续得寸进尺,她知道,慕晓语能抱着她睡觉已经是很大的恩德。昨晚兴奋的一夜未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被慕晓语抱着有了安全感,很快就睡着。听见她匀称的呼吸,呢喃呓语,慕晓语无奈一笑,自语一句:“无忧无虑的,真好。”
这一夜,离歌睡的还算安好。慕晓语虽然闭着眼睛,却一直十分清醒;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听在耳朵里,这种感觉,很安心,也很不安心。
离歌早上醒来是天尚未完全放亮时候,被冻醒的,没有见到慕晓语,马儿也没有在。立刻惊慌起来,以为慕晓语抛下她独自走了,朝楚城的方向追过去,边跑边喊:“慕晓语,你在哪?”
没跑多远,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听见慕晓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醒了,去洗把脸上路吧。”
清晨,二人共乘一骑疾驰,惊醒了林中的鸟儿,树梢的露珠落下打在脸上,滚进衣服里;一阵阵的冰凉使得离歌把慕晓语抱得更紧,整个人都贴在慕晓语的身上。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二人就赶到楚城港口,这一边因为没什么人烟停靠的都是闲置船只,来往的商船客轮都在另一边。
东江大桥上,离歌看着脚下横跨东江数百丈长的大桥,指着对岸的楼船兴奋的说:“看吧,我就说一定有书里面的那种大楼船。”
慕晓语笑笑没有做声,对面的楼船确实很大,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一些。可是要说水上的移动城市,那还差了很远。她在人间界的时候见过比这个大十倍的轮船。
慢慢悠悠的进入楚城,离歌立即看花了眼,见到什么都要拿起来看看,都想要买两个回去。
慕晓语没什么心情逛街,就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给她一些钱:“你去玩吧,记得这个地方不要迷路。”
慕晓语点了几个小菜让客栈做了送到房间,简单吃过之后就睡觉。
睡梦中听见敲门声,迷迷糊糊的问了句:“谁啊?”
“小姐,已是未时末了。”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她这才想起睡之前交代了他未时末把自己叫醒。
“进来吧。”慕晓语坐在桌子旁,背对店小二,递过去一些小费问:“跟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回来的话让她就在房里等我?”
她给的小费不少,拿这么多钱传一句话,店小二甚至觉得不拿本子记下来都对不起她的信任。给她保证到:“我会留意的,只要她回来话一定传到。”
慕晓语道了句“多谢”,挥手让他出去。紧跟着也离开了客栈。
楚城是一座港口城市,更是一个重要的转运中心;东西南北的商旅买卖多要经由这里转运;藉由商旅云集的契机,楚城也发展了相当规模的服务业和金融业。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慕晓语走在街上,没走多远就有人拦路,问道:“姑娘,多少钱?”
停住脚步打量此人,中年男子,看着吃得下饭;不是普通商人;身边还跟着另外几个跟她差不多装扮的人,有男有女,个个手里都有兵器。初步分析她的装扮代表了保镖一类的人物,加上她手上拿着剑,就更容易让人误解了。
035去有苏城的路
慕晓语立刻在心里盘算,去有苏的路肯定不会太平,如果有伙伴一同上路,还有钱拿的话真是美滋滋的;问他:“什么东西?到哪?”
“一批宝货,走水路到定军城,明早出发。”
定军城,慕晓语知道这个地方,也是她必经之地。就答应了:“一锭赤金,我还要带一个人上船。”
对方显然觉得太高了,有些不屑的样子,摇头道:“你的要价太高了。当然,如果你能证明你确实值得这个价钱的话;我为我的无理向你道歉。”
慕晓语看向他身后的十几个人,问道:“他们多少钱?”
他转身看了身后的一群人,告诉慕晓语:“总共不超过一锭赤金。”好像是在为自己能找到这么便宜的保镖自豪。
慕晓语嘴角笑了一下。身子一闪消失在她跟前,后面的几个人连连传来痛喊;每人一声不多不少。叫声停止,慕晓语又回到了他的跟前,之前招揽的十几人每人左手虎口处都留下来一道血痕。慕晓语手上的匕首尖滴下一滴血;随着血滴落地,问他道:“如何,值得一锭赤金吗?”
从对方的眼中看得出来,这笔交易成了。但是这家伙老奸巨猾,偏偏要跟她拐个弯,满脸不知所谓的说:“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看不出姑娘本事高低,但若是他们无人不服,在下愿付这一锭赤金。”
慕晓语也是久经风雨,怎能看不透他的用心。他已经确定就要慕晓语,只是又担心另外的人不服,现在把问题丢给他们,如果他们听话愿意给慕晓语打下手,就留下来;如果不愿意,就让他们滚蛋,省得事到临头惹出乱子。
慕晓语也不介意做这个坏人,把目光看向另外的人。
“她太快了,完全没有看清。一锭赤金当之无愧。”说话的汉子身材魁梧,使一对流星锤,标准的力量型打手。这种人性子直,只有有人胜过他就会心悦诚服。
另外的人纷纷点头,都表示慕晓语值得一锭赤金。一个很性感的女人走过来勾搭在她身边,娇媚的声音说:“小女子雪地白狐,在江湖上以灵巧出名。今天见了姑娘才知道我那些都不过是花拳绣腿;不知慕姑娘是何人高足啊?”
这也是另外的人想知道的,说不定还能攀扯出什么亲缘;混江湖的人有个靠山是很重要的,而慕晓语无疑是一座非常好的靠山。
世上的俗人总是很在意这些问题,让慕晓语很无奈。她不能跟这些人说真话,信口胡诌道:“家师隐世已久,不愿被人提起姓名。各位见谅了。”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能刨根究底。雇主拱手道:“在下季徇常,多谢姑娘愿出手相助,请随我前往楚城驿馆。”
“几位先行,我的同伴出去玩耍尚未归来,我正要出去找她。”
季徇常作揖道:“在下回驿馆恭候慕姑娘大驾。”
与季徇常等人暂别;慕晓语寻着气息在港口外面的茶棚找到离歌,她眼睛也不眨的看着那些楼船。
慕晓语在她旁边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问道:“你在这里看了一天?”
听见慕晓语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来;满脸天真的笑容:“嗯!我问了很多人才找到这里。你看见最大的那艘船了吗,听说可以容纳好几百人,真不愧是水上的移动城市。”
慕晓语对这艘楼船并不觉得新鲜,随口敷衍道:“这么喜欢怎么不上去看看?”
离歌一脸失落,委屈得说:“他们不让我上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慕晓语也没有安慰她,起身说道:“走吧,去见几个明天一同上路的朋友。”
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黄昏中的大楼船,跟在慕晓语身后回去城里。
季徇常带着十几个临时招揽的保镖回到驿馆,吩咐随从招待他们。去到一间上房前敲门询问:“夫人在吗?季徇常求见。”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季徇常即推门而入。
房间内,一年约三十的女人带着个八九岁的女孩,见到季徇常,有些紧张的问:“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季徇常摇头,无奈道:“回来的时候我看见驿馆外面多了些杂人,必是冲着夫人跟小姐来的。”
女人一脸的哀愁,默了半天叹气道:“这该如何是好?”
季徇常也是一脸的哀愁,拱手道:“我招揽了几个职业人,一路上可保护夫人跟小姐。”
那女人听了并未轻松,依旧一脸哀愁,几近绝望的声音说:“他此行势在必得,仅凭这些江湖人绝不可能抵挡;多几个冤死鬼罢了。”
显然,季徇常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眼下除此之外她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跟女人说道:“司马当做活马医吧。对了夫人,我招揽的江湖人中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姑娘,有她在或许有几分把握,夫人是否见一面?”
女人对季徇常似乎十分信任,听见他这么说立刻来了精神;说道:“她在哪里,快带来见我。”
“她说还要去找个朋友,找到了就来驿馆。”
从季徇常的眼神里她看得出来,季徇常对这个姑娘的能力评价很高;也不禁有了几分期望,告诉季徇常道:“她到了就带来见我。”
季徇常应了声‘是’,拱手道:“属下告辞,夫人有别的事再叫属下。”女人点了点头:“去吧,辛苦你了。”
季徇常退出房外,又去看了那几个江湖人。
慕晓语带着离歌道驿馆,刚刚靠近大门就被仆役拦下:“实在对不住两位姑娘,本馆今日不待外客,请别处投宿。”
“请转告你家主人,慕晓语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两名仆役态度大变,恭请道:“小人有眼无珠。慕姑娘请,主人早有吩咐,若是慕姑娘来了不必通报直接带去见她。”
跟着两名仆役到了门前,仆役敲门道:“夫人,慕姑娘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迎面一个长相不俗气质高贵的女人,躬身道:“小女子清婉,多谢慕姑娘仗义相助。请进来坐。”
入内坐下,慕晓语上下打量这个女人,又看了一旁的小女孩,开口道:“看来夫人才是路上最值钱之物。”
清婉夫人颔首道:“慕姑娘慧眼,一路上就要仰仗慕姑娘之手了。”
这个女人的身份不简单,慕晓语不敢掉以轻心,让离歌出去外面等她,掩了房门问道:“在下有两个疑问想请教夫人。”
这个举动,使清婉夫人更加肯定慕晓语是靠得住的,点头应道:“慕姑娘请说。”
“第一个问题,夫人究竟何许人也?”
清婉夫人面色为难,含糊了好一会才说:“慕姑娘恕罪,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一路上危机重重,随时都可能会丧命。”
她没有隐瞒危险,就勉强接受了。又问道:“第二个问题,刨除季徇常招揽的,夫人还有多少随从?”
“算上季徇常共五十七人,都是可以为我豁出性命的死士。”
她能把这些事坦诚相告,就有了合作的基础;但要不要一起上路,还要看这个清婉夫人是不是能同意她的要求。开口道:“若要我保护夫人去定军城,还需依我两件事。”
清婉夫人暗皱眉,虽然也觉得慕晓语的要求多了些,但眼下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不论如何还是要听听慕晓语的要求是什么:“慕姑娘请说。”
“第一,一路之上不论大小事宜需听我指挥,否则,在下立刻就走。”
清婉夫人稍作思虑,点头道:“就依慕姑娘。慕姑娘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请夫人立刻派人租下楚城最大的花船,一路上要鼓乐升平、招摇过市。”
他这个要求清婉夫人难以理解,十分为难:“慕姑娘有所不知,驿馆已遭监视,我们躲还来不及;且敌人神通广大、凶悍强横,这疑兵之计恐难以奏效。”
慕晓语冷笑,问道:“难道夫人以为不如此就能避开他人耳目?”
清婉夫人无言以对,她很清楚,不论如何她们都不可能躲过对方的耳目悄悄离开。
她不说话,慕晓语继续说道:“所以,躲躲藏藏岂不是助长了他人气焰;我们招摇过市,反而让他们摸不清情况,会有所忌惮。”
“这么说来,到也不无道理。好,就依慕姑娘。”
协商完毕,慕晓语又道:“那就请夫人尽快派人去办,在下也还有些东西要准备,告辞了。”
从清婉夫人的房间出来,离歌还等在门外,慕晓语有些惊讶,问她:“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不饿吗?”
慕晓语一说,她的肚子立刻就‘咕咕’乱叫起来,羞涩的笑道:“这个驿馆里面守卫森严,我有点怕。”
慕晓语看着她,有些嘲笑的口气说:“守卫森严你还怕?这么多守卫,坏人恶鬼都不敢靠近。”
特意避开巡逻的守卫,小声说:“我怕的就是这些守卫,一个个都冷冰冰的,保不准谁就会打我。”
036去有苏城的路
有慕晓语在身边,离歌安心不少。胆子也变得大起来,路过一名守卫的时候伸手摸了他的佩刀,又赶紧缩回来躲在慕晓语身后。
见她这样调皮,慕晓语笑了。她们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果是在人间界,她会非常乐意把离歌收为弟子带在身边。
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离歌就一直看她的宝剑,就问道:“你想要一柄剑?”
