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欢花孽缘TXT下载欢花孽缘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欢花孽缘全文阅读

作者:懒虫慕晓语     欢花孽缘txt下载     欢花孽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6普天同庆

    慕晓语道:“说是麻烦却未必麻烦。至少,今日天下的人都在传唱三族首领的仁义之举。”

    看着大长老,笑了笑,又道:“或许正如大长老所说;白泽不是个合格的帝君,他不仅没有帝君的威严,也没有帝君的决断;但对天下人而言,却是一个十分值得尊敬的上神,一个值得朝拜的上神。神主白泽,或许这样才是真正的神主白泽。”

    大长老沉默,慕晓语说的,她不敢认同也不敢反驳。因为这样的话,并不是第一次听见:

    三千年前,上代神主临终之际也说了这样的话。

    说:少一些杀戮吧,道尊赐给我等神之名义,不是为了杀戮的,而是为了救赎,为了传道。神的名义,绝不是杀戮。

    那时候他信了;但是看着一个有一个的同伴死去,那种钻心的痛,让他不得不拿起屠刀,用鲜血去洗刷,用鲜血去救赎。

    道的名义,一旦被惯之以杀戮,就会变得非常的疯狂。这就是三千年来神族和魔族相互仇视的很大一个因素。

    大长老无言以对,惨笑道:“是这样,是这样的!”顿了片刻,又说:“好了,我累了,你走吧,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

    慕晓语点了点头,道:“晚生告辞。”离开了大牢。

    大长老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十分复杂。

    到了此时,他自己也分不清对慕晓语是恨还是欣赏。确实,慕晓语设计了他,让他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可白泽山有慕晓语这样的镇营军师,他应该高兴。

    大长老被俘,对白泽山的主战势力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原来很活跃的几个主战头领也老实了;虽尚未赞成和谈,却也不敢再继续公然反抗。

    从慕晓语离开白泽山开始,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三族之间都发生了很多大事。但总算是都平安度过了。

    和谈也终于进入新的阶段,之前一直僵持的问题也渐渐得到解决。

    之后的事情,已经没有慕晓语的用武之地。渐渐的,她只是充当着一个介质,把三族首领为首的谈判代表聚在一堂,至于他们要谈些什么,慕晓语没有参与,也没有兴趣参与。

    和谈在激励的争论中进行,三族之间或多或少的又都会冒出一些无法掌握的奇怪的问题;路十分的坎坷。

    又过了大概十个月的时间,才总算有了初步的结果。

    虽然只是一个大概的雏形,但足以让无数人激动的了。

    九月初九,天气异常的好,碧空万里无云,大地一片静好。点卯的鼓声刚刚响过,三族首领为首的代表团就到了白泽山神殿最深处。

    在这里盛放着一块碑,一块大理石的铭文碑。

    这是道尊亲手携刻陈放于此的,代表这个世界一切生灵皆有生存之权利的石碑。

    这一块石碑,就连白泽也只见过一次,是在他登基的时候;也正是那一次,确定了他要为天下人谋一个长远的和平的心思。

    今天,愿望终于达成,所以他二次来到了这里。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人族首领花梨跟魔族首领苏柔,她们是与他共同谋划的最直接的关系人,所以也一定要与他一起在这块石碑下起誓。

    石碑虽然藏在神殿深处,却没有沾染灰尘,看起来还很新,就像是刚刚雕刻成的。

    碑面正中有四个朱红的篆书大字‘大道无痕’,其余的地方,则篆刻了道尊的毕生心血《道德经》。

    见到这块石碑,任何人都会肃然起敬。那种威严的而不骄傲的气势,是大彻大悟的禅心,是道尊的道。道尊的道,是天地万物在平等条件下所衍生的道。这样的道,是值得任何人叩首的。

    焚香叩首,祭拜之后三人共同将协议书呈放在石碑之前。

    这就是誓言,协议书放在这里,是他们在以性命及尊严向道尊起誓为天下苍生之安宁而努力。

    从神殿出来,三个人都冒着汗。

    这当然不是累的,是紧张的。

    这一刻,是历史性的,是千古无数人所期望的,终于在他们的手里达成了,这样的荣誉,是必须要紧张的。

    初步的协议已经达成,但具体要执行下去,还需要很多努力。

    这是一条很长的路,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长途跋涉,准备好永不停息。

    协议书放在石碑前的时候,也同样传到了东明、有苏。

    这个消息,让白泽山、东明、有苏都沸腾了。民众放下手中的工作上街庆祝,疯狂的呐喊、惊叫。无数的人喊着:“如果这是梦,就永远不要醒。”

    喧嚣的白天过去了,夜晚终于宁静下来。

    慕晓语站在辕门下,望着天上,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天下已经不会再有战事,你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即便你掌握了兵权,也不会有什么用了。”

    筝站在她旁边,沉默着。

    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道:“三族终于迎来永久的和平;但战争还在继续;内忧外患,如今外患已经解决了,就该要扫清内忧。王上会让你领兵的吧?”

    慕晓语摇头,道:“或许吧,但我没有兴趣。”呼口气,问:“你想要领兵?”

    筝道:“嗯,上次在东江上见到了不少烦心的东西,我想去把它们都给扫干净了。”

    筝变了,变得更加僵硬,却不在冷漠。

    慕晓语看着她,笑了,道:“好,我会跟王上说。你要多少兵马?”

    筝想了想,道:“一万精兵。”

    慕晓语道:“好,王上那边同意了,你就可以点兵出发。”

    和谈之后的日子,渐渐变得乏味。

    慕晓语也终于舍弃杂事开始静心修炼,她已经很久没有用心修炼了。

    但是还没有等她的心完全静下来,就又被打扰了。

    白泽山藏书阁一角,慕晓语拿着一本古书正看得起劲,花梨走了过来,道:“师傅,白泽跟苏柔大婚将至,我已决定要带母亲一同前来道贺,之后母亲要留在白泽山,你看是请白泽为她另寻一处住所,还是就跟你住在一起?”

    其实花梨的意思很明白,她是希望慕晓语跟她一起去接清婉夫人。

    对于此,慕晓语当然也是义不容辞。

    在这个世界,清婉夫人对她总算是一个亲人。

    慕晓语放下书,沉吟道:“就住在我的地方吧,什么时候去接她,我也一起去。”

    花梨高兴笑着,道:“明日一早就起身。”

    慕晓语道:“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会到别馆跟你汇合。”

    东明,公主府。

    听到花梨回府的声音,清婉夫人连忙从屋里迎出来。

    满心欢喜,第一个抱住的却不是花梨,而是慕晓语,紧紧的抱住,道:“你怎么也来了,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也不给我捎个信,姐姐可是担心得紧。”

    跟她抱着,慕晓语的心里牵起很奇怪的滋味。好像是被抛弃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娘,好像是暗恋的对象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好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堆篝火。

    总之并不讨厌,甚至很想要依赖。

    屋内,三人坐了下来。清婉夫人连忙吩咐道:“快去准备饭菜,晓语跟花梨一路风尘,肯定已经饿了。”

    花梨无奈的笑了,她明白清婉夫人的心思。

    慕晓语则显得有些忧虑,当然也是因为她明白清婉夫人的心思。

    有苏,王宫挂上了大红灯笼。

    宣政殿,苏柔、蝮王、离歌三人对坐。

    苏柔道:“自今日起,出嫁之后,我不能在座魔族之主;蝮王殿下,我的意思是让离歌接任,你意下如何?”

    蝮王作揖道:“禀奏王上,此事臣等已经商议过了;王上虽出嫁,但我等坚信王上的心事向着有苏的,故而王上还是有苏魔族之主;另立一位储君代理日常政务。”

    苏柔不大同意的,道:“如此,可行吗?”

    蝮王道:“王上不必担心,臣会协助储君理政。且合约已成,天下不会轻易起战火,王上虽在白泽山却也是自由之身,不会有问题的。相反的臣以为王上不宜让贤,新君登基,实在是一个危险的系数。”

    苏柔默然,她知道这已经是决定了的事情,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了。

    既然这样,她也只能依照蝮王说的。毕竟,有苏的形势还很不稳定,就算现在让离歌强行尚未,她也未必能压得住大长老一伙人。

    让位的事情,只能等形势好一些再做打算。

    白泽山张灯结彩,从十里长亭开始就挂起了红灯笼。

    这样的喜事盛宴,天下再不会有第二次。因为这一场婚典,庆祝的不仅是苏柔白泽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在庆祝三族之间的友好和睦。

    众人都在忙碌,白泽却十分的沉静。自从苏柔离开了白泽山,他就把朝政交给三司长老代理,把自己关在藏书阁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日三餐都是送过去的,任何人也不见。

    东明城出来一只队伍,有三千余人,大部分都是脚夫,肩上担着挂红的担子。

167普天同庆

    队伍的领头是花梨,这支队伍是东明派出去白泽山恭贺的队伍。慕晓语和清婉夫人也在其中。

    定军城,清婉夫人去了一品镇边王府。

    她一个人去的,花梨跟慕晓语要跟着都被她拒绝了。

    大厅,大皇子作揖道:“清婉皇妃尊驾光临,臣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清婉夫人扶她起来,道:“你还是这样,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只有坐了别人才会知道。跟我就不要客气了,你知道的,虽然我只比你大了九岁,但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今天来,是感谢你对花梨的照顾,小的时候你就很照顾她,没想到这次也是托你的福,她才能够坐稳大元帅的位置。”

    大皇子苦笑,道:“皇妃说笑了。你知道的,我把花梨当做妹妹,唯一的妹妹;所以帮助她是当然的。且若说恩情,还是皇妃对我的恩情更大,还在东明的时候,我在你身上找到了母亲的感觉,那是那个女人没有给我的。”

    清婉夫人叹气,道:“有时间常回去,过往终究是过往,就不要纠结了。经过这一次,她应该也想见你,跟你说说话的。”

    大皇子摇头,道:“从东明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有生之年绝不再回东明了。我这一生,就守在定军城,守着来条连接三族的水道,算是赎罪了吧。”

    他说赎罪,可是到底是什么罪,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清婉夫人更加说不出来,劝解道:“这是何必呢!听花梨说你也不见她,这又是为什么呢?”

    大皇子苦笑,道:“东明一战,我无法忘却,所以,我仍旧当她是妹妹,却无颜听她叫哥哥。”

    大皇子的骄傲,清婉夫人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知道劝了也没用,就不在劝了,道:“你觉得这么做好,就这样吧。”递给去帖子给他,道:“今天来,是给你送这个来的。白泽和苏柔的婚典可说是普天同庆,白泽山的帖子肯定已经送来给你,但我还是再送来一份,希望你能跟送礼的使团一道去。”

    大皇子凝目忘了,拒绝道:“皇妃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女儿戈馨现在是苏柔的徒弟,所以我决定去为苏柔祝贺,等有苏送亲的使团来了跟她们一起。如此,也算是为了三族之交融献出一己之力。”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清婉夫人不再说什么。

    东明的使团刚走,有苏送亲的使团就到了定军城。

    因为定军城是人族的领地,虽然三族已经确定了交融共处的协议,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确定下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最终决定只让送亲使团的代表进城,和定军城府君交换文书之后,由大皇子亲自送出。然后大皇子再以戈馨父亲的身份加入到送亲的使团之中。

    红船上,戈馨一下扑到大皇子怀里,道:“还以为你跟大元帅一起先走了呢。”

    大皇子摸着她的脑袋,道:“我女儿在这里,当然要跟女儿在一起了。”

    父女二人联络了感情,花梨给大皇子引荐了船上出苏柔之外的其余人等。苏柔是暂时不能露面的,她是新娘,在晚婚之前决不能跟男子见面,习俗如此,即便魔族之主也必须遵守。因为,她还是想要一场完整的婚礼,想要被上天所祝福。

    楼船从定军城起航,沿岸的城市也挂起了红灯笼。

    白泽跟苏柔的婚礼惊动三族所有人,东江两岸几乎所有的城镇都挂起了红灯笼。

    这就是人性,哪怕三族之间的交融才刚刚还是,哪怕仇恨还没有消散,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只是真心的祝福。这就是人性,人性不仅有恶的一面,也有善的一面。

    说是人性,不如说是天性。天性如此,才使得三族可以有交融的机会。

    船队起航,大皇子跟戈馨这对父女避开众人去了船尾。

    甲板上席地坐下来,大皇子道:“在白泽山的时候如何?”

    戈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问:“你是说姑姑吗?”

    大皇子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更确切的时候,戈馨之见到了他点头,那‘嗯’的一声微弱的几乎让人觉得是错觉。

    戈馨道:“你们大人真是奇怪;你们不是兄妹吗,哥哥关心妹妹有什么不对的。东明政变,你也有你的苦衷,何必耿耿于怀。”

    大皇子苦笑,道:“是啊,大人实在是奇怪。”

    戈馨无奈,摇头叹气,稚嫩的声音说教道:“你可是我父亲,将来我要做天下第一的女神的,你这样怎么行;好了,趁这次白泽山之行化解隔阂吧。你要是不好意思就乖乖等在别馆,反正她肯定还会再来的。”歪着脑袋沉吟道:“嗯,不过我觉得还是你主动去好些,毕竟你是男人,又是哥哥,又是臣子,如果让身为大元帅的妹妹先开了口,就真的是很差劲了。”

    她古灵精怪的模样,让大皇子十分的喜欢。摸着她的脑袋,道:“好了,大人的世界是很奇怪的。有很多情非得已和说不出的苦衷。不过为了将来要做天下第一女神的女儿,父亲也是生命奇怪的事都可以做的。”

    戈馨咯咯的笑了,笑得十分的调皮清朗。

    大皇子也跟着笑,笑完了,问:“那修炼呢?跟苏柔殿下相处的还好吗?”

    戈馨鼓起腮帮子,道:“嗯~!不好说,师傅一直在忙,没时间顾得上我。”

    大皇子道:“这是理所当然的,眼下正值和谈之关键时期,能答应收你为徒已经是一步很险的棋。虽说你也有质子的身份,可是实际上,有苏跟东明的质子所起的效用实在有限。所以,她肯定也花了不小的力气才拿定这个主意。”

    戈馨不明白,问:“什么意思?我给和谈带来了麻烦吗?”

    大皇子道:“也不能这么说,从长远来看你拜她为师,以质子身份跟在她身边是非常有利于三族关系发展的;但谋划长远的事情,当下往往会有一些阻力。”

    戈馨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明白了。”但她的脸上还有很重的疑云,是否真的明白了,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皇子呼口气,换个溺爱的神情,道:“等大典之后,跟你师父告假一段时间,回去看看你母亲,你偷偷跑出来,她可是操心不小。”

    戈馨鼓起腮帮子,道:“唉~!肯定要挨骂!”

    大皇子笑道:“谁让你这么不听话呢,要不是知道你跟她在一起,定军城早就翻了天了。以后收收性子,你已经不是定军城一品镇边王府的郡主了,你现在是东明派在有苏的质子,事关两族,稍一不慎就会天下大乱血流成河的。”

    戈馨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大皇子很欣慰,也感觉很无奈。毕竟她只有十四岁,要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肩负两族交融的重担,实在是残忍了一些。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身为人父,他唯有支持而已。

    是的,唯有如此,因为他绝不愿意做出跟父亲一样的事情。

    花梨的事情还在眼前,他每每以此告诫自己,孩子有自己的选择,戈馨决不能遭遇跟花梨一样的经历。

    甚至有时候他会在想,他对戈馨的放纵,大概是在弥补对妹妹的歉意。花梨遭遇父亲逼迫的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什么也没有做。

    因为这种愧疚一直藏在心里,所以才会发动政变,所以才会无颜见她。所以,当戈馨上了花梨的船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担心,反而觉得松了口气,或许在他的心里,是想要女儿替自己补上这个遗憾。

    戈馨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其实她都明白,明白父亲的心思,明白花梨的用意,也明白自己的立场。

    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跟父亲撒娇道:“我已经答应你回家请罪,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去跟姑姑见个面。”

    大皇子无奈,道:“好,如果时机恰当的话我会的。”

    谈话间,苏柔的卫队长过来,作揖道:“镇边王、小姐,前面要到宛城了,依照惯例,宛城府君要上船来的,在下实在不善于应付,可否请小姐代王上露个面。”

    戈馨已经是苏柔的弟子,是有苏的人。但她也是东明皇族,由她出面,确实没什么不妥。另一方面,这是一个培养接班人的好机会。

    大皇子道:“说起来宛城府君跟我也是故友,是你的叔叔辈,既然见到了,是该要去请安的。”

    戈馨并没有选择,只能答应了。

    卫队长道:“前面不远就是宛城,小姐需要准备什么吗?”

    戈馨想了想,道:“不用。他虽是长辈,我却是送亲的使团,这是工作的交接,照个面就走。”问大皇子:“父亲觉得呢?”

    虽然还小,但终究是耳濡目染,这些官场上的手段,戈馨已经都记在心里,能够运用。

168普天同庆

    大皇子点头道:“嗯,就这样。我也觉得这时候不宜接触太多,以免有什么事端生出来。”

    道宛城已经是第二天午后。

    宛城港口,府君亲自率领大小官员迎接。

    使团的船并没有靠岸,只是在江中心暂停。

    宛城府君上传来,朝着大皇子行礼道:“没想到是镇边王亲自护送,既然到了宛城,可否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大皇子扶他起来,道:“府君误会了;在下只是搭顺风船而已;今次的使团长,是有的禁军大将军,他有别的事抽不开身,才委托我父女接待府君,还请府君不要见怪。”

    见他有所不解,大皇子赶紧解释道:“府君没药多虑,其实我也只是陪着小女来的,小女已拜在苏柔门下。”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府君抱拳道:“恭喜恭喜,侄女能得到苏柔殿下的喜爱,将来也必定是福泽一方的上神。”

    戈馨作揖道:“侄女见过叔叔,王命在身不能见礼,还请叔叔恕罪。”

    府君摆手,道:“侄女说笑了,你是皇族后裔,我只是士族门楣;就算没有王命,我也是万万不敢受你的大礼的。何况如今你又是魔主的高足,在下怎可在你的面前自恃清高。”

    戈馨笑着,道:“叔叔何必如此拘谨,世人所遵从的等级,本来就是有违伦理的,私底下,你还是我的叔叔。”

    府君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老夫就不客气了,既然这样,以后也就不要客气了,既是叔侄,又怎能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戈馨道:“跟叔叔在一起,总是使人舒心。”

    府君前来,是例行公事,也是聊表人情。

    使团的行程并不宽裕,就在戈馨逐客之前主动告辞,道:“侄女身负重担,我就不叨扰了。等白泽山庆典之后,你父女务必要来宛城一叙。”

    对于此,大皇子父女没有拒绝的理由,道:“那就更府君说定了,等回程之时,我女儿二人一定来宛城相聚。”

    离开宛城,前面就到了万里东江最危险的地方——鱼死湖。鱼死湖的水匪虽然已经被剿灭,但其复杂的水道仍旧是十分危险的存在,常常会让过往的船只触礁沉没。

    距离进入鱼死湖还有三百仗的距离,远远的可以看见鱼死湖前停了十几艘小型战船。

    使团长也就是苏柔的卫队长曾与鱼死湖的水匪一战,认得这些船只都是鱼死湖的水匪。

    虽然凭他们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如果送亲的使团被袭击,也是在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下令道:“停船,卫队上前领路。”

    戈馨进来指挥室,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使团长道:“鱼死湖的水匪摆出这个阵势,不知道是想要干什么,送亲使团身负重任,决不能有丁点闪失。”

    戈馨走上船头看了一眼,道:“我去看看。”

    使团长叫道:“左右卫队上前备战。”

    戈馨带着三十余人,乘一条小型战船过去。到了鱼死湖水匪船队跟前,怒道:“我王不究过往,放尔等一条生路,尔等何故拦在此处;速速让路,否则,本座就要尔等都沦为东江之中的鱼虾耳食。”

    为首的战船上出来个中年男子,作揖请罪道:“恕罪恕罪,我等并非不知好歹前来寻衅;自大元帅剿灭断头蝙蝠之后,鱼死湖水匪已编入鱼死湖河道卫队之中;绝不敢拦使团的路。”

    戈馨看着他,半信半疑,问:“既如此,就快快让路。”

    中年男子道:“将军听报。连日来天干物燥,鱼死湖水位下降,原先水道下的暗礁浮现出来。使团船队庞大,不好通行;以防万一,将军命我等最熟悉水道之人在此等候,为使团的船队引路。”

    戈馨纵身一跃到了他的船上,打量着船只上的十几个人,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中年男子道:“绝不敢欺骗将军。”

    戈馨点头,将信将疑,道:“我要检查你们的船舱。”

    中年男子略显为难,道:“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将军乃有苏之人,如此,我等颜面无存,恕在下狂妄,可否请船上人族的协军来检查。”

    戈馨自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道:“本座乃东明镇边王府郡主,也是魔主苏柔亲传弟子,这块令箭是大元帅亲手给我的,你看我检查,还会让你颜面无存吗?”

    他接过去仔细的看了,连忙叩首道:“属下有眼无珠,请郡主治罪。”

    戈馨朝跟她过来的人喊:“检查他们的船只。”

    趁着其余的人检查船只的时候,戈馨问他:“你说是连日干旱致使鱼死湖水位下降?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作揖,毕恭毕敬道:“正是。”看了一眼戈馨,又说:“但这不过是好听的说法。”

    戈馨转过头,皱眉道:“哦?好听的说法?那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中年男子道:“属下半辈子都在鱼死湖谋生;过去曾有过大旱,却从没见鱼死湖水位下降这么厉害;这些天将军带着我等仔细的查看过了,不止是鱼死湖,整个东江的水位都下降了。”

    整条东江的水位下降,这样的事情戈馨还是第一次听说,问他:“可知道原因吗?”

    中年男子道:“该是跟白泽山庆典有关;普天同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戈馨虽然不大明白,但既然知道原因,就无需太担心。白泽山庆典之后,一切又都会回到原来的模样的。

    不过身为镇边王府的郡主,东明皇族也是魔主苏柔的弟子,还是要关怀天下民生。问他:“这会对天下百姓有什么影响吗?”

    中年男子道:“影响肯定是有的,至于好坏就说不准了。拿鱼死湖来说,可以趁此机会清理河道,尽可能的把暗礁清除,经过这一次的清理,想必将来鱼死湖的水道会畅通很多。”

    这是一件事关天下利国利民的大工程,戈馨也很在意,道:“你们将军呢,叫他来见我。”

    男子为难,作揖道:“郡主恕罪;将军在带着鱼死湖卫队清理河道,以他的性格,即便郡主要治罪,他也绝不会再这时候来请安的。”

    戈馨看着他,他的眼神很真诚,也很坚定,应该不是说谎的。

    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回去告诉他,如果人手不够可以从定军城调兵。”说罢,把花梨给的令箭又给了他。

    男子没有接,道:“此事我等会跟各路将领商议,前方定然还有许多关卡,这令箭还是郡主带着方便些。”

    他倒是真有些本事,让戈馨都觉得是个可塑之才了。道:“你无需担心,船上有我父亲镇边王在,各路将领不敢怎么样。”

    他接下令箭,致谢道:“属下多谢郡主成全。”

    戈馨看着他,看着这船上的所有人,觉得这些人不像是水匪,跟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甚至,是很善良的百姓,因为他们的眼睛都很清澈,绝不是奸诈之辈。

    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船上只有水手,也没有藏匿武器,对他们形不成威胁。

    戈馨回到使团船队,把情况跟使团长说明了。

    使团长虽然没有全信,但也没有拒绝。

    依照对方说的,鱼死湖水位已经很大幅度的下降,那么苏柔的红船触角可能大大增加,如果红船触礁,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让他们来领路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他们都是靠着鱼死湖吃饭的,只要他们没有问题,船队应该就能安全通过鱼死湖。

    跟大皇子交换了眼神,船队又继续前进。

    再次起航的时候,大皇子转到了头船上,全权指挥船队的进退。

    三百仗的距离,很快就到了鱼死湖河口。

    前来领路的船队率先进入鱼死湖,使团船队紧跟其后。

    进入鱼死湖之后,船队行进相当的缓慢,每走一段路他们就要有人下水去检查一番,中间好几次换道,原因都是河道底下有红船无法通过的暗礁。

    大皇子站在头船上,手里始终紧紧握住刀,眼睛始终盯着领路的船队,对方一旦有什么越矩的行为,他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们的脑袋,宁可错杀也不姑息。

    对方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十分的谨慎小心,每做一件事都要先跟他汇报,确保双方意见一致之后再行动。

    这就是使团长让大皇子指挥头船的用意,他的修为绝对在大皇子之上,但是如果他对人族的士兵出了手,就很有可能引起冲突。但如果是大皇子,那么久一切都没有问题。镇边王斩杀的,不是人族的士兵,而是人族的叛徒。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可笑,分明没什么区别,可是如果换个人来做,就会有很大的区别。

    船队的行进实在太慢了,戈馨紧绷的心弦似乎已经濒临崩溃;为了打发时间,转到了领路的船上。问那中年男子:“你们将军是谁?鱼死湖的将军,我还从未听过呢!想必也是个怪人吧。”

    是的,绝对是个怪人,否则怎么敢不来迎接送亲的使团,属下的人又怎么敢对戈馨说出:即便要被治罪也绝不会来请安这样的话。

169普天同庆

    虽然让人很气愤,戈馨却没有生气。因为她知道相对于来迎接请安,清理河道也是一等一的大事。这个将军是个怪人,怪人做事自然是有怪人的道理。

    中年男子笑着,答话道:“我也不清楚,之前我们还是水匪的时候他就是我们的头领,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消失。大概是镇边王从东明回来的前后他也跟着现身,带着从东明带来的任免令,不仅把原来的巡防队收归麾下,还让我等也到麾下听令。”

    戈馨皱眉,那人是在镇边王叛乱之后上任的,这点很奇怪。也就是说在这其间,鱼死湖处于无人接管的状态,这是不合理的。

    但更加不合理的还是这个将军,他的任免令从何而来?花梨派来的?可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是大皇子的人?可大皇子从东明回来之后就不怎么管事,应该是不会签下这样一份任免令的。

    再来看这个将军的行事风格,不来迎接送亲的使团就罢了,还把原来的水匪收归麾下;而且他之前就是鱼死湖的水匪,这样的人,不论是谁要用都是有很大风险的。

    可是自己想再多也没有用,问:“你们将军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有些怪异的看着她,道:“郡主不知道吗?”

    戈馨略为不悦,道:“好像我应该知道他!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吗?”

    中年男子赶紧请罪,道:“郡主恕罪,是小人失言了。我们将军人称邪面书生,原来的时候是鱼死湖的大头领,断头蝙蝠手下的兵马总管。”

    戈馨仔细的想,脑海中确实没有这样一个人,问他:“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何以为我应该知道。”

    中年男子道:“是小人猖狂了。以为郡主跟大元帅及慕姑娘有些矫情,一定知道鱼死湖的事。”

    戈馨更加疑惑了,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问:“何意?”

    男子道:“之前,鱼死湖就像是一颗钉子钉在东江上,因为位处三族边境的交界处,所以虽然名义上是东明的领地,却不好派出重兵;这才让断头蝙蝠带领我等一直横行。直到慕姑娘护送皇妃和大元帅途径此处。”

    戈馨认真的听着,问:“是慕姑娘杀了断头蝙蝠?”

    看来她是真的孤陋寡闻,男子道:“不,慕姑娘只是杀了断头蝙蝠的气势,却没有要了他的姓名。鱼死湖真正被铲除,是魔主苏柔前往白泽山的时候。苏柔殿下到来之前,已有此刻找上断头蝙蝠,要他配合刺杀苏柔;断头蝙蝠虽然不想,但根本由不得他选择,只能答应。”

    想起那时候的场景,他还会打颤,脸色不大好,呼口气道:“刺杀苏柔,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因为谁都知道,苏柔的修为足够湮灭整个世界。但是,在等一会死和立刻就死,生不如死和死得痛快一点之间选择,显然是没有选择的。”

    戈馨年轻,对很多事情好奇,何况此事还跟她师傅姑姑有关,催促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男子道:“刺杀苏柔殿下,就算是打下手鱼死湖也只有断头蝙蝠够格,我们都被提前安排到了北边的小岛上;所以具体的事情并不清楚,只知道苏柔殿下进入鱼死湖之后断头蝙蝠就撤离了战场,是大元帅带着卫队追杀了他的,而最后结果了他性命的人是将军。”

    戈馨大概明白了,道:“哦,这样啊,所以你们将军就是因为这件事立了功,有幸免于死刑,还攀上了大元帅这棵大树吗。”

    她这么说并没有问题,虽然很难听,但任谁也都会这样想。

    可事实并非如此,男子道:“不,将军跟断头蝙蝠的仇恨,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在下虽不在场,不过以猜得到是大元帅给将军报仇的机会,所以绝不是立功,而是感恩,将军对大元帅感恩。”

    戈馨越来越好奇了,问:“这么说来,你们将军也算是恶贯满盈,没有功勋的情况下大元帅却放他一马,实在不合理,你不是逗我玩的吧。”

    男子吓得连忙请罪,道:“属下绝对不敢,不过其中究竟有什么曲折,属下也不知道。”

    戈馨当然知道,如果此人不是心怀不轨,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骗她。

    不过他都说了不知道了,再问也没有用,要知道这件事究竟有什么曲折,见到花梨问她就好了,没有人能比她更加清楚发生了什么。

    船队缓慢的行进,到了下午的时候还没有走过一半。

    天下的事情,往往是双喜临门,祸不单行。好事坏事都喜欢成双成对,遇上鱼死湖水位变浅无法直接同行已经是很大的问题,偏偏又有更坏的消息传来。

    黄昏,太阳已经很低了。探路的水鬼回来报信:“队长,前面没发走了。”

    男子脸色变得很难看,问:“什么叫没法走了,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报信的水鬼显然没想到会挨训,吓得咽了口水,道:“水位比昨天又降了一些,前面的暗礁双子峰已经差不多浮出水面,红船吃水太深,绝不可能通过。”

    男子脸色十分的难看,发生这种事,如果要被问罪,肯定手下拿他们问罪,道:“能放倒吗?”

    报信的水鬼道:“恐怕不信,时间上来不及,要放倒暗礁双子峰,少说要五六天的时间。”

    戈馨在一边听着,没有等他开口,道:“我去告诉他们,你们尽量先想办法。”

    头船上,使团长和大皇子听了汇报,都皱起眉头;一同去了领路的船上。

    大皇子拿过一根竹竿往水里戳了,道:“看来红船是不能过了,还有别的路吗?”

    中年男子可是大大的呼了口气,大皇子的动作表明他是知道水上的事情的,不会因为这个怪罪于他们,这就足够了。

    想了想,告诉大皇子道:“鱼死湖一共有三条水道,现在这一条是最常用的中央水道,南边水道就算平时也只能过小船,北边水道上次苏柔殿下路过之时跟此刻在此交手,沉积之物堵塞在那里,将军正在带着人清理,属下这就派人去问。”

    使团长道:“使团也同样朝北边走,依我看水位还会继续下降,这一条水道是肯定行不通的。”

    男子道:“就算要清理,北边的水道应该也会快很多。”

    大皇子沉吟道:“也只能这样了。”

    船队转向走北边水道,没走多远就看见了清理河道的队伍。

    戈馨仍旧跟在领路的船队上,一来是她好奇,而来如果这些人有问题,她也可以第一时间对他们出手。

    站在船头看过去,她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在清理河道的队伍中,有两个约八九岁的孩子,浑身都已经覆满泥浆,还在跟着一帮大人拉绳。

    这样的景象,实在让她想不通,问:“那两个孩子是什么人,为什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干这种活?”

    男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孩子,道:“那是将军的儿子和外甥。”顿了一下,又说:“将军的姐姐原本是断头蝙蝠的夫人,也有传言说是将军的姐姐杀了断头蝙蝠,所以那孩子才能跟将军相处的这么好。”

    这种说法,戈馨也觉得可信度很高,毕竟不论是换做了谁,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肯定都很难相处。可是如果杀死他父亲的是他母亲,那就不一样了。

    那会很为难,可是这种事情,只要处理恰当,就可以完美收官。

    看着那孩子使出全力的在拉绳,戈馨问:“你们将军为何让两个孩子也参与进来,清理河道,就算是大人也可能面临危险,两个孩子在里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男子道:“用将军的说法,人的一生所有的事情都是定量的,有得必有失,以前的时候他们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无知无罪,但终究是不义之财,所以现在让他们跟着清理河道,是在还债。”

    戈馨愕然,心里感叹道:“好强悍的精神。”

    说话间,有小船过来,道:“将军在水底下,大概还要半个时辰才能上来,天色也晚了,今晚应该是过不去的了。”

    大皇子和使团长昂首看天,都同意了,让红船原地抛锚,其余战船摆出阵型在四周警卫。

    天已经完全黑了的时候,下水的队伍才会来,上岸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谒这边的人,而是忙于跟拉绳的队伍用力。

    废了好半天劲,终于拉上来五六艘小型战船。

    号子声停下来,领路的船上过来几个人。男子见礼道:“将军,镇边王和有苏送亲的使团已经等了很久了。”

    戈馨打量着他,浑身湿哒哒的,头发上海沾着泥土,腰上挂着宝剑,身子挺得笔直;是个厉害的人物;这也是当然的,如果他是个不怎么样的货色,也不敢再鱼死湖驻防。

    邪面书生点头,道:“给我弄件衣服换了再去拜见。”

    男子侧身,给她介绍戈馨:“这位是镇边王的千金。”

    邪面书生见礼,道:“东明鱼死湖驻防将军见过小姐。”

170战与和的对决

    他称戈馨为小姐,而不是郡主,这就表明戈馨拜苏柔为师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而另一个层面上,也是在提醒戈馨,现在她的身份是有苏使团的一员,而不是东明镇边王府的郡主。

    这么说来的话,这家伙却是够怪的了;因为在被人看来,戈馨不管是不是拜苏柔为师,是不是有苏使团的一员,她都是镇边王府的郡主,这是绝不会变的,就算暂时因为身份不好说什么,如果真的惹到了,将来报复什么的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家伙能坐鱼死湖驻防将军,绝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他还敢这么说,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已经看穿了戈馨。不论哪种,都让人很不爽。

    不过不爽之后,也就会沉住气了。

    不管他的态度怎么样,他的工作态度是值得肯定的。戈馨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她知道这个将军必定有他的苦衷或者难处,所以是不会记恨的。

    相反的,她很赞赏他的态度,相对于那些只知道溜须拍马做表面工作的人,他实在好了太多。

    回之以笑脸,道:“将军客气了。”是的,戈馨只能说这样一句;因为这个将军跟领路船队上的人不同,他是有甲胄在身,又不称呼她做郡主,那就说明他也知道戈馨的质子身份。身为质子,她也必须守好本分。

    头船上,邪面书生见礼,道:“属下参加镇边王。”

    大皇子点头,道:“将军免礼,事情将军应该都已经听说了,不知将军有何高见?”

    邪面书生道:“不敢,末将看过了,红船的吃水太深,吨位也远远超出一般楼船,就算平时要通过也需要有领路的船只,现在鱼死湖水位下降,暗礁上升,很难通过,前道要清理出来,就算昼夜不息也尚需两三日。”

    使团长很是不安,道:“但我们的行程不能耽误,所以务必要请将军想想办法。”

    邪面书生点头,道:“在下义不容辞,但在下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

    只要有办法,就不算太坏,使团长道:“将军请讲。”

    邪面书生道:“抬过去。”

    使团长皱眉,很是不解,道:“抬过去?”

    邪面书生看着他,十分肯定的又说了一次:“对,抬过去。”

    虽然没有听明白,但总算是知道他确实有办法,道:“请将军说得清楚一些,要如何抬过去?”

    邪面书生转向前面,望着水面道:“水道虽然没有完全清理出来,但总算可以通过小型战船;唯一不可能通过的红船可以通过小型战船和人力共同承担负重;这便是我说的抬过去。”

    使团长还是不太明白,道:“红船的重量可不是一丁点,就算其余的战船一齐用力,也很难做到,而且,红船是决不能触礁的,在下可以触礁,红船不可以。”

    邪面书生道:“我知道。”拿出一副水下地图摆出来,道:“水道还不能通行的地方只有一处,大概十五米长,这个距离不算太远,即便红船很重,但如果有战船帮忙负重,再有兵力辅助,是可以通过的,而且今夜着手准备明天一早就能通过。”

    使团长沉默着,迟迟不能决定。

    半晌,大皇子道:“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以防万一,做第二手准备就是了。”

    使团长道:“第二手准备?”

    大皇子道:“据我所知,红船上备有大轿。”

    使团长点头,道:“不错,白泽山的水道只通道十里长亭,之后的一段路是要乘坐大轿的。”

    大皇子道:“我的第二手准备就是请苏柔殿下进入大轿,如果红船有什么意外,立刻将大轿抬到战船上,然后让楚城派新的楼船过来,虽然不合规矩,但事出有因,总比误了时辰要好。”

    使团长双拳紧握,起身走到围栏边,许久才下定决心,道:“就这么办。”叫来副手道:“立刻按照镇边王说的,把大轿抬进去王上房里;其余人等准备明日一早抬红船过去。”

    转身看着几个主要成员,道:“都听好了,你们是有苏禁军之中最优秀的精兵,这次护送王上是我们共同的荣耀;有什么闪失,以本座为先,全部以死谢罪。”

    大皇子也对人族的士兵下令道:“本王以镇边王之号令命令尔等,权利协助有苏使团,任何人不得懈怠,胆敢抗命不尊者,杀无赦;有什么闪失,就都去东江喂鱼吧。”

    号令传达下去,鱼死湖立刻点起数万火把。

    使团的的人负责把红船和战船连在一起,让战船尽可能的承担红船的负担。

    鱼死湖的水军则准备了纤绳和木杆,准备协助使团把红船抬过十五里的沉船暗礁。

    戈馨站在头船上,望着前方闪动的火把,喧嚣的声音。又想去下午看到的两个小孩,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那里。

    说起来,她之比他们大三四岁而已,可是,所做的事情却差了很多。

    不由得觉得惭愧,呼口气,道:“将军,我可以去前面看看吗?”

    邪面书生看向镇边王,道:“若是王爷准许,末将没有意见。”

    镇边王道:“只怕她去了会给将军添麻烦。”

    邪面书生道:“不会,士兵若是知道小姐去看望他们,定然会受到鼓舞的。”

    镇边王道:“那就去吧。要小心一点,不要给别人找麻烦,也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镇边王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去干扰士兵的工作,也要注意不要发生什么意外。自以为已经不小了,被父亲这么关心着,实在不怎么高兴。

    但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因为那是她的父亲,在父母的眼中,孩子永远不够成熟。

    戈馨乘坐一条小船,在领路的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到了无法通行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孩子,正在帮忙扛绳子,因为力气不够,两个人才勉强能扛得起一圈。

    来的时候,她想要过去说点什么,可是真的到了,却好像什么都不该说,所以也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前行。

    因为她知道,不论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这两个孩子还小,有他们自己的路,

    一个有自己的路的人,是不需要别人指点的,多余的指点,只会让他迷茫。

    经过一晚上的忙碌,终于在第二天点卯之前准备妥当。

    邪面书生回到水军阵前,大吼道:“有人说我们是匪,劣根难改不值得相信,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们是匪,曾经做过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事情;但现在已经不是了,也不做了;为了向他们证明,向大元帅证明,所有人,跟我一起,拿出你们送娘胎生出来存下来的力量,把红船抬过去。只要抬过去了,我们的过去,那些不光彩的篇章也就跟着过去了,从今往后,谁也不敢再说我们是匪类;因为我们亲手把属于三族的共同的期望送了过去;相反的,如果有什么闪失;以后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说:就因为这群匪徒,才让希望毁于一旦。不仅我们抬不起头,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

    一番激励的说辞之后,怒吼道:“我问你们,想要一辈子抬不起头,子子孙孙被人唾弃吗?”

    经过他言辞的刺激,原本已经很累的水军又强作精神,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大声回答:“不想,绝不。”

    邪面书生从船上跳下来,跟着抓起一根绳子,道:“那准备好,把这份希望抬过去。”

    这一边,船队在使团长的指挥下起锚。

    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红船渐渐靠近无法通过地带,船头上有人报数:“十米。”

    “九米。”

    ……

    “起。”

    随着一声‘起’,红船晃动了一下。水兵所有的人也都紧紧的抓住手里的绳子,被拉过去又拉回来。

    所谓的太过这一段,并不是真的把红船抬过去,红船的吃水量和吨位,是抬不过去的。

    说是抬过去,其实是通过在水底铺满圆枕木,将红船轻轻放到枕木上,然后通过绳索和其它的一些辅助工具让那个红船缓慢通过这个地方。

    是真的很缓慢,几乎没动一下都是小心翼翼的,所有人使出全力为它护航。

    用了大概以一个时辰,红船终于安全的通了过去。期间虽然有很多磕碰,但好在都不打紧,没有需要修复的伤痕,可以继续航行。

    看到使团的船队解开捆绑继续航行,水军全都松了一口气,原地倒下再也不想起来。

    戈馨看着这一群人,寻找着那两个孩子的影子。刚刚明明还在的,可是现在所有的人都倒下了挤在一堆,船队又在渐渐远去,找不到他们了。

    自嘲一笑,轻声道:“我这是在可伶他们吗!他们不需要的吧。”

    收拾心情,回去她该在的岗位。

    她知道,那两个孩子用不着她的善心;如果为了他们做什么,也不是真正的善心,现在的她,能做的唯一的善事就是确保苏柔安全准时到白泽山。

171战与和的对决

    离开鱼死湖,没有多远就到了神族的地界。

    神族迎亲的队伍已经在边境上等着,送亲的使团刚进入神族地界,立刻就跟他们进行了交换。

    白泽山迎亲的大船跟有苏送亲的红船差不多一样大小,白泽站在船头,一生锦绣红袍。双目望着红船,痴痴的望着。

    两条大船一前一后,行进速度极快。

    楚城港口,府君迎接的船队已经等着。

    楚城是港城,迎接的船队自然也是一路上来规模最大的,府君乘坐的船只甚至只比红船小一点。

    当然,肯定是故意要小一点的,不然的话让苏柔和白泽的面子往哪搁。

    白泽的大船上,楚城府君行礼道:“我王大喜,普天同庆,神族魔族结为姻亲,自此天下太平,百姓安生,臣特此送上祝贺。”

    白泽道:“起来吧,府君坐镇楚城辛苦了;以后三族南来北往的商旅路经楚城会更加安生,府君也要尽快制定出能够让三族所有的人在楚城和睦的法令来。”

    楚城府君道:“王上尽管放心,臣坐镇此处,定当尽心竭力。”

    白泽道:“如此便好,有劳府君了。”

    君臣寒暄之后,楚城府君下了船,鸣礼炮送行。

    他鸣礼炮是很有深意的,白泽山和有苏联姻,是普天同庆的大事;苏柔从有苏离开的时候有苏为她鸣响礼炮,现在她进入白泽山,白泽山也为她鸣响礼炮,这预示着苏柔的地位,预示着白泽山对苏柔的敬重。

    礼炮共有一百响,因为苏柔离开魔族境内的时候也只鸣响一百响;合约之中,三族是在平等的基础上进行交融,所以白泽山的礼炮不能比有苏的多,也不能少。

    十里长亭前的驿站,慕晓语走了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要了一壶茶。

    老板很快过来跟她搭话,道:“军师在此等人?”

    慕晓语道:“嗯。我等的人就是老板。”

    老板不解,自嘲道:“军师莫要拿我开刷,小人在此为我王迎接宾客,虽是王上直属,却还不敢自视清高跟军师攀扯关系。”

    慕晓语哈哈笑了两声,道:“老板所言,可是让我很不自在了。当初我从白泽山去有苏的时候,还是个初入世的黄毛丫头,若不是老板照应,恐怕很难走到有苏,更不用说有今日之地位成就,更不用说为三族交融带来一线希望。”

    她还记得,让驿站老板颇为惊讶,道:“军师是个念旧的人,还记得老朽,老朽感激不尽。”

    慕晓语道:“所以,你我也算朋友,就不要军师军师的了,坐下了陪我喝杯茶如何。”

    老板笑着坐了下来。

    慕晓语道:“真是世事无常,那时候,我自己都没有自信能走到有苏,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驿站老板还是笑着,他似乎很喜欢笑,对谁都是笑眯眯的。跟慕晓语搭话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那时候我虽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却不曾想到能有今日成就。但要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军师有智谋。老朽在此处已有不知多少岁月,见过很多从白泽山出去带着跟你一样使命的人,只有你回来了,而且带着天大的好消息回来。”

    慕晓语叹气,笑道:“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说到底,还是我的运气好。”

    驿站老板给她倒茶,道:“纵然有运气,没有胆量跟智谋也是白搭;此事何其艰难,老朽虽不知道,却也能想象一些。”

    这个老板确实有他自己的本事,至少来说他对人的态度是绝对不容怀疑的,不止一次,慕晓语见到他对前往白泽山朝圣的人的热情,不论贫富贵贱,在这里都绝不会被差别待遇。

    所以慕晓语看这个老板的眼神,绝对是在这个世界里看人最温柔的眼神。因为除了一个温柔的眼神,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样,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报答他当年的指路之恩。

    温柔的笑着,道:“庆典在即,前来朝圣贺喜的人越来越多,想必忙得不可开交吧;你大可不必来招待我的。”

    驿站老板道:“是啊,近两个月来白泽山的人,比过去两百年都多;好在军师提前预料,我才有时间精力采取相应的措施。”

    他这话可不是奉承,而是真心的感谢。

    协议落成的时候,慕晓语就从大营抽调兵马来协助驿站准备,那时候驿站老板还觉得就算是凭借驿站的人力顶多也就是忙一些。可是到了今天,他对慕晓语只有崇拜,因为过去从协议颁布道今天,驿站扩展了大小上千个临时住所,几乎囊括了白泽山下所有能住人的地方,但是今天,几乎没有空出来的房子。

    慕晓语看着驿站里面进进出出的人,道:“十日后的大典当天,人数应该还会加倍,那时候应该会更加忙碌。”

    老板道:“这是普天同庆的喜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望着驿站里面几个魔族的人,道:“说起来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在白泽山脚下见到魔族的人了,从我来到白泽山,还是第一次见到魔族的人坐在这里吃喝。”

    他的脸上浮现笑意,十分悠然的笑意。叹气道:“和平到来之前,或许会有很多人阻止,但真的天下太平了,原因非要打一仗不能解气的人也会荣辱欢乐之中。之前我一直是中立的,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一天来得晚了一些!”

    指着一个忙碌的店小二,告诉慕晓语说:“他啊,之前是大长老所部的兵户;和谈的时候是坚决反对的,说什么绝对不可能跟魔族共存;可是你看现在,店里就他最欢,干活也最勤快;交了好几个魔族的朋友,就连相好的都有一半魔族的血缘。”

    慕晓语看着那人,长相普通,身材也不算魁梧,不过看起来还算结实,人也开朗。算不上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但应该是很会照顾人的类型。

    捧起茶杯,自嘲般的笑了笑,道:“是吗,那真是不错。”

    她的语气似乎是感叹,又似乎实在担忧,驿站老板很在意,试探问道:“军师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慕晓语摇头,握住茶杯的手用力很大,脸上还挂着笑容,但谁都看得出笑容里的故作欢乐。

    驿站老板虽然很想说点什么,但却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是旁观者,对别人的人生没有指导权,何况是慕晓语这样的身份才能。

    况且,就算要安慰一句,她也不知道慕晓语因何而烦心。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句皮痛肉不痛的:“是啊,天下的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坚持不懈的东西,转眼之间就会弃之如敝履,曾经以为绝无可能的事情,朝夕便已成了最不可能的样子。世事无常,大抵说的就是这个了。”

    慕晓语的笑容更加惨淡了。

    把茶杯凑到嘴边,浅浅的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每一次只喝一小口,显然是在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三五次之后,终于还是开口了,道:“我倒觉得世事无常,是人心无常;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物是人非吗?’世事不会变,会变的是人。人是很善于权衡利弊的,一旦发现自己所坚持的东西不在了,立刻就会选择更适合的。”

    驿站老板看着她,道:“军师说的,在下听得迷糊。”

    慕晓语道:“就像是走路,本来已经选择了一条路,一条非要走到底的路;可是走着走着,发现脚下的路荆棘满布,到处都是泥泞,时时都可能出现野兽,肯定是要抱怨的,在濒临崩溃的时候,如果看到一条又平又宽的大陆,还能搭个顺风车,一般人就会放弃了;或许会有留恋,但很多人都会选择去走那条路。我不一样,我只要走上去,就一定要走到底,否则是绝不会罢休的,哪怕会死,我也要走到底。”

    她反复的强调一定要走到底,是不是也说明其实她的心也在动摇呢。反复的强调,只是在坚定自己的内心。

    但是于驿站老板而言,他不想也不能去指导慕晓语的人生,他觉得自己不够格去知道她的人生,所以只是点头,道:“说的,能一贯的坚持下去的人,总算是值得尊敬的。”

    叹气,又道:“不是有句话说吗:能让你心动的事情,一定不会太糟糕。”

    更长的叹了气,道:“如军师所说,活着要走的路不长,却也不是三两步就能走完的,一定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每个人也都有不同的选择;但不管是什么样的选择,都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然而不管怎么样,相对于中途改变的人来说,那些一直走到底的人总是更加令人尊敬。”

    慕晓语点头,很认真的点头,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听一个人说话,然后点头赞同。

    驿站老板笑了笑,道:“军师的路一定不好走,不过我相信军师一定可以走完,有一个完美的收官,因为不论怎么样都要坚持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的。”

172普天同庆

    慕晓语看他一眼,很郑重的递过去一杯茶,道:“多谢。”

    驿站老板摇头,道:“我才要多谢军师,军师给天下人的实在很多了,给我的也是在很多了。”

    慕晓语长叹一声,道:“是吗,我倒是觉得我所做的都只是为了我自己。”

    驿站老板连忙道:“军师说笑了,天下人谁不称颂军师的仁义。”

    是的,时至今日,天下人都在称颂慕晓语的仁义。但是她也绝不是说笑,她只是为了自己,若非为了自己,慕晓语是绝不会费尽心思做这些事的。

    可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为了天下人费尽心思,一生殚心积虑却未必能换来一句感谢,有的人为一己之私,却被当成是大仁大义。

    慕晓语没有解释什么,因为她懒得解释,也因为被追捧成为英雄的感觉很好。

    她并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更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很多时候,她做事都是带着目的的。对慕晓语而言,哪怕她并不需要,但只要是有好处的东西,能顺手牵羊的东西,她是绝不会丢掉的。

    站起身来,走出驿站到了十里长亭前面,望着巍峨的白泽山,道:“从今而后,想必这里会更加被世人称道的吧。白泽山的神圣,更加的深了。”

    驿站老板在她身后半米之处,也望着白泽山,道:“不错,白泽山已经不仅仅是神族的圣地,不仅仅是诸神的居所了,它已经是全天下人共同的愿望所在。”

    说话间,远处传来锣鼓声。慕晓语回首忘了一眼东江,道:“我该走了,多谢你的款待。”

    驿站老板躬身送行,道:“军师随时可以再来,白泽山西门驿站随时听你的调遣。”

    慕晓语微微点头算是道谢,慢慢悠悠的走了。

    转眼,十天过去。

    白泽山东江渡口,两艘大楼船缓缓驶入。

    码头上,一群身披大红锦袍的禁军已经列阵恭迎,领头的人正是慕晓语。

    红船还没有完全停稳,八大力士便急速的上了船。苏柔的房间里由有苏的力士抬出一顶凤翔九天大花轿,交给白泽山的力士。

    八大力士都是修为极高之人,这顶花轿少说有千斤重,他们抬在肩上却走得十分沉稳。

    在一片祝贺声中,十里长亭的大门缓缓打开。

    与此同时,白泽山上礼炮轰鸣。

    三族交融,与天同庆,大典正式开始了。

    从东江十里长亭道白泽山王城,一路上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地毯,真可谓是锦绣十里,江山如画。但即便如此奢侈的婚礼,天下的人觉得还是不够,这场婚礼,不仅是白泽和苏柔的续缘,也是三族百姓所期盼的和平,一个永远的和平,是多奢侈的典礼都无法证明的,需要之后千万年的努力才能证明。

    慕晓语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她却不想凑这里的惹恼。所以在很久之前,大典的时间都还没有确定的时候她就给自己要了一份闲差,那就是在大典期间负责白泽山外围的驻防。她是坐镇大营的军师,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这份差事显然枯燥乏味,慕晓语是绝对做不来的,所以她把大多数的工作都交给了筝,至于她自己:

    白泽山大长老府。

    现在已经不叫大叫长老府了,现在叫做‘仁凌监王府’。仁者仁义也,凌者凌迟也,监者监督也,王者王上也。仁凌监王,以仁义监督王上,也被王上监督。

    对大长老来说,这是必死还难受的。

    但是白泽不让他死,他也没有自杀。

    慕晓语走了进来,家臣迎出来作揖道:“军师怎么来了。”大长老和慕晓语之间的事情,只有他门自己知道,在这些家臣子嗣的眼中,慕晓语还是那个大长老的忘年交,对他十分的恭敬。

    慕晓语回礼,道:“大长老在吗?”

    家臣领她去了大长老的房里。

    与大长老单独对坐,慕晓语道:“当初听到王上把你放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一定不甘于如此的,看来我对你还是不够了解。”

    大长老横眉冷对,道:“我也以为这个时候军师不应该来这里的,你是大功臣,让苏柔白泽将你奉为太上也不为过。”

    慕晓语很得意的笑了,道:“我也这么觉得,我也觉得我应该在庆典上的;不过你觉得或者我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在这里,没有在庆典上。”

    大长老的神情缓了一些,问:“你来干什么?”

    慕晓语道:“普天同庆,举世共欢,实在是个好日子,可惜我实在没什么心思与民同乐。”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道:“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么美妙的时刻我会来见你,所以说,人性最是难测,因为人心总是易变的。”

    大长老皱眉,缓缓道:“是吗,倒也不坏。”

    慕晓语点头,看着他,似是嘲笑又似是自嘲的笑着。

    笑完了,道:“大长老所谓的不坏,是说人不会太坏,还是说即便人心叵测,也不是坏事。”

    她好像永远在自说自话,大长老怒目而视,双拳紧紧的握着。

    察觉到了他的心情,看着那一对能够秒杀她的拳头,道:“大长老还在耿耿于怀?”

    大长老的拳头握得更紧,指甲已经陷入肉里。鲜血留了下来,染在衣服上。

    慕晓语掏出手帕给他包扎起来,温和的语气道:“我应该谢谢你,虽然我算计了你……。”起身,看着大长老,道:“今天我来,就是想说一声谢谢你。”

    大长老不解,问:“谢我?谢我什么?谢我甘于做你的巴掌打在白泽的脸上吗?”

    慕晓语摇头,道:“你知道我不会这么想的。绝对不会。在白泽山,我是坐镇大营的军师,却也是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大长老不同,你是神族首席长老之首,白泽不杀你,是顾念旧情,也是畏惧天下悠悠之口。”

    大长老没有听懂,再次质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晓语道:“我想说的是:用不了多久,白泽就会感谢自己没有杀了你;却会后悔吧兵权交给我;甚至会想方设法从我的手里收回兵权;而我,没有兵权的时候,将是任人摆布的一颗毫无意义的棋子。”

    叹气,又道:“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大长老,你虽然沦为阶下囚,但你的势力根深蒂固,是谁也不能动摇的;神族百姓的对你情感,是谁也不能动摇的,或许现在他们都已经赞成交融,正在庆祝,但毫无疑问,只要大长老一声令下,昔日的旧部十之八九会为你而死,至少是绝对不会把兵器对准你的。反观自己,在白泽山一时之间只手遮天,可我是一棵没有根的大树,只要一阵微风就会倒塌;敌人也很多,他们都恨不得吃了我的肉,将我挫骨扬灰才能解气。”

    大长老看着她,好一会才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明知是死路还要帮白泽?”

    慕晓语道:“死路吗?倒也不见得。至少现在兵权还在我的手里,我是绝不会轻易交出去的;我曾说过,如果我得不得我想要的,我就把亲手铸就的一切毁掉,现在的三族交融是我一手打造的,我知道它最薄弱的地方,所以也能轻而易举的毁了它。至少现在一定是可以的。”

    大长老道:“不错,就算协议已成,就算白泽和苏柔大婚,但到目前为止,一切还都在你的手里,你随时可以毁了这一切;白泽一定是知道的。”

    慕晓语道:“正因为他知道,他也知道我是个恣意妄为的人,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收走我的兵权,因为他绝不会给我毁了这一切的机会。”

    大长老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道:“但我也知道,他绝不是你的对手,他能杀了你,但阻止不了你;因为他不敢杀了你。”

    仰面叹息,道:“直到刚才我才知道,从有苏逃离的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慕晓语是掌握着三族交融命脉的人,白泽如果不杀你,他就不能真正的让三族和平交融,白泽如果杀了你,他也没办法让三族交融。”

    顿了顿,自解说道:“因为如果他不杀你,就必须要履行对你的承诺,之前你还十分的相信,可是现在,你也发现白泽虽然承诺了,但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所以他在计划收回兵权,架空你在三族交融这件事上的主导权;但是他不敢杀了你,因为苏柔会护着你,花梨也会护着你,一旦杀了你,战火立刻就会烧起来,魔族和人族将合力讨伐神族。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架空你,软禁你。”

    说完,看着慕晓语问:“我说的对吗?”

    慕晓语苦笑着,很苦涩的笑着。

    半晌,叹息道:“对,我也是刚发现不久,如果再早一些发现,我是绝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的,我会把更多的权利抓在手里,让他连某我的机会都没有。”

173普天同庆

    大长老望着她,道:“不错,你应该抓住更多的权利的,因为绝对的实力才是一切,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保障一切。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因为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你们是势均力敌的。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是你的对手,他会输的很惨。”

    能不能赢过白泽,慕晓语自己也没有信心。大长老对她这么有信心,倒是让她觉得有些自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自豪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想来想,还是决定跟大长老卖个惨,道:“是吗?我对自己倒是没什么信心,要对付的是一个活了几万年的上神,光是听他的寿命就让人害怕的了。”

    大长老哈哈大笑,道:“但你是绝不会退缩的,我敢肯定,就算明知前面是死路,你也会昂首挺胸的走进去;若非有这种精神,你也不可能从有苏活着回来,不可能促进三族的交融。”

    慕晓语道:“如大长老所言,我确实没有半点退让的打算,即便是白泽,我也想试一试,因为我想要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手,除非我不要了。”

    大长老看着她,十分的赞赏,道:“我真应该早点看清你的,如果能早一些看清你,就不会轻视于你,就不会一败涂地;或许,如果早一点认清的话,我甚至不会非要跟魔族一战,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慕晓语笑道:“现在也可以做朋友。”

    大长老摇头,拒绝道:“现在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因为你已经是我的仇人,我恨的人,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永远恨你。”

    慕晓语没有辩解,也没有劝说,她知道,一个骄傲的人,是绝对不会选择跟算计了他的人做朋友的。或许心里会把他当成是朋友,但嘴上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这就是最强的敌人存在的意义;这就是棋逢对手的喜悦。一个好的对手,也是一个好的朋友,但到了最后,总有一个会先倒下。

    所以棋逢对手,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大长老笑了笑,道:“当然,我也会为你祈祷;因为我承认你是个有才能的人。”

    慕晓语笑了,笑得十分的得意。

    大长老道:“闲话已经说完了,该说你为什么来了吧。”

    慕晓语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长老的眼睛。”

    大长老道:“智者的眼睛总是很明亮的,如果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旦被世俗所蒙骗,只会落得被世人唾弃的下场。”

    慕晓语道:“是啊,那是非常不好受的。”

    “简直是生不如死,我有绝对的权利可以说这句话。”大长老和慕晓语,像是一对父女,像是一对恋人,也像是一对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其实,他们是恨不能将对方食肉寝皮挫骨扬灰却又不会让对方死去的对手。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种恨意中带着敬佩的感情,那便是棋逢对手。

    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绝不简单。要说这句话,要说‘棋逢对手’这四个字,不仅要有绝对聪明的头脑,还得有懂的珍惜的心,否则,是配不上‘棋逢对手’这四个字的。

    大长老在等着她说,慕晓语就说了:“白泽山军事布防图在大长老手里,也只有你能辨别真假,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白泽山的军师布防图,那是关系到白泽山存亡的东西,一分为五,分别掌握在神族之主白泽以及长老殿四大首席长老的手里,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慕晓语绝不应该知道。

    大长老警惕着她,问:“你已经得到另外的地图了?”

    慕晓语摇头,道:“没有,你比谁都清楚,除非上一代长老到了临终之际传给下一任,否则是绝不会轻易交给他人的,白泽和另外的四大长老都还健壮,也没有要隐退的意思,所以我只能瞄准你这一份。”

    大长老十分果断的拒绝了,道:“我不会给你的,白泽山的军事不放图,除非白泽亲自来,否则谁也不会给。”

    慕晓语道:“我来找你要,只是因为不想麻烦,白泽山的布防虽然复杂,但还难不倒我,就算没有布防图,我也能大体摸清楚。”

    大长老不信,道:“那就请军师发挥自己的本事去吧,何必来跟老夫多费唇舌。”

    慕晓语递过去一个盒子,道:“大长老请过目,这份布防图虽然不完善,但应该已经囊括大概了。”

    大长老打开看了,里面确实有一份布防图,也确实囊括了大概,甚至连很多地方的弱点和很多隐秘的地方都标注出来,上面还空白的,是王城的布防图。

    慕晓语道:“我的来历大长老想必已经知道了,但大长老肯定不知道人间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的人间界,这样的地图随便一个人都能画出来,如果你相信这一点,应该就不会藏着那份布防图了,因为那并没有什么意义。”

    大长老不得不信,这份地图确实不差,即便比不上他手里的那一份,但是他也看得出来慕晓语在画的时候并不用心,是随便三两笔就完成了的。

    终于,还是败给了她,呼口气,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我手里的布防图,它对你应该已经没有用了。”

    慕晓语道:“你早就知道了,何必多问。多此一举。”

    大长老苦笑道:“是吗!只是我觉得我已经是被软禁的‘闲王’,就算想要干什么也不可能了,首席长老虽然还没有新的人选,但我的职务确实已经被剥夺了的,已经不能够威胁到你了。”

    慕晓语摇头,道:“我一定要拿走这一份地图,白泽的经历告诉我决不能怀有侥幸,也决不能轻视任何人,在白泽山,大长老绝对是不能轻视的人中最不能轻视的。”

    大长老笑了笑,他知道慕晓语不达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他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拗不过她。道:“好吧,就给你吧。”

    起身过去,在墙壁上打开一个隔层,从里面取出一个朱红色的盒子递给慕晓语。道:“这便是我拿着的一份布防图,以后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来了,我实在不想见到你。”

    慕晓语躬身,道:“多谢大长老成全。”

    拿在手上用力一握,布防图成了灰烬。道:“三族已经交融,已经不需要强兵布防了,布防图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大长老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道:“所以,长老殿也该到此为止了,……对吗?”

    大长老似乎很不舍。

    当然不舍,白泽山长老殿是他跟上代白泽一起建立的,与王宫一同执掌白泽山。名义上受王宫的管辖,但因为长老殿的首席长老同时也是三司和太宰,所以跟王宫实际上也是出于相同的位置。

    慕晓语道:“是,今后的白泽山,应该是神族的王城,天下的圣地,而不是长老和白泽的私有之物。”

    她这么说,并不是真的这么想,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更确切的说,是她不想说实话。所以扯出这样一个拙劣的理由来。

    大长老听出来了,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谎言。哈哈大笑,笑声十分的惨淡、萧瑟。因为能扯出这样一个谎言,慕晓语就已经赢了,不论是谁,只要以天下为标准,一切行为都会变得神圣不可侵犯。

    所以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所谓民心,首先就是民想,想民之所想,自然受万民拥戴。

    跟慕晓语的斗智斗勇之中,他输就输在这里,他以为长老殿是同王宫一样神圣的地方,所以对于他这个大长老,别人也会像拥戴白泽一样拥戴他。

    但是他错了,白泽山之所以叫白泽山,之所以是神族的圣地,就是因为白泽在,在神族民众的心中,白泽是唯一的无上大神,而他,只是一个行驶白泽命令的神官。

    如果早一点意识到这点,她就不会输了。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慕晓语躬身作揖,离开了‘仁凌监王府’。

    回到小院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正午时分,真是庆典高潮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参加庆典,没有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后院的凉亭里坐下来。

    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吹来的风中还带着寒气,不由得裹紧了披风。

    她应该进去屋里的,但她就是不愿意进去,仿佛坐在这里,能更好的想清楚一些事情。已经有太多想不清楚的事情积压。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院子里还很安静,只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是筝。

    坐了起来,问:“你怎么在这里?”

    筝道:“本来是想去参加庆典的,回来拿东西的时候刚好看见了你。”

    慕晓语看着她,道:“你真的不会说谎,你根本不常来这里,怎么可能有东西掉在这里。”揉了揉眼睛,又说:“不善于说谎的人,最好就是不要说谎,因为如果别人明知你在说谎而又不挑明,最后遭殃的是你自己。”

174普天同庆

    筝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会记住的。”不论她的表情还是语气,都好像是在把这话当做教条,必须记住的教条一样。这并不奇怪,她跟慕晓语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这样的。

    慕晓语稍微清醒了一些,站起来问:“你饿了吗?”

    筝点头,道:“但是这里已经没有庖厨,我也不会做饭,我也不想去庆典。”站起来,道:“我回军营了。”

    慕晓语道:“那么,我做给你吃。”

    筝已经走到亭子外,戛然止步,背对慕晓语说:“你会吗?”声音里满是不相信。

    这也难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慕晓语还没做过饭,而且慕晓语的行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懂得做饭的。

    慕晓语走过去她身边,道:“就算不会,就算是毒药,你也必须吃的。”

    筝点头,道:“嗯,我知道,就算你当着我的面下了毒,我也会坦然吃下去。”

    慕晓语道:“所以会不会做饭又有什么打紧的,好吃不好吃,反正都是要吃的。”

    筝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慕晓语过去厨房。她没有进去,依靠在门上,手里握着剑,看着慕晓语进去做饭。

    看到慕晓语解下宝剑的时候,她确实是下了一跳的,因为在她的眼中,慕晓语是绝对不可能解下宝剑做饭的。

    但是眼见为实,慕晓语确实这么做了,而且似乎很熟练。

    将就着厨房里的东西,准备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因为她也只会做简单的家常菜。

    切菜的时候,顺手放一根蔬菜在嘴里,反手有递一根给筝。

    筝装作没有看见,手里紧紧的握着剑,眼光瞟向别处。

    慕晓语叫道:“你确定不要吗?”

    筝转过头,看着她手上的蔬菜,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接了。

    但慕晓语没有给她,叫道:“张嘴。”喂给她吃了,道:“你洗过手了吗,就敢用手吃。”

    筝羞得小脸通红,但没有逃走,她甚至希望慕晓语再切一根喂给她。

    当然,慕晓语也没有让她失望,切下来的边角料都分给她吃了,并且告诉她说:“做菜之所以会有乐趣,就是因为可以在做菜的时候偷吃。”

    筝噗嗤的笑了,笑得很开心。

    因为做的菜很简单,所以也很快。

    不到半个时辰,慕晓语坐了三菜一汤。

    三菜一汤就像是标配,很多人都喜欢这么搭配。慕晓语尤其喜欢,因为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有汤,算是很好的食谱了。

    饭桌上,慕晓语像个贤妻良母一样给筝添了饭,有给她夹菜,道:“怎么样,如果有一天我不是军师了,跟我一切平伴残生如何。”

    筝吃着,咽了下去,十分认真的说:“如果你不是军师了,我一定会坐上军师的位置,然后与你为敌,然你余生不得安宁。”

    慕晓语看着她,道:“你可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筝没有丝毫的愧疚,道:“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慕晓语道:“哦,是吗?你刚刚不是也很开心吗!”

    筝咬牙,道:“是;但这不代表我已经不恨你了,我哥哥是被你杀死的,这个仇我忘不了,我也是被你降为奴隶,这个仇我忘不了,还有那晚你对我坐了什么,我也绝对忘不了。”

    慕晓语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看着她道:“那么你最不能忘的是哪一件事呢?我对你那么坏,总有一件是最不能忘的。是哪一件?”

    筝沉默。

    慕晓语道:“是那晚吧!”笑着,继续道:“既然你这么恨我,那么今晚,就重演良宵吧;说起来,你的身材似乎变得更好了。”

    筝一用力,手上的筷子就断了。

    慕晓语递给她一双新的,她继续吃饭。脸很红,像熟透了的樱桃。

    她说绝不原谅,但眼中却没有恨意,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安。

    慕晓语吃了半饱,夹一片肉给筝,道:“你一定要做镇营军师,执掌白泽山的兵马大权?”

    “是。”筝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慕晓语道:“那好,等我走了,你去跟王上说。我想他会同意的。”

    筝楞了一下,问:“走,你要去哪?”

    慕晓语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筝追问:“是什么地方?”

    慕晓语道:“你要做镇营军师,就要一辈子留在白泽山,我要去的地方,是白泽山的镇营军师决不能踏足的地方,所以跟你没有关系。”

    筝愕然,道:“也是。”

    她的眼神还是那样,见不到很深的仇恨,也绝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好像什么都可以没有关系。

    如果什么都可以没有关系,那么她说的会永远记恨慕晓语又是怎么回事呢?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也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极有可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突然转变成这样,要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那是极有可能的。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慕晓语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别的人也不会关心。

    吃过饭,慕晓语又开始收碗,筝在一旁看着,没有样帮忙的意思。

    等她回到大厅的时候,筝已经开始喝茶。

    慕晓语上座,拿了一本书开始看,整个过程中,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

    这种不合常理的行为,她们已经不是第一天了。筝跟在慕晓语身边,只是要从慕晓语这里得到镇营军师的位置,还有学习慕晓语的计谋和深沉,所以没有必要的交流,她是尽量避免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而慕晓语,她喜欢看书,所以当她看书的时候,可以把周围的一切不必要的东西都忘记。

    筝也拿起一本书开始看,大厅就更加沉寂了。

    烛火跳动着,偶尔有风吹过,看似好像已经熄灭,却又突然亮了起来。

    但是哪怕这样的环境之下,两个人依旧各自看书,谁也没有因为灯光变暗亦或什么原因放下,好像不是在看书,只是两尊塑像的手里拿了书而已。

    至于翻书,或许是风吹翻开的。

    两人不知坐了多长时间,听见外面有人进来的声音才放下了书。

    慕晓语站起来,正好夕阳老人、上官苦、海底白鲨从外面进来。见到慕晓语在大厅三人也是愣了一下,赶紧行礼道:“小姐回来了。”

    上官苦道:“小姐要吃什么,我立刻让人准备。”

    慕晓语道:“不必,我已吃过了。”

    三人都沉默着,他们不说话,是因为不敢说。庆典上没有见到慕晓语的影子已经很奇怪了,这个时候在家里见到她和筝更加奇怪。

    奇怪的事情太多,三个人都没有准备,所以什么也不敢说,只能等慕晓语的吩咐。

    但是,对慕晓语而言,并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她回来,只是因为不想参加庆典,也不想去军营。筝也是一样,只不过筝不像她一样敏感,所以还没有发现自己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

    慕晓语道:“没什么事,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三人虽然亦或,但他们对于慕晓语不说的事情是绝不过问的,所以只能走了。

    慕晓语又继续坐下来,问筝:“你要留在这里?”

    筝道:“不行吗?”

    慕晓语道:“不,我只是问问。”

    筝道:“嗯,我要留在这里。”

    双生子一直在门外,等两人不说了才进来,道:“小姐,今天在宴会上见到了离歌郡主,她问起了你,说是想要见你。”

    慕晓语放下书,沉默了片刻,道:“明日替我去请清婉夫人来,记得要避开所有人,就连花梨也要瞒着;明后两天,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一直没有回来。”

    双生子互看了一眼,应声道:“是。”

    她们虽然不明白慕晓语的用意,但是绝对不会多嘴问的。

    慕晓语单独会见清婉夫人不足为奇,但是就是有人要免不了好奇,目光一直斜瞟着她。

    是的,好奇的人正是筝,她不知道慕晓语跟清婉夫人之间的交情,在她看来,两人之间也不过是流水的缘分。这实在是不足为奇的事情,慕晓语的行事风格,勾搭一个皇妃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好奇,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清晨,天刚亮,筝离开了小院。

    早上的时候她必须要去巡逻,所以不能留在小院。但是离开的时候还挂念着慕晓语昨天说的跟清婉夫人单独见面的事情。

    筝刚走不久,清婉夫人就来了。

    慕晓语在书房接见了她。

    见到清婉夫人,慕晓语这几天紧张的心情也一扫而光。

    请她坐下,道:“夫人可还好?”

    清婉夫人颔首道:“很好,晓语也好的吧。”

    慕晓语道:“嗯,我很好。”

    两人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清婉夫人问:“晓语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慕晓语泡了茶,递给她的,道:“不,只是许久没有见到夫人,有些想念了。”

    清婉夫人不信,如果只是这样,何必要遮遮掩掩。

    但她没有说,只道:“我也挺想晓语的。”

    慕晓语笑道:“夫人一定在想我的谎话实在不怎么高明。”

175普天同庆

    清婉夫人不予反驳,因为她确实不信。

    慕晓语道:“但我确实没有什么事;如果说有,那就是白泽山的庆典我实在无心参加,夫人到白泽山已经有些日子了,我却没有认真接待,故而今日请夫人来小聚,至于遮遮掩掩的,是因为我近来实在心烦,不大想见人。”

    清婉夫人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她信了,因为她相信慕晓语没有理由编出这样拙劣的理由。

    当然,慕晓语说的也是真的,她今天请清婉夫人来,就是单纯的故人相聚。

    清婉夫人喝完一杯茶,道:“晓语的书房,倒是跟我所想有些不同呢。”

    慕晓语看着她,好奇问道:“是吗,在夫人的心里,我的书房应该是怎样的?”

    清婉夫人道:“不大好说,总之不是这样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

    慕晓语笑了,道:“夫人说的不错,若是只有我自己,今天夫人到了这里恐怕都要忍不住帮我收拾一番。”

    清婉夫人也跟着笑,道:“晓语还是一点没变。”

    聊着聊着,茶也喝了两壶。

    慕晓语有泡了一壶,道:“喝了一肚子的水,夫人也该觉得没意思了,听说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见识了夫人的琴棋,书画还没见过,可否请夫人将就着提笔,随意挥洒一副。”

    清婉夫人起身,见礼道:“晓语这么说了,自当从命。”

    为清婉夫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回去书案前坐下来,道:“夫人请,我坐会,等夫人写画完了,晓语再来欣赏。”

    清婉夫人道:“嗯,要是晓语在一边看着,我还真怕不好意思下笔呢。”

    慕晓语过去书案前,随手翻起一本书。她坐下来的时候,总是喜欢看书。

    午后,筝处理完军营的事情回来,一进门就问双生子:“军师不在吗?”

    双生子道:“小姐在书房,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她们。”

    慕晓语的吩咐,筝是听见了的。虽然她可以有一百个借口闯进去,但是她不敢也不能;所以还是乖乖的坐在客厅,随手抄起一本书看。这是跟慕晓语学的,没事的时候看书,总算是不负时光。

    她刚坐下不久,双生子就过来她身边,坐下来,问:“筝姐姐,你常年在军营,军营里面都是男子,不难为情吗?”

    筝看着她两,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在她的记忆里,这还是三个人第一次认真的说话。

    虽然已经见了很多次面,但一般时候说话也只是打个招呼,或者有什么事才会搭话,平时的时候,是绝不会搭话的。

    不过筝也不是冷血的人,既然她两主动搭话,自然就要好脸接待,道:“开始的时候是有,不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而且军师设有女兵营,所以也不会太尴尬。”

    双生子离她更近一些,道:“军中有没有适合我两的职位,我两也想去军中看看。”

    筝道:“这个你们要问军师,你们是她的门生,只要他愿意,要给你们安排什么样的职位都可以;相对的,如果她不愿意,谁也不敢收你们两。”

    双生子默然点头,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

    筝本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跟着慕晓语的这些日子,她已经不习惯跟人说太多话了。尤其是像双生子这样身世平平却活在幸福窝里的人,她更是觉得跟她们找不到什么可说的。

    其实她是有些嫉妒的吧,筝知道,自己在心里其实一直嫉妒着她们。虽然没有什么身世背景,却能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如果可以,她也想要这样的生活。

    默了一些时间,双生子又问:“筝姐姐,等庆典之后,军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你也会来这边常住吗?”

    筝被问住了,会还是不会,她自己也不知道,想来还是不想来,她也不知道。

    稍许,道:“不知道,军师让我来我就来。”

    双生子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很欢。

    筝没有明白她们在笑什么,皱眉道:“好笑吗?”

    双生子连门强忍住,道:“筝姐姐莫要误会,我们只是觉得你实在很喜欢小姐。”

    筝‘哼’一声,道:“那你们可猜错了,我对她只有恨,至于说的‘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不过是因为我是她的部下,军令如山,作为军人,是绝对不能违抗命令的。”

    双生子有‘噗嗤’笑了,道:“小姐之前说过一句‘恨有多深,爱一定会更深’。因为恨也是记忆,尤其是感情上,爱和恨,往往是一线之隔。”

    筝道:“是吗?那么我跟她的这条线,一定是最坚硬的,谁也扯不断,谁也越不过。”

    双生子还笑着,没有跟她争论,转移话题道:“那筝姐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就一直留在军营?”

    筝道:“嗯。知道取代了她,然后让她生不如死。”

    双生子立即发问:“之后呢?”

    之后呢?之后又当如何,筝从未想过。半晌也没有答出来。

    双生子再次发问:“筝姐姐,小姐生不如死之后呢,了结了她还是放了她,还是一直折磨她?”

    分明是很严肃的问题,她两却问得一点也不严肃。

    但筝早已乱了心性,全然没有听出话外之音。默然的呆愣着,心里不停的问自己:“赢了她之后,我又当如何。”

    可是,这样的问题怎么可能会有答案呢!

    沉默了很长时间,筝的心差不多静了下来,双生子再次开口:“很为难吧,你是为了小姐在做这些事,当小姐不再是你的对手的时候,你就不知道该如何了。所以,‘爱有多深,恨就会有多深’。反之也是一样。”

    筝道:“绝不可能,至少,我绝不会对她有这种心思;更无法承受那种恶心的关系。”

    她几乎就要失控了,双生子不敢逼得太紧,连忙道:“筝姐姐息怒,我们只是姐妹之间的私话,莫要在意。”

    筝慢慢的冷静下来,反问她两:“你们呢,知道了我并非真心臣服,要去告诉她吗?还是要暗中保护她?”

    双生子摇头,道:“都不会。小姐用不着我们去告诉她,也不需要我们保护,小姐之所以是小姐,小姐之所以是小姐,就是因为她不需要我们告诉她什么,也不需要我们保护。”

    这些人对慕晓语的信任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筝一直不太能理解。

    筝看着她两,问:“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击败了她,并且要围剿这个院子呢?”

    双生子看向彼此,眼神变得认真起来,道:“这个院子里除开小姐有一百一十五人,每一个人都可以为小姐去死;只需要小姐的一声命令,至于对错,没有人会去考虑的;所以,除非小姐开口问,不然也没有人怀疑小姐错了。绝对没有。”

    她说的这么肯定,筝很想反驳,但不能反驳,因为双生子说的,她都亲眼看见了,这个院子里的人以夕阳老人、上官苦、海底白鲨为首,誓死效忠于慕晓语;这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可是她就是不明白,慕晓语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些人臣服。

    当然,这是她不可能明白的,她知道,所以她从来都只是想一想,然后抛在一边,相对于想通这个问题,如何坐上镇营军师的位置才是她想要做的。

    呼口气,又说:“难道你以为就凭你们能够挡得住白泽山的大军吗?”

    双生子看着筝,神秘一笑,道:“当然,这个院子里究竟有什么,你肯定也很好奇吧,但是这个院子里究竟有什么,除了小姐之后没有人知道,包括我们都不知道。”

    筝怯住,愣了小会,道:“是吗,我倒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双生子道:“我们也没察觉,但苏柔说过,这个院子里面藏着的东西,足够毁掉白泽山的。”

    筝半信半疑,她不愿意相信,却又不敢不信。

    双生子道:“就算这个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一样,那就是三族之间的协议;只要撕毁这个协议的不是小姐,那么任何人都不敢对她动手,否则,天下一定会大乱的。换言之,就算你做了镇营军师,就算你不顾一切对小姐出手,那么,你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这一点,筝早就想过。

    不顾被人这么说,她还是非常的不服气,道:“你们是在警告我吗?”

    双生子摇头:“不如说是提醒,我们很想跟筝姐姐交个朋友,不希望有一天你落得这个下场。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挽回的。就像之前你错了一样,我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一切的结果,你一定不会让那件事发生。”

    筝打了个激灵,她当然知道双生子说的是叛乱的事情。

    那场叛乱,她的哥哥死了,还有很多人死了。是的,如果早一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的。

    紧握的双拳松开,道:“你们果然和厉害,现在的我,连跟她斗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176普天同庆

    双生子摇头,道:“不,你会有勇气的,我们说这些,只是希望把筝姐姐也当做这院子里的一人,只是希望筝姐姐三思而行。三思之后任觉得可行,谁也不会阻止,谁也阻止不了。小姐说过:能让心动的事情,总不至于太坏。”

    对这两人,可真的是越来越不懂了,完全搞不懂她们到底是要她放弃挣扎乖乖听话,还是在怂恿她去刺杀慕晓语。

    但是,也正是这种不懂,让筝觉得恐惧。未知的事情,总是使人恐惧。

    筝呼口气,拿起书本。道:“多谢你们的忠告,我会记住的。”

    双生子笑了笑,起身道:“如果筝姐姐觉得无聊,随时可以来后院找我们。”

    双生子出去了,筝还留在大厅里面,一个人迟迟的对着空荡荡的大厅,脑袋里十分的混乱,很多事情都跳了出来。

    她不知道应该思考哪一件,从哪开始思考。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痴痴傻傻的坐着。

    书房里,清婉夫人做完画,墨水味甘,叫慕晓语道:“晓语你可不要笑我。”

    慕晓语起身过去,见到清婉夫人的画立刻愣了。

    她并不懂画,但清婉夫人想要表达的东西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因为在清婉夫人的画中,正是画了她坐在书案前看书的样子。

    而且就是刚刚的事情。

    不过,她装作看不懂,很高兴的样子,道:“夫人真不愧生得一双妙手,只是我的姿势实在不雅。”

    清婉夫人道:“晓语说的哪里话,你不是一般女儿家,你是白泽山镇营军师,身上穿的是紧身袍子,我倒觉得画里虽未能表现出你的英姿,却也有你的灵气呢。”

    递给她毫笔,道:“我已做了画,晓语来题词如何。”

    慕晓语接过笔,久久落不下去。笑道:“若要说别的事,我或许知道一些,可这诗词歌赋,我实在是才尽于此。”

    清婉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落了下去。写到:

    聚散离别虽有缘,偏问来去。

    说是夜游寒钩里:对酌不知时日晚,醉了还怜昙花浅。

    五度春光,秋思寄何人!指间红豆,过了今日又是何处?

    灯火处,书香里,是问:卿安否?

    笔落之时,慕晓语的心也跟着停了下来,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它永远不要再跳动。

    脸色露个苦涩的笑容,道:“夫人果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清婉夫人莞尔一笑,问:“那晓语觉得这首词写得如何?”

    她问的是词吗,不,她问的是慕晓语,今后将从何而亡,还是白泽山的军师,亦或要离开白泽山去往别处。

    她实在太了解慕晓语了,她知道慕晓语一定不会做太久。

    但是对慕晓语而言,这实在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默了好久,久到天已经暗了下来,点上了蜡烛。

    烛光里,慕晓语呼了口气,道:“写得真好,妙笔生花也不过如此。”

    清婉夫人还看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慕晓语知道,她可以不回答,清婉夫人是不会明着要她回答的;但正因如此,她也必须回答。

    无奈笑了笑,道:“夫人从大漠而来,见过很多美景吧?”

    清婉夫人道:“是啊,一路上的美景确实让人回味,使人思念良久。”

    慕晓语道:“是吗,晓语也想去看看呢,只是可惜了,晓语的修为尚浅,恐怕是一时半刻离不开白泽山。不知道夫人对修炼是否有兴趣,是否可以留在白泽山陪伴晓语呢。”

    这是她的回答吗?应该是,清婉夫人却没有立刻答应,道:“我也想跟晓语一起留在白泽山,只怕事不如人愿。”

    慕晓语没有劝说,她知道会是这个回答。

    清婉夫人小心翼翼的从腰上取下印信盖了上去,又叫慕晓语道:“晓语也盖上你的印信吧,你也有跟着题词,也该盖上去的。”

    慕晓语摇头,道:“不了,我只有一颗军营的大印,私印却是没有的。”

    清婉夫人看着她,确定她不是说谎的。问:“晓语喜欢什么材料,我为你刻一颗。”

    清婉夫人对她实在太好,好得让慕晓语都开始犹豫了,犹豫是不是一定要回去人间,是不是可以狠心抛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是的,在慕晓语看来,她回去了,清婉夫人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这就是女人,当女人动了情,她的全世界就只有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可以放下的东西。

    但是,她终究是没有拒绝,因为她根本不能拒绝。笑着道:“既然夫人要送我,那就请夫人为我选上好的材料吧。这些东西,晓语也不懂。”

    清婉夫人颔首,道:“那好,我做好了送来给你。”

    慕晓语道:“嗯。”朝外面看了一眼,道:“时间不早了,夫人离开一整天,想来花梨也该着急了,我这就送夫人回去吧。”

    她已经离开别馆一整天了,离开的时候之说要出去一会,没有说要去哪,花梨定然是非常担心的。

    清婉夫人拧得清轻重,道:“嗯,是该回去了。”

    筝还在大厅里,脑子一片混乱。直到听到有人叫她才回过神来。

    叫她的人是慕晓语,在慕晓语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筝起身,见礼道:“末将拜见军师。”

    慕晓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有点心不在焉的,没事吧?”她的声音很温柔,跟往日不大一样,是真心的在关心她。

    但是对于这份关心,筝却并不愿领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不自觉的朝清婉夫人瞟了一眼,带着很深的敌意。

    她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个不寻常,自作安慰道:“大概是因为她们是朋友吧。我恨她,跟她有关的所有人都会被恨着,这是理所当然的。”

    跟在慕晓语身边的这些日子,她成长了很多,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调节自己的情绪。

    立即就恢复过来,摇头,道:“我没事。大概是庆典太吵,这些天睡得不好,这里很静怡,所以就睡着了。”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因为庆典,紧张和激动是一定的,所以睡不着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这样的谎话能不能骗得过慕晓语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需要说出来就是了,只需要慕晓语没有拆穿就行了。

    人,往往容易把事情想得复杂,其实有时候简单一些也挺好,结果是想要的,何必管过程有什么样的不堪回首。

    筝坐得笔直,一手握着剑,一手拿着书。这是慕晓语告诉她的,用剑的人,永远不能放开剑。

    但是,她的眼睛不再剑上,也不再书上。她看着慕晓语,余光瞟着清婉夫人。

    一个人要同时做这么多事,是会很累的。筝也觉得很累。可是她却没有要轻松一些的想法,因为轻松会让她不安。

    慕晓语给她介绍道:“这位是东明的清婉皇妃,是我的故交。”

    给清婉夫人介绍道:“这是是白泽山大营中军大将军筝。”

    清婉夫人躬身见礼,道:“将军不愧为女中豪杰,清婉有礼了。”

    筝抱拳道:“让皇妃见笑了,筝不过是流亡军中,多亏军师提拔才能做个中军将军,哪里称得上豪杰两个字。”

    清婉夫人是个知性的女人,更能看得懂人的神色。她看出了筝眼中的异样,笑道:“将军客气了。”推开身子,把话题让给慕晓语。

    筝浑身不自在,好像已经一览无遗的站在清婉夫人的面前。

    这种感觉让她恐慌,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抱拳道:“军师若没有别的吩咐,末将下去了。”

    慕晓语道:“今夜就留在府里吧,军中应该没有什么事的。”

    筝作揖道:“是。”

    答话的时候,她还用余光大量着清婉夫人。不管怎么看,这个女人都是完美无瑕的。身材大小匀称,性格给人的感觉也是十分的温柔。这样的一个女人竟然跟着慕晓语厮混,真可谓是暴殄天物。

    筝心里这么想着,走了出去。

    慕晓语对清婉夫人说:“我们也走吧。”

    门外,见到慕晓语先上了马朝她伸手,清婉夫人又惊又喜,问:“晓语要亲自送我,不耽搁你的安排吗?”

    慕晓语道:“今日我没什么事;况且夜里路不好走,让别人送你我也不放心。”

    清婉夫人心里暖暖的,上了马背坐在慕晓语怀里。

    慕晓语自幼习武,身材比一般的女子要大一些,肌肉也十分的有韧性,清婉夫人在她的怀里,脸颊浮现两团红晕。

    慕晓语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握住缰绳。这样的感觉很奇怪,让她想起来小时候在大漠里,年长的人也是这样教她骑马的。

    但是,虽然是一样的动作,感觉却完全不一样。跟慕晓语共乘一骑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那种心跳的感觉。

    她可以肯定,这一定是爱,她已经彻底的爱上了慕晓语。

    慕晓语刚要挥鞭,听见清婉夫人道:“我们慢慢走吧。不着急回去。”

    慕晓语的鞭子扬的很高,却落得很轻,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轻轻吼了声“驾。”马儿就慢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177普天同庆

    今天是月中,月色很好。

    两人信马悠悠走在白泽山的路上,望着天空,听着虫鸣鸟叫,清婉夫人突然觉得很好很温暖,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甚至在想,如果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多好,那样,她们就可以永远这样走下去。

    经过一处荷塘的时候,慕晓语挥鞭打起一株莲花递给清婉夫人,道:“白莲无暇,月色静好,今夜的一切都正好配得上夫人。这样的日子可不好找。”

    清婉夫人笑了,笑得很甜。道:“晓语还是那么懂得逗人开心,跟晓语在一起,就会一直开心。”

    同样的意思,她用不同的词组说了两遍,看来,她是真的很快心。

    慕晓语抱得紧一些,道:“我跟夫人在一起也很开心。”

    清婉夫人点头,‘嗯’一声,道:“晓语想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都在的。”

    慕晓语抱着她,两人共乘一骑,在白泽山的路上慢悠悠的看着月光。

    清婉夫人手里拿着莲,时不时的凑到鼻下嗅一下,脸上始终挂着甜蜜的笑。

    回到别馆已经是子时前后;侍官上来道:“夫人回来了,元帅还在看折子,要去叫她吗?”

    清婉夫人点了头,正要邀请慕晓语,慕晓语却先开了口,道:“我先回去了,夫人保重。”不等清婉夫人挽留,她已调转马头走了。

    清婉夫人泡了壶茶去了花梨房里;敲门道:“我可以进来吗?”

    花梨正在看折子,听到清婉夫人的声音,露出了笑意,道:“进来吧。”等清婉夫人进来,又说:“我不是说过吗,妈妈你不必敲门的,直接进来就是了。”

    清婉夫人放下茶盘,道:“毕竟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大元帅,处理的都是天下大事,我虽是你的母亲,却终究不是亲近僚属,那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

    花梨噗嗤的笑了,道:“妈妈还是分的那么清。算了,今天过得还开心吗?”

    清婉夫人点头承认了,才问:“你知道我去哪了?”

    花梨道:“妈妈只留下一句话,也不说要去哪,在白泽山,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除了师傅,妈妈是绝不会瞒着我出去的。”

    清婉夫人给她斟茶,道:“你真的成长了,跟你师傅一样聪明认真,一样善于捕捉。”

    花梨看桌她,调侃道:“妈妈要说的,是我更像是师傅亲生的,跟那老头一点都不像,对吗?”

    这样的玩笑,母女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清婉夫人虽然不生气,但还是教训花梨,道:“不可无礼,她是你父亲,你应该尊敬他,也必须尊敬他的。”

    而每当这个时候,花梨总是一脸认真的说:“很小的时候,我确实很尊敬他,把他当做父亲的,可是自从知道他未经过我的同意要拿我和亲之后,我便已不认这个父亲了。”

    每当此时,清婉夫人便不会在继续下去。

    她是有些自责的,她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所以女儿才年纪轻轻就要承担这么多东西。

    清婉夫人的沉默,花梨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调侃道:“已经离开东明了,妈妈不会再回去了,我会也找机会吧兵权还给鼎王叔;以后咱们母女就是大漠的公主,跟东明皇族没有关系了。”

    清婉夫人递给她茶,道:“你呀,永远这么调皮。”

    花梨伸个懒腰,道:“是啊,不调皮一点,就会被冠上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活动筋骨,道:“以前的时候总觉得只会千军万马很厉害、很好玩;可是真的做了才知道,这一点也不好玩,这是非常累人的。我想要活得自在一点,所以还是把兵权还给鼎王叔好了。”

    把兵权还给鼎王,清婉夫人是赞同的,至于她的理由,就随她去吧。

    清婉夫人始终觉得,东明的兵权掌握在花梨手里不是好事,她是一个母亲,首先是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她知道花梨的性格,并不适合执掌兵权。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已经体验过了,接下来就该做真实的自己,平凡一些,没什么不好。

    摸了摸花梨的脑袋,道:“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去拜见你父亲,跟她好好说话,知道了吗?”

    花梨看桌她,问:“妈妈终于还是决定不回去了吗?”

    清婉夫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回去。”

    花梨扑到她怀里,道:“那就不回去了吧,不论是为了师傅还是为了别的,我都觉得东明不适合你;白泽山很好,大漠也很好,这些地方,才是能让你高兴,有你的记忆的地方。”

    清婉夫人犹豫不决,半晌,点头轻轻道了声:“嗯。”

    花梨知道,这对母亲来说已经是很为难的了。清婉夫人虽然也想任性一些,但她终究难以下定决心。她跟花梨不一样,没有勇气,也不够果断。

    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她就在别人的安排下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反抗,即便今天,很多反抗还是被花梨逼着去做的。

    如果没有花梨,她永远都是那个端庄贤淑不争不抢的清婉皇妃。

    可是人的改变是很可怕的,一旦开始,就会停不下来。

    开始的时候,只是跟着花梨一起没事的时候念叨慕晓语。渐渐的,这种念叨成为思念,成为执念。

    慕晓语从东明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明确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不舍,那种不舍,不是送朋友远行,而是心灵的缠绕和激动;恨不能抱住她挽留;哭着求她不要走。

    但是那时候她还能控制得住自己,可是现在,她感觉已经控制不住了。

    再一次的离别,她是否仍能够笑着说再见。一定不能的,清婉夫人知道,如果要离开白泽山离开慕晓语,她一定会哭,一定说不出再见。

    花梨看出了妈妈的难为,起身把她拉了坐下,跟她揉肩,道:“你就留在白泽山吧,至少这次就不要跟我一道回去了,东明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自己走快一些。”

    清婉夫人看着她,问:“就要回去了吗?”

    花梨点头道:“嗯,协议中又裁剪军备一项,苏柔白泽已经完婚,按照协议约定,三族之间必须在苏柔白泽完婚之后的半年之后裁剪半数兵力。气候十年之后要将三族各自的兵力裁剪之现有的十分之一,也就是只留下常备军和巡逻军,日常的兵户要取消。这件事我还必须跟鼎王叔商量,所以要尽早回去。”

    清婉夫人道:“也好,你自己回去要小心。”

    花梨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有上天的宠爱。倒是妈妈,我回去了,把你留在别管也不方便,所以我准备请师傅照顾你,以后你就去别院生活。可以吗?”

    清婉夫人道:“嗯。谢谢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趴在清婉夫人肩膀上,撒娇道:“女儿不好谁好呢!”

    清婉夫人知道继续说下去花梨又要说些不正经的了,就把她拉在怀里,道:“你也别太累了,要注意身体,你是我的女儿,妈妈最在意的就是你的身体。”

    花梨举起胳膊,道:“放心吧,强壮着呢,别任何男人都要强壮。”

    跟她玩闹一些时间,又问:“你哥哥呢,他要跟你一起回去吗?”

    花梨道:“不知道,到了白泽山之后我一直挺忙的,也没时间去见他,他也不来见我,我们还没见过面呢。”

    清婉夫人叹气,道:“走之前去见他一面,有可能的话还是邀他一道走。”顿了顿,又说:“你们是兄妹,东明之变虽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可他终究也是为了你;所以,你主动去见他是应该的。”

    花梨道:“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吧。”她的声音很柔和,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清婉夫人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她知道,花梨一定能处理好的。

    很多时候她知道自己不必说,之所以还是说了,只是因为她们是母女,说出来能够增进感情。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至于花梨是怎么想的,她没问过,但花梨从来也没有表现出厌烦的神情,倒是每次听她训斥的时候都认真的听着,认真的应声。

    因为对花梨来说,这是母亲的关怀。不再乎她是否知道了,如果母亲没有嘱咐,她真的会很失落。

    时间已经很晚了,清婉夫人起身道:“好了,你也要早点睡。”

    花梨抓住她,撒娇道:“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抱我睡了。今晚就照顾你天下无敌的女儿吧,你女儿白天应对够了牛鬼蛇神,晚上需要被安慰和照顾。”

    清婉夫人想起来,上一次跟花梨一起睡,还是在船上的时候,自从回到东明,母女连见面的时间都变得很少。

    把花梨抱在花梨,捏她的小脸,道:“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母女二人打闹,花梨咯咯的笑出声。她的声音还很稚嫩,只有在清婉夫人身边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稚嫩的声音。因为在清婉夫人身边的时候,她不是大元帅,而是女儿。

178普天同庆

    这一夜,是花梨依偎在清婉夫人的怀里睡得很香。清婉夫人则睡得很浅,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抱着花梨,就像是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抱着她。

    偶尔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看着花梨的脸庞,心中感叹道:“真是女大十八变。上一次抱着她睡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无法无天的野丫头,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已经是一族之首领东明的兵马大元帅了。”

    白泽山庆典第五天,客人已经基本各自离去。

    出了十里长亭不远就是港口,花梨登上大船翘首遥望。

    但是到了该起航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该来的人。

    离开之前她去了大皇子的住所,但是没有见到。她留下了一封信,是邀请大皇子一同回去的。

    本想借此机会化解兄妹之间的恩怨,看来她还是没能解开大皇子的心结。

    叹息一声,回去房里了。

    正在房里看折子,忽然收到卫兵来报:“元帅,后面有战船跟上来,速度很快,来意不明。”

    三族之间已经有了其实模型,虽然各个关口城市都已下达开放号令,可真正干进入对方领地的并不多,还主要是原先就来往三族之间的商人。

    有人想要趁大局未定之前出手毁了这个协议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个时候,更加不能马虎,花梨拿了剑出来。

    站在船头远眺,对方的船是轻型快船,船上搭载了少量的士兵和火力配置,应该还不足以对大船形成威胁,如果是来攻击他们的,那么对方的船上一定都是高手。

    不过,似乎不像,对方虽然很快,却没有露出敌意。

    花梨下令道:“各就位,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动手。为防不测,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大船上紧张的备战,各自都进入岗位之中。花梨下令:“加速航行。”

    大船减速,后面的战船很快跟了上来。

    近了,花梨才看清船上的人,原来是大皇子。

    他一身便装,独自一人负手立在船头,十分的悠然自得。

    花梨摆手让众人放下戒备,等他靠了过来,作揖道:“哥哥,……。”该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皇子点头回礼,让战船靠近大船,攀着缆绳走了过来。

    上到大船上,朝着花梨笑了笑,道:“本来该在白泽山跟你见面的,但我觉得那是别人家的底盘,你我既为皇族,又是兵马大元帅和镇边王,是家事也是国事,所以还是在自家地盘上解决的好。”

    跪拜行礼,道:“罪臣镇边王参见大元帅,请大元帅治罪。”

    花梨把她扶起来,道:“哥哥,你我之间,只说兄妹情义,其它的一概不论。你在东明替我铲除潜藏势力,我不也没有跟你道谢吗。”

    花梨跟大皇子并排而立,望着东江,望着东江两岸,道:“所以,我们只说兄妹之情。自家兄妹,哪有不吵架的,能吵架,也正说明你我兄妹从不曾变过。”

    大皇子默了一些时间,道:“好,过去的事不提了。此番天下已定,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花梨点头,道:“如今协议已成,三族首领都在极力维护这份得之不易的和平;我想……;人族跟神族魔族不同,他们可以几日甚至数载不进水食,我们不行,所以我打算把各处百姓划拨一部分前往边境,听师傅说边境之上万里沃土,在那里开垦种植,一来可以促进生产,二来也有利于交融。”

    大皇子认真的听着,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我再给你出个主意,边境上被裁掉的士兵让他们就地安家,划分土地给他们,有家小的连家小一起迁过去。”

    花梨道:“哥哥还是不放心?”

    大皇子道:“以防不测而已,虽说协议是三族首领签订的,但三族之间的仇恨还是很大,主战派也绝不会就此作罢,需防着他们中有人撕毁协议,也得防着我们自己有人暗中搞鬼。要想真正的得到和平,恐怕没有两三代人是不行的。”

    花梨点头,道:“这点我也想到了,只是士兵是否愿意就地安家呢?强求,只怕适得其反。”

    大皇子道:“所以你要挑选有能力的人去办这件事。”稍作沉思,又说:“定军城是对阵有苏的第一道关卡,一直以来都是我镇守于此,所以就从这里开始,回去之后我就着手裁剪兵力,并把裁掉的军士就地安放。另外其余各处关卡你也要想办法派一些皇族成员前去;只有皇族以身作则,方可安抚天下人心。”

    花梨为难了,苦笑道:“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皇族之中能有哥哥这般心肠智谋者少之又少;平日在各自封地上尚还嫌弃不够舒服,要他们去边境上开垦,只怕是强人所不能,引起各位叔伯和兄弟姐妹的声讨。”

    这些事,大皇子当然知道。皇族之中,大多是贪图享受之辈,要叫他们攀比吃喝个个都是好手,可是要说开垦经营,却没有几个懂得。

    叹气,说道:“所以我给你想了一个办法。过去,诸公均有自己的封地,在封底上作威作福帝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要收回他们的封地,把这些封地分发给那些真正耕种的人;皇族成员想要封地,就得自己去边关开垦。他们都是府兵,这些府兵不为国家出力,却领着帝君给的俸禄,也到了该为帝君效力的时候了。”

    花梨点头,道:“是个好办法,只是要实行,还有许多事情尚待决策,弄不好,士族各家就会联合反叛。他们各自为政不足为惧,可是凑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大皇子道:“所以他们乖乖去边关之前,你还不能裁剪兵力。”

    花梨楞了一下,点头道:“哥哥的意思我明白了。”

    大皇子道:“我是皇族之中封地最大兵力最强的,我首先身体力行支持你的决议,想必能起到不小的作用,然后你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办成此事,千万不要给他们联合起来的机会。”

    花梨呼口气,十分坚定的点头,道:“又要让哥哥为我承担这一切,真是对不住了。”

    大皇子道:“说的什么傻话,你是我妹妹,也是兵马大元帅,你为了天下奔波,做哥哥的自然要为你出一份力。何况于我而言,妻女才是首位的,至于名利财权,有与没有都没有关系。如今戈馨已拜在苏柔门下,我能跟你嫂子安度余生,就是全部的心愿了。”

    花梨听着,不由有些伤感,道:“哥哥……。”

    大皇子道:“不必说的就不要说了。”

    花梨当真也没有再说。

    因为已什么都不必说了。

    兄妹二人站在船头看着东江,看着东江两岸。

    大皇子的眼中露出笑意,很幸福很得意的笑容。

    花梨的眼中则多了几分不忍。

    只是,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们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花梨回到了到东明。

    东明城百万之众夹道欢迎。

    她带来了所有人的希望,生活在东明的这些人,很多事商贾之家,到现在为止,除了几个签订协议的人,就是他们最关注这件事,因为三族的交融,对他们经商可谓是有天大的好处。

    王宫前门广场,帝君亲自在这里迎接。

    上次花梨来接清婉夫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签订协议的事情了,这次花梨回来,说明协议已经是板上钉钉。身为帝君,他当然也是十分的高兴。

    王宫,太上皇所住宫殿。

    花梨跟帝君进来。

    这里没有多少变化,一样的冷清、肃静,就连宫人也见不到。

    太上皇自从被软禁之后,就不让宫人在他的面前晃悠,所以只有听到他叫,宫人们才会进来。

    皇太后见到他们,并没有给好脸色,转身就走。

    太上皇见到花梨,没有了往日的怒火,显得十分平静,问她:“你来干什么?”

    花梨手中的宝剑紧紧的握着,恨不能怒吼。

    可是她忍住了,没有任何感情的开口。道:“妈妈让我来看看你,也代她问候一声。”

    太上皇点头,道:“告诉她我很好。”顿了顿,又说:“她应该留在白泽山了吧,替我转告她,我欠她的,不还了。”

    花梨点头,道:“我也代妈妈转告你,两不相欠了。”

    太上皇楞了一下,道:“这是她说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似乎不相信这是清婉夫人说的,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这样失落的声音,花梨听着也觉得难过。哽咽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动作。

    花梨道:“这是我说的。妈妈不会这么说的,她从来没有觉得你欠了她什么,倒是觉得她对不起你。但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你不是帝君,没有人会觉得欠了你什么。所以,我觉得你欠了天下的人。天下人的,你还给天下人去,他们是不是愿意收下你的歉意我管不着,但是你欠了妈妈的,我代她给你说一句‘两不相欠了,不必还了’。”

179普天同庆

    太上皇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就两不相欠吧。”

    花梨呼口气,心情放松了一些,道:“另外,我来还要告诉你,三族交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一直未天下人所做的努力,总算是有了成果。作为你的女儿,我算是继承了你的意志,哪怕我不愿承认是继承了你的意志。”

    苦笑,无奈又说:“我始终觉得你是个差劲的帝君,没有为天下人一战的决心,也没有为天下人谋取和平的本事。”

    太上皇沉默,他已经无话可说。

    花梨道:“我来除了代妈妈跟你说一句‘两不相欠’,还为了告诉你三族交融的协议已成。另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你有什么需要嘱托的,我尽力而为。”

    太上皇的脸色十分惨淡,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良久,道了句:“有朝一日我亡故之时,希望有你哭灵,哪怕我听不到,但我会很高兴的。”

    花梨沉默。

    太上皇道:“也不必为难,你不想来我也不会怪你的,你说得对,我欠了天下人的,欠你们的最多。但说起来,那个父亲不欠子女的,那个子女又不欠父母的。这便是血缘了吧,相互欠着,还不清所以纠缠不清。”

    花梨沉默。

    太上皇笑了笑,大呼一口气,道:“有些日子了,从公主府宫变到镇边王叛乱,到今天,已经有好些日子了,我一直怀恨在心,做梦都是被你软禁着的。但是今天,似乎放下了,轻松了不少。请准予我以父亲的身份说一句‘你做得很好,花梨’。”

    看着帝君,道:“你也做得很好,不论是作为帝君还是哥哥。但还不够好,不要总想着退位让贤了,天下的百姓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帝君。未天下人谋取一个大大的幸福,就当是为我这个不怎么样的父亲还债了。”

    帝君沉默。

    太上皇看着他,长叹一声,道:“以前我喜欢你,因为你跟我很像;一样的仁慈,一样的努力,一样的想尽办法维持上一代传下来的规矩。现在我喜欢你,因为你跟我完全不一样;你已经经过战火的洗礼,懂得拿捏尺寸,也很懂得取舍。所以,我还是以父亲的身份对你说一句:去吧孩子,摸着自己的心问一句,找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就去吧。不是做帝君也没有关系。”

    帝君还是沉默。

    他很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气氛实在太压抑了,面对自己的父亲,一个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的男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太上皇也沉默着。

    父子之间,父女之间,一时间都沉默了。

    许久,花梨开口道:“如果你想去别处,哥哥同意的话我也没有意见。”打量着宫里的一切,道:“这里,或许太沉闷了。”

    太上皇笑着,摇头道:“不,你说过,我欠着天下人的债,所以我不能出去,因为踏出一步,就会欠更多的债。我就留在这里还债,用剩下的生命去还。”

    花梨道:“嗯,恭喜你。”

    太上皇道:“哦,恭喜我什么?”

    花梨道:“大彻大悟,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做而且必须做的事情。”

    太上皇点头,道:“是啊,人的一辈子百年长短,实在是匆匆得很,要找到能够做而且必须做的事情实在不容易,但是找到了,就会轻松很多,坦然很多。哪怕明知什么也做不了,但只要努力,总觉得轻松很多,坦然很多。”

    花梨拱手作揖,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告辞了。”

    她转身要走,太上皇叫住她:“以后不会来了,那叫我一声爸爸吧,自你从大漠回来之后,我们渐渐疏远,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你叫我爸爸了。”

    花梨背对着他,紧紧的握住宝剑。

    良久,开了口,道:“不,绝不。我恨你,所以绝不会再认你是我的父亲。”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

    太上皇垂着头,喃喃道:“是吗!也是,我以为所有孩子里面,你是最不该恨我的,因为我对你最宠爱。”

    花梨擦了眼泪,还背对他,道:“嗯。你对我很好,我不该恨你的。但是我就是要恨你,因为你让我知道了什么事世态炎凉;你让我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世界。更是因为一心想要我母女性命的人就在你的身边,你明知道她在干什么,却没有阻止。”

    宝剑握得更紧,道:“从宫变之后,你已不再把我当女儿。你曾说过要将我‘千刀万剐’,我记得。所以今天,我也不把你当父亲,但我不会把你千刀万剐,因为我绝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花梨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但眼泪却留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帝君叹气,看着太上皇,良久,道:“父亲要保重身子。”

    太上皇点头,道:“我没事,放心吧。”

    帝君道:“还有一些事情要跟父亲商议。你还有精力吗?”

    太上皇楞了一下,点头道:“你说吧,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会尽己所能。”

    帝君看一眼内室,道:“是关于收回士族封地的。”

    太上皇道:“收回封地?为什么?”

    帝君道:“三族签订了交融协议,天下形势已不同往常。没有了外敌威胁,内政就必须做出整改,必须要更加的适合百姓生存,如此方能富国。”

    他的目光不时朝内室看去,他知道皇太后一定在偷听,所以他尽量大声一些,让她能听清楚。

    帝君默了稍许,道:“关于此事,我收到定军城来信,哥哥和花梨已经议过了,就差召集百官商讨具体细节。”

    花梨是兵马大元帅,说是东明的第二把交椅,屈居于帝君之下,可她掌握着兵马大权,又有鼎旺和一众新生臣子支持;加上大皇子身为镇边王,手握重兵,这两人确定了的事情,差不多就是板上钉钉了。

    太上皇虽然久居宫中不问朝事,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让他想不通的是帝君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事,于理不合,问道:“你跟我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帝君道朝内室望了一眼,担忧的说:“是关于皇舅魄罗王的,前些日子收到消息,他跟白泽山以及有苏的一些主战势力有交集,最近来往更加密切了,我担心是不是密谋什么。想要问问父亲,毕竟他是父亲最为倚重的老臣。”

    太上皇沉默着,思考着。

    半晌,道:“当年为了巩固边防,我与鼎王商议后决定了两大策略,第一是军政分治,我管朝堂,他看军营;当然,为了权衡东明的势力,我手中掌握着三王一将;分别是镇边王、关外王、魄罗王和禁军大将军。这三人均是手握重兵划地一方的众臣,却也在诸侯国之列。”

    取来地图,继续道:“关外王和镇边王已经归花梨掌控,只有这个魄罗王,当初分封之时鼎王就说过此人必成大患;这些年他通过各种手段笼络周边,已经有了相当的实力,你要小心应对。”

    帝君皱眉,问:“既然这样,鼎王叔为何不仅没有除去他,还任由他扩张?”

    太上皇叹气,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三族之间一直保持着相当微妙的关系,魄罗王的封地又跟有苏连接在一块,他虽然有野心,但也有才能;就算是你鼎王叔,也找不出比他更适合镇守一方的王侯将军。”

    帝君道:“这样啊,这么说来东明又将面临一场不小的危机。”

    太上皇道:“此事花梨跟鼎王都知道了吧,他们有什么意见吗?”

    帝君道:“他们还不知道,这是昨天夜里才传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跟鼎王叔商议;也没有告诉花梨,我担心她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太上皇道:“那你跟我说这件事的意思是?”他也朝内室看了一眼,他已经猜到了。

    帝君叹气,道:“母亲对娘家人一向偏爱,此次皇舅若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我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来跟父亲说一声,也请教父亲该如何做。”

    太上皇也为难,双手不停的摩擦。

    良久,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法律写的清清楚楚,既然制定出来了,就要切实执行,谁也不能列外。”

    帝君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母亲恐怕难以接受。”

    太上皇道:“什么意思?”

    帝君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去,道:“这是报上来的名单,如果属实,皇舅一家,包括外婆在内共有六十余人参与其中。”

    太上皇道:“花梨不是废除了连坐吗?”

    帝君道:“我只是猜测,这六十余人都是直接参与的。追究起来,魄罗王府恐怕一个都不能幸免。”顿了顿,长叹一口气,道:“据回报的人说,连只有十一岁的小妹都曾去过有苏。不论是无知亦或别的什么原因,她终究是逃不掉的。”

180普天同庆

    太上皇怯住,道了句:“我倒是忘了,你这舅舅做事一向是不择手段的。”又问:“你怎么会想起派人去监视他了,是早就有察觉到什么吗?”

    帝君道:“不是我派去的,事实内侍府的人。”

    太上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苦涩一笑,道:“是这样啊,我已经不管事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结果也不必来告诉我,我实在不想听到什么坏消息。”

    大皇子哽咽了,叹气道:“我知道了,以后会尽量不来打扰父亲的。跟父亲说这事,是考虑到舅舅毕竟是母亲一方的外戚,母亲护短,我担心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要请父亲看着些了。”

    太上皇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母亲那边我会注意的。”

    大皇子道了谢,离开了太上皇的宫里。

    翌日早朝,帝君首先把魄罗王的事情拿出来说了。

    听到这个消息,臣工大半都乱了套。

    朝堂上乱哄哄的,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各自的小心思。

    许久,花梨开口道:“为何不见鼎王到班?”

    魄罗王的事情她早已听说了,听大皇子说了一遍,又听帝君说了一遍,心中早已有了对策。她的对策,必须要鼎王相助。

    听到花梨问鼎王,帝君道:“昨夜我已派人去了,但没有见到鼎王叔,听他府上的管家说是出去了,去哪了没有人知道,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鼎王在这个时候离开绝不是巧合,花梨很清楚,所以她心里也大概有了方向,没有在说什么。

    朝堂上依旧乱纷纷的,怀着各种目的的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说了半天没完没了,但什么办法也没有商量出来。

    他们都有自己的利益立场,没有人像鼎王一样真心为天下苍生考虑,也没有人像花梨一样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已经准备好全力以赴,更没有人像帝君一样,被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他们所有的人都是自由的,自由的选择自己的利益立场。

    但是,这种利益立场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它有独特的生成条件,那就是依附。

    这些人都不是英雄,也没有非要做一个枭雄觉悟,对这些人来说,眼前的看得到的东西才是最实在的,所以他们最懂得权衡利弊,最懂得顺势而为。

    他们的这副嘴脸让花梨是在不舒服,干咳两声,道:“诸公之中可有与魄罗王深交者?”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没有丝毫要处罚谁的意思,但群臣却已吓得瑟瑟发抖,大多数人都竖起耳朵,立起汗毛,都怕被点名。哪怕是跟魄罗王没有一丁点的关系的人,都恨不得自己的自己可以隐身,让花梨看不到也听不到。

    但是,该来的终究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花梨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想要的回话,开口道:“户部侍郎祖公,你曾多次到民间访查,也不止一次到了魄罗,你觉得魄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户部侍郎吓得发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见礼道:“禀帝君、大元帅;臣身为户部长使,下到民间查察户籍是常有的事,也曾多次到过魄罗,可不曾见到魄罗王。”

    看一眼帝君,又看了花梨,才又壮起胆子继续道:“臣是想拜见的,可是几次都被拒之门外;其余官员倒是很配合,也见过魄罗王长子,是个有些城府的年轻人。可对于魄罗王本人,臣确实只在述职之时见过。”

    他七弯八拐,总之就是一句话:跟魄罗王没有交情,连认都不认识。

    花梨没法辨别他所说是真是假,也不想刨根究底。道:“看来魄罗王此人确实神秘,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知道跟他有交情,按理说外臣是应该跟朝臣会有交情的。多少都会有一些的!”说话间,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打量,仿佛是在告诉他们:我什么都知道,今天在这里让你们说是给你们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终究还是有人顶不住这股威压,松了口:“禀帝君、大元帅;臣跟魄罗王有深交,他每次来东明总要到我府上一趟,送给我一些魄罗国才有的东西。但至于他是否会叛乱,臣却不敢断言。”

    说话的是宗正寺少卿,此人也是外戚。

    经过上次皇太后的事情,朝中经过大整改,外戚大半都已经离开。原因有很多:有的是害怕花梨报复,有的是确实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也有因为失去靠山离开的。只有极少数的人流了下来,这些人,似乎没有结党营私,也没有什么违法犯忌的行为,就算故意找茬也很难找到。

    宗正寺少卿就是这样的人,在花梨的印象中,此人一向是中规中矩,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尽责;似乎对他而言,拿着俸禄养家就是唯一的目的。

    “他会叛乱吗?”花梨的脑海里这样问自己。

    可是他到底会不会跟魄罗王有所勾结,花梨也说不准,或者会不会无意中已经将自己推向魄罗王的阴谋之中,这也是很难说的。

    但是,在事情没有答案之前,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花梨都不准备采取行动。

    没有确凿的证据绝不轻举妄动,这是花梨给自己设定的底线。

    交融协议得来不易,如果因为自己的恣意妄为毁了,那她的全部生命也就跟着毁了。

    看着宗正寺少卿,问:“他都送你些什么,你们都聊什么东西?”

    宗正寺少卿如实回答道:“金银财宝,特产奇珍应有尽有,都在臣的府上摆放着。金银财宝臣用了少许,特产奇珍倒是一件都没有少。”

    花梨道:“既然是送给你的,你肯定估价了的吧。”

    宗正寺少卿道:“前后多次,总价值超过十万金。”

    花梨冷笑道:“好家伙,东明一年也不过就收入十万金,公家宅之中就有十万金财务,真是羡煞旁人啊。”

    宗正寺少卿跪拜请罪,道:“魄罗王赐礼,臣不敢不收;但臣都纳入仓库之中,只是实在缺钱的时候拿了少许金钱。既已犯了罪,臣甘愿受罚。”

    花梨摇头,道:“哎!严重了,公何罪之有。政法改革尚未完善,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说接受藩王的赠礼违法,既然不违法,那便是公的自由了。只是这么多财务,不知可否分出一半国库,用作国之建设。”

    宗正寺少卿作揖道:“臣拜谢帝君、大元帅宽宏大量;愿将魄罗王所赠之全部财务奇珍献出。”

    慕晓语到:“全部就不必了,公方才也说实在没钱的时候用了一些,可见公虽不是懂得节省之人,却是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这藩王的赠礼也在道之内;公还是要留着一些自己用,省的以后伸手摸不到兜里的钱。”

    顿了顿,又道:“然而公乃是仁义之辈,既然有心,不如一分为三,一份献与国库,一份由公亲自散去,剩下的一分,留在府上做日常开销之用;本帅的安排,不知公意下如何。”

    宗正寺少卿叩首,道:“臣多谢大元帅宽恕,叩首,致谢帝君、大元帅体谅。”

    花梨颔首回礼,道:“本帅也要多谢公仁义之为。”帝君也说:“本王替天下的百姓感念公之仁德。”

    宗正寺少卿回到班中。慕晓语道:“别的人,就都跟魄罗王没有关系了吗?”

    她到底是在询问还是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是那些人,谁也猜不到。

    但谁也不敢抱着侥幸的心里,都准备好了要开口。

    一声沉重的盔甲声响过之后,班中走出一个将军。道:“臣巡狩卫戍将军叩见帝君、大元帅,魄罗王有翻盘之心,该是确定无疑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开口道:“约两年前,臣被举上朝堂,走马上任春风得意;不久,魄罗王趁述职之机约见下臣,送给臣一把上好的宝剑和财报奇珍无数,说是要跟臣交为朋友。”

    花梨看着他,问:“就这样?”

    巡狩将军道:“不,臣断定他有反叛之心,是他亲自跟臣说过这样的话,他问臣:将军的才华就止步于此吗,若是选择对了,将军可做鼎王之二。另外,臣派人查过,魄罗王确实跟白泽山和有苏的一些势力有往来。仅凭此,就足以坐实叛乱之罪。”

    花梨皱眉,微怒质问:“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之前不上报?”

    是的,这样的事情他应该早些上报的,隐匿不报,就已经够死几次的了。但是他已经开了口,所以已经准备好受死。巡狩将军道:“族兄的下场还在眼前,臣胆小不敢上报。”

    他说的族兄,应该是惹恼了皇族,然后被大卸八块的前东明城防将军。

    说起来他不过是依法办事,但是却被花梨的一个堂叔一箭穿心大卸八块扔进山中喂狼。

    按理说无故杀死大臣,是要抄家斩首的大罪,可是花梨的父亲却没有问罪于杀人者,只是斥责两句让他回自己的封地去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142/ 第一时间欣赏欢花孽缘最新章节! 作者:懒虫慕晓语所写的《欢花孽缘》为转载作品,欢花孽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欢花孽缘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欢花孽缘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欢花孽缘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欢花孽缘介绍:
苏柔起身过来,错开慕晓语到了宫门处,望着白泽山的方向,吟唱道:“十里长亭霜满天,渔家灯火此时明。行人已离东江外,轻抱琵琶细拨弦。世人皆言送别苦,你说是送的人苦还是走的人苦?”慕晓语转过身与她并肩而立,余光打量这个女人。良久才说:“送的人不苦,走的人也不苦,看的人苦”欢花孽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欢花孽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欢花孽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