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战与和的对决
花梨拔出大司徒的金刀,拿起训列扔了出去,飞出金刀钉入柱子,吼道:“祖宗之法已废,自今日起,旧的法度已不复存在,谁胆敢仗势,不论王公贵族朝臣世家,绝不姑息。”
大司徒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又连忙爬起来去抢那把金刀,那是他的保命符。
花梨没有拦着,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拦着,谁也不敢动一下。
他拿着金刀,朝花梨吼道:“你胆敢侮辱先祖,本座要拿你祭刀,已正祖宗之法度。”
举着金刀冲了过来,还不等她冲到花梨跟前,本殿前郎中拿下。花梨道:“大司徒先有祸国殃民辱君,后有朝堂弄兵,二罪并罚,宫门斩首,即刻执行。”
他吓得呆了,手一软,刀哐当落了下去。
还来不及求饶,就被拖了出去。已经被拖出去一段距离,才有求饶的声音传来。
如此,朝堂上的人更加惶恐了。就连帝君也吓得冷汗直冒。
但判决还要继续,这是决不能中止的,必须完成的事情。
花梨打开折子,吼道:“九成兵马司何在?”
九城兵马司颤抖着出来,整个人像是风中的一根草,止不住颤抖。
花梨看着他,问:“太后属下的刺客是你放进来的?”
九城兵马司道:“是。”又连忙解释道:“臣已将他们尽数斩杀于东城的老庙之中。”
花梨看着他,冷笑道:“那是昨天的事,我没有说错吧?”
他颤抖的更加厉害了,道:“元帅圣明。”
花梨问:“为什么?”
九城兵马司不语。
半晌,花梨道:“你不说,那我来说;你跟太后有交易,所以你把刺客放进城;不,准确的说是你把刺客找来的;但是战况很快发生了不可预想的转折,你为了隐藏此劣迹,将刺客斩杀苍生的老庙之中。是这样吗?”
他跪在地上发抖,想求饶,却又不敢开口。
花梨道:“是与不是?”
九成兵马司道:“是,太后许诺让我做太尉。”
花梨冷笑:“就凭你也配。听判……。”
九成兵马司颤抖着,浑身都在颤抖,就连灵魂也在颤抖,他知道自己的下场绝不会好的,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花梨道:“九城兵马司执掌东明治安,是东明防卫之先锋;身为长官却不自知,参与内政,联通后宫,甘愿做墙头草;罪无可赦,判处流放充军,有生之年不得踏足东明,其家产充公,亲属亦逐出东明。”
他自然不甘,求情道:“元帅开恩,请元帅念在臣任职十年尽心尽责上,留臣在东明谋生。”
花梨看着他,质问道:“你说尽心尽责?大皇子兵不血刃占领东明,你要做何说辞,外镇兵甲何故能轻易入城?”
九城兵马司强辩道:“大皇子乃是皇族,臣岂敢拦他。”
花梨怒道:“荒唐,如此也敢说尽心尽责?城防法令你置于何处?”
九城兵马司无言以对,只能叩首求情。
花梨不为所动,吼道:“拉他下去。”
一处闹剧画上了句号,又继续翻开折子,道:“六部侍郎何在?”
六部侍郎走了出来,行礼道:“参拜帝君、大元帅。”
花梨看着他们,问:“六部乃帝君于各处联络之耳目,在此期间诸位都在干什么?”
六部侍郎不语,跪拜着不辩解不求请也不认罪。
花梨又问:“兵部,大皇子带兵前来,可有收到消息。”
兵部侍郎道:“是;兵部消息,大皇子奉鼎王之命进东明驻防。有鼎王令箭为信,也是鼎王府的传令兵亲自来传令。”
“已向鼎王确认过了吗?”
兵部侍郎道:“当时事态紧急,大皇子催的急,来不及确认,后来去鼎王府问了,鼎王说他不曾下令,但大皇子的兵马已进城。”
花梨道:“治你玩忽职守,懈怠不查之罪,庭杖三十罚俸一年,可有话说?”
兵部侍郎叩首,道:“臣无话说。谢大元帅恩典。”
花梨转向户部,道:“户部侍郎,难民入城,本该是你要全权负责,但此期间你却鲜有作为,却是为何?”
户部侍郎道:“大皇子入城,首先占领了粮仓及金库,臣无法作为。”
“期间,难民上门要粮,你把自己的口粮给了他们,内乱期间,你家里每日只吃一顿,且只有稀粥咸菜,这些不给我说说吗?”
户部侍郎恸哭,道:“臣执掌户部,手握虽有兵力却没有胆子跟大皇子要粮,眼见街头饿死了人,也不敢有什么作为,前去公主府求助,半路被大皇子一句话吓了回来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贪生怕死,死不足惜,有何颜面来元帅跟前哭诉。”
花梨笑了,目光扫过群臣,道:“若人人都像你一样,我也就不必跟白泽苏柔周旋了。起来吧,自今日起,你为辅政大臣,接鼎王之位,协助帝君处理朝政。”
户部侍郎叩首谢恩。
花梨道:“其与诸位有功,也有过,本座就不追究了。都各自归位吧。”
朝会一直持续到午后,朝堂上的重任谁也没有吃一粒米,但谁也不觉得饿,因为早已忘记了饿。
花梨合上折子,道:“凡是已论及功过的,各自退去。”
捏着一把汗,劫后余生匆匆走了。
朝堂上连花梨在内还有十一个人,加上帝君一共十二人。花梨打开折子,道:“诸位都是太后的属撩,可有谁是被冤枉的吗?”
谁都没有说话。
花梨转身,把折子呈递给帝君,道:“此均是太后娘家人,帝君舅父表兄之类,臣不便惩处,请帝君裁夺。”
见到花梨将折子递给帝君,他们竟都松了一口气,似乎只要将此事交给帝君处理,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帝君接过来看了,咬牙切齿,道:“太阁大学士:贪污公款,收受贿赂,结党营私,买凶杀人,这些都是真的吗?”他的目光像狼一样盯着太阁大学士,等着他的回答。
没有等他回答,又问:“前羽林将军:盗取宫中器物外卖,与内侍勾结在在宫内经营赌坊,将宫女卖入青楼。这可都是真的吗?”
帝君似乎不是在问他们,只是自己在看,在自语。道:“候任教坊司:越俎代庖,仗势欺人,养面首三十余人,有屋舍八十七间。”
他很愤怒,声音都在颤抖,但那十人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虽然跪在地上,却没有一点惧色。
帝君也没有看他们,继续道:“西道监军:勾结魔族,倒卖军火……;太阁朝郎:以权谋私,垄断盐铁……;卫戍将军:挪用军费……。”
啪一声砸了折子,吼道:“以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十人之中官职最大的是太阁学士,也最聪明,跪拜请罪道:“臣等已知错,愿献出全部家产,请帝君饶恕。”
帝君双拳紧握,指甲陷入肉里,鲜血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半晌,又坐了下来,叫道:“去把太后请来。”
藏在帘子后面的侍官连忙应声,道:“是。”急忙忙的去了。
那十人更加得意,似乎只要太后一来,他们就可以安全无虞了。
太后很快来了,进来的第一件事不是问明缘由,而是把地上的人扶起来。
枪打出头鸟,这话是很对的。
第一个被扶起来的人也最惨,帝君正在气头上,见到太后把他扶了起来,拔出宝剑就掷了过去。擦着他的脸庞过去,脸上划了很长的一条很长的血痕。
太后惊愕,他也惊愕,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太后随即反应过来,质问帝君:“你要干什么?他们可都是你的娘舅表亲。”
帝君紧咬牙关,怒道:“那也是罪臣。”又道:“朝堂之上,法令无情。本王请王后来,不是要亲情的,是要问王后,他们的所作所为,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王后也吓了一跳,但没有退却,高声质问:“知道如何,你要连本宫一并治罪吗?”
帝君不语,牙齿咬得咔咔响。
王后又把他扶起来,帝君吼道:“大元帅花梨听令,将那藐视君威的逆臣当堂斩首。”
帝君话音才落,那人的头颅也落了地,花梨的出手很快,快得王后连是不是她看了那人的头颅都没有看清,只看到她腰上的帅剑回鞘。
这一下,那些想要起身的也不敢起来了,刚刚没有的恐惧也涌了上来。
太后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在她的眼里,这个儿子一向软弱,是个只会读书写字的没用的懦弱书生。
但她忘了,狼终究是狼,即便把他和小羊一起养,只要闻到血腥味,他就会想起最本能的东西。
楞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良久,才回过神,哭道:“纵使有错,他们终究是我的亲人,算是我求你的,饶了他们好不好。”
上计不通,行下策。
她跟帝君打感情牌,这是非常有用的;帝君的神色开始恍惚,犹豫起来。
花梨还是就在一边看着,不论他要做什么都不拦着。
片刻,帝君有恢复了怒气;道:“你让我放了他们?”
太后道:“他们终究是我的娘家人,骨肉连着亲,也是你的亲人。”
152战与和的对决
帝君冷笑,道:“母后说得好;骨肉连着亲,终究是一家人,所以我不仅要治他们的罪,凡是母后娘家人,都要彻查,都要严惩。”
太后顿住,恸哭道:“你是在说我娘家人每一个安着好心吗?”
帝君也恸哭,质问道:“这要问母后?举荐帝君,一母四姊妹,大哥有勇有谋,你处心积虑派他去定军城;姐姐美貌,也有才情,你将她远嫁外藩;小弟初露头角,你却要他赴大漠巡边,选了个最无能的推上帝位;是意欲何为?我看在母后的眼里,这人族的江山不是要给我,是你自己要做帝君,要传给娘家人。只可惜,不论你如何精心布局,却也敌不过现实无奈,你的才能比不上大哥小弟,也比不上鼎王花梨;所以,你注定要失败的。”
太后恸怒,道:“你这逆子,我费尽心思让你做帝君,你就是如此报答于我?”
帝君吼道:“报答,这就是你让我做帝君的目的吗?你有何面目对天下之人,有何颜面说母仪天下。”
母子二人你来我往,争吵十分激励。
吵了有两刻钟时间,太后终于不得不承认事实,道:“也罢,也罢,算是我最后求你的,放了你舅舅和表哥。”
帝君拒绝,道:“母后说得可真是轻巧,放了他们,你去问问那些受害之人,若是十人中有一人说他们不该死,本王可以不追究。”
太后道:“此遭,连叛乱之罪也可以免于死罪,你为何不能放他们一马。”
帝君道:“因为参与叛乱的,不过是呐喊附和,世俗如此,情有可原,但收受贿赂,祸国殃民,罪恶滔天罪不容赦。”
王后道:“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你要杀,就先杀我。”
她已经失去理智,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怎么能不气呢,大皇子叛乱,本以为是天赐良机,天下终于要落到她母子手中,可谁想到大皇子不过是在设计清楚她的党羽,一仗打下来,她的势力被瓦解的不成气候。
现在,帝君又要问罪她的娘家人,等于将她彻底从朝堂上踢出去。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这样的心情,比死都要难受;所以如果帝君真的问罪于她,或许倒是个解脱;因为那样的话她可以吼叫,可以咒骂。
但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帝君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公开问罪于自己的生母。道:“本来是该将你处斩的,但你终究是我的母亲,所以我不把你交给宗正寺,也不让任何人对你动手,只是今后,你就好好地陪在父皇身边,再也不要离开慵和宫半步。”
慵和宫,是指太上皇住的地方。那里前几天的时候还没有名字,是动乱平定之后帝君才题上去的。
没有给太后纠缠,帝君叫道:“请太后回宫。”
侍官进来将她强行带了回去。
朝堂上就剩下帝君、花梨和九个外戚,他们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意气,像是霜打的茄子,焉巴在地上,连大口喘气都不敢。
但事情还没完,帝君坐下来,道:“你们都不说话,是不是就算认罪了呢?”
太阁大学士道:“臣等知罪,请帝君从轻发落。”
帝君叹气,道:“既然知罪,就应该也知道你们的罪就算是从轻发落也是死罪,念在终究是有一份亲缘,本王不想下令处斩,你们就当堂自尽吧。”
王剑还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颗头颅。
但九个人谁也不肯起身,谁也不愿拾起这最后的尊严。
帝君叹气,道:“看来诸位是不想要这个面子了,也罢……。”叫道:“将他们收押,明日一早游街示众,菜市场开刀问斩。”
他们怕死,听到帝君下令,连忙恳求:“帝君饶命,我等愿流放边关充军为奴。”
帝君道:“只可惜,守卫边关你们连刀都拿不动,还是借几位的人头给天下人示警。本王在此,拜谢舅舅表哥表姐。”
起身作揖,对卫兵喊道:“押下去。”
朝堂上只剩他兄妹二人,花梨作揖道:“臣告退。”
帝君叫住她,道:“新的帝君,你有人选了吗,如果没有,我倒觉得两个小弟都很适合。”
他口中的两个小弟,是比他更小的两个弟弟,一个亲生的,远在大漠,一个异母的,就在宫中。
花梨背对他,道:“你越来越有帝君样了,会是一个很好的帝君的,也不必担心朝事杂乱,我一定能从白泽山带回交融协议,天下,会太平的。”
帝君苦笑道:“可我却不想做了,小弟寄信来,说大漠长烟孤直,黄沙万里;哥哥也说不离开东明,永远不知道天下的风景有多美,永远不知道局限于帝位上的人生是多么的不值一提;所以,相较于做帝君,我还是想去看风景。”
花梨道:“那就去吧;会有机会的;等和谈结束了,让二十一卫陪你去,有他们陪同,帝君可以去天下,那里都可以,有苏,白泽山都可以。或许,大漠的百姓也想见到你这样的帝君,一个为苍生怒发冲冠的帝君。”
帝君道:“是吗,但我还是想离开皇族,一个人,一匹马,不去想目的地,也不管生死如何。”
花梨默了稍许,道:“是吗,等和谈之后再说吧,那时候群臣共议;你跟他们说。现在,是决不能再有什么动荡的。”
帝君默然,答应了,他很清楚眼下的形势,他知道和谈必须要成。
花梨走了,朝堂上留下他一个人,看着宫女是侍官清洗地面。他就痴呆呆的坐在那里,他不出声,谁也不敢出声。
公主府。
听到花梨回府的声音,清婉夫人连忙起身。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哪怕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但她还是不放心,担心着花梨。
见到妈妈这样,花梨的心里很难过;她知道自己给妈妈带来了多大的不安。清婉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女人,也不会过分的强求什么,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没有看得很重。
她是和亲进宫的,有属于她的宿命。在没有花梨之前,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活着留在东明。可是自从有了花梨,不论去哪干什么,她都有了牵挂。
牵挂。实在是个奇怪的东西,让你感觉难过,你却无法舍弃,哪怕再难过,也不愿不去牵挂。
回到家里,花梨总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依偎在清婉夫人怀中。
清婉夫人知道花梨不想让她担心,可她实在无法不担心,所以还是问了:“宫里都还好吧?”
花梨知道,妈妈一定会问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她也没有想要瞒着什么,道:“死了很多人,大漠派来保护妈妈的八千勇士健全的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有些悲伤,道:“对不起,他们……他们都是妈妈的娘家人,但为了我,死了这么多。”
死了这么多人,清婉夫人也很难过,摸着花梨的脑袋。道:“没关系,大漠的勇士也想要家人家人平安,衣食无忧;花梨是为了天下的和平在打仗,他们是心甘情愿的。另外,将军已经把这里的事情传信给大长老,新的质子军很快就会出发。”
花梨顿了顿,拒绝了,道:“不用了妈妈;大哥已经回了定军城,太后那边的势力也基本瓦解了,东明现在是安全的,等二十一卫回来,我会留下五个人保护你。只要白泽山的和谈顺利,就再也不需要质子和质子军,再也不会有人被用来作保。”
清婉夫人笑了,很高兴的在笑,和平,她已经盼望很久了。
笑着笑着,使劲把花梨抱在怀里,道:“将军说要把大漠勇士的尸身烧了运回大漠,你要去看看吗?我想去看看。”
花梨点头,道:“一定要的,什么时候?”
清婉夫人道:“明天一早。”
花梨点头,想了想,道:“就不要运回大漠了,皇陵之后有一个碑位是我的,把他们的骨灰放进去,让他们的英灵永世守卫天下和平。”
清婉夫人看着她,道:“可是外兵陪葬,这样的事情皇族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宗正寺会同意吗?帝君和你父亲恐怕也不会同意的吧。”
花梨道:“这就由不得他们了,我已经决定和谈之后交出兵权,以后去白泽山修炼,那个碑位应该是用不上的,让这些勇士的英灵葬入,也算是我对他们的一点心意。”
清婉夫人没有在说什么,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花梨道:“到时候妈妈也要修炼好不好,我不想有一天失去妈妈。”
清婉夫人笑着,很幸福的笑着,小声应道:“好。到那时,你要干什么妈妈都陪着你。”
花梨靠在清婉夫人胸前,柔声道:“嗯。”
点卯的鼓响了三通。
天还没有放亮,已是深秋了,天亮变得很晚。
花梨着了礼服,在五十余卫兵的护送下到了王宫内广场。
前几天战死的尸体已经都放到了这里,分作三堆架在了柴火上。
是按照隶属划分的,公主府卫兵约七千人一堆,大皇子部属约一万两千人一堆,太后所属的此刻约两千人一堆。
153战与和的对决
前来送行的,除了花梨和清婉夫人之外还有帝君和大皇子手下的谋士。大皇子已经回定军城了,他是大皇子的左膀右臂,前来给战死的勇士送行。
帝君作揖,悼文道:“皇室内斗,牵连甚广,诸君以己之性命为天下生灵开路,是漫漫长夜之明灯,天下之人定不会忘,本王铭记于心……。”
帝君悼词之后,祭司让花梨致悼词,摇头道:“不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我也没有好好的关心过,而今为我而死,说什么都觉得有愧于心。”深深一作揖,大声吼道:“英灵永存。”
在她的身后,是一统从大漠来的剩下的人,跟着喊道:“英灵永存。”
清婉夫人亲手将牛皮羊皮放到柴火堆上。
这是大漠的习俗,如果勇士战死了,直系领袖要将牛羊皮盖在他们身上,以示对勇士的敬重。
大皇子的谋士深深作揖,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逝者,当保佑人间之人如愿以偿。”
时辰到了,禁军拿过来火把。帝君、清婉夫人、花梨、谋士一起点燃了焚烧的第一把火。
叛乱之后又过了六天时间,二十一卫从边关赶了回来。
兵符交还,各自归位。
留下五个人保护清婉夫人,花梨又带着其余的人启程。
定军城,一切还跟三年前一样,跟几个月之前一样。
花梨是走陆路来的,要在这里乘船。
府君带着一班人马在城门迎接,花梨左望右望,没有看到大皇子的身影。失落自语道:“不来接我吗!”
身边的卫士以为发现了什么可疑之人,警惕问道:“元帅说什么?”
花梨摇头,道:“没什么。你跟他去准备好,我要一个人走走。”
亲卫不同意,道:“元帅身系重任,有太多人想要阻止你,属下等不能离开你的身边。”
花梨道:“怕什么,没有你们跟着谁知道我是兵马大元帅花梨,我只不过是一个孤身闯荡江湖的小女子而已。”
知道劝不住,也就只能暂且答应了,道:“元帅一定要小心,属下等在府君府上。”
花梨离开队伍,径直去了大皇子的王府。
‘一品镇边王府’,花梨昂首看着那朱红大字招牌,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道定军城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要见大皇子,但是真的到了他家门口,却犹豫起来。
兄妹二人刚刚结束了拼杀。
而之所以会有这出闹剧,花梨觉得是她的责任,若不是她薄情,在大皇子离开东明之后就渐渐忘记了这个哥哥,大皇子也不至于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帮她。上次到了定军城也没有主动去拜访;如果那时候主动来拜访的话,兄妹二人就会有交流,就能协商出一个对策。
踌躇间,听见有声音叫:“元帅请。”
是一个很温柔的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花梨转身,见到一男一女两个少年。
男子看起来比她大一些,二十来岁的样子,身着黑红盔甲,腰上挂着剑,额头上还冒着汗珠,应该是刚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的。女孩应该只有十二三岁,身着劲装,剑背在背上;她用的也是木剑,花梨不由得看想要自己的腰上。
女孩也注意到了,凑过来盯着看,有些不解的问:“元帅也只有木剑吗?”
男孩把她拉回去,作揖道:“臣东明驻防卫戍将军,见过兵马大元帅。这是舍妹戈馨。”
女孩抢话道:“兵戈的个,温馨的馨。父亲说当世并非太平盛世,还是要有锋利的兵戈才能有温馨的家。”
花梨看着她,问:“你父亲是?”
男孩朝王府作揖,道:“家父乃是叛臣一品镇边王。”
花梨已猜到了,他们出现的时候她就猜到这女孩是大皇子的孩子,只是这男孩,她并没有印象;如果大皇子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她一定会有印象的。
疑惑道:“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哥哥离开东明的时候尚未成亲,我是记得的。”
男孩道:“我是父亲捡来的,在来定军城的路上捡到的。”
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花梨道:“这样啊!哥哥在吗?”
他似乎在为难,作揖道:“元帅请进府坐。”
女孩又凑了过来,盯着花梨问:“元帅你为什么要用木剑?”又道:“你有两把剑,木剑是不是用来赶走那些不愿意杀的人的?”
花梨看着她,道:“我来,是以公主花梨的身份来拜见哥哥的,所以你要叫我姑姑。”看着男子,道:“你就不用了,你比我要大,会很别扭。”
女孩不乐意,倔强的说:“可以不叫姑姑吗?父亲说你只比我大五岁。”
花梨道:“那就不叫了。”
少年走在后面,时而笑着,时而不解。花梨跟他的想象有很大不同,不像是一个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元帅,只是跟他差不多年级的有些调皮的姑娘。她的小姑姑而已。
花梨刚刚进正堂,就有个女人过来,问:“有客人吗?是来找镇边王的还是戈馨的朋友。”
花梨一身江湖人的打扮,加上戈馨一直跟在她身边说话,所以女人以为她是戈馨的朋友。
戈馨抢话道:“是大元帅,来找父亲的。”
她似乎很喜欢说话。
女人连忙行礼,道:“臣妾罪臣镇边王之妻,见过大元帅,镇边王外出狩猎去了,……臣妾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花梨把她扶起来。道:“嫂子免礼。”
正堂,花梨坐在上位。戈馨盯着她看,好像很好奇。
本想说点关于大皇子的事情,却被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给堵了回去;道:“我将往白泽山,途径定军城本想来看看哥哥的,既然他不在,就请嫂子转达说:东江的防务拜托了。”
花梨轻轻的笑着,只是笑容里满满的透露出心酸。
戈馨还看着她,花梨呼口气,问她:“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戈馨点头,她妈妈赶紧组织,道:“元帅恕罪,这孩子平日娇惯坏了,每天就知道吓跑,女儿家该学的东西是一样都不会。”
花梨笑了,道:“跟我倒是真像。”问戈馨:“你想跟我说什么?”
戈馨看着妈妈,犹豫了一下,才对花梨开口。道:“我想看你的剑,那把帅剑,听父亲说那是鼎王爷爷亲自铸造的,万中无一的宝剑。”
花梨解剑给她,把木剑也递过去,道:“帅剑确实万中无一,是神兵利器;可我这柄木剑才是真正的法宝,你看得出来吗?”
戈馨拿过来,摇头:“看不出来,它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花梨道:“准你用用。”
戈馨高兴的挥舞两下。
原本平平无奇,看起来已经腐朽的木剑,轻轻一舞动,立刻就有紫气萦绕,不小心擦过椅子一角,竟将整张椅子震得散了架。木剑是钝器,但它内含的力量却毫不逊色于那些神兵利器。
戈馨惊得咽了口水,痴痴地望着这把木剑。
少年也吓了一大跳,戈馨有多少本事他知道,这把木剑有多少力,他却看不出来。
在戈馨愣神的瞬间,花梨已收回了木剑。
戈馨看着花梨,又看了自己的木剑。低下头道:“原来元帅的不是木剑。”
她看起来很失落,这个年纪,遇到这样的事情失落是应该的。
花梨把木剑重新挂在腰上,道:“这柄剑是我师傅给我的,只要你努力修炼,有一天也一定可以得到一把足够满意的兵器的。”
戈馨小声的‘嗯’了一声,显然并没有得到安慰。
花梨道:“帅剑你还看吗?”
她拿起帅剑,帅剑是真正的宝剑。
拔出来的一瞬间,旁边的人都能感到它的杀气,这是一把经过战场上鲜血淬火的兵器。
戈馨和少年都咽了口水,木剑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木剑没有杀气,也没有这种霸道的威慑;帅剑则不同,它被铸造出来就是为了征战的,就是为了统治百万雄兵的,所以肃杀霸道。
戈馨尝试着挥舞,但对她来说帅剑的重量有点大,挥舞的很吃力,勉强耍完一套剑法。
花梨拍手道:“果然是将门之后,虎父无犬女。”
戈馨脸红了,把剑还给花梨。
花梨问她:“你不喜欢你的木剑?”
戈馨低下头,道:“这是爸爸给我做的,她说我还太小,拿着兵器容易伤人,所以只给我木剑。”
花梨拔出她的木剑,随手挥了一下;道:“做得很好,也是一把很好的木剑。”
戈馨道:“嗯,但它只能背着好看。”
她的样子,应该很想有一把剑,一把真正的算得上兵器的好剑。花梨笑着,道:“不,它还可以练剑,可以杀人,也可以打仗。只要你努力的练习,练到可以用木剑战胜别人的神兵利器。”
戈馨道:“可以吗?”
花梨道:“当然,等你的修为足够高的时候,有没有剑对你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可以用任何东西当剑,花草树木,甚至凝气成剑。”
她认真的听着,一脸的羡慕;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修炼。
154战与和的对决
花梨笑了,这孩子跟她真的很像,她也很喜欢修炼,不过戈馨更加幸运,大皇子没有阻止她,甚至还为她坐了木剑。花梨则不同,如果不是遇上慕晓语,她很可能会在反抗中死去。
侍女端茶进来,戈馨的母亲趁机插话,道:“馨儿,大元帅是有公务来的,你不准打扰。”
戈馨很听妈妈的话,立刻就不缠着花梨了。
花梨也没有说什么,在别人的眼里,她首先是兵马大元帅,然后是公主,最后才是这个人~花梨。
世俗如此,她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去改变什么。
因为这些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可以不必改变。
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花梨已经习惯了忽视,很久之前就习惯了。
本来,她应该走了的,但她还没有走,她始终还是想要见大皇子一面,始终都想跟他说一句:“哥哥没有错,是花梨错了。”
可是大皇子是有意躲着她的,怎么肯轻易现身。
一直等到晚上,花梨才算放弃。递给少年一份文书,道:“既然哥哥不在,就由你接收吧,奉帝君之命,一品镇边王还是一品镇边王,另外追加东江巡防检察官,负责东江一切日常防务。”
少年行礼接旨。
花梨离开王府,独自走在街上。
定军城的夜市已经开始了,能听见勾栏瓦肆里传出的歌舞声。
在一座梨园的围墙外停了下来,侧耳听着里面传来的歌舞声。
听了约半刻钟,有个身影走了过来,远远的就说:“元帅想听曲吗,没带钱的话我可以请你。”
虽然这里没有灯看不到她的脸,但听声音知道是戈馨。
握剑的手松开,点燃火折子,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借助微弱的火光,她看到花梨的脸上有微汗,问:“你很早就发现我了吗?”
花梨道:“没认出来是谁。既然是你,为什么不走大门要翻墙而出?”花梨离开王府的时候发现有人跟着,但那人却不走正门出来,以为是王府有刺客潜伏,才一路慢慢悠悠的等她出手。
戈馨咯咯的笑了,道:“不愧是大元帅,发想了我还这么镇定。”
凑过去离花梨更近一点。花梨后退两步,道:“有什么事吗?”
她扭捏道:“我想跟你去白泽山,自己去的话不认识路,也不太敢。”
原来打的这个算盘,花梨拒绝:“我不会带你去的,你快回去吧。”
她拦住花梨,道:“你是我姑姑啊。”
“你从来没有叫我一声姑姑。”花梨瞪她一眼,又说:“而且此行是正事又不是游山玩水,带上你只能是拖累。”
她好像完全没有听出花梨的意思,道:“我教你姑姑你就带我去吗?姑姑。”
这孩子还真有几分没脸没皮,越发的发现她们实在太像了。花梨冷脸,道:“不,我不会带你去。除非你爸让我带你去。”
戈馨失落的说:“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都躲着不见你,怎么还可能让你带我去白泽山。”
“所以你回去吧。”
花梨转身走,她又紧跟上去。
花梨道:“你跟着我也没有用,就算你能跟到明天早上,也绝对上不了船的。”
戈馨得意的笑了,道:“没事的,我带了钱,有钱租船。”
花梨侧瞟她一眼,有些意外。道:“我可告诉你,东江上有水匪,你的本事是绝对打不过的。”
戈馨还得意的笑着,道:“不怕,反正我跟在你后面,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花梨戛然止步,‘哼哼’笑了两声;她突然发现,这孩子一点也不像她,她像慕晓语,一旦确定了什么事,就一定会去做;而且总能很准确的拿捏住人性。
东江上来来往往的那么多船只,却白泽山的也不再少数;可这孩子偏偏跟上了她,不是因为她是她的姑姑,而是因为她是兵马大元帅。东江上有水匪戈馨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她才要跟着花梨,她知道只要她跟着,花梨就一定不会放任她不管。
花梨转身,道:“我送你回去。”
戈馨不依,使劲摇头,道:“不要,要是回去了,肯定一个月都不能出门。”
花梨道:“不回去也可以,只要不跟着我,你要去白泽山我也不拦着。”
戈馨道:“一个人不敢去。上次的时候我就想跟你们去了,不过那时候有老爸在,等逃出来的时候你们的船已经走了。”
卖了半天惨,才恳求道:“姑姑,你就带我去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保证你要我干什么我都会做,脏活累活也没有关系。”
花梨冷冷的看着她,道:“我不会带你去的。”
虽然她很坚决,但戈馨显然也不是会轻易就放弃的人;而且是那种没脸没皮,不顾一切的人。
走在前面,道:“就算你把我绑起来也没用,我还是会逃脱的。”
被花梨抓住,道:“我没有兴趣绑你,我只要把你送回去就好了。”
见到花梨认真,她求情道:“那么大元帅,我从这里路过,天太黑你没有认出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好不好。”
花梨看了一眼王府的方向,放开她,道:“如果你跟着我,我还是会把你送回去的。”虽然不相信她会就这样放弃,不过花梨也不想送她回去,大皇子不愿见她,不管什么原因,她插手他的家事总是不太好。
得到自有,戈馨朝前面跑了几步,做个鬼脸,道:“不跟着你才怪。”喊完,几个翻身不见了。
花梨有很多事情要想,倒是没有心思管她要干嘛。
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花梨一行人就登船准备离开。
检查无误,起航离开定军城。
到了正午。
午饭时分,花梨从楼上下来看到桌子上的戈馨,皱眉问:“是谁让她上船的?”
楼船的守卫很严,没有人帮忙她是绝对上不来的。
戈馨起身,见礼道:“参见大元帅,不是元帅你给我令牌让我上船的吗!”
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把谎话说的比真的都真。
令牌一定是昨晚的时候她偷走的,这是大罪,花梨不想治她的罪。争论也已经无用,道:“来人,准备小船,送郡主会定军城。”
听到花梨要把她送回去,戈馨连忙求情:“姑姑,元帅,你就让我留在船上把,去白泽山,我保证听话,保证不乱来。”
花梨没有理她,她只能出下策,主动坦白道:“我偷了你的令牌上船的,按照宗法应该押入大牢,交由宗正寺处置,你不能就这样送我回去。”
要说宗法什么的,花梨还真的不知道。小时候妈妈是逼着她看过,但她一向不服气,所以半个字也不愿意记住。
看着戈馨,道:“宗法在东明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撕毁,现在,我就是宗法。”
戈馨愣了一下,道:“怎么这样。”立刻就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委屈的样子,一旁的卫队长都忍不住要求情了。道:“元帅,就留她在船上吧,现在要送她回去路上也不放心。作为惩罚,暂时革除她皇族的身份,让她在甲板上帮忙。”
花梨怒视他一眼,他赶紧拱手作揖。
戈馨也跟着祈求:“是啊是啊,万一路上遇到水匪什么的,姑姑你还是会自责的对吧。”
花梨白眼看了两人,坐下道:“既然你要留她在船上,我就当不知道,但丑话说在前面,镇边王那边你们自己去说,她惹出什么乱子也要你负责。”
卫队长尚未应声,戈馨就替他回答了:“是,谢大元帅恩典。”
卫队长无奈,道:“跟我出来吧,大元帅要吃饭了。”
甲板上,卫队长道:“我呢,一不小心着了你的道,你父亲那边我会传书给他,如果他来接你,你就回去;反之,你可以去白泽山;但是约法三章,第一,在船上的时候你是被革除皇族身份的,把你编在使团卫队里面,跟其他人一样负责相关工作,你的工作就是洗甲板。明白了吗?”
对戈馨来说,能跟着去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可以大营,道:“属下明白。”
卫队长道:“需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做的不如别人好,我也会把你送回去的,因为使团卫队都是精英,决不允许拖后腿的存在。”
她坚定的点头,没有一点犹豫。
戈馨得到一套使团卫队的衣服,换上之后简单的吃了午饭就开始干活。
她比任何人都卖力,因为她知道卫队长说的是真的。而且她告诉自己必须做得比别人好,因为她最不被看好。
赌气,卖力的干活。
甲板还没洗干净,就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饭桌上,她吃得很少,白天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了,比那些士兵都大,一向养尊处优的郡主能坚持下来,是其余人都想不到的。
她的表现,卫队长特意告诉了花梨。
花梨道:“能坚持到白泽山的话把她交给我师傅。”
卫队长笑着,他知道花梨的心思。在船上让她干活一来是磨练她,看她到底有多少决心;二来她还是把戈馨当做亲人的。
155战与和的对决
夜晚,戈馨躺在甲板上。
这是她第一次远行,特别的兴奋。
卫队长过来,递给她一份吃的,道:“晚饭没怎么吃,应该饿了吧。”
坐起来道了谢,吃了两口,问:“我父亲同意了吗?”
卫队长道:“还没有收到回信,最快也要明早。不过也有可能收不到;我们的船走得很快。”又道:“你希望早些收到?”
戈馨摇头,道:“我希望收不到,他同意的机会是一半,还是很冒险。”
卫队长道:“还有一半的机会,你可以享受皇族待遇。”
戈馨吃着食物,道:“这倒是没关系。”卫队长笑了,这孩子确实奇特。问她:“你喜欢修炼?”
戈馨想了想,说:“不知道,我喜欢练剑,但是修炼法术,没人教过我。”
她回答的很诚恳。
戈馨比一般的人要老练,也更聪明,就连他也自愧不如。呼口气,道:“如果你想学的话,明天加把劲早点干完活,我可以教你。”
她高兴的跳了起来,道:“真的吗?现在就开始好不好。”
卫队长道:“现在,你还有力气吗?”
她十分肯定的点头,道:“当然。”
她的热情,牵动着卫队长,好像看到了刚刚修炼时的自己,不知疲倦,只要听到可以修炼新的法术,立刻就会充满精神。
戈馨真的很兴奋,也不吃饭了,跑过去拿来木剑,问:“要怎么修炼?”
卫队长道:“你先放下木剑,像我一样盘腿坐下来。”
戈馨照做了,卫队长道:“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内视你自己的心境。”
戈馨按照他说的努力着,不一会,额头上就冒出汗珠来。
她的表情时而舒展,时而痛苦。
大概半个时辰才睁开眼。
见她醒了过来,卫队长问:“你看到了什么?”
戈馨擦了汗水,道:“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很复杂。”紧皱着眉头,道:“可内容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只记得!”她已什么都记不得了。
卫队长笑道:“你的天赋很好,不过还是没有大元帅好,她完全记得自己的经历。刚刚的叫做内镜,每个人的内心世界不同,时间地点不同也会不同。”
戈馨点头,好像有些不甘。
卫队长道:“不必想太多,大元帅的天赋甚至比鼎王还好,是千古不遇的奇才。当然,所谓的奇才也是有弱点的,就刚刚来看,你不仅天赋异禀,而且很善于修炼,所以如果你是以超越元帅为目标,那倒是不难。”
很是不解,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她的天赋远高于我吗?”
卫队长点头,道:“虽然如此,但元帅在修炼的路上有个拦路虎,她的心很难静下来,也不够执着。这些缺点,你没有,你足够执着,也能静心,所以你能够修炼的比她更快。”
戈馨好像勉强懂了,咯咯笑两声,道:“还好我没想做大元帅。”
卫队长愣了一下,笑了,戈馨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交给她简单的吐纳方法,道:“你的天赋很高,让我来教实在浪费,到白泽山之后想办法求见苏柔,如果她愿意知道你,将你你一定可以成为人族千古第一的女神。”
戈馨看着他,问:“你不想教我吗?”
卫队长道:“如果你不想达到比鼎王更高的境界的话,就我教你也可以。”
戈馨道:“我想。”她高兴的笑着,十分的灿烂。又问:“一定要苏柔吗?”
卫队长道:“那也不一定,据我所知花梨的师傅虽然修为不如苏柔高,但也是一个奇才;白泽山有很多上神,也是可以的。我是觉得人族一直跟神族交好,或许可以从你开始也学习有苏的东西。”
戈馨听懂了,道:“好,我知道了。其实如果能见到魔主苏柔让她来指点我,我也很想的。”
刨除等级身份,抛开世俗眼光,两人成了忘年交,在甲板上聊得很开心。
白泽山,十里长亭前,慕晓语作为镇营军师,带着迎宾的队伍迎接花梨。
见到师傅,花梨上前作揖道:“弟子拜见师傅。”
慕晓语回礼道:“大元帅远道而来,辛苦了;本座奉我王白泽之命在此等候。”
师徒二人哈哈大笑,旁若无人。
他们寒暄过后,人族的使臣来拜见花梨。
花梨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吗?”
使臣为难,道:“一切跟元帅离开之时并无许多差别。”
没什么进展,看来三族之间的和谈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成功,就不会要三族的首领聚在一起。就不会几千年来一直攻伐不休。
白泽山。人族首领别馆。
花梨刚刚回到房里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侍官叫道:“殿下,离歌郡主求见。”
“请郡主在大厅等候。”匆匆换了衣服过来,问道:“师姐前来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离歌看着她,脸上还带着倦色,显然这一趟对她来说并不轻松。笑道:“听说你回来了,来看望你,也顺便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花梨道:“还真有一件事要假师姐之手,只怕师姐不愿相助。”
显然此事并不简单,离歌沉思片刻,道:“你说,我尽力为之。”
花梨道:“今次因东明之乱,人族魔族边境屯兵,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如此下去早晚要擦出火花,我想书信一封,请师姐以家书形势交由蝮王。”
离歌皱眉,不解道:“此事为何不找苏柔殿下商议,两族一同削减边关兵马。”
花梨道:“如此当然也行得通,只是现在人族的形势实在不好,将领们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发泄,我是想请蝮王先撤兵,如此一来,我这边就会少了很多压力。”
离歌似懂非懂的点了头,道:“我需跟王上汇报商议,有了结果再跟你说。”
花梨见礼,道:“多谢师姐。”
离歌道:“无需言谢,我也是使团一员,若为天下,当殚精竭虑。”笑了笑,又说:“何况你都叫我师姐了,师姐总要帮你的。”
花梨笑了,先是浅浅的笑,然后放声大笑。
笑完了,斥退左右。
屋内只剩下两人,花梨犹豫一下开口,道:“听说师姐要接受有苏,做魔族之主,是真的吗?”
离歌神色暗淡了一下,随即又浅浅的笑了,无奈道:“是真的。”
花梨道:“可是我觉得师姐并不适合,魔族之主的位置很高,高处不胜寒。师姐,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很多事情会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已有心要让贤,所以,我也不希望你登高望远,登高处之人,难免孤寡之苦,那种苦,会像是一把钢刀,一点点的刮着骨头,一点点的割掉皮肉。”
离歌苦笑,道:“只是,很多事情并不是能如意的,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只因为我们都不是师傅,没法放任天下苍生不管。”
花梨叹气,道:“师傅若是听到了,肯定不高兴的。”
离歌道:“是啊,一定会的。”
姐妹二人同时叹气,各自苦笑。
良久,离歌道:“你要退位让贤,为什么?你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做到兵马大元帅的位置。”
花梨握着剑,道:“这兵马大元帅的位置,本来就不该是我的,阴差阳错坐了上来,经过这么多事也觉得犯了;所以,和谈之后我想退位让贤离开东明,带着母亲来白泽山跟师傅在一起。”
离歌眼中露出钦羡之色,道:“真是不错的选择,但愿我也能有这样的选择。”
花梨没有说什么。她知道离歌也有自己的无奈,比她更加无奈的无奈。
默了一些时间,花梨道:“好久没跟世界一起吃饭了,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饭菜,师姐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离歌轻笑,道:“好。”呼口气,又说:“没想到,短短三年的时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你不是初遇时乖张怪癖的小魔女,我也不是那时候一无所知出身穷乡僻野的野丫头;如果我可,我倒是真希望我只是那个野丫头。”
花梨也跟着感叹,道:“是啊,真是世事无常。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我会以这样的交情谈话。”
姐妹二人都惨笑着,各自怀揣着心事,回忆初遇时候的日子。
但是她们都知道,往事不可追,那些日子已经成为过去,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气氛变得压抑,花梨笑了笑,道:“世事无常,不说了,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后院之中,离歌站在凉亭里眺望着,手里紧紧的握着剑,心跳很乱、很快,脸上的表情也不好。
花梨站在她的旁边,跟她差不多的心情,只不过花梨更懂得掩饰,所以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侍女端茶进来,花梨吩咐道:“下去吧,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任何人不准来打扰我们。”
侍女已经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放下茶盘连忙走了,走得很急,恨不能多生两条腿跑快一点。
156战与和的对决
鼓响三通,慕晓语懒散的从床上起身。筝伺候她更衣,穿戴整齐,慕晓语拿起宝剑,临出门前说了句:“你如果想走就走吧,我不会追究的。”
筝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慕晓语的意思。
等她回过神,慕晓语已经走出去百步之外,赶紧追了上去,问:“什么意思?你肯放过我?”
慕晓语仍旧朝前面走着,道:“当初是想给士族各家一个下马威,如今已经不需要了;所以,如果你想走,我已经没有拦着的理由。”
筝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无话可说。
慕晓语道:“况且,留一个时刻想要取我性命的人在身边,终究是个隐患;我很怕死,所以放你走对我们来说都是好的。”
筝沉默着,楞在原地好一会。
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慕晓语给了她太多的惊讶。不论是她的才能还是胆量,都是独一无二的,跟在她身边,她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半晌,自嘲一笑。转身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里,只不过是带走了随身的佩剑,还以一些杂记手稿。
白泽山早朝之后,白泽匆匆赶到神殿。花梨和苏柔都已经在了。
今天,是三族和谈叫停一个月之后首次再聚,花梨先开了口,道:“因东明突发事端,耽搁了和谈进程,本座为人族首领,也是和谈大使,在此多谢两位体谅。”
苏柔白泽各自回礼,和谈又继续。
大司徒下了早朝回府,见到女儿在院中独自惆怅,过去问道:“军中无事吗?”
筝点头,又摇头,道:“她放我自由了。”
大司徒楞了一下,又笑了,道:“看来一切已经是板上钉钉,和谈终于要有结果了。”
筝没有接话,默了稍许,道:“父亲,请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司徒道:“你指的什么?”
筝道:“军师究竟何许人也?她能把苏柔带来有苏,其才能可谓举世无双;士族叛乱,一心要挑起战端的主战派却毫无作为,这不合常理,王上没有追究连坐,这也不合常理;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三族和谈,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大司徒默然,许久才说:“我也不知道,如今天下的形势我已经看不懂了。”长叹一声,又说:“以往,白泽山的日常事务由长老殿协同王上处置,可是大长老被罢黜之后,长老殿已经形同虚设,慕晓语掌握了兵权,对军队进行大力整改,名义上调兵需要虎符,但实际上各部将领听从的是慕晓语的号令,如果说还有人看得清,也只能是他们了。”
筝知道,大司徒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叹气道:“明日我能同父亲上殿面君吗?”
大司徒摇头,道:“不。军师既然放你自由,你就是平头百姓,我不能带你进宫。”叹气,道:“离开白泽山吧,去哪都可以,总之离开就好。”
筝感觉到了不寻常,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司徒道:“没有,已经不需要再发生什么了,军队掌握在慕晓语的手里,只要她跟王上同心,就一切都会顺利的。但长老殿是该要终止的时候了,它已经存在了太长时间,已经腐烂了,腐烂了的东西,就应该要被彻底的埋葬。”
筝皱眉,道:“我不懂父亲的意思。”
大司徒惨笑,仰面叹息,道:“你有婚约在身,却又沦为奴隶,士族之家,最看重颜面,这时候他们也在纠结吧,娶你过门,面子上挂不住,悔婚,又害怕我这个大司徒。所以,父亲对不住你,父亲只有对不住你。”
筝哽咽几声,眼泪止不住的留了下来。强忍住没有哭出来,道:“不,我不能走。父亲大人,女儿已经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这一次,就让女儿自己去面对吧,一切都让女儿自己去面对,你只要看着就好了。”
大司徒不太放心,道:“朝堂上的事情,士族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筝道:“我知道的,我知道该怎么做。”又说:“但其实已经没有关系了,白泽山庞大的士族之家,应该很快就要消散了。父亲忘了吗,她拒绝了王上的封赏,这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削除特权阶级的信号。”
大司徒叹气,道:“我也觉得士族的存在实在是个错误,但身为士族,要从此放弃拥有的特权,还真是不舍。”
筝道:“我倒是希望父亲能带头,只要父亲带头,想必能起到不少的作用,能少一些流血的惨案。”
大司徒沉默着,他是长老殿首席长老,也是三公之一,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舍弃拥有的一切并不容易。
筝也没有继续劝说,她知道那有多难。
她也不想再多做什么,她已经感觉很累了。
父女二人聊了很长时间,筝也终于决定好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终于,她还是回到了军营,回到了慕晓语身边。
早上起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到给她打水洗脸的人是筝。疑惑道:“你没走?”
筝应声道:“走了,又回来了。”
慕晓语道:“为什么,你喜欢这里吗?我不喜欢,如果我可以走,走了就一定不会再回来,绝对不会的。”
筝递给她帕子擦脸,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这里,在这里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也必须回来。”
慕晓语用帕子遮住脸,道:“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杀了我吗?你不会有机会的。”
筝道:“不,我已经不想杀你了。我要保护我的家族,所以我必须回来,跟在你身边,能最清楚的看到白泽山的动向,看到天下的动向。”
慕晓语道:“是吗,真是伟大。”
筝道:“也不是那么伟大。”自嘲一笑,又说:“我有婚约,但他不愿娶我不想嫁;这才是我回来的真正原因。跟在你身边,这件事自然就会完美的解决。”
“是吗。但我不能留你了,所以你还是要走。”
筝道:“你还真是喜新厌旧呢。”
慕晓语转过身看着她,非常的严肃,道:“不。相反的我是个很念旧的人,但我已经向王上递交废除奴隶制的折子,所以首先就必须解除身边的奴隶,王上很快会批下来,而且一定会同意,那时候,你会恢复大小姐的身份,至于婚约,我想那时候一切已经都不是问题。”
筝看着她,十分的好奇。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慕晓语道:“你说。”
筝道:“你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别人做事,无非就是为了功名利禄,但你对这些一点也不在乎。”
慕晓语握紧手中宝剑,沉吟道:“这个跟你没有关系,跟白泽之外的人都没有关系。”
慕晓语神色中的微妙的变化,筝发现了,可是那种微妙的变化,她怎么也看不懂。想要问,又没有再问。
慕晓语穿戴整齐上朝去了,留下她一个人,突然觉得恐惧,比第一天跟着慕晓语的时候还要恐惧。
但这种恐惧,绝不是因为要离开。是因为她看不懂慕晓语,她对慕晓语的恐惧是发自心底的,所以越是看不懂,就越是想要知道,越是想要知道,就越是害怕知道。
慕晓语早朝回来的时候,见到筝还没有走,问她:“我不是说让你走吗?为什么不走,你不走,我会很为难。”
筝道:“我也说过了,我有必须要留在这里的理由,既然你要废除奴隶制,不要把我当奴隶就好了,我可以从军,也可以做你的朋友。”
慕晓语道:“听起来相对于做我的朋友,你更愿意做我的下属。”
筝道:“是的。”
慕晓语突然笑了,然后进去屋里,换一身闲装离开军营。
经过早上的事情,筝已经不再把自己当做她的侍从,独自泡了一壶茶在院中赏花。
慕晓语的别院,花梨带着戈馨已经等候。
见到慕晓语来,花梨行礼道:“弟子参拜师傅,此时来叨扰师傅,还请见谅。”
慕晓语拜他一样,道:“所以我还是觉得你师姐才是我的徒弟,她比你可爱多了。你心思太多,我不喜欢。”
戈馨行礼,道:“后辈戈馨,拜见神祗。”
慕晓语看她一眼,问花梨道:“你说的找我有事,跟她有关?”
花梨道:“师傅慧眼,我想请师傅把她引荐给苏柔,拜苏柔为师。”
慕晓语看着戈馨,道:“理由。”
花梨道:“她想拜苏柔为师,这是其一;边境之上两国陈兵,形势已经非常的紧张,如果有这个契机,或许能够成为撤兵的借口,这是其二。”
慕晓语看着花梨,道:“那你可想过,如果不能成功,一旦开战,她就会成为魔族的战力。你们就会在战场上相遇。”
花梨道:“所以我来求见师傅的第二件事,就是请师傅无论如何要帮我的忙,阻止战事发生。”
慕晓语看她一眼,起身背对她,道:“你未免太高看我了,魔族的事情还轮不到我来插手。况且我现在是白泽山的军师,你们之间的事也不应该插手。”
157战与和的对决
花梨拱手作揖,道:“师傅无论如何不能拒绝,且依弟子看来,师傅是白泽山的军师,正好可以插手,如此就可将三族紧紧相连,是没有坏处的。”
慕晓语沉思片刻,道:“你可真是越来越会说了,好吧,我会跟苏柔殿下说的,至于她愿不愿意,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花梨拜谢,道:“师傅开口,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来之前,她已经确定了苏柔一定会卖慕晓语的面子,而且如果慕晓语出面去说,一定能够让双方都不觉得吃亏。
果然,慕晓语很快就提出来:“魔族撤兵,她的拜师礼一定要够。否则,魔族很难撤兵。”
花梨道:“当然。”递给慕晓语礼单,道:“请师傅过目。”
慕晓语没有看,接了过来说:“她留下,你可以走了。”
花梨没有走,死皮赖脸的说:“师傅不留我吃饭!”
无奈,只能让厨房准备饭菜。
吃过饭,花梨就走了,好像她真的是留下来吃饭的。
她前脚刚走,慕晓语问戈馨:“别馆的伙食很差吗?”
戈馨很认真的回答:“不差别馆有使团的随行厨师,上神也派了厨师,想吃什么菜都有。”
慕晓语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也真是老实!”随即否定,道:“不,你一点也不老实,你很狡诈,简直可以说奸诈。”
戈馨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有些担忧,道:“小女不明白军师的意思。”
慕晓语道:“你明白的。只是你实在太狡诈了,跟苏柔一样,你做她的弟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你们是一样的。”
戈馨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她,问:“军师的意思我不懂。”
慕晓语继续笑着,道:“你会懂的,很快就会。”
戈馨没有再问,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突然,她觉得慕晓语实在厉害,皱眉沉思,许久才开口:“我应该拜你为师,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我是这么认为的。”
慕晓语摇头,道:“不,你拜苏柔为师,不仅是要在她的指点下修炼,还肩负着和平质子的身份。而且我不会收你为徒的,因为你跟花梨是一样的人,我不需要两个相同的徒弟。”
戈馨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默然的点头,道:“那什么时候去拜师?”
“明天,早朝之后我在军营等你。”
交代了戈馨,慕晓语就回去军营。
筝一个人在院子里喝茶,见到慕晓语回来,问她:“要吃什么?”
慕晓语道:“我说过,你必须走。”
筝说:“我也说了我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既然你要废除奴隶制,正好我也不想当你的奴隶,所以从现在起我们是朋友,平等的位置上,我问你要吃什么,站在朋友的角度,借助在你这里,顺便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慕晓语过来她身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如果你留下来,你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筝缓缓闭上眼睛。
慕晓语松开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转身,筝叫道:“你怕了吗?”
慕晓语道:“是有点。”
筝愕然,她没想到慕晓语会如此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怕了。慕晓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更加好奇了。
主动抱着她,说:“但我很想知道,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那么的兴奋。”
慕晓语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缓缓道:“不,你只是像用我做后盾,一张不论何时都可以保住你和你的家族的后盾。但那是不可能的,决定权也不在我的手里。”
筝道:“这次,你猜错了。我只是觉得跟在你身边很安心而已。”抱得更紧,说:“因为我看见了,你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你只是对陌生人冷血无情,但对身边的人,你总是可以保护的很好。我想,这正是我要的,所以,用什么借口都无所谓,能被保护着就好。”
她的声音很柔,身体很热,慕晓语紧握手中的宝剑。呼口气,道:“你的演技很好,可惜,还差了一点,差一点我就上当了。”
筝还是抱着她,道:“你不信。”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受了很大的委屈。
可慕晓语铁石心肠,道:“当然,因为我们是一类人,为了自己可以抛弃一切的人。”
筝哈哈大笑,道:“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了,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走的。因为我一定要你成为我的保护伞。”
慕晓语转过身来,嘴唇凑了上去,道:“那么,合约成立。”
筝没有忍住,转身吐了。
慕晓语十分得意,转身走了。
筝吐完,稍微整理跟了上去。
慕晓语下朝回来,老远就听到吵闹的声音,是筝和戈馨的声音。
院子里,两人兵戈相向,各自的身上都有一些伤痕。
几个将军在一边看着,没有阻止她们。慕晓语见了,也觉得好玩,止住他们的声音,在一边安静的看着。
但两人只是僵持着。
等了两刻钟,慕晓语没有耐心了,叫道:“你两要是不打,就退下吧。”
被她的声音叫住,两人才各自收了兵器,行礼道:“参见军师。”
慕晓语点头,道:“说吧,为什么打起来了。”
两人都垂着头,谁也不愿开口。
慕晓语也不催促,抱起双手看着她们。站得累了,叫道:“给我拿张椅子,你们两虽然不是我军中之人,但始终是在我的地盘上械斗,所以,说出原因之前,就这样站着吧。”
戈馨咬牙,她虽然不愿开口,但她可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来;不来在这耽搁时间,开口道:“是我先找茬的,愿意接受惩罚。”
筝没有为她辩解,依旧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慕晓语也没有深究,道:“看来你们谁也不打算说真话,算了……!”
起身往外面走,戈馨感觉跟了上去。
筝还站在那里,还垂着头。
慕晓语带着戈馨到了苏柔的别馆,说明来意,苏柔道:“却是是一个办法。”看着戈馨,道:“你知道了吗,拜我为师之后,你就是魔族的人,不再是东明皇族,也不再是郡主殿下。你是我的弟子,也是扣押在有苏的质子。”
戈馨跪拜行礼,道:“弟子知道。”
苏柔点头,道:“好,既然是质子,你要带多少质子军?”
戈馨道:“一个不带,我拜你为师,是诚心要修炼;至于质子的身份,我不在意。”
苏柔道:“这样最好。”叫离歌道:“去给她在别馆安排住处。”
戈馨跟离歌走后,慕晓语道:“殿下不看看她的拜师礼吗?”
苏柔道:“你觉得有必要吗?”
慕晓语笑道:“没必要。”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接到了一些关于有苏的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还请殿下告知。”
苏柔起身,拿过一份密件递给她,道:“都是真的。”
慕晓语打开看了,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道:“那便好!”“已经到了决胜之时,殿下,到底如何,是该要揭晓答案了。”
苏柔点头,道:“是啊,是该要揭晓答案了。”有些担忧的样子,自语道:“答案会是什么样的呢!”
慕晓语也跟着说:“会是什么样的呢?好坏得失,终归是答案。”呼口气,提高音量,道:“到了此时,不管答案是什么,都必须要揭晓了,很多人已经等不及了,我也有些等不及了。”
苏柔道:“是啊,我也有些等不及了。等了几千年,没想到这时候会这么心急。”抚摸着心口,道:“心,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越是事到临头,越是躁动不安。”
慕晓语哑然失笑,好像是嘲笑又好像是为了掩饰某种不安,道:“没想到天底下仅有的两位大神之一,魔族之主苏柔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如此,我等后生确可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苏柔浅浅一笑,道:“有志不在年高,你的本领是顶尖的,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倒不如说是有恃无恐。”
顿了顿,又说:“你真的非要回去不可吗?人间,或许很好,但留在这里也不见得就很差。”
这段时间,慕晓语过的很忙碌,差不多已经要忘了人间的事情。但说到底,她是为了回去才忙碌的。所以她很坚决的告诉苏柔:“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这里很好,我在这里得到的比人间更多更好,可是心里就是挂念着回去,或许回去之后会想要再来,但那已经是后话,所以现在,我只想回去。”
苏柔默然,好一会才说:“真是令人羡慕,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顺着心的跳动,真好。”
慕晓语笑了笑,道:“我也这么觉得,有时候想得太多会很累,所以我一向每次只想一件事,然后尽全力去完成,至于以后的得失,那就等得失到了眼前再做计算。”
苏柔道:“话虽有理,却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顿了顿,又说:“毕竟,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慕晓语。”
158战与和的对决
显然,她也想要跟慕晓语一样,不论得失的朝前冲。
可是,天下只有一个慕晓语。
她是苏柔,是魔族之主,她有她的使命,她不能放任天下苍生不管,所以她只能羡慕慕晓语。
其实,慕晓语又何尝不羡慕她,魔主苏柔,天底下仅有的存在,足够让所有人羡慕的,不论她的才貌还是权力,都足够让任何人羡慕的了。
然而,那又怎么样呢,天下的事情往往是如此,羡慕着别人,被人羡慕着。循环往复,永不停息,这就是道,天下之道,人性之道。
苏柔终究做不成慕晓语,慕晓语也永远不会是苏柔,这是铁打的不争的事实。两人都笑了,她们都是超越一般人的存在。
慕晓语大笑着出门,苏柔在后面目送她,也大笑着,至于为什么要笑,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或许,她们自己也不知道。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解释,想做就做了。
任性是每个人的权利,当然,这个权力仅对自己,对合适的人,否则,必将致自身于万劫不复之中。
但聪明的人知道寻找可以一起任性的人,比如筝,她知道慕晓语是会允许她任性的人,所以她也没有走。
慕晓语回到军营的时候,筝还在院子里,还跟上午她走的时候一样的动作,一整天的时间,她没有动一下。
慕晓语过去她的身边,问:“所以,为什么呢?”
筝废了很大劲抬起头,道:“因为我必须要留下来,不惜一切手段。”她的眼睛很红,一整天的时间这样站着并不容易,就算是慕晓语也做不到。
慕晓语笑了一下,点头道:“那你就留下来吧。”呼口气,给她捏脖子,道:“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一整天这样站着,就算苏柔或者白泽也会很难的吧。”
筝道:“不会,只要灵魂出窍,只是肉体这样站着的话,不会累的。”
慕晓语笑道:“但你的修为还没有到那个程度的吧,所以你是真的很厉害。”
筝默了片刻,道:“因为我有一个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
她已经说了第二遍了,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慕晓语不能不好奇,问道:“那么,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理由吗。”
筝点头,挺直了身板,正视慕晓语,认真的道:“跟在你身边修炼,超越你,取代你。”
“然后呢?”
慕晓语问的很平静,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筝不解,但还是回答了她:“不知道,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或许王上会收回兵权。”
慕晓语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道:“也或许,在那之前我会归还兵权,也或许,在那之前三族之间的和谈结果最大程度执行,兵力大量裁剪。总之一切都是未知数,你的努力没有意义。”
筝不能赞同,道:“或许,但在那之前,我绝不会放弃的;一切尚未发生,一切都有可能。所以,在可能的结果出现之前,我必须有足够应对的能力应对可能的结果。”
慕晓语冷笑,道:“真是成长了呢,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无法无天的大小姐。腰上挂一把没有本事拔出来的剑,假装自己的修为很高;倚仗大司徒府小姐的身份为所欲为。在军营里跟将军叫嚣。”慕晓语的语气像是嘲笑又像是感叹,也有一点威胁的味道。
筝听得不是很懂,也没有过多的去想,道:“是啊,这一切都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军棍,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在白泽山,长老殿可以无所作为,三司大臣可以无所作为;倒是你,一个外人执掌了兵权,竟然能让那么多人颤抖。”
咬着牙,道:“后来的事情,更让我明白了,所谓的士族,也要王上承认才是士族,要手中有兵权才叫士族,否则,也是跟平头百姓一样待宰的羔羊。只能等着被别人的刀砍下脑袋。”
眼泪流了下来,咬紧牙关道:“那时候,我只想到了杀死你,因为这一切都要怪你,是你杀死了那些人,是你让士族权力成为妄想。”
眼中的愤怒和杀意渐渐淡了下去,声音也由悲愤变为悲伤,道:“可是,很久之后,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慕晓语一个人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你能如此胆大妄为,是因为你知道谁是伙伴,谁是敌人,谁可以什么都不是。”
转过身,行礼道:“但是,至今我也没有学到你的本领,我依旧分不清该和谁交朋友;所以,我必须留下来,跟在你身边修炼。”
慕晓语把她拉起来,问:“为什么呢?白泽山有很多见识卓越神,他们都会愿意指导你的。”
筝道:“不,在我看来白泽山能跟你相提并论的只有两个。”
“哦?真是很高的评价呢?能通白泽苏柔并立,可谓是荣幸之至了。”
筝咬牙,道:“不,我说的不是王上,而是大长老。王上或许足够强大,但他的心太软,一个心软的神,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神,绝不是能领导一方民众的王上。白泽山这么多年能维持统治,是因为天下人的信仰,是因为大长老打理着一切。”
慕晓语看着她,很惊讶的样子。道:“你真是说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件很多人不敢说的事情。不过,你说错了一点,白泽不是心软,而是心善。”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白泽知道他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只不过他太善良,所以总是把杀戮减到最小。这不是软弱,绝不是。”
“如果他不是王上的话。”
“嗯,所以,你说他软弱我反驳,却无法据理力争。”
筝一时哑然,她觉得自己还是太不了解慕晓语了。永远也无法猜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永远也无法猜透那一面才是她自己,就好像她永远不会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亦或者说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的合体,而各人出场的时机是不固定的,连她们自己也搞不清楚。
于是,慕晓语在筝的眼里就成了这样的印象。有时候,她像魔鬼,随时都能咬牙人的脖子,但是绝不会轻易的咬下来,要等她玩够了玩腻了才会结果性命。
有时候,她像温暖的女神;任何遇见她的人她都会给予最好的馈赠,任何人向她许愿她都会伸出援助之手,且从不索要回报。
有时候,她像是一个陌生人,漠然的从你面前走过。
也会像厌世者,把全部的东西都当成是敌人。你要是在她的面前自杀,她只会催促你快点死,然后看着你割断脖子,鲜血一点点的流干。
或许,她还是依稀喜欢捉弄人的恶灵,在你临死之际附在你耳边说一句什么,让你瞪大眼睛不甘的看着她咽气,连死都不能瞑目。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聚集在她的身边。因为她的身上时刻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场,不论什么人都能在她的身上找到想要的东西。不论是只手遮天亦或街头行乞,只要跟她相处了,总觉得跟她相处并不吃亏。
正是这种感觉,让筝选择留了下来,而且必须要留下来。
但或许,慕晓语并不这么想,应该是她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这种魅力。看着筝,道:“我虽然无法据理力争,却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上神白泽绝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因为一个软弱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千万年如一日的。”
筝顿住了,慕晓语的话让她哑口无言。千万年来上神白泽不曾改变,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情,谁也不能不认同。
但是,一个人如果要找茬,总会有理由的。筝道:“你对他很了解吗?或许,一切都已经变了,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切都已经变了。”
她的话说得很悲伤,她不认为白泽变了,白泽是神族的精神支柱,是神族的领袖,神族的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变了。
筝说的,是她自己。从出生至今,很多事都在变,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所以,她觉得人是会变的,一定会变的。
这就是所谓的人性,我们总是习惯的用自己的所作所为去概括所有的事情,先入为主的观念,往往让人以为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慕晓语握紧手中的宝剑,冷笑道:“或许吧,但那也没有关系。因为总是会变的,我们不是都开始就给自己设定了门槛吗,如果一切如初,又怎么去达成呢。所以,总是会变的;只不过是变成了什么样,是我喜欢的样子,蛮喜欢喜就好,不是我喜欢的样子,就毁了吧。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让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不喜欢的东西,就毁了吧。”
她的样子非常认真,一连说了好几次‘毁了吧’,筝的心跳很快,差一点就要跳出来了,因为她相信,慕晓语真的会毁了一切,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在内。
159战与和的对决
所以,她不敢继续下去,转移话题道:“所以,你促成三族的和谈,一定是有一个非常大的目标吧,一个非要如此不能实现的目标。”
慕晓语摇头,笑道:“不,没那么伟大,我的要求很小,只是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而他提出的交换条件是这样,仅此而已。”哈哈的笑了两声,呼口气,又说:“而且,我作孽太多,也想做一些好事弥补,坏事做得太多的人,总是会这么想的。”
筝再次愕然。
她实在没办法理解慕晓语,她的执着,她的坚持,让筝十分的佩服,感觉自己就像是赤裸在她跟前,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感觉自己在参加一场无法逃脱的审判。不,准确的来说是连想要逃的念头都不敢有的审判,只能听着判官宣布审判的结果。
或许,她会大吼大叫,但这是没有用的,她知道,之所以大吼大叫,是因为除此之外她已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然后,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深陷绝境的人以为喊叫可以救命,却往往迎来更加危险的东西。
是的,听了慕晓语说的,筝更加不敢跟她多嘴了。慕晓语的话实在太震撼,筝不敢继续听下去。因为她不想自己的死因是知道的太多,她知道,这种事情是可能发生的,变态的人,自然有她变态的想法。
慕晓语最变态的地方,就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劣迹,甚至以此为荣,对那些看似见不得人的东西凯凯而谈!一个自以为是又十分有能力的人,往往是灾难。
而慕晓语,绝对是灾难中的灾难,她不仅自以为是又有能力,而且还非常的知人善用。惹恼了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筝恐惧着,但强忍着不表现出来,道:“我知道了,你果然是很厉害,我留在你身边果然是正确的。”
慕晓语看着筝,很好奇的样子。
她就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好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
筝的心很虚,因为她真的害怕被慕晓语看穿。
对视稍许,慕晓语笑了,道:“是吗?既然你这么觉得,那就留下来吧,留下来跟我在一起,一起见证三族之间最大的一场战斗,一场没有硝烟,不会流血,却让三族首领亲自上阵的战斗。”
筝恐惧着,她没法不恐惧,因为她自始至终也没有猜出来慕晓语到底看穿了她没有。
“搞不清的事情,就先放下吧。”筝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对慕晓语说:“嗯,我一定会留下来的,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慕晓语走在前面去了大堂。
筝跟了过来,大堂里只有两个人,慕晓语还是跟往常一样,吊儿郎当的坐在那张雕花椅子上,脚伸到桌子上,吩咐筝道:“既然要留下来,是伺候我还是归队,自己选一个吧。”
慕晓语的想法与众不同,筝已经习惯了,所以没有犹豫,身上去拿宝剑。
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宝剑,却在关键时候转了弯,去拿了笔,道:“军师忙碌,小女力所能及之事尽请吩咐。”
慕晓语看着她,打量着,很有兴趣的样子。筝就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活,任由她上下打量。
打量了小半天,道:“你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呢,很多人都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你的选择等于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选了笔,就再也没有机会杀敌立功;只能在军中做一辈子的杂役,等到年老无力之时回到乡下等死。但是,很少有人想到,……刀只是杀一个人,而笔,可以杀千万人。”
筝好像舒了口气,道:“小女子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剑果然还是不太适合我。”又道:“元帅的意思是笔杀的人远远比剑要多吗?”
慕晓语道:“你觉得不是吗?”
筝摇头,道:“我不知道,请元帅赐教。”
慕晓语看着她,道:“你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很得意的笑了笑,又说:“既然这样,我就说说吧,说说我的个人的不成气候的看法。一个人,一把刀,能杀百十人就能名扬天下;而一个人一杆笔,杀了千人万人还不见血,或许,还有人为他喝彩。我说的对吗?”
筝还是一副很害羞的样子,道:“小女愚钝,不完全懂的军师说的。要请教军师,既然笔更能杀人,天下为何还是习武之人更多?”
慕晓语笑道:“因为天下的人,傻瓜还是占了大半。”
筝道:“军师的意思是,天下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傻瓜吗?”
慕晓语道:“是。他们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却不知道眼睛直视把自己看到的传给大脑,而不会判定此事真假对错。能判定正价对错的,是我们的脑子,是我们的心。所以,凡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都是傻瓜。”
筝愣了一下,又恢复傻傻的笑容,道:“可是心也会骗人的吧,心会判断,也会骗人。”
慕晓语道:“会的,而且逼眼睛更加喜欢骗人。但是,追着心跳去寻找总不会有错的,能让人心动的东西,总是不会有错的。”
筝默然,慕晓语的理论很强大,强大到让她不敢直视她。
终于,她搞明白了一件事,慕晓语并不是毫无章法的,她在跟着自己的心走,只有能让她心动的东西她才会在意,亦或者说,能让她心动的东西她就绝不会放弃。
明白了这点,筝也捂着自己的心,道:“能让心动的东西,一定不会错的……吗?”
她的声音很小,慕晓语没有听到,没有任何人听到。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听到。
但是,或许慕晓语是听见了的,因为她笑着,笑得很不正常,很不寻常。
筝注意到了她的笑容,筝恐惧着,什么也没有说。有的事情,不说是最好的,因为只要不说,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常用的手段,也是非常有效的手段。因为真的,筝没有说,慕晓语也没有说。
二人就这样静默着,静默了很长时间,院子里的灯火都已经熄了,筝才开口道:“所以,你会教我吗?”
黑暗中,她看不见慕晓语的脸,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是笑还是苦恼,亦或者面无表情。
寂静的夜幕里,能听见筝的心跳,很快,也很乱。
慕晓语静静的听着,好一会才开口:“好啊。”
筝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又听见她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要用你自己来交换,就在这里。”
漆黑,心跳。
筝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更快了,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发干,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出汗。
虽然早已有了觉悟,可是这样的情况,却让她很犹豫。
但犹豫是没有用的,因为她只有一个选择。
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
黑暗中传来衣服落地的声音,慕晓语知道了答案。
筝渐渐的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在慕晓语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把剑,一把木剑。
慕晓语在她十步之外,安静的喝着茶。
她着了衣衫过来,行礼道:“弟子参拜师傅。”
慕晓语摇头,扶她起来,问:“我们像是师徒吗?”
筝无言以对,她们的关系,已经不是师徒。
见她脸红,慕晓语说:“恭喜你,当你两自己都能舍弃的时候,很多困难对你来说就不再是困难了。”
筝没有搭话,因为她没有听懂慕晓语的话,没有明白那一切究竟是交换,还是必须要经历的一步。
慕晓语也没有解释。
筝站在边上,规规矩矩的站着。
慕晓语倒了杯茶递给她,道:“叫我晓语,或者军师,都可以,你要住在军营或者去别院,也都可以。”
她很温柔,温柔的让筝以为她们真的有可能。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她决不允许自己妄想。
但她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她必须坐下来,因为慕晓语已经允许了,她没有理由让自己受罪。
见她坐了下来,慕晓语笑着,道:“你喜欢这把剑吗?”
筝拿起来放在桌子上,仔细的端详。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她有一个很深刻的记忆,人族首领花梨也带着一把这样的剑,一模一样的剑;花梨是慕晓语的弟子,那把剑跟这一把应该是一对,所以,这两把木剑绝不是看上去这么普通的。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要问她喜欢与否,真是不好回答,只能说:“你给我的东西,我收下。”
这个回答,慕晓语有些失落,道:“是吗,那你就收下吧,好好待它,她会回报你的。”
筝点头。
仔细的打量这把剑。虽然已经做了保证,可是还是没有发现这把剑有什么厉害之处。
最后,还是不得不问慕晓语:“为什么把它给我,我记得,你对它很重视的。”
慕晓语看向自己腰间的宝剑,道:“灵器识主,是它选择了你。”说着,从筝手里拿过木剑。
160战与和的对决
不,是夺走木剑,然后朝着筝劈砍过去。
筝连忙用佩剑去挡。但是,两把剑没有碰撞,木剑毫无阻碍的穿过了筝的剑,穿过了她的身体。
而筝原先的佩剑,一把百炼钢的玄铁精钢宝剑,在这一击之后竟如同烂泥,不,还不如烂泥,只是飘散在风中的灰尘而已。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筝甚至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惊讶。
慕晓语已经把剑再次放到她手里,这一次,她觉得这把剑很沉,比天底下任何神兵利器都要沉重宝贵,但是,拿在手里却刚刚合适,非常的好。
筝看着木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
慕晓语道:“我说过了,神器识主,她既然愿意认你做主,我也当割爱相让。”
筝不信,她不信慕晓语会对她这么好。
可是,她不得不信,因为剑就在她的手上。
问慕晓语:“这把剑,有什么说法吗?”
慕晓语道:“不知道,我见到它们的时候,觉得它们是两把剑,于是它们就成了两把剑,后来其中一把选择了花梨,这一把一直跟着我,知道昨晚,我去拿它的时候隐约觉得它想要认你为主,于是就给了你。”
筝还是不敢相信,道:“所以,是交换吗?”
慕晓语道:“你既然不信,何不自己试试呢。”
她看着筝,好像在告诉她,去吧,去试剑去吧。
正好,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筝握紧宝剑就飞出窗外,与来人纠缠。
百十回合之后,她落败了。
但是,她没有一点沮丧,只是两眼盯着木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因为在刚才,她虽然是偷袭,但也跟军营里面的大将军交了手。如果是平时,对方出剑就能取下她的人头,可是因为木剑,她挡下了百十招,而且最后,也是木剑挡下了对方的取她性命的一招。
没有取她的性命,将军也不问为什么,朝着屋里行礼道:“军师,今日换防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筝双目圆瞪,瞪着大将军,她的心里很不爽,这家伙竟敢如此轻视与她。
可她也不敢有什么作为对方修为远高于她,轻举妄动不过是自找死路。
屋里传出慕晓语的声音,道:“没有,你去安排就是了。”
大将军转身离开,进过她身边时瞟了她一眼,眼中充满了不屑。这样的眼神,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自从进入军营,自从慕晓语担任白泽山镇营军师之后,白泽山的军队管理变得很严格,地位也不再是之前的家族背景,而是谁的拳头更硬,只要拳头够硬,随时可以把上司拉下马。
这样的管理很有效,白泽山的军队战斗力大幅度提升。当然,也引发出一系列的问题,比如将领不善于领兵,只知道横冲直撞,亦或者原先的将领被降职之后遭遇报复等。慕晓语给出的解决方法是,如果将领实力过硬,但排兵布阵不行,那么久在同一个职位上安排两个将领,一个负责镇压手下的人,一个负责排兵布阵。
当然,这也必然会引发出新的问题,比如两个将领意见不合。
总之,白泽山的军队在改革,在一步步的进行完善。
筝进来,刚刚跟大将军交手她的右手被扭到。虽然她尽力掩饰,但慕晓语还是看出来了。问:“严重吗?”
筝摇头,很痛,严不严重她也不敢确定,但她不愿意承认,因为刚刚的交手,大将军显然没有把她当做对手,而她是使出了全力的。正因为全力以赴,所以在兵器被振飞的时候扭到了手。
慕晓语过去,轻轻的抬起她的手,认真的检查。
筝侧过头不看她,她不敢,慕晓语实在太奇特了,多看一眼,她真的会动心的,如果她不是女人,她已经动心了。
检查之后,告诉她:“没大问题,上点药很快就会恢复的,不过这两天不要修炼了。”
筝不语,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知道她的心情不好,慕晓语也不继续逗她,转身出门。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天天的去数好像过得很慢,好像买一天都度日如年。但如果一年年的去数,又会过得很快,你完全想不起过去的一年都干了什么。春天是否播了种,秋天是否收了回来,你都不会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你这么想的时候,一年已经过去。
白泽山已经积了厚厚的雪,慕晓语站在辕门外,望着无边的白皑皑的大地,感叹道:“好一片苍茫大地,好一个神山之巅。”
筝拿来披风给她披上,站在身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双明目凝视着前方,凝视着这苍茫大地。
站了许久,慕晓语问她:“春祭了,不回去吗?”
筝默了半晌,道:“我已经不是大司徒府的人了,跟长老殿也没有什么关系,春祭大典,还是不参加的好。倒是你,镇营军师执掌白泽山一切兵马大权,位同首席长老,应该是要参加祭祀大典的吧。”
慕晓语摇头,道:“算了,我懒得守那些狗屁规矩。”
筝道:“你还是一点没变。”
慕晓语道:“你却变了很多,变得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筝沉默。
慕晓语也沉默。
风吹过,学落下,两人成了两个雪人。
慕晓语矗立着不动,戍防的卫兵也不敢动,也成了一排的雪人。
正午时分,王宫方向传来鼓声,很欢快的鼓声。
慕晓语抖落身上的积雪,道:“祭祀大典的鼓声,已经正午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筝没有大话,只是她走就跟在她身后走。
走了好一段路,慕晓语问她:“你不想回去,还是不敢回去。”
筝不语。
又走了一段路,才回答慕晓语:“想,但是太久没回去了,这时候回去,总觉得不合适。”
这是她的选择,慕晓语不想插手;她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筝有她的难处。
又走了几步,筝道:“父亲已经将我逐出家门,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也肯定是希望我能多回去看看的,但我也知道,既然已经被逐出家门,经常会去总是不好,这时候回去更加不好。”
慕晓语有些心酸,甚至有些责怪自己,觉得当初不该提出那样的要求。呼口气,道:“所以,你要跟我回小院吗?”
筝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去就是了。”
慕晓语道:“也不是。……就去吧。”
慕晓语的别院,还隔着挺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加快了一些脚步,道:“以后你要是喜欢,也来这里住吧。”
“谢谢。”筝的声音,很轻,心情很重。
刚到门口,双生子迎接出来,身上穿着大红的锦袍,笑眯眯的作揖道:“小姐回来了。”引领慕晓语进去大厅。
大厅之上,夕阳老人,海底白鲨,上官苦三人已经等着,等着慕晓语的安排训话。
筝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有想象中的繁华,显得很朴素。但是却很快乐,她感觉到了,整个院子都充满了快乐的气氛。院子里人来人往,都在忙着准备春祭之夜。
慕晓语坐了下来,道:“没什么要说的,都去吧。”
夕阳老人、海底白鲨、上官苦出去了,双生子还留在厅中,慕晓语回来的时候,她们大多数时间都跟在她的身边,是侍女,也是姐妹。
筝站在慕晓语右边,笔直的站着,紧紧握住腰上的剑,如同此处为龙潭虎穴一般。
双生子看着她,十分的好奇。问慕晓语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慕晓语转头看一眼筝,道:“坐吧。”回答双生子:“没有,她跟我一样都是浪迹四方之人,所以就带她一起来了。”
双生子见礼,道:“小姐只是不愿安生,我等所在之处,就是小姐的归宿,就是小姐的家。”
慕晓语笑着,道:“你们两如果有别的事也可以去,不必陪着我。”
双生子道:“府中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已没什么要忙的了。”
慕晓语知道,即便是很忙,双生子也是绝不会走的。问:“府中一切都还好吧?”
双生子道:“都还好,一切有上官叔叔打理,他是经营的奇才。”
上官苦在生意上的心得,却是非同一般,谁见了也不能不服。因为有他在,慕晓语什么也不用操心,住在府里的人才能够安生下去。
现在,慕晓语的院子里还有一百余人,都是从有苏带过来的。这些人的来路慕晓语没有问过,也不想过问。只是,已经离家许久,可能难免要想家,告诉双生子说:“如果府中有谁要走,告诉上官苦不要拦着,多给他们发一些盘缠。”
双生子道:“这件事已经商量过了,因为小姐操劳军中事务,才没有给你汇报。府中所有的人都是自愿留下来的,大家都觉得跟着小姐很好,不愿意离开。”
慕晓语点头,道:“那便好。”又问:“你们两呢?红尘间,来来往往悲欢离合,或许不如意,却也让人向往,如果觉得白泽山太闷,也可以出去走走,累了,也可以回来。”
161战与和的对决
双生子道:“多谢小姐关心,我姐妹二人沦落风尘,是小姐将我们救出火炕,跟随在小姐身边也是自愿的。至于红尘俗世,如果不是小姐提起来,都已经忘记了。就是在有苏的时候,我们也是很少上街的。”
确实,不论在有苏还是在白泽山,双生子大多时候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修炼,弹琴。很少去街上走,更不用说是去结交什么朋友了。
或许,对她们来说这是好事,少一些红尘的牵绊,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修炼。她们在修为上的天赋都不高,必须全力以赴才有可能超脱生死。
实际上,这也是慕晓语的院子里的常态,一般没事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在进行各自的修炼。这也是那些人不愿离开的缘故,因为离开这里,绝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筝站在慕晓语身边,见她对双生子如此关切,心里涌起一股醋意。
虽然慕晓语对她也很好了,但总觉得不如对双生子好。女人是善妒的,任何事情任何理由都可以成为妒忌的理由。
傍晚的时候,天边露出一缕阳光。金黄色的光芒下,王宫方向传来很大的鼓声,这是春祭大典结束的鼓声。
鼓声刚才响起,有人进来通报:“小姐,王宫来人传令,王上请小姐进宫用餐。”
慕晓语呼口气,道:“看来还是逃不了。”起身道:“去回他的话,我换身衣服就去。”
王宫已经点起灯火,似在于夕阳的余光争辉。
正殿之上,三族首领都已经在了,陪席的有三司长老,戈馨,花梨和慕晓语。
慕晓语是最后一个来的,她一来,就聚集了所有的目光,因为她迟到了,春祭之夜本事不该迟到的,何况还是白泽的宴请。不仅是三司长老怒目相视,就连白泽都露出不快的目光。
慕晓语立在堂下,作揖道:“臣参拜王上。”
白泽暗中呼口气,道:“军师请入座。”
慕晓语瞟一眼那个属于她的位置,没有过去入座,道:“王上恕罪,臣不懂得规矩,还是不入席的好。”
白泽皱眉,起身道:“恕我暂离席。”朝后堂去了,慕晓语跟了过去。
后堂之中,白泽压住火气,道:“你是在成心给我找麻烦是不是。”
慕晓语递上去折子,道:“你看了也不会有心情与宴的。”
白泽接过去看了,是奏报大长老行刺蝮王的。大长老虽然逃脱了,但他带去的人被抓到两个,熬不住刑罚招了供。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送来。这个时候送来,蝮王的意思很明确,是想要在和谈中取得好处。
蝮王是有苏主和派的主力,绝对不能失去盟友。稍加思索,道:“还是吃饭吧,此事稍后你我一起跟苏柔商议。”
慕晓语应声道:“知道了。”跟白泽出去入席。
入席之后,慕晓语吃得很欢,八面玲珑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相反倒是白泽,一脸的郁郁寡欢。强颜欢笑的样子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真的不懂得掩饰。
当然,这是必然的结果,慕晓语虽然是因为折子迟到的,但她并不担心,因为不论白泽山跟有苏是战是和,这场和谈是否能皆大欢喜,这都跟她没有多大关系,她想要的只是回去,而白泽吩咐的事情每一件她都做得很好;白泽没有理由毁约;亦或者说,白泽不敢毁约,慕晓语手握重兵,一旦毁约,后果不堪设想。
夜宴相当的完美,给和谈增添了不少进程。
但夜宴之后,就不怎么好了。白泽请苏柔留下,刚要拿出折子,慕晓语抢先道:“殿下,大长老刺杀蝮王失败,随时预料之中的事情,但白泽山终究是理亏,不知殿下做何看法。”
白泽猜不透慕晓语的心里在想什么,但也没有插话,对他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要自己跟苏柔开口,还真的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苏柔听了,稍微楞了一下,道:晓语,此事早就有了定论;你早就说过大长老一定会亲自去刺杀蝮王,要蝮王小心提防,并且白泽山也说可以派人协助,是蝮王拒绝了的,所以此事自然不能责怪白泽山。”
慕晓语道:“只要不影响和谈就好。耽搁殿下了,我跟王上还有话说。”
苏柔走后,白泽紧绷着脸坐下来,等着慕晓语开口。
只有她跟白泽的时候,慕晓语是懒得尊敬白泽的,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道:“你是觉得我把责任推给苏柔不合适?”
白泽点头,道:“大长老终究是白泽山的人,按照原来的计划,蝮王应该把他活着送回来,虽然被他逃走了,但我也不希望他死。”
慕晓语道:“你是在怪我咯。”
她的声音很不爽,如果白泽说是,可能会当场翻脸。
白泽没有开口,沉默着。
顿了片刻,慕晓语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几天来,不早不晚,要凑在这个时候。而且奏报不是正式呈给苏柔,也不走三司长老殿传给王上,而是通过边关加急送到军营,王上可想过这其中的深意吗?”
白泽沉默,他沉默的原因就是这个。他当然知道这是蝮王的意思。
如果大长老被俘,那么一切就应该按照约定。可是现在大长老走脱了,蝮王觉得白泽山可能会觉得有苏实力不济,轻视有苏,所以他通过边关加急先正是奏报一步把这事传达给慕晓语,一来是示威,告诉白泽山有苏绝对不弱,绝对不怕开战,而来是和谈一事本就是慕晓语一手策划的,他先告诉慕晓语,是要她填补这个漏缺。
而慕晓语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把这件事告诉苏柔,以来是要让魔族知道白泽山有绝对的和谈诚意,二来是告诉蝮王大长老走脱并不会让白泽山的任何人轻视有苏,三来是这件事应该让苏柔知道,因为白泽山的大长老刺杀有苏的代政大王,这不是一起简单的生死,而是两族之间的对决。
白泽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慕晓语,道:“依你的意思呢,此事该当如何?”
慕晓语道:“要么立即下达对大长老的通缉令,要么立即召集众位长老,把大长老逐出长老殿,向世人宣告他已不是神族大长老,而是白泽山的叛徒。”
白泽犹豫了,大长老跟他父亲是一起来这个世界的,这些年带他如同父亲一样,在白泽山神族的眼中,大长老是仅次于白泽的存在,落得这样的下场,白泽难以狠心如此。
慕晓语起身,道:“臣擂鼓备战,王上如果不忍心,就在明日早朝告诉众臣和谈失败,传令扣押苏柔。”
白泽叫住她,问:“为什么?”
慕晓语道:“王上真的不明白吗?大长老刺杀蝮王,就是白泽山派人刺杀蝮王,白泽山必须要给有苏一个交代。即便我们跟苏柔蝮王事先只会过又怎么样,难道你要苏柔和蝮王告诉有苏的六部他们在暗中跟白泽山勾结吗?”
白泽沉默,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苏柔和蝮王绝不可能这么去说,就算说了,也只会给战火浇油,让主战的各派说他们背叛魔族而已。
终于狠下心来,道:“不必召开长老会议了,本座以白泽山神族之主的身份废除大长老在白泽山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并由你亲自负责本案之一切公主,便宜行事,凡白泽山一切力量任由你调动。……生死不论”说罢,将王令给了慕晓语。
现在,白泽山的大权七成掌握在了慕晓语手中,真的是只手遮天了。
慕晓语拿了王令,见白泽脸色很难看,道:“我会留他性命带回来的,大长老府上,也会想办法留下他们的性命。”
白泽点头,道了句:“多谢。”
君跟臣道谢,而且是在这个时候为了这种事,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慕晓语离开王宫,只身去了大长老府上。
大长老府上众人显然还不知道大长老失败了,春祭之夜的宴会尚未落幕,鼓乐声传到门外,慕晓语就认真的听着。
等鼓乐声停下的时候才去敲门。
有人迎接出来,唱了个大喜,请她进去。
正堂,他的夫人接待了慕晓语。慕晓语道:“我是猫头鹰,听到我的声音,总不会有好事传来,对不住了夫人。”
听了慕晓语的话,大长老夫人脚下几个踉跄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了,问:“已经送回来了吗?王上打算如何处置我等?可否临别?”
慕晓语道:“是我在有苏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王上还不知道。大长老逃脱了,至于府上,要等正式的奏报来了才知道。”
大长老夫人哽咽着,道:“多谢军师,恩情我等铭记。”她的神情飘忽不定,可见受到的打击不小,还能跟慕晓语正常说话,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慕晓语苦笑,道:“正式奏报还需一两日才会来,夫人打算要做什么,若在下力所能及绝不推辞。”慕晓语是让他们逃走,大长老夫人听出来了。
162战与和的对决
但是她拒绝,道:“军师费心了,不论对错,大长老是我的夫君,我就在这里等他。我想他一定会回来的,也一定会还给军师今日前来通报的恩情。”
慕晓语叹气,道:“夫人真不愧为女中豪杰,若是我,定然是要逃走的。”
大长老夫人没有接话,似乎是铁了心要留下来,要等大长老回来。
慕晓语也不再劝,虽然这一切跟她脱不了干系,但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论是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这种慷慨就义的举动,更加应该被尊重。因为一个怕死的人,是没有资格劝说一个有胆量赴死的人的。
从大长老府上离开,独自走在白泽山的青石路面上。
雪还很大,风也很强,但她并不觉得冷,因为她的心中脑中都装着很多事,已经无法再去顾及寒冷这件事。
从大长老府回去小院,必须要经过王宫前面的广场。虽然已经是丑时末,但广场上的灯还亮着,朱红的灯光格外耀眼,灯光下巡逻的士兵也很耀眼,哪怕风雪很大,他们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懈怠。每个人都像是一台机器,机械的动着,从东向西,踏踏的走过。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很沉,但这是这沉重的声音,保卫了王宫内欢乐的气氛。
是的,王宫的宴会已经结束了,但春祭之夜还在继续。因为与宴之人虽然已经走了,但宴会的灯火不曾熄灭。宫人们难得有饮酒作乐的机会,是绝不会轻易结束的。
有人已经醉了,口里高呼着什么。
或许是抱怨的话,甚至也可能是咒骂。咒骂上司没人性,咒骂同伴不给力,总之,把平时不能说不敢说的都说出来。
所以,宫人们的宴会是决不能有士族参与的,是决不能有贵胄参与的。
慕晓语矗立在王宫广场,望着辉煌的白泽山王宫,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激动,是藐视,是嫉妒,也是不甘。
望了好久,道:“你怎么来了?”
“闲着无聊,就出来看看。”
筝站在她的旁边,给她撑起一把纸伞。
慕晓语刚刚的时候走神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场景,等她注意到的时候,筝已经在她十步之内。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走近她这么近的地方不被发现。
筝的表情很僵硬,好像永远不会笑。
事实也是这样,慕晓语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笑过了。
实际上,应该说她从没有见到筝笑过,即便笑,也是嘲笑。
筝是出身贵胄世家的大小姐,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这是理所当然的。
进入军营的时候,仗着首席长老千金的身份横行霸道,自觉高人一等。
然而,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慕晓语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虽然没有打在她的脸上,却是让所有的士族子弟忘不了的痛。
被彻底压住了气势,开始学会跟人相处,然而,还没来得及学会开心,又被牵连到叛乱之中,一下子从大小姐沦落为奴隶。
现在虽然已经获得自由,但是,她的心里压着太多东西,已经没办法笑出来了,如果笑出来,那一定是藐视的、高傲的笑,一定是嘲笑,一定是冷笑。
慕晓语转过头看她一眼,道:“嗯,是挺无聊的。”
筝没有明白她说的什么,看着她。
她在等慕晓语的说明,但不曾等到,她也没有追问。
慕晓语转身走了,筝跟上去,给她撑伞。
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天亮,但慕晓语全无睡意,把披风扔给双生子就进去书房。
筝跟了进去,慕晓语拦她在门外,道:“一夜未眠,你应该已经困了,去睡吧。”
筝颔首见礼,转身回房去了。
双生子在一旁看着,十分的不解。对两人的关系不解,对慕晓语那一张有心的脸也很不解。
但是谁也没有问,因为这不是她们该问的。
七天的春祭才过去半天。第一天,慕晓语就很沉闷。
当然不是因为大长老的事情,她挂心的是人间,虽然隔了一个时间,时间也未必相同,但春祭,也是新年的庆典,在人间,新年应该是一家人相聚的日子,她应该要跟三个师傅一起过的。不知道今年三个师傅是不是也同样准备了她的一份。
这么想着,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本书,但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正午的时候,双生子来叫她吃饭才回过神来,愣了一下,道:“我不太有胃口,你们去吃饭吧,稍晚一些给我送一份轻食过来就好。”
她的神色比早上回来的时候更加严重,身子坐的笔直;慕晓语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少坐的这么直的,只有在走神的时候,亦或被困扰的时候才会坐得挺直。
双生子对她的习惯多少知道一些,也不敢多问,见礼出去了。
去叫筝,筝的回答也是一样。
午饭过后,双生子给她送来羹汤,慕晓语吃了一小碗,问:“上官苦在干什么?”
双生子道:“春祭期间,和谈暂时停止,百官都能各自闲暇下来,府中有不少人前来送礼,上官叔叔大多时间在应付他们。”
这是慕晓语吩咐的,不论什么人,如果不是为了公事一律不见。但她终究是官场中人,是白泽山只手遮天的军师,不少人想要攀上这棵大树;所以自然是要趁春祭的机会来给她送礼的。慕晓语不见,也不能把这些人拒之门外,所以这份差事就落在上官苦身上。他是生意人,很擅长应付这些关系。
慕晓语胃口很差,没有再吃。道:“端下去吧。”好像还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双生子看在眼里,问:“要叫上官叔叔过来吗?”
慕晓语道:“不了。”
双生子虽然很想问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最终也没有说,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慕晓语则继续发呆,继续思念着另一个世界的人。每逢佳节倍思亲,人心是很脆弱的,不管多么强大的人,一定都有一个敏感的地方,一旦触及到,立刻就会撕毁所有的伪装,变得不像自己。每当这时候,自己也免不了一句:“原来的我是这样的吗?”
但!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人是多种多样的,一个人也有不同的面,同一个面在不同的人看来也未必相同;所以,原来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要还是我就好。
‘初心不改,始终尚在。初心易变,始终难守。’如是而已。
这就是常态。
很多事情看起来难,但真的去做了,并不是做不到的。很多事情微不足道,经手才会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切源于习惯,习惯的用眼睛去思考;以为经常见到的就是简单的,因为经常见到别人在做,就以为自己也能很容易做成。
常态,实在是一种恐怖的东西,最容易误导人。
然而,这便没有什么不好。正因为常态的存在,才使得我们认清了自己,看到了别人的努力。失败后爬起来,才是最快乐的事情。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以为成功就很快乐;但是是否发现了呢,真正被谈论的,往往是成功的过程,没有人会只说一句他成功了,说的更多的,还是成功之间的坎坷。
慕晓语在有苏三年,禅悟出一件事来:“一切都是应该的。”是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因为唯有如此,才不会去抱怨,才会把精力和时间都用去努力,而不是消沉和抱怨。
但是,人是非常奇怪的东西。他们害怕承认,尤其是软弱的一面,此时的慕晓语也是这样,她知道出去大吃大喝,承认所有的牵挂会很舒服,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出去,宁愿难过,宁愿纠结。
可谁又能说这错了呢,谁都不能,因为谁都免不了有这样的时候。
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整理着装出来。
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饥饿的感觉,上次有这种感觉是刚刚进军营的时候,因为一直不能达标被惩罚没有饭吃。之后跟在慕晓语身边,每天都是定时定量的吃饭,不要说饥饿,连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都不记得了。
但是今天很特别,她不仅感到饥饿,还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这种口中生津的感觉,真的是很棒。她自幼锦衣玉食,从来不知道原来食物可以这么有吸引力的。
寻着香味去了厨房,远远的看见里面忙忙碌碌的人。又退了回来。去厨房找食,这样的事情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去了大堂,现在是晚饭时分,等在那里是最好的。
但是,事实证明她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大堂里并没有像早上一样安静,不知何时聚集了十几个白泽山有头有脸的贵胄。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认识她的。
如果知道这些人在,她是绝对不会过来的,但已经走到了门口,想不进去也不行。
好在上官苦是个老油条,起身过来,见礼道:“小姐还在忙吗?”他这么问筝,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筝跟慕晓语的关系,是慕晓语的左膀右臂。
163战与和的对决
虽然成功给筝找回了之前叛乱丢掉的颜面,但筝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是觉得惊慌,因为进入这院子短短一天的时间,她深深的感觉到慕晓语实在深不可测。通过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上官苦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唯利是图的嘴脸,好像是可有可无的管家,甚至会让人误以为她跟慕晓语不过是管家和主人的关系,然而,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这座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在打理,对慕晓语很敬重,但绝不是低三下四的那种。
夕阳老人,应该算是慕晓语最为得力的助手;传说是这样的,可是他到底都会干什么,谁也不知道,似乎只是跟在上官苦身边打杂,可是两人称兄道弟;而且慕晓语对他也不是小姐跟仆从的关系,更像是长辈跟晚辈。
海底白鲨,似乎是三个人中最不重要的,筝也是这么看的;但这座院子里绝没有人敢小看他。至于他的存在,大概仅仅是双生子的父亲,父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单方面的努力改善关系。也是这院子里唯一能让筝以常理判断的人。
双生子;跟慕晓语是姐妹,是知音,是慕晓语的弟子,或者寻欢作乐的对象。不过筝从来没有发现她们有寻欢作乐的迹象,似乎保持着相当清楚的界限。没事的时候总是在后院弹琴。
‘这个院子里没有一个正常人。’这就是筝的结论,包括那一百多人在里面,每一个人都很可疑。筝是这么认为的。
上官苦既然给了她足够的颜面,她就必须要脸,走了进去,轻轻躬身道:“今日我不曾与小姐在一起。”
上官苦道:“这几位姑娘应该都是认识的,我就不介绍了,请上座。”
筝犹豫着,她看的很清楚,刚刚的时候上官苦也不曾上座,那个位置是慕晓语的,在这座院子里应该只有慕晓语能坐。
见她犹豫,上官苦道:“小姐说过,姑娘是她的朋友,所以姑娘既然来了,就代替小姐招呼一下诸位贵客,劳烦了。”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筝选择了。微笑见礼,走了上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屋内点起灯火,上官苦道:“诸位,实在对不住,我家小姐今日应该是不会见客了,府中已备好饭菜,就请诸位用餐后再走。”
他们中,有人很早就来了,有人刚来不久,但无一例外都是来送礼的。没见到慕晓语就要走,实在有些不甘心,但不甘心也没有办法,所以有人先走了,有人留下来吃饭。走了的是因为觉得已经无望,留下来的是因为还不愿就这样就走,吃一顿饭,希望能拖一点时间,或者,慕晓语也会在吃饭的时候出来。
但是,慕晓语最后也没有露面。
这是当然的,并非慕晓语躲着不见,实在是睹物思人,慕晓语的心事实在太沉重,她绝不愿意在这时候见客。
夜已经很深了,客人都已经离去,慕晓语仍未出来。
书房内,一盏孤灯不安的跳动着,慕晓语已这样坐了一天,一整天的时间,没有移动一下。
面前的那本书始终没有翻页,这一整天的时间她都在想些什么,让人很在意。
双生子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给她送去,筝跟了进去,她实在很在意,一直什么事都能从容应对的慕晓语,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慕晓语如此愁容。
见到她们,慕晓语只是看了一眼,道:“出去吧。”
语气很轻,但绝对不容商量。
三人不敢违抗,放下饭菜出去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双生子来收拾的时候叫门没有人应;推门进去发现慕晓语已经不见了踪影,饭菜吃过一些,碗筷的位置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应该是自己走的,所以就没有特别去找。
她们的分析很对,慕晓语吃了几口,觉得困意来袭就