她这么一说,离歌立刻就把目光放在她手上的宝剑上。
慕晓语推她一下,保持五步以上的距离说道:“这个可不能给你,她是我的宝贝,比生命都重要。”
她这么宝贝的东西,离歌当然也不敢奢求。不再盯着宝剑看,过去抱住她的手臂问:“那你准备送我一柄什么样的宝剑?”
慕晓语想了想,在这个世界她也没有认识的人,更不知道好的兵器都出自哪里,就回答离歌说:“方才经过铁匠铺的时候见到里面有卖的,够你用的了。”
这样一来,离歌就大失所望,不很乐意了,不满的说:“你就送我那个啊,我可是知道你从白泽山来的,是神仙,就算不送我一柄仙剑也该是当世难寻的上品好剑吧。”
这姑娘还真是不傻,慕晓语看着她:“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人精,好吧,如果运气好能遇上好的兵器,就算是抢我也给你抢来。”
离歌咯咯的笑了,大叫了一句:“好。”顿了十几秒,又回过头来跟一本正经的说:“去抢就不用了,不过如果可以买的话要你出钱,我刚刚都听说了,你这次收了人家一锭赤金呢。”
慕晓语开价一定赤金,是她到楚城之后根据一顿饭的价钱算出来的,她知道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是究竟有多少却没有个概念。现在又见到离歌惊讶的表情,不由得好奇问她:“一锭赤金很多吗?”
离歌怪异的看她一眼。随即又释然了,在她看来慕晓语这肯定是第一次下山,之前一直修道也没有接触过钱,所以才对一锭赤金是多少没什么概念。想了想,告诉慕晓语说:“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全村的人辛苦一年赚不到半锭白银,而一百锭白银才能换一锭赤金。”
这么说起来是挺多的,慕晓语露出坏坏的笑容;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离歌‘咕噜’咽口水,问她:“你在想什么?”
跟离歌勾肩搭背,拉到一个角落说:“你觉得这个清婉夫人是不是特别有钱?”
不知道慕晓语想要干嘛,但是被她这样搂着,离歌的心砰砰乱跳;羞红了脸心不在焉的回答:“应该是吧!”
慕晓语盯着她看,两只眼睛放着精光,嘴角的坏笑更让离歌的心为她悬起。在她胡思乱心的时候,突然听见慕晓语说:“你说她愿意出多少钱买你?”
瞬间清醒过来,所有美好的幻想都烟消云散。整个人都僵了,慕晓语要卖了她,这真是一个惨绝人寰的消息。
愣了半天时间才回过神来,连忙反对:“不行,你不可以这样,我不值钱的,她们在招揽卫队,我又不会武功,带在身边只会碍事,白送她都不会要的。”
她这个紧张的样子,把慕晓语逗乐了。等她口不择言的说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她又不知道你不会武功,我告诉她你是我徒弟,应该能卖个好价钱。”才说完就把离歌定住,威胁道:“你给我乖乖配合,不然没有好果子吃。”
慕晓语的眼神中带着邪恶,不像是开玩笑的;但她是从白泽山来的,修道之人怎么会为了几锭赤金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慕晓语心中的想法,离歌摸不透,也不敢掉以轻心,嘿嘿的笑着讨好:“你不会的,不要欺负我了。快放开我。”
摇头,告诉她说:“不行,除非你答应乖乖去清婉夫人身边。”
这时,离歌又好巧不巧的想起慕晓语昨晚就说过之所以带着她上路是因为爷爷给了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是可怜她才带她出来的;如果真的是那样,卖了她也没什么奇怪的。
恐惧自内心深处涌起,泪眼看着慕晓语问:“你真的要卖了我?”
慕晓语点头:“如果她的价钱合适的话。是的!”
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流出来了,顺着脸颊落下,顺着脖颈滚落,直到被身体蒸发。
慕晓语伸手捧住她的脸,替她擦了眼泪;深情的吻了上去,把她抱在怀里,说道:“你一定觉得我特别混蛋吧,如果你不哭我真的会把你卖了的。”声音很轻,在刻意的隐瞒内心的酸楚。
手上用力,差点把离歌的骨头都勒碎了。
松开她,转身走了。转身的那一刻,眼角也溢出泪水。
刚刚,在离歌流泪的时候。她看到了吴欣的身影,记得那晚,在说起这世人的眼光时,吴欣的泪水也是如潮水般涌来。那一幕,至今铭记在心。
慕晓语走过转角,仰靠在墙上,两只手紧握成拳,又哭又笑道:“天下的女人哭起来的时候都是一个样吗!”
听见脚步声,赶紧擦了眼泪继续向前走。
离歌很快跟上来,质问她:“你真的想卖了我?”慕晓语继续走,没有理她。她更大声的说:“如果你喜欢我的话,我可以……。”最重要的那句尚未出口,慕晓语已不见了踪影。
离歌四处张望,找不到慕晓语的身影。却并不甘心,拉长脖子吼道:“慕晓语,你是个混蛋。”
周围的人都驻足看她,议论纷纷。
离歌气的不轻,跺脚抓狂大吼一声气冲冲的回去房里。
住在隔壁的慕晓语早已回来,在跟一个妖娆的女人饮茶。
离歌见了,心底的怒火一下窜起来,想要进去把茶水泼在慕晓语脸上;却又苦于没有胆子。
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两人似乎很聊得来,那个妖娆的女人不时嗔笑;慕晓语的嘴角也挂着笑容;她们在一起两天时间,从来没有见她笑。
离歌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回去房间。心里不停的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吃她的醋吗?”立即又否认:“不,怎么可能,她是女生,她是闺中欢,我不是。”
心烦意乱的半天也没能静下来。听到慕晓语跟那个妖娆的女人告别的声音,立刻冲出来,过去慕晓语的房间。
站在对面看着慕晓语,质问她:“你喜欢那个女人?”
慕晓语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松紧嘴里,心不在焉的回答:“不是你说的喜欢。就算是,也跟你没有关系。”
离歌气的不行,竟然说跟她没有关系,刚刚才亲了她啊!咬牙切齿,怒气冲冲的吼道:“你刚刚亲我了。”
慕晓语‘哦’一声,倒了杯茶给她:“你要我负责?”
“是。”回答的掷地有声,一副你必须娶我的架势。
慕晓语咧开嘴角冷笑,告诉她说:“我亲过的女孩,就算排队你也要排在后面。”
离歌两眼含泪,茶杯狠狠的砸过去。
慕晓语伸手接住,茶水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看着离歌泪目的样子,她的心又被揪起;过去给她擦了眼泪,说道:“哭什么。我不对你负责是因为你很抗拒这种关系,你不想离开我,只是因为我这个免费的保镖很好使。”
离歌无言以对,确实,她不在意慕晓语会不会对她负责,她只是担心慕晓语扔下她不管或者真的卖了她。
她不说话,慕晓语继续说道:“好了,我答应不把你卖给清婉夫人,回房间去吧。”
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对慕晓语张开双手:“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慕晓语过去跟她拥抱,离歌小声的说:“或许我跟你不一样,但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什么身份都可以。昨晚被你抱在怀里,我真的想要嫁给你一辈子被你抱着。所以,晓语,如果我可以爱上你,你可以娶我吗?”
轻拍她的后背,等她情绪稳定了才放开,说道:“很多事情我们是不能左右的,在接下来~那个被称为未来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吧。”
离歌点头,松开她擦干眼泪,又问道:“那你可以答应我永远不要卖了我吗?”
慕晓语噗嗤一声笑了,告诉她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卖了你,只是想跟清婉夫人多要一些钱而已。就算现在把你卖给她,定军城我也会带你私奔的。”
离歌破涕为笑,崛起小嘴撒娇道:“你真坏,害我哭了这么长时间。你得补偿我,教我修炼。”
这个姑娘确实可爱,她没有世俗的烟火气,像是一只不曾用过的玉盏,让人想要捧在手心怜爱。
慕晓语已经开始喜欢她了,再不是昨天的可有可无;这一路上如果不遇上强敌,她会一路保护她去有苏城。到了有苏城之后的事情,她自己尚还生死难料,离歌会怎么样,就看她的运气了。
037去有苏城的路
早上,东方初明,楚城的城门尚未打开,一只庞大的商队已经等在东城门下。说它庞大,是因为这支商队的规模就算是在楚城这个交通港口也是罕见;二十辆货车由四十余骑手护送,商队里面就连赶车的都配了武器,一路上迎来行人驻足瞩目。
商队中还有一辆双驾马车,两匹鬃毛光亮的高头大马并肩齐驱,赶车的是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一双星目斗**光,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比那些拿着刀剑的骑手更有威慑力。
商队到了城门前也不松懈,人不离马,刀剑在手;只有马车中一个八九岁的女孩不时冒出脑袋,又被里面的人给拉回去。
卯时一刻,城楼传来三声鼓响。朱漆铜环的城门在‘轰隆隆’的声音中打开。
“启程。”为首的那个年轻女子吼了一声,商队离城而去。
东江楚城港口,商队在一艘大楼船前面停下,双驾马车中出来三个女人,乃是离歌、清婉夫人和她的女儿。
清婉夫人把女儿交给季徇常,过去慕晓语身边问道:“慕姑娘,非是我多疑;然事关我母女性命不敢儿戏,所以还得再问慕姑娘‘如此,真的可行吗?’”
慕晓语面江而立,不知道在看什么。回答清婉夫人道:“已经到了这里,夫人,既来之则安之。”
清婉夫人叹气,她何尝不知道已无退路可言,那些要杀她们的人已经快坐不住了,就算继续留在驿馆也躲不过两日。
靠过去慕晓语身边,怀中摸出一方玉印递给慕晓语道:“慕姑娘,我看得出你不是一般的江湖剑客;眼下形势未明,生死难料;清婉恳求慕姑娘若事有不测,请慕姑娘保护小女周全,将这印信连带小女一同交到东明府君手上。”
慕晓语都没有回过头来看,摇头拒绝:“我早猜到夫人不是一般的商贾之家,在下拿钱办事不愿多问,夫人心里的秘密还是留在心里吧。”
她说的已经很明白,不会参与到这桩权力的斗争之中;清婉夫人还想说什么,却又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道了谢回去女儿身边。
清婉夫人刚走,离歌就凑上来,一脸警惕的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商量把你卖给她。”慕晓语的语气冷冰冰的,好像真的打算把她卖了;离歌生气了,气急败坏的对她吼:“你答应不卖了我的。”
“放心吧,价钱没谈拢;你暂时还跟在我身边。”见离歌又要哭了,慕晓语‘噗嗤’笑了出来,安慰她道:“你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要懂得察言观色;清婉夫人在跟我说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她很担心。”
楚楚可怜的看着慕晓语,一脸不乐意的说:“还不是怪你,总欺负我。”
两人吵闹着上船,慕晓语见到船上那一面大大的旗帜很不喜欢,对季徇常说道:“把旗摘了,换花船的旗。”
季徇常不解,问她道:“我们已经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为何还要欲盖弥彰?且就算是以欢场著称的宛城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花船,姑娘此举让在下实在不解。”
“我喜欢她们的图案而已。我们此行经过宛城吗?”
慕晓语的行为实在难以捉摸,季徇常也不想多问,反正他已经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慕晓语身上,必须信任服从,否则,结果只能是不能攘外反自乱阵脚。
命人换上花船的旗帜,拿来地图告诉慕晓语说:“从楚城到定军城,走水路宛城是必经之地。我们要在宛城补充水和食物。”
顺着他的指引找到宛城的位置,两地的距离还不近,中间有一段用红色标记的地方,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去处,问季徇常:“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做特别标记。”
面对慕晓语的无知,季徇常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所托非人了;但除了慕晓语之外,他实在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只能耐心给她解释:“此地唤做鱼死湖,水道地势十分复杂;盘踞了一拨水匪,利用对水道的熟悉勒索过往船只收取‘保护费’。”
这件事慕晓语没太放心上,更不想跟这些水匪动手。回答季徇常道:“反正你们也不在意花一些小钱,给他们就是了。”
季徇常忧心忡忡,与慕晓语说道:“我是担心他们已经跟追杀我们的人联手,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有熟知鱼死湖水道;我们要通过恐怕不容易。”
季徇常这么说了,那么十之八九是真的;如果栽在这些水匪的手里,那可就英名丧尽了;慕晓语可不想带着阴影过一辈子,立刻认真起来,问季徇常:“如果没有水匪捣乱你们水手能顺利通过吗?”
“当然,他们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这条路走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对每段河道都相当的熟悉。”
“那就好,吩咐下去:为防止河道已经改变,楼船进入鱼死湖之后减速航行,放小船在前面引路。另外告诉花船的人,进入鱼死湖之后歌舞鼓乐不能停,要唱得更欢,敲得更响。”
季徇常虽然不能理解,但还是照办了。
从花船上请来的那些人,原本以为钱多活少是个美差,却没想到这些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鱼死湖,那可是土匪窝,在里面还要歌舞升平,不是张开双臂等那帮禽兽来抱吗。纷纷抗议,一致提出如果这样她们就不接这活。
季徇常协商半天无果,一旁的慕晓语听的烦了,过去吼道:“船已经起航,决不能停,不干的跳下去。”见有人真的想跳,有喊道:“弓箭准备,这些人里面如果有人胆敢擅自离开楼船,立刻射杀。”
场面更加混乱,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指责慕晓语。如果不是仆役拦住就要过来打她了。
从身边的仆役手上拿过来弓箭,搭弦拉弓一气呵成。‘咻’一声利箭离弦,擦着闹得最凶的女人脸颊飞过。
那女人吓得六神无主,愣在原地也不敢再闹了。
慕晓语把弓箭扔给仆役,怒声道:“下一个,我保证不会再射偏。”等她们安静下来,才又说道:“花娘,你的台柱子脸伤到了,换个人吧。在船离开楚城之前我要听到乐声。”
花娘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徐娘半老风姿犹存;脸上岁月的痕迹给她增添了几分沉淀之美;身材保养的很好,举手投足一瞥一笑皆能勾人心魄;想必昔年也是一位倾倒半城的美人。
她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虽被慕晓语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但很快隐藏好;讨价还价道:“既然这样,是否可以增加酬劳?”
钱是小事,季徇常立即同意:“好说好说,酬劳在原来的份上增加三倍,如果有人伤着了还给医药费安抚费。”
这样一来,她们的脸色总算好看一点,下去准备了。
花船的人刚走,那几个江湖人就凑上来:“季先生,你看我们的酬劳是不是也……。”
季徇常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只要能够一路平安,把他分而食之都可以;立即答应道:“当然,各位的酬劳应该更高,照原先酬劳的五倍。”
这下可把这些江湖人高兴坏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不好过,能多赚一块钱就可以早一天金盆洗手;多活几年;拿到这笔钱之后,想要金盆洗手的可以就此隐退,其余的人也可以蛰伏些时日养精蓄锐。
表现最明显的要数离歌,惊叫着跑到慕晓语身边,羡慕的说:“这么说你就有五锭赤金了。”
其实对于钱,慕晓语一向看得很开。有就肆意挥霍,没有就风餐露宿,反正对她来说睡在山上跟睡在床上也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既然离歌这么高兴,她也不能扫了她的兴。脸上展露笑容,把她勒在怀里问:“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她轻轻松松就赚了五锭赤金,离歌当然不跟她客气,一口气数了很多东西。
慕晓语只是点头,一个都没记住;反正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不会买的;除非在有苏城找到离歌的父亲,那时候她们父女要怎么折腾都可以,跟她没有关系。
跟离歌闹了一会,慕晓语又正经起来。
见季徇常忧心忡忡的在船头观察,过去与他并立问道:“季先生很担心?”
“恕我直言,难以安心。”
他看慕晓语的眼神很复杂,那其中夹杂的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慕晓语看懂了一些;问道:“我正是让季先生忧虑之人?”
季徇常默了许久,转过头看着慕晓语道:“恕在下冒昧,在下看慕姑娘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藏匿在深不见光处的奥秘,若不能扶我等于危难,必将送我等归地府。”
慕晓语毫不忌讳的点头,笑道:“季先生所虑晓语理解;若非走到绝境,清婉夫人绝不会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承蒙信任,我也给季先生说一句:晓语势为朋友带来光明,而我的敌人,一定会遭遇最长最黑的夜晚。”
038去有苏城的路
季徇常眉头紧皱,猜不透慕晓语这句话的意思,拱手作揖道:“季徇常愚钝,请慕姑娘点明,”
懂装不懂,这样的人很讨厌。慕晓语朝他做个不爽的表情,跳过这段说道:“鱼死湖的水匪除了利用水道地势还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说起这伙水匪,季徇常脸色很不好看。畏惧之色已浮于脸上,握拳无奈道:“只听说他们凶悍无比,武艺高强,官府数次围剿均无功,反而助长了这帮畜生的气焰。在下却不曾亲眼见过,他们几个闯荡江湖常来往于此,或许知道的多一些。”
之前提到鱼死湖的时候季徇常也有类似的表现,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但此人忠肝义胆,应该不会包藏祸心知而不报。
既然他有心事,慕晓语也不继续打扰,抱拳道:“那就不打扰季先生了。”
慕晓语刚走不久,就有琴声传来。这琴声意味着他们已经出了楚城境内。
黑暗已经开始逼近,季徇常心里是十五个吊桶打水。站立难安,就在船上视察。走到船尾的时候发现了两艘快船,他们还在港口的时候就已经在监视他们,没想到竟然跟上来了。
拿起弓箭想要给对方一点教训,被仆役拦住,与他说道:“慕姑娘说这些人是来给我们护航的,让他们跟着。”
慕晓语行事乖张怪异,季徇常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违背她的命令,放下弓箭朝楼船顶层去了。
这艘楼船的顶层一共有五个房间,住了三个人。清婉夫人母女、季徇常和慕晓语。
慕晓语在下面听琴,他是来见清婉夫人的。
清婉夫人正在教女儿读书,听到敲门声,有些不安的问:“是谁?”
“夫人,是我。”听见季徇常的声音,才放松下来,叫道:“进来吧。”
季徇常推门进来,拱手作揖道:“夫人,我们已出了楚城;他只派了两艘快船跟着,应该是要在鱼死湖动手。”
鱼死湖,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吉利;清婉夫人的手在抖;不安的问:“慕姑娘呢,她有什么对策。”
季徇常摇头,有些无奈的样子告诉清婉夫人:“她好像很有自信,此时正听琴看舞。”
清婉夫人点头,说道:“用人不疑,既已将性命托付,就权且听凭她做主。”顿了顿,对女儿喊道:“花梨,你要去陪慕姑娘听琴吗?”花梨就是她的女儿;小孩子本来就不愿意学习,听到可以去玩,立即扔了纸笔跑过来。
楼船一层,慕晓语斜坐在太师椅上,一只脚踩着扶手,单手杵着下巴。其余的人以她为中心四下入座,但谁都没有像她一样怡然自得;都紧握手中的兵器。
江湖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听琴看舞这种风雅的事情就算闲时也很少有人会有心情,更不用说这紧要关头。
“让大家陪我在此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各位若不喜欢,有清婉夫人陪我就好。”她的一双眼睛始终在舞姬身上,清婉夫人和其余的人都只是陪衬。他们的去留不值得关心。
其余的人早已昏昏欲睡,听到可以离开简直是如蒙大赦;就连离歌都伸着懒腰走了。
清婉夫人也没有打扰她,抱着花梨在旁边坐下来。
等一曲歌舞落幕,慕晓语坐正身子转过来问:“夫人是来问我关于对敌之策的?”
清婉夫人微小点头,尽显高贵气质,与她说道:“是,也不是。我既已将性命托付给慕姑娘,自不会多问。此来只是想看看慕姑娘还有什么需要;顺便也介绍小女给慕姑娘认识。”
把花梨放到地上:“花梨,快见过慕姐姐。”花梨非常懂事,躬身行礼道:“花梨给慕姐姐请安。”
花梨长得很可爱,慕晓语看着她,问:“花梨喜欢刚才的歌舞吗?”
“喜欢。”她回答的诚恳忠实,语气中无丝毫担忧之色;有大家风度,除了不凡的出身,恐怕父母给的教育也不是一般的好。她们的身份,可能比她之前想的还要高。
不过她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慕晓语没有多少兴趣,现在她是收钱办事,能力之内会保护她母子平安,超过了她的能力,就各安天命。
现在的生活不错,就且将就着;这就是慕晓语,她有自己的世界。
既然夫人说不是来询问的,正好她也不想说。就继续沉沦在享乐之中;跟夫人说道:“花娘手下人才聚集,夫人若有喜欢的歌舞,也可让她们即兴献上。”
清婉夫人摇头:“我此时并无兴致。”看了一眼那把古琴,又说道:“我有一支曲子,闻说是作于两军阵前,慕姑娘可有兴致一听。”
慕晓语抱拳请罪:“晓语不敢。”
清婉夫人起身过去琴旁,说道:“慕姑娘并非俗人,也不必管那俗人之礼。歌舞者,雅人尽兴而已,还望慕姑娘不要笑我技艺拙劣才好。”
不再推辞,说道:“既如此,晓语愿伴以剑舞。”
清婉夫人浅笑,点头表示谢意,说道:“如此,可谓佳话。”拨琴弄弦,乐声正如它的出处,入耳~仿佛一片喊杀声摄人心魄。
伴随着琴声响起,慕晓语拔剑起舞。音听高低,剑看快慢;清婉夫人的曲是流连在战场的歌,慕晓语的剑是游离在江湖的影,丝弦间运筹帷幄,残影下杀机四伏;旁的人都看呆了眼,至曲终人散,慕晓语的宝剑已回了鞘才有人拍手叫绝,紧接着是一片叫好。
待一切归于平静,清婉夫人才起身过来,说道:“这些天我难以安睡,原来是在惦记着慕姑娘的剑舞;心愿已了,才觉得困乏难耐;慕姑娘可否替我照看花梨,许我酣睡一场。”
清婉夫人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这些天的困意一下都涌过来,慕晓语当然愿意成人之美,答应道:“夫人只管放心。”
清婉夫人走后,慕晓语问花梨:“你想看什么歌舞?”
方才彬彬有礼的花梨立刻变脸,怒声道:“我不要看,难看死了。”
一甩手气拽拽的坐在太师椅上,对舞姬和琴师叫道:“你们两个,过来给我捶腿揉肩。”
竟然是个熊孩子,熊孩子必须要治;慕晓语‘哼哼’笑两声,看着进退两难的琴师跟舞姬说:“如果你们不高兴,可以揍她,不死就行;夫人怪罪下来就说是我指使的。”
花梨没想到慕晓语会这么说,一副得意的样子跟她挑衅:“她们不敢。”
慕晓语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熊归熊,不过还真有点本事,把这些人的心理抓的死死的。
只能怪她运气不好,遇上了慕晓语。
探口气,手上使了个法术花梨就从椅子上摔下来。假装过去扶她又踩在小手上,给她吹手却用的是火。花梨哇哇大哭,想要逃跑却被封了筋脉。对慕晓语大吼:“你故意的。”
慕晓语在椅子上斜坐下来,承认道:“对啊,我就是故意的。”
花梨挣扎着,怒吼:“放开我,你收了钱是保护我的。你敢违约。”花梨很聪明,她看得到清婉夫人对慕晓语的礼遇,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所以才去欺负琴师跟舞姬,却没想到慕晓语会替她们出头。现在撞在了刀口上,也不敢放肆,只用收钱办事的规矩来压制慕晓语。
但慕晓语可不吃她这套,耍赖道:“哪有,季先生分明只说让我保护宝货,而且说了船上所有人都听从我的号令,除非你不是人。”
花梨赔了夫人又折兵,心中百般委屈,可打不过也说不过,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对不起。”头偏朝一边,怒气冲冲的。
这熊孩子,如果就这么放了她恐怕还要找麻烦,慕晓语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又问琴师跟舞姬:“你们有听见她说什么吗?”
琴师跟舞姬不敢惹花梨,更不敢忤逆慕晓语,顺着她说:“没有。”
花梨对琴师跟舞姬怒目而视,在慕晓语耳边怒吼:“对不起。”她何曾受过这种屈辱,跟慕晓语的仇算是结下了。
慕晓语一副痛苦的样子,捂住耳朵做出哭泣状:“刚刚听到海啸了,耳朵都聋了,有人说什么来着。算了,两个姐姐,我们继续歌舞吧。”
琴师跟舞姬掩面嘲笑,应了声:“是。”又继续歌舞。
花梨知道,如果她的态度不能让慕晓语满意,慕晓语是不会轻易放了她的;如果这件事传到妈妈耳朵里,她还要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开口跟慕晓语道歉:“慕姐姐,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
慕晓语耳朵里都是乐声,眼睛里都是舞姬,完全不理她,几次开口得不到回应;花梨只剩下哭的本事了。
琴师舞姬都已换了好几拨人,慕晓语兴致不减;花梨的双腿又酸又痛,感觉就要断了,在一曲歌舞结束之时趁机开口:“慕姐姐,她们也累了,让她们休息吧。”
039去有苏城的路
慕晓语看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哦,大小姐也懂得心疼人!”
知道慕晓语的气还没消,赶紧端正态度,十分诚恳的说:“对不起,慕姐姐,我知道错了。”
“错在哪了?”
“我不该自视高人一等,对两个姐姐颐指气使。”
她能承认错误,就放过了她,给她解开禁咒,说道:“那怎么对着我说对不起。”
花梨躬身行礼应了句“是。”去后面的房间给琴师跟舞姬道歉。
等她出来慕晓语已经不在了,只有两个仆役在打扫。紧绷的心弦放下,躺在椅子上呼口气,把慕晓语这个名字这张脸记在心里,记住这是个不能惹的女人。
甲板上,离歌见慕晓语过来,立刻递过去一块烤肉:“你听完了?”
“歌舞是看不完听不完的。”吃了一口,夸赞道:“味道不错。”
又夹两块烤肉装在盘子里,端着到了船头,叫离歌道:“去把花梨带来,叫花娘的人也一起来吃。”夹一块肉到嘴边,听见旁边的仆役肚子叫,把手里的递给他:“叫其余的人也来吃,后面的人不敢跟上来的。”
那个仆役连忙下跪请罪:“属下知罪。”
把盘子放在他的手上,告诉他说:“忘了你们之前的规矩,否则会惹来麻烦的;记住一个新的规矩,服从我的命令。”
她的声音虽然并不严厉,但绝对不容抗拒,仆役颤抖的双手接下盘子,应声道:“是,属下记住了。”
“去吧。”大概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没有吧慕晓语当成一个姑娘,而是这条船上的绝对指挥者。因为刚刚过去的十分之一刻钟里,他在慕晓语的眼中见到了绝对的威严、权利、决策和杀伐。这是一个指挥者不容置疑的权威,所有不服从的人都会死。
明白了这点,他有安心也有害怕。急匆匆的去传达命令。听到这个指令,所有的仆役都有一个疑惑:“没有岗哨真的没问题吗?”
那个传令的仆役四处看了确定没有多余的耳朵,压低声音告诉另外的人:“如果她真的是拿钱办事,我们能活,如果她是那个人的人,我们都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声音压得更低,双手合十道:“所以,祈祷吧。”
慕晓语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景物渐渐靠近,又被甩在身后;内心的涟漪也跟着一点点的被落下,她终于静下来了,自出世以来经历了不少的事情,这一次是最大的危机,也是心乱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
在她出世之时左丘末曾告诫‘逆境之中,更当心静,心静才能耳聪目明,耳聪目明方可运筹帷幄’。
她出神之时,离歌已将花梨带了过来;花梨年纪虽小,却绝不只有傻傻的天真;刚刚的教训记在心里,不敢轻易惊扰慕晓语,乖乖的等在一边。
她这个样子,慕晓语觉得刚刚似乎过分了些;用最温柔的态度问她:“饿了吗?”
花梨转头看了一眼正被众人分食的食物,‘咕噜’咽了口水,摇头:“不饿。”
分明已经被食物的香味引诱,却偏要否认;她的肚子出卖了她,这个大小姐是嫌弃这种‘抢食’的进餐方式。
慕晓语就非要治治她的娇气;命人拿来两张椅子,端一盘烤肉坐在船头,对花梨喊道:“花梨也坐吧。”
花梨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她旁边坐下来,目视前方,身子绷的笔直。坐下之后慕晓语没有跟她说话,只顾自己吃喝,别的人也没有再来问她。
随着时间推移,其余的人都已吃饱,花梨也饿了,肚子咕咕叫了好几次,几次看向慕晓语又不好意思开口。
黄昏时分,一名仆役慌张来报:“有战船靠近,已不足千米远。”
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晚一点发现他们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立即操起兵器准备迎战。慕晓语没有动,安抚众人:“不要慌,他们或许是饿了,闻着烤肉的香味来的。”从椅子上起身,叫道:“花梨,我们去船尾看看。”
花梨就像扯线木偶,被她牵着又去了船尾。
此时,战船距离她们已不到三百米的距离,船上有上百兵甲,随时有可能发起进攻。这边见了也慌乱起来,几十名仆役刀剑出鞘保护着花梨,那些江湖人则守在敌军可能会主攻的位置。离歌和花娘的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都在房间不敢出来。
慕晓语依旧毫无惧色,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戏言道:“他们可能是饿了,雪地白狐,告诉他们我们的食物也不多了。”
雪地白狐不解,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朝对面的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若为求财,不必多费心思了,船上都是一群跑江湖的,穷得很。”
听见喊话,对面战船的调度很快停下来,回话道:“我们是东江巡防队,前面的楼船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这种招式真的太拙劣了,从楚城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如果他们不搞这种下流招数,慕晓语还能高看他们一眼。没有任何迟疑,吩咐水手道:“减速,准备接受检查。”
“不可;我在这一带混了六年多,来往上百回,从没听过有什么东江巡防队;这条船,来者不善、用心不良。”说话的是那个使流星锤的大个子,慕晓语记得他的绰号好像叫‘黑熊’。
慕晓语看着他笑笑,问道:“若不停船,黑熊大哥觉得我们能挡得住战船的攻击吗?”
“可……。”黑熊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他们是拿钱办事,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货物,可若不接受检查,一旦交火所有人都得玩完。
一巴掌拍在围栏上,没有再说。
季徇常很快接到消息赶来,见战船已经跟楼船链接,赶紧转身去报告给夫人;被慕晓语叫住:“季先生,夫人正在睡觉,任何人不得打扰。”她把任何人说得很重,季徇常立即就明白了,乖乖的退到慕晓语身后。
战船上过来十余人,领头的一脸傲气,趾高气扬的询问慕晓语:“你们是什么人,这条船驶往何处?”
慕晓语趴在围栏上看风景,没有理她。季徇常赶紧上来回话:“回禀将军,我等乃浪迹江湖的闲人,此去宛城只有一条水道,所以我们自然是要到宛城。”
那狗头将军把玩手里的钢刀,威胁的语气说道:“那怎么挂着花船的旗啊!东江上突然多了这么大一艘花船,我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对方明显是故意找茬,季徇常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送上银钱讨好:“将军开玩笑了,我们都是老实人,挂花船的旗是因为我家小姐喜欢歌舞,请了楚城一班有名的花娘来船上表演;将军如果有兴致,我立刻让她们献上歌舞。”
到了这时,季徇常才知道慕晓语请一班花娘上船挂花船旗帜的用意,如果没有她们,这些家伙还真不好打发。
那将军收了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推开季徇常,一脸不善的说:“我接到消息说这艘船上带有违禁品,给我搜。”
“站住。”军士才跑出两步就被叫住,慕晓语过来上下打量这狗头将军,从他手里把钱抢过来,质问道:“你说搜就搜,王法何在啊?你说你是东江巡防队,可有证明?”
怒目而视,呵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本将军东江巡防队的战船在此,还需要什么证明。”
慕晓语冷哼一声,不屑道:“我这条船比你的大,挂上王旗岂不就是王化之船。”
狗头将军气得发抖,怒斥道:“你好大胆子,胆敢自比王上,本将军若不拿你问罪,岂不枉受天恩。”
话才出口,脖子上就多了一柄钢刀。双方都亮出了兵器,战事一触即发。
没想到这些人真的敢动手,他现在被人捏在手上,只能出言威吓:“你们敢,现在楼船跟战船连在一起,本将军少一根汗毛,数百将士就会一拥而上将尔等剁成肉泥。”
他怕死,那就好办了,慕晓语拔走他的佩刀,命令其余的军士道:“不想你们将军人头落地,就放下武器。”
那将军转头看着一众军士,严声命令道:“不准放,她们胆敢轻举妄动,立刻乱刀分尸。”
没想到这个将军还有点骨气,慕晓语开始有点欣赏他了。
但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被慕晓语看上的,不是跟她成为朋友,就是跟她成为敌人;而眼前的这个将军属于后者。
慕晓语把他的佩刀横在他眼前,两个手指夹住轻轻一用力,钢刀‘咔嚓’断成两截;嘲讽他道:“那你怎么不给我动一下看看我姐姐敢不敢割了你这颗狗头;且就凭你们,动起手来谁被乱刀分尸还说不定呢。”
话才说了,就消失在他眼前,他带上船的军士传来连连惨叫,只一瞬间,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慕晓语把佩刀还给他,又把刚刚从他手上拿走的钱给他塞怀里,邪笑道:“东江巡防将军收受贿赂,杀人灭口,你觉得这个结果如何啊?”
040去有苏城的路
慕晓语的这招棋是在太狠,东江巡防将军半天没说出话来,双拳紧握,浑身发抖。杀人的是他的刀,他怀里揣着别人的钱,说他收受贿赂杀人灭口,那是不争的事实。双目血红,盯着慕晓语怒道:“你最好也杀了我,否则,我誓报此仇。”
慕晓语不屑一笑,说道:“我不会杀你的,杀了你战船上的一百多名战士会追我到天涯海角;而留着你,我只要假装透露给他们说你收受贿赂杀人灭口,你猜会怎么样?你会身败名裂,你曾经的兄弟会视你为最大仇敌,你效忠的君王会视你为叛逆,天下虽大,却再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他知道慕晓语说的都是事实,他也知道慕晓语绝对有这个能力做这些事。他必须活着,这些兄弟不能白死。
看着慕晓语,咬牙切齿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保证你的兄弟还活着,你带他们走;将军需承诺不再找我的麻烦。”说着,拿开他脖子上的刀:“将军若同意现在就可以叫醒他们。”
巡防将军半信半疑,过去军士旁边推了几下,那倒地的军士睁开眼,爬起来请罪:“将军,小人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觉得不对,又看了地上的其他人,赶紧叫醒所有人的,捡起钢刀狼狈的组成防线。
摁下他们紧握的战刀,无奈摇头:“就算咱们捆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回去吧,我送小姐离开,战船不准跟上来。”
“不用了,我相信将军。请吧。”慕晓语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有一只巨大的黑手,而这个巡防的狗头将军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留下他只会自找麻烦。
被他们这么一闹,楼船再次起航已经是晚上。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下午吃得食物已经都消耗光了,又架起火炉继续烧烤。
将军回到船上之后,立刻把跟他一起去搜查的军士叫过去问:“你们都是怎么倒下的?”
二十名军士面面相觑,摇头道:“不知道,只感觉胸前传来一阵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撕开衣服,赫然看见胸口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刀伤,伤口有明显的灼烧痕迹。
把自己的佩刀拿在手里,叹气道:“咱们是遇上煞星了;刀口有半寸深却不见血,还有这明显的灼烧痕迹,船上的人不是神就是魔。”
听他这么一说,二十名士兵咽了口水,纷纷赞同:“是啊,能在一瞬间使我等昏迷,留下刀口又不致命,绝不是凡人的手法。”他们心里都在庆幸,庆幸自己活着回来了。
那个将军庆幸之余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是哪个混蛋说那艘船上有违禁品的,要老子去撞上这煞星。”
骂了几句,把从船上得来的钱跟着二十名士兵分了,严令道:“今天的事情不准对任何人说起,否则,自求多福。”
这种事本来也不敢说,现在还得到封口费,连连答应,发誓保证。
经此一役,一船人对慕晓语的能力都有了大致的了解,虽然猜不出刚刚她用了多少本事,但基本可以肯定一路上有她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吃喝也更加尽兴了。
危机解除,花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去房间,见妈妈还在睡觉,就安静的坐在一边,双手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婉夫人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已醒来,只是不愿睁开眼,好一会没有听见动静,睁开眼见花梨坐在桌子旁似乎在为难什么。就半坐起来问道:“花梨有什么心事吗?”
花梨转过身,露出好看的笑容道:“你醒了,我在想慕姐姐的事情,妈妈也觉得她很神秘吧。”
清婉夫人笑了,过来她身边坐下,摸着花梨的脑袋说:“你慕姐姐不只是神秘,她是一块明镜,把很多人心里的阴暗一面都照了出来。”
花梨摇头:“不懂,妈妈你可以明白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吗?”
“我也不知道,就像你说的她很神秘;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有她在我们会很安全。”清婉夫人的语气很肯定,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一曲歌舞!妈妈究竟在慕晓语的剑舞中看到了什么,花梨百思不得其解。
默了许久,花梨又说道:“刚刚有一艘自称巡逻船的战船逼停我们,将军带了二十名士兵上船来搜查;发生了冲突,二十几名士兵一瞬间就倒下了;妈妈,如果她是敌人,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把花梨抱在怀里,告诉她?:“花梨,你很聪明;但履世经验还不够;你慕姐姐这样的人是不会给那些人效命的,她愿意跟我们一道而行,也一定有她的理由;我现在担心的是东明城,一旦那里的情况有变,我们母女就要亡命江湖了。”
花梨转身扑在母亲怀中,眼角也流出泪水,却还在安慰妈妈:“不会的妈妈,我们会安全回到东明,一切还跟以前一样。”
能有这么懂事的孩子,清婉夫人也打心里高兴。跟花梨相拥之后,告诉她说:“你要趁这几天多跟慕姐姐接触,跟她学东西,知道了吗?”
花梨抬起头,询问道:“那我可以拜她为师,跟她学习武功吗?”
清婉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以,去吧。妈妈还很困,让我再睡会。”
花梨高高兴兴的出去了,清婉夫人露出一个苦笑回去床上,沾上枕头,眼泪比睡意来的还快。
花梨回到甲板上,那一群人还在烧烤,她的肚子已经很饿了,顾不上这样的进食方式,也跟着吃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进食方式让她有了新鲜感,还是这样做出来的食物真的很美味,一连吃了两盘,感觉已经撑了才弄了一盘躲过去给慕晓语。
慕晓语躺在椅子上看星星,脑子里正想一些乱七八糟的,听见花梨的声音:“慕姐姐,你也吃一些吧。”
慕晓语看了一眼没有接,饶有意味的看着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小心思被一眼看穿,花梨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请你收我为徒。”
太出乎意料,慕晓语重心不稳从椅子上滚下来,爬起来背对她:“你不够格做我的徒弟,不要来烦我。”
“那我呢?”看见花梨突然跪下,离歌本来是来看发生了什么事的,听到花梨要拜师;她虽然被拒绝好几次了,但还没有放弃。
“你也不够格。”慕晓语走到围栏边,把烤肉都倒进了河里。
这样的举动已经很明显,她们说什么都没用,离歌跟花梨也就没有继续开口。
慕晓语看着江面许久,才转过身来问道:“黑熊大哥,你在这条河上讨生活,对鱼死湖的水匪了解多少?”
黑熊放下手里的食物,过来告诉她:“鱼死湖这帮水匪有三大头领,老大邪面书生,羽扇纶巾,使一柄快剑,这柄剑乃是玄铁所铸,薄如蝉翼,削铁如泥;老二海底白鲨,我也没见过,只听说此人擅长水下作战,手底下有三十名水鬼,都是水下作战的高手,官军几次围剿,都是被他们凿沉了船,之后不了了之;老三鬼手屠刀,有万里东江第一恶人之称,平日里就是他在水道上拦劫;葬身鱼死湖的人,十之八九是此人所杀。”
“江湖传言鱼死湖三大当家之上还有一个人,精通奇门之术,善于布阵演兵;能驱使鬼神为其效力,正是因为有他在鱼死湖水匪才能屡次挫败官军。”说话的是雪地白狐,她的话让慕晓语很在意,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鱼死湖这一关就不好过了。
握了握手中的宝剑,它已经开始按耐不住,大概也跟慕晓语一样想知道藏在鱼死湖的这位高人究竟有多少本事,想知道到了另一个世界神剑依旧是神剑。
那三个水匪不足为虑,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让她不敢掉以轻心,问雪地白狐:“他是何模样,是人是妖?”
雪地白狐摇头:“不知道,只听江湖传言有这么一个人物,却从没有人见过。”
这样的人是最难对付的,他可能已经藏在你的身边,只等你疏忽的时候给你一刀。
突然动了坏心思,看着离歌道:“你要学剑?”
离歌使劲点头:“你愿意教我了?”
点头,嘴角拉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但是你首先得有一把剑;做我的徒弟,一般的剑不行,须是与你能相配的宝剑;我看鱼死湖三大首领中老大的宝剑很适合你,如果你能拿来,我就教你。”
她这分明是有意为难,离歌大声抗议:“这怎么可能,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我一个杀人如麻的土匪手里抢剑,不是要我去送死吗。”
慕晓语可不管她,问道:“那又怎样,武者,首先要勇其次有谋,你要是都没有,我才没工夫教一个废物。”
被她如此小看,离歌气不打一处来,跟她赌气道:“好,一言为定,拿不来宝剑,我以后都不求你。”
041去有苏城的路
“如此~甚好。”慕晓语的声音很奇怪,好像如释重负,又好像失去了什么,谁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离歌虽然赌气说了狠话,可是心里其实是很后悔的,她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绝不可能从邪面书生手中夺剑。
花梨听到只要离歌从邪面书生手中夺到宝剑慕晓语就愿意教她,也立刻问道:“我若夺得宝剑,慕姐姐是否也能教我?”
她终于开口了,慕晓语早已给她准备了考题,就等她开口。
嘴角一抹邪笑,说道:“她去夺剑是因为心中有剑而手中无剑,你心中有剑手中也有剑,却没有练剑的决心,你能证明你有练剑的决心,我就教你。”
花梨知道,她的考题一定不容易,但她不愿服输,问道:“如何证明?”
“你刚刚也听到了,鱼死湖还有一个神秘的当家;你能进去贼窝见他一面安然归来,我便教你。”
这个考题是慕晓语专门给她准备的,花梨实在太聪明了,聪明的人一定要遇到一个挫折,一个让她记一辈子的挫折;否则她会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花梨听了脸色大变,慕晓语给她出这个考题,需要的何止是决心,智慧、勇气和实力都是缺一不可的,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她没有选择,慕晓语已经出了题,若不应试,这一辈子难以抬头。
和离歌相比,花梨年纪虽小处事却更加老成,也更懂得揣摩他人心思;料定慕晓语不会让她们去送死,两人的考题之间必然有所关联,叫离歌道:“我们必须合作,否则谁都不可能成功。”
以为她已经有了主意,离歌兴奋的问:“怎么合作,你说。”
花梨摇头,指着后面安静的地方:“现在去商量。”离歌不觉得能有什么办法,但也不愿意放弃,跟在花梨身后过去商量。
她两刚走,雪地白狐就忍不住问:“我想不到她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夺剑已经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进入贼窝打听情况,必死无疑。”
慕晓语神秘一笑,拿出一锭白银说道:“我们打个赌,我赌她两都能成功。”
季徇常一直注意这边的情况,抢在雪地白狐之前拿出一锭赤金,说道:“在下也想凑个热闹,出一锭赤金赌她两不能成功。”
另外的人看着热闹,也都跟着技痒。黑熊问季徇常道:“此事我们虽从头看着,却甚是不解,季先生既已洞察先机,且与我等说说。”
季徇常打个哈哈,告诉黑熊说:“慕姑娘说她们能成,就一定能成;我只是想把这一锭赤金输给慕姑娘。”其余的人无不愕然,不论慕晓语还是季徇常都太深奥,他们看不懂。但是金灿灿的金子在面前,都想分一杯羹,纷纷跟着慕晓语下注,要平分这一锭赤金。就连仆役和花娘的人也都下了注。
这么多人,一锭赤金怎么够分,慕晓语想要再宰季徇常一笔,嬉皮笑脸的说:“大伙兴致颇高,奈何狼多肉少,季先生何不好人做到头,再拿出两锭金子给大家高兴高兴。”
季徇常抖抖衣袖,一脸无奈的说:“在下也想给大家高兴,可奈何全部家当都已在此,一副臭皮囊又值不得三文钱。”
跟众人调侃两句,季徇常又巧妙的推脱,孤身一人面朝上苍,脸上写满了忧虑。
慕晓语知道他拿出一锭金子绝不只是取悦众人这么简单,趁大家分钱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队伍。过去季徇常身边问:“季先生不会白白送给我一锭赤金吧?”
季徇常作揖道:“什么都逃不过慕姑娘的眼睛,只是现在这一锭赤金没有到慕姑娘手中,在下也不好开口了。”
这老家伙实在不讨人喜欢,明明是他有求于人,却偏要让慕晓语无话可说。
还好慕晓语深明大义,不然早就一甩头把他晾了。
没有跟他计较,说道:“季先生再给我一锭金子就是了。”
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一锭金子递到慕晓语手上,问道:“敢问慕姑娘师从何人?”
被问及出处,慕晓语刚刚平静的心情又泛起涟漪,金子在手上变了形;牙缝间崩出话来:“季先生当知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
没想到慕晓语对师门如此忌讳,季徇常连忙请罪:“慕姑娘恕在下唐突之罪,只是今日见了慕姑娘身手忍不住好奇,又担心冒犯,才以一锭赤金贿赂慕姑娘,斗胆问之;现已知错,愿受责罚。”
其实这件事他也没做错什么,慕晓语更不可能对他做什么。惨淡一笑,摇头说道:“是我对来处有些忌讳;这一锭金子还给季先生。”
看着那一锭已经变形的金子,季徇常连忙推辞:“在下冒犯了,金子还请慕姑娘收下,当是我的赔礼。”
慕晓语也没有跟他客气,收下了金子。
季徇常拱手作揖:“不打扰慕姑娘了,在下告辞。”走出去几步,连忙收衣袖擦额头上的汗珠,是刚刚吓出来的。在季徇常的心里有一个关于慕晓语的答案,一个绝对不能惹的答案。
慕晓语站在围栏边,看着漆黑的江面;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雪地白狐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自己。”
雪地白狐楞了一下,把一些钱财递给她:“你的一份。托你的福,让我一刻钟不到就赚到了一锭白银。”
慕晓语没有接,连带手里那一锭变了形的金子递给她:“向你打听两件事,只你我二人知晓。”
若是换做别人,不仅要收钱还要敲诈一笔才算,可慕晓语得钱她不敢收,说道:“你问就是了,不用给钱。”
“你拿着吧,钱财于我是身外之物,多了反而累赘。”
她都这么说了,雪地白狐也只好收下。但一点底气也没有,在心里默默祈祷慕晓语问的事情她都知道。
把钱揣进怀中,上前与慕晓语并肩而立:“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慕晓语微笑以示感谢,问她道:“那个真正控制鱼死湖的人,你见过?”
果然,慕晓语的问题一下就戳在她心窝上;雪地白狐心里咯噔一下,‘咕噜’咽了口水,点头‘嗯’一声,不敢看慕晓语。
她在发抖,但慕晓语并没有多余的心情怜香惜玉,继续问道:“你假装无意透露给我是希望我杀了他?”
雪地白狐已经吓得直哆嗦,口齿不清的说:“对不起。我……。”
她被吓成这样,慕晓语觉得好笑:一个设计自己的人竟然因为被发现了真相而吓得六神无主!而她还要安慰她:“没关系,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这个;跟我说说吧,此人是个怎样的人?”
雪地白狐双拳紧握,眼中的杀意很重,愤怒道:“他是个畜生……。”眼泪流了下来,强忍住没有哭出声。
慕晓语知道,这对她一定是一段惨痛的记忆。
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哭,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递给她手帕说道:“哭吧,泪干了,拳头才会更有力。”
雪地白狐擦了眼泪,告诉慕晓语说:“我父母也是江湖人,十八年前死在保镖的船上;杀死他们的就是鱼死湖隐藏的大当家,江湖人称断头蝙蝠。”
她的遭遇着实让人同情;但这不是慕晓语想要知道的。既然她觉得可以瞒得住,慕晓语也只能拆穿:“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江湖人在刀口上讨生活,生死具是天意;你恨他入骨的原因不是这个。”
雪地白狐惨笑,她知道一切已经都在慕晓语的掌握之中,只能说了实话:“不错,父母大仇非报不可;但江湖儿女仇是仇,恨是恨。仇以一己生死终了,而恨代代相传;我恨他,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挫骨扬灰。”
“为什么?”慕晓语严声质问,她对雪地白狐的恨有多深没有兴趣,只想知道恨的源头是什么。
雪地白狐十指一握,手上的茶杯‘咔嚓’碎了,碎片插入她的手掌中,鲜血直流;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咬牙切齿说道:“我家中是姐弟三人,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弟弟就是鱼死湖大当家邪面书生,姐姐嫁与断头蝙蝠育有一子。”
这剧情,狗血的慕晓语都要吐血了,哭笑不得,问她道:“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藏在马粪里躲过了匪兵,后来在花船上讨生活;十五岁的时候离开了花船浪迹江湖,只为磨砺出一柄足够锋利的刀手刃仇人。”
“偶然的机会你跟弟弟联系上了,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了断头蝙蝠不仅武艺高强,更精通气门法术,有驱使鬼怪的本事;短时间内报仇无望,你只得蛰伏待机;继续浪迹江湖。一晃多年,物是人非;但你的仇恨却从未放下,昨天在楚城见到我,看出我也是修道之人,于是就有了借刀杀人的计划。”
042去有苏城的路
雪地白狐不否认,跪地乞求:“只要你杀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又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人,慕晓语感觉自己像是救世主,总要给各种各样的人解决麻烦。
把她扶起来,无奈说道:“他能在鱼死湖盘踞多年,必然不是泛泛之辈,我未必是他的敌手;所以只要他不招惹我,我也不会招惹他。”
雪地白狐知道,慕晓语说的是事实。她们萍水相逢,慕晓语没有理由为了她的仇恨去拼命。泪水如潮涌般的落下,眼眸中多了一层迷雾;她在问自己:“此生还有希望报仇吗?”
见此状,慕晓语心有不忍,安慰她:“你也不用太难过,善恶有报;正道天佑,卸途天罚;你还是把这一身本事拿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或许有朝一日上苍感念你于苍生有功,降下天罚了了你的心愿也说不定。”
说这话的时候,慕晓语一点底气都没有;善恶报应这种事情,她是从来都不信的;她只相信诸神也会恐惧,蝼蚁也会愤怒。
但世上的很多事情,说的人不必相信,只要听的人信了就好;此时的二人就是这样,慕晓语用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安慰雪地白狐,而雪地白狐却当做了人生的指路标;心里的仇恨锐减不少,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
可对于一个为仇恨困扰了二十年的人来说,她的人生是昏暗的,至于是傍晚还是早晨,即将迎来的是无边的黑夜还是黎明的曙光,谁也说不准。
关于未来人生,雪地白狐需要认真的思考,也不急于一时;反而好奇起慕晓语来,擦干了眼泪,开口道:“我可以问你何方神圣吗?”
世人都很俗,总在意你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去?
慕晓语默了半天,自嘲一笑。还是选择告诉她:“我从白泽山来。”
不需要多余的语言,但是白泽山三个字就代表了绝对的权威。雪地白狐连忙跪拜:“民女参拜白泽山神祗。”
被人参拜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因为白泽山被人参拜更加让她不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与白泽相比她实在微不足道;着实无奈!道:“起来吧,我不是什么神祗,只是时运不济刚好被白泽捡回去了而已。”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语气中的异样实在太明显;明显到就像故意要让人知道她跟白泽之间并不愉快。
雪地白狐用余光打量她,猜测慕晓语究竟是何身份。普通人不要说跟在白泽身边,能瞻仰一眼就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而慕晓语竟敢对他颇有微词,身份绝对不简单。
如果说刚刚她只是在考虑在复仇之外寻找自己的生活,那么现在已经决定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至于断头蝙蝠,他作恶多端,人若不除天必除之,慕晓语来了,或许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虽然慕晓语不愿意被参拜,但是她还有事相求,没有起身,继续说道:“此去鱼死湖是必经之路,三大匪首一定会亲自来拦截,请你对我弟弟剑下留情。”
“我答应你;但我跟你弟弟应该是没有机会交手的;另外不论如何,他手中的剑离歌一定要拿走。”
“这……。”慕晓语给她出了一个难题,江湖上的人手中的兵器就是尊严,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一旦放下,就只有归隐田园一途;大仇未报,如此岂不愧对九泉之下的双亲。
慕晓语看出了她的为难,说道:“放下兵器对他未必是件坏事,和报仇相比,活着重要得多。”
慕晓语一语双关,道破了雪地白狐的为难;以她姐弟二人的武功再练十年也不是断头蝙蝠的对手,邪面书生帮着断头蝙蝠坏事做绝,更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放弃报仇又心有不甘,怕死后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姐弟二人就徘徊在这夹缝中间进退两难。
经慕晓语点拨,她好像释然了;心里有了决定,致谢道:“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你。”
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决定究竟是什么慕晓语也没有细问;挥手送客:“那就不留你了,天时已晚早些安睡吧。”
银月西沉,两岸已经见不到灯火,看样子已经是亥时过半的时间,确实很晚了。
从慕晓语的房间出来,雪地白狐脚步虚浮,整个人好像没有了魂魄;一直支撑她的仇恨消散了大半,纵横江湖的气势也失去了大半;雪地白狐再也没有往日的狠劲。
回到房中,同屋的另一人已经睡下,她也钻进被窝把自己紧紧地捂起来,努力不让哭泣的声音传出。
雪地白狐刚走不久,慕晓语还没来得及睡下,又有敲门声响起:“晓语,你睡了吗?”是离歌,深夜来访必定没有什么好事。
开门让她进来,不悦道:“现在已经快子时了,就算你不睡觉也考虑一下我好不好。”
离歌绕开她进去屋里,爬上床说:“我不敢一个人睡。反正你房间床很大,你抱我睡好不好!”
这根本不是来跟她商量的,慕晓语不接受这个态度,命令道:“不好,出去。”
离歌紧紧抓住被子,大眼睛眨呀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跟她开口:“求求你,我真的好害怕。”虽然她的样子很可人,但还不够让慕晓语心软,严声道:“你自己出去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离歌使劲摇头,把被子抓得更紧:“不要,离开你的保护我会死的。”
她这个样子,估计把她扔出去她也得蹲在门口不走!呼口气,十分无奈,质问她:“就你这样还想学剑,剑是杀人的兵器,你敢杀人吗?”
委屈的低下头,小声嘀咕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我就不害怕了。”这句话很多人说过,慕晓语曾经也说过,可是当真的有了这样的本事才知道,原来害怕是藏在心里的一个影子,不管你变得多么强大,只要你的心还会跳它就一直存在。
慕晓语对离歌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毫无由来的想要离她远一些;虽然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她一向坚信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拿起宝剑说道:“那你睡这,我去你房间睡。”
离歌从床上跳下来,赶在她离开前抓住,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要嘛,现在有人在敌视这条船,杀手说不定已经隐藏在船上的某个地方,我又不会武功,万一一个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她的样子,好像真的离开慕晓语身边就会死一样。没办法了,只能随了她的愿,转过身来把她拉入怀中,一脸邪魅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同床共枕会发生什么,准备好了吗?”
离歌两眼直溜溜的看着她,身子有些发抖,羞红了脸蛋说:“可以不要是现在吗,我还没有准备好。”
放开她,伸手去开门:“所以,你走还是我走。”
离歌转头看一眼昏暗的过道,虽然还有两盏灯亮着,可是连地板什么颜色都看不清楚。从这道门走出去,就算没有杀手她也会被吓死;把心一横,投入慕晓语怀中,两手紧紧搂住她的腰:“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慕晓语愣了,她能感觉到离歌的身子在发抖,这绝不是激动的;看来下午的事情把她吓得不轻。
虽然她已经很可怜了,但慕晓语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把离歌抱上床,撩开她耳边的发丝,轻轻抚摸她的脸蛋:“那么,我的美人,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献身?”
离歌未经人事,哪里经得住她如此挑逗;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脸颊红得能浸出血来。两只手窝在胸前,眼睛睁得大大的,喉咙里不停传出‘咕噜咕噜’的咽口水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希望慕晓语快一点,又祈祷她不要那么急。
两张脸慢慢的接近,碰到一起的时候,慕晓语只蜻蜓点水的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凑到她耳边说道:“记住你是我的,这是你欠我的。喜欢你的人和你喜欢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是诅咒。”
这句话停在离歌的耳朵里,怎么都不像是诅咒,更像是一个誓言,两手勾住慕晓语的脖子,应声道:“你会一辈子只爱我的,对吗?”
“不,我曾经有一个很爱的人,将来也会爱上别人;就算此时,我也并不爱你。”
这个答案,是离歌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眼角的泪不知怎么的就流了出来,两只手也慢慢的从她的脖子滑落。
几乎在她的手松开的瞬间,慕晓语的身子也跟着远离她,说道:“所以,你走吧。”
离歌蜷缩在床上,痛不欲生,好一会才说道:“你走,我要睡这里。”
话才出口,就听见慕晓语离开的脚步声,开门声;直到门关上她也没敢转过身来。
离开房间的时候,慕晓语手里的剑握得很紧,这表明她很不安,而不安的源头无疑就是离歌,至于为何会有这种不安,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043去有苏城的路
伤心害怕的离歌蜷缩在床上哭泣,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被敲门声吵醒,听见花梨的声音:“慕姐姐,你起床了吗?”昨晚的事情还萦绕在心头,她不想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花梨却像是一只不死不休的乌鸦,又传来三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问道:“慕姐姐,你在房里吗?”
被迫睁开眼,有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
哽咽一声从床上起来,睡眼惺忪,脚步虚浮过去开门,告诉花梨说:“她不在。”说完,转身回到桌子旁,单手杵着脑袋继续睡。
眼睛还不愿睁开,大脑却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思考;清楚的听到花梨跟了进来,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问道:“你怎么会在慕姐姐的房间?而且脸色很差,双眼浮肿,哭过的样子。”
被点到痛处,离歌更加不愿睁眼了;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又过了一些时间,花梨敲几下桌面说道:“我知道你没睡着;不就是害怕自己不敢睡吗;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虽然她不愿意保护你是有些尴尬,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她是这么想的吗?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子,就算她是天才,可有的事情也是需要时间来告诉她的。
又沉默了好一会,离歌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是要找慕姐姐吗,怎么还不走。”眼睛依旧闭着;呼吸并不均匀,内心应该并不平静。
花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又推了她一把,叫道:“别睡了,快去洗漱更衣。”
如扯线木偶一般,木讷的洗漱更衣之后又回到桌子旁,单手杵着下巴问花梨:“要干嘛,可以说了。”
花梨闭目纳气,哼哼两声皮笑肉不笑的说:“没事了,你继续养神。”起身走到门边,开了门又折回来,站在离歌对面掐腰骂道:“你就等着夺剑的时候被人把脑袋砍了挂在桅杆上晒干了做夜壶吧。”
等她回过神来,花梨已经摔门出去。
离歌也终于从昏黄中醒悟,想起必须在鱼死湖夺剑的事情;慕晓语已经伤害了她,决不能让她再看扁她。
连忙跟上去,在下楼的地方追上花梨,问道:“你有什么对策了吗?”
白她一眼,不耐烦的说:“没有。办法如果那么容易就有,这个考题还有什么意义。”
“那你找她干嘛?”
真的快被气死了,花梨停下来,直视她训斥道:“拜托你也用点脑子好不好,她出的考题一定是有深意的;我找她当然是希望通过揣度她的心思找到一条关系纽带,把所有的事情连接起来,让我活着完成考题。”
离歌听得一知半解,不懂还偏要装懂,告诉花梨说:“可我觉得她一定不会帮忙的,否则何必弄出这么一个考题。”
如果不是慕晓语的考题把她两联系在一起,花梨绝对不愿意跟这么笨的人有交集。但世事就是这么无奈,只能跟她解释:“慕姐姐既然出了考题,目的肯定不会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或者去死;考题和这艘船之间一定有一条隐藏的关系线,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条关系线并且利用好。懂了吗?”
昨晚两人商议的时候离歌就感觉到了,花梨虽然年纪比她小很多,但是处事的手段和思维却比她更加老成;如果说花梨是天才,她就是跟天才背道而驰的那个人,不是白痴,胜却白痴。
不过这不是坏事,花梨这么聪明,离歌很乐意给她打下手听从指挥;她是个甘于做跟班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花梨才没有忍心抛下她单飞。
揣度别人的心思这种事,离歌不是不擅长,而是根本不知道从何着手。就问花梨:“那我要怎么做?”
实在不想跟她说话,就回答:“帮我找到她。”
没有片刻迟疑,非常认真的答应道:“好。”
花梨嘴角抽动几下,快步朝前面走了,生怕跟她呆的太久会影响智商。
离歌因为是跟慕晓语一起的,所以虽然没有住在第三层,但也是单人一间。花梨敲门:“慕姐姐,你在吗?”两三次之后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干脆就推门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慕晓语的影子。
离歌跟在后面,告诉她:“她没来过,被子是我去找她之前叠的。”
没有理她,转身去甲板上找。花娘的人也昨晚分开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两人找遍了整条船也没有找到慕晓语;累的气喘吁吁回到甲板上;花梨开始有点慌了,跟离歌说道:“奇怪,好像昨晚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确实是这样,离歌也跟着慌了,虽然船从未靠岸,但慕晓语是从白泽山来的,要离开根本是轻而易举。如果说昨晚慕晓语离开之后一不高兴自己走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失去慕晓语的保护,她还不如茫茫尘世中的一粒尘埃。焦虑、恐惧彻底占据了她,大喊道:“慕晓语,你在哪?”
“鬼叫什么,大早上的就不让人清净。”
是慕晓语的声音,听起来就在她们面前,可是怎么会看不见呢?满腹疑惑:“你在哪,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右边,顺绳子往下看。”
往右边看去,果然在楼船围栏上绑着两根绳子。
顺着绳子往下看。原来慕晓语用两根绳子绑了一把椅子吊在楼船外面,她就坐在椅子上钓鱼。
花梨探出身子把慕晓语所在的位置看了个大概,问道:“我可以下来吗?”
“如果你有勇气跳的话。”慕晓语的语气中有嘲讽的味道,却不夹带任何承诺,也就是说就算离歌跳下去,她也未必就会接住。
可离歌岂是会认输的人,两手攀上围栏翻了过去,手一松就把生命交给了另一个人。
慕晓语伸手接住她,抱在怀里问:“喜欢钓鱼吗?”
凑过去看鱼篓,里面已经有两条不小的鲤鱼;还满意的样子,昂首看着江面回答:“古语云修生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吾仅能治国平天下耳。”
这番言论,已经能证明她出身不凡。慕晓语噗嗤一声笑了,问道:“且说说如何治国平天下?”
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听见她笑让离歌颇为不爽。霸气的说道:“欲平天下者必先利其器,拜良将、屯兵马,待时机到来,以武荡之,天下归一;而治国者,须知应天顺民;用贤臣、治律法、普与教化,则其国必兴。”
慕晓语听得目瞪口呆,这丫头口中出来的东西可不简单,若非王侯贵胄之后,怎能懂得这些。哈哈笑两声与她说道:“我却一样也做不到;习剑者,十年开锋一杀问世,何谈修身养性!江湖飘零,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何处是家!治国少忠义廉洁,平天下缺沙场意气;所以我的剑,对你是一柄无用之剑,不如不学。”
花梨转头看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别人或许听不出慕晓语的话中之意,但花梨听出来了,慕晓语是在笑她空有鸿鹄之志;也在告诫她杀气太重的剑是没法治国平天下的。
默了好长时间,离歌才开口问道:“师傅的剑,是一柄什么样的剑?”好长时间才听到慕晓语的回答:
“跟我的心一样飘零无依,是苍穹上的蜂鸟,大海中的孤舟;度过黑夜见不到希望,太阳落下也不会惊慌;一切是从有到无,无中生有。”
花梨陷入了沉思,慕晓语的回答太深奥,她甚至没有听明白究竟回答了没有。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只有在鱼咬勾的时候才会动一下。
昏黄的时候回到船上,也不吃饭就回房睡觉;见她心情不好,其余的人都不敢多说话。
睡下不久听见敲门声,清婉夫人在外面问道:“慕姑娘睡着了吗?”
翻身下床,叫道:“夫人请进。”
清婉夫人端着一些饭菜进来,放在她面前说道:“慕姑娘在船壁上悬坐了一整天滴水未进,想来也该饿了,我就自作主张给你做了点吃的。”把筷子递给慕晓语,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
本来不觉得,闻到食物的香味才感觉真的饿了。接过筷子:“多谢夫人!夫人心细如丝温柔似火,真是难得的知己。”
“我也觉得跟慕姑娘十分投缘,若慕姑娘不弃你我就以姐妹相称,跟我一同去东明城如何?”
虽然她诚挚邀请,慕晓语却不能同意,拒绝道:“多谢夫人,我还有别的非办不可的事情,待事情了结若有机会,一定到东明看望夫人。”
清婉夫人早就知道慕晓语保护她们只是顺便的事情,不再强求:“那我就与慕姑娘约定了,待你的事情完了一定要到东明,我再为慕姑娘抚琴。”
对清婉夫人的盛情,慕晓语多少是有些心动的,点头应道:“多谢,为了夫人这只应天上有的曲子,晓语一定应约。”
这一夜,二人聊到挺晚才散。
044去有苏城的路
其后四天多的时间,慕晓语一直沉浸在声色犬马之中;清婉夫人每天会离开房间一小会,陪她听琴看舞;兴起也会抚琴,慕晓语必以剑舞相伴。
这日昏黄,慕晓语被季徇常从花娘一干人等的温柔乡拉出来:“再往前三十里就是鱼死湖,是不是暂时停靠,明早再通过鱼死湖。”
慕晓语站在船头看了半刻中时间,太阳很快就要落下,黑夜已经逼近!她很清楚,鱼死湖水道复杂,又有水匪为患,白天驶入还需十分谨慎,夜晚通过必定是寸步寸血。
虽然不愿意停留,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对季徇常说道:“在前方距离鱼死湖十五里处停靠,今晚巡逻的人务必要谨慎,防止敌人突袭。具体事宜就请季先生安排吧。”
季徇常最担心的就是慕晓语一意孤行,现在她同意了明天进入鱼死湖,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赶紧去安排了。
夜幕降临大概一个小时,楼船在距离鱼死湖约十里处一个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停靠。慕晓语站在船头,看着鱼死湖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些难以压抑的冲动。手上的宝剑好像也预感到了什么,紧紧贴在她的手上,只待轻轻一碰就要出鞘。
慕晓语知道,这是由于这里的气场跟其它地方不同。
这里的气场充满了杀气,能把触角伸到这么远的地方,鱼死湖里面的这个断头蝙蝠果然厉害;一场恶战看来是难免的了。
夜渐深,其余的人都已经睡了,慕晓语还站在船头,巡逻的队伍每次经过都想叫她一声,却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清婉夫人从楼上下来,把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夜里气温低,慕姑娘小心着凉。”
慕晓语笑了一笑,开口道:“谢谢夫人,夫人也快回房间吧,今夜的东江,暗流涌动的厉害。”
清婉夫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跟她并肩而立,坦然道:“有慕姑娘在,便是惊涛骇浪也能安然无恙,一些涟漪何足为惧。”
“承蒙夫人信任,晓语倍感惶恐。”她的声音如冰冷的雪原,明明冰凉刺骨,却又让人忍不住要多看一眼,可真的看了,眼中所见也只是惨白的世界。
清婉夫人自认识人无数,一般人只需三两句话就能探出善恶好坏;可与慕晓语相处了这些天,只觉得她深不可测;像是绝境上的一扇门,想要推开却又害怕门后是一条更加绝望的路;等终于鼓足了勇气伸手,才发现眼前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座山,自己就如同蝼蚁一般的弱小、无力。
二人并排站着,看着漆黑的湖面。过了许久,清婉夫人开口问道:“鱼死湖,慕姑娘也没有把握吗?”
“夫人看见远处的船了吗,他们的刀已经磨得吹毛断发。今夜的东江闪过一道寒光,明日的鱼死湖必然是红色的,只是不知道当红色的湖水映染在苍穹之上,那些献出鲜血的灵魂是否能够飞出万劫不复的痛苦。”慕晓语开口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可是清婉夫人昂首望去,却只见漆黑一片。
见不到慕晓语说的船只,索性就不去管它,反正慕晓语肯定已经打算好。只是悲悯的说:“是啊,明日的鱼死湖,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成鱼虾的食物。”
慕晓语用余光看她,手中的宝剑出鞘三分:“夫人还是回房去吧,不要沾染了肮脏的血腥。”
清婉夫人已经能看到前面的火光,对方的船队已经距楼船不远,战事一触即发;也不敢再留下碍事,道了句“一切小心。”回去房间。
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到季徇常高呼备战的声音;在一阵紧急的脚步声之后,楼船已经进入紧张的最高战备。
花娘带着手下的姑娘龟缩在房里,她们都只是纤弱女子,不要说刀光剑影的厮杀,就是平时和人殴斗严重了些也会吓得心惊胆战。
但慕晓语出高价请她们上船可不只是为了享受,命人把她们叫到甲板上,问道:“花娘,可会击鼓吗?”
要在这时候为她表演吗?花娘和姑娘们都是一万个不愿意;但奈何又不敢反抗,颤颤巍巍的应道:“姑娘们各种乐器都懂得一些,慕姑娘要听什么曲子?”
“为我点三通战鼓。”
花娘吓得脸色大变,额头冒出冷汗:“战……战鼓?慕姑娘莫开玩笑,沙场之上将士用命,且有让舞姬点鼓的道理。”
慕晓语没有理会这些,十分肯定的下了命令:“击鼓,迎敌。”
虽然不明白慕晓语为何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但到了这个时候,花娘也管不了许多了,挑两个有力的姑娘,跟自己一起抡起鼓槌,敲响了战鼓。
战鼓一响,对面的船只立刻停止前进,与这边僵持。
慕晓语拿把椅子坐在船头,把一个很妖艳的舞姬抱在怀里,放肆的跟她说笑调情。这就是她把这些人请上船的原因之一,体验一把古代的那些昏君临阵寻欢的快感。
事实证明这真的很爽,慕晓语放肆的玩乐,完全不把眼前的危机放在心上。
对面的船只听了一些时间又开始靠近,速度很慢,应该是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双方距离只有半公里的时候停了下来,一艘小船驶过来,在楼船前面大吼道:“楼船上的人听着,爷爷是从鱼死湖来的;识相的献出美女财物,否则就要尔等船毁人亡。”
其余的人都已箭在弦上刀兵出鞘,慕晓语却还是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喂给怀里的女人一颗葡萄,嬉笑道:“他说的美女好像是你,要不要跟他去玩玩。”
舞姬心里已经很害怕,但不敢表现出来;依偎在她怀里娇媚的说:“才不要,他们的窝里肯定脏死了。”
慕晓语从椅子上起来,把舞姬搂在怀里过去围栏边,扔下来几个铜板:“我只有这么多了,美女说不愿意跟你们走,你们回去吧。”
她这个举动,把另外的人吓得一愣一愣的,这样的侮辱也太大了,简直就是逼着对方跟她拼命啊!
果然,小船上的水匪愤然掉头。慕晓语则是装出一副白痴样,跟舞姬戏言:“没事了,他们并不执着。”
小船上的人回去之后,对面的战船立刻朝他们驶过来。
在双方距离不过五十米的时候,不知哪里飞来的一支箭到了舞姬跟前,如果不是慕晓语接住,她已经一命呜呼了。把她放了坐在椅子上:“跟我在一起很危险,乖乖的等我回来。”
还没来得及转身,又有一支箭飞过来,也是差一点就射中舞姬,不由得玩笑道:“看来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
话才说完,又是一支箭,同样差一点就要了舞姬的性命;一次两次可以是巧合,但连续三次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无奈说道:“可以肯定他们想杀的人是你。”
舞姬也有这种感觉,但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是第一次来鱼死湖,跟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有冤仇;颤抖的问:“为什么?”
慕晓语一点也不紧张,耸耸肩:“不知道,我帮你问问。”
把舞姬挡在身后,朝对方喊道:“喂,你们为什么要杀她?”
她才喊完,同时有五六支箭飞过来,目标同样都是舞姬;慕晓语很轻松的都接住了,不解问道:“我感觉他们今晚夜袭好像只是为了杀你。”
舞姬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些土匪,为什么非要杀了她。但是现在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告诉慕晓语说:“我没有得罪他们,真的没有。”她已经吓哭了,话都说不利索。
慕晓语替她擦了眼泪,笑着告诉她:“不要怕,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
这时候,她心里感动的不行;已经有了以身相许的念头,虽然她有点难以接受嫁给一个女人,不过眼前的这个女人可以试着去接受,因为她是一个可以让她远离风尘不受任何伤害的女人。
慕晓语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很疑惑,这个长得很美,上船第一天就跟她厮混;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对方为什么要把矛头对准她呢。
把舞姬保护在身后,再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她?”
对面的战船上冒出一个五短身材,面相阴邪惨白,腰间别着两柄短刀的男子,恶狠狠地说:“听说船上的女人不愿意跟我们走,她跟你走得最近,想必就是进谗言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
这逻辑,真的吓到慕晓语了,转头对舞姬说:“你真冤枉!”告诉对方说:“这个不关她的事,就算她想跟你走我也不会同意的。”
对方气得脸色发白,他们已经听说了船上有个年轻的姑娘本事了得,也在第一时间肯定慕晓语就是这艘船敢从楚城出发的底气。知道要杀了她没那么容易,才准备杀了她身边的舞姬杀杀她的威风,可没想到慕晓语能力这么强,让他们无机可乘。
045去有苏城的路
见对方已经很生气,慕晓语继续刺激:“你可是二当家海底白鲨吗?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否则就把你这个傻蛋喂鲨鱼。”
原本惨白的脸更加惨白了,咬牙切齿怒骂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爷爷在东江鱼死湖雄霸多年,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
慕晓语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出言嘲讽:“笑死人,长得威武帅气的才叫雄霸,就你这五短身材跟个蛋一样,说你在这里等着被孵化母鸡都不愿来。”
海底白鲨彻底生气了,一巴掌拍在战船围栏上,一根木桩断成了好几节,朝着慕晓语怒吼:“你……。”
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慕晓语继续骂道:“你什么你。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你说你取个什么绰号不好,要叫海底白鲨,大白鲨到了河里还能活吗?”喘口气,换个不那么高的音量:“不过你长得跟大白鲨还是很像的,短、丑、胖,凶恶、残忍、没脑子。”
海底白鲨已经彻底愤怒,朝着慕晓语射了一箭,怒吼:“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指挥战船朝楼船冲过来。
这就是慕晓语要的结果,他们只有三艘小型战船,不足百人;如果指挥官再失去理智,凭借楼船上的战力很轻松就能收拾了他们,顺便还能探出鱼死湖的实力。
楼船上,季徇常一声令下,事先分成两组的五十名仆役轮流射出火箭。这些仆役显然都不是普通人,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他们的箭上涂了松脂,不会轻易熄灭,虽然对方的船做过防燃处理,但在松脂的助燃下还是烧了起来。
战局一边倒,海底白鲨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慕晓语已经跳上他的战船,他的刀高高举起却不敢落下,因为在他的喉咙上有一根锐利的箭,是他刚刚射过去的。
他只看到了慕晓语从船上跳过来,却没有看到她是怎么出手的。这样的速度,海底白鲨自知不是对手,也明白慕晓语刚刚是在故意刺激他,扔了短刀,冷笑道:“像你这样的高手,何必要为她们拼命!”
跟识趣的人不需要闹得太僵,慕晓语也放下利箭,手中的宝剑出鞘三分警示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告诉海底白鲨:“因为她给了一个值得我拼命的价格。”
嘴角一抹奸笑,直视慕晓语:“哦!是吗,我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价格。”
那些不知死活的匪徒在试探着靠近她,很不喜欢这些不懂事的人。一声兵器出鞘的声音响起,一道寒光穿梭在他们之间;惨叫接二连三的响起。
等看清楚动手的人,一条船上只有两个人还站着,就是海底白鲨和慕晓语,两人距离超过十五步远,他却动也不敢动。眨眼之间,三十几个人全部丧命,都是被割喉而死,而他却完全没有看清慕晓语的动作。
慕晓语的宝剑已经回鞘,背对他,望着被战火点燃的江面回答他刚刚的好奇:“你不需要知道,因为这是一个你永远出不起的价格。”
海底白鲨已经放弃战斗或者逃走的想法,只希望可以收买此人,财大气粗的说:“是吗?我倒觉得世间之物有价就不算贵。”
“不巧,她给的恰恰是无价之宝;天地之间再无第二。”说话间,慕晓语的身子动了一下。
见到慕晓语的余光看向另外的船只,赶紧开口阻止:“都住手,即便我们一拥而上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再拔一次剑而已,不要白白送死。”
他能明白这点让慕晓语很高兴,收敛杀气说道:“除了最初朝我船上射箭的,其余的人可以走;但我希望你们把你们带来的麻烦也带走。”
海底白鲨叫了几个名字,另外的两艘船上扑通扑通有几个人跳进水里,慕晓语叫楼船上的人:“扔缆绳给他们。”对海底白鲨道:“二当家,请吧。”
上到楼船上,等被五花大绑了才再次开口:“不如你开个条件,我若做到了就放我们一马,你还去拿你的无价之宝,而我保证你过去之前绝不回鱼死湖。反正你只是要过路而已,对吧!”
海底白鲨很清楚,既然慕晓语说了她是为了一件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宝物保护船上的人,鱼死湖一定有一场恶战;她已经见识了慕晓语的本事,不想送死,所以能躲也是好的。
而且在他看来慕晓语不可能会拒绝,她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两头拿好处,而且谁也不会记恨她,何乐而不为呢。
这只能说他还是太不了解慕晓语,如果不是需要用到他,他早已是一具尸体,跟他的那些兄弟一起被拉回去。对于这点,慕晓语毫不忌讳的告诉了他,还顺便说:“我的条件就是请二当家指引我们过鱼死湖。”
“这不可能,今晚我来打探没有回去,鱼死湖的水道定然会改变,现在就算是我也不知道鱼死湖的水道是什么样。”
这样的事情慕晓语当然有想到,但既然鱼死湖的水道是通过人力控制,就必然跟机关阵法有关,不论怎么变化都是有理可循的;所以才要这个海底白鲨带路。
他想不干也不行,告诉他道:“听闻二当家是鱼死湖最熟悉水道的人,即便是依托阵法通过机关做出一些改变,应该也难不到你吧。”
海底白鲨知道慕晓语已经摸透了他,多说无益,叹息道:“是我失算了!”
合作的共识已经有了,还需要给他一个希望,告诉他:“我可以保证,楼船驶过鱼死湖就饶你不死放你离开。”
海底白鲨冷笑,也不在祈求,站直身子说道:“多谢,不过眼下看来我是注定难逃一死了;区别不过是被折磨死还是得个痛快。”迟了片刻,长叹一声哽咽道:“我给你带路,但你也要帮我个忙。”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慕晓语对这家伙开始有些好感了。就听听他要说什么:“说说看。”
海底白鲨走到围栏边,看着鱼死湖的方向,半晌才开口:“我怀中有一张柜坊凭信,经过宛城的时候烦请你交给一对在梨园相思坊卖唱的姑娘,告诉她们这些钱都是干净的;拿着去逃命,天涯海角,离鱼死湖越远越好。”
狗血的剧情,好像所有的坏人都有心酸的一面;慕晓语冷笑嘲讽:“是多情留下的孽种吧,那个女人,不是瞎的就是傻的。”
虽然打不过她,但堂堂鱼死湖二当家也是有尊严的,何况他还是一个父亲。怒目而视:“阁下,积点口德吧。”
他也不算十恶不赦,又有自知之明,就放过他,答应道:“好,我会转达。不过,若两个孽种没有一技傍身,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恐怕也于事无补。”
她一口一个孽种的叫,不仅海底白鲨怒不可遏,就连楼船上的人都觉得过分,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海底白鲨也很清楚,她的话虽然难听,却是实话。就算鱼死湖暂时受损,可一旦缓过劲来,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能逃到哪里呢!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是鱼死湖的二当家,知道这里面的关系网有多深;而且他还是官府通缉的头号要犯之一,离开了鱼死湖这张保护网,走到哪能逃过那一纸海捕文书?
现在,他成了慕晓语的阶下囚,两个女儿必定难逃厄运;为了一己之私,他不得不背叛鱼死湖!告诉慕晓语:“要彻底摧毁鱼死湖,根源不在鱼死湖,在东明。”
他抛出这个信息旨在帮助慕晓语彻底消灭鱼死湖,其次是希望将功折罪可以免去一死,最差只要鱼死湖不复存在,两个女儿就能够活下去。
不过他注定要绝望了,船上的除了清婉夫人一行身份未明,其余的都是江湖人士。慕晓语更加没有兴趣参与这场无关紧要的纷争,告诉他:“我只要过鱼死湖,只要他们不挡路,我没有兴趣消灭他们。”
这个回答把他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只能准备好赴死,希望他的生命可以感动上苍,保佑他的两个孩子。
其实他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在关键时候把慕晓语出卖给断头蝙蝠;可他不想这么做。这人的年纪一旦大了,就会特别念旧,特别想念亲人朋友;做多了坏事的人,总想积一点阴德。
此刻的海底白鲨就是这样的心情,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岁,黄土埋到一半的人。回首半生,坏事做尽,死后肯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只是可怜两个孩子无辜受累,身为人父于心何忍;他想补偿她们,如果他的死能换来她们的人生不那么坎坷,他愿意去死。
可惜的是,他这条贱命上天不愿意收,他只能乖乖听慕晓语的话,希望她信守承诺大发善心。
被关进船舱,透过通风口看宛城的方向。海底白鲨真正成了斗败的鸡,没有了往日的威风神气,身上的戾气也消了大半。看着宛城的方向,满脸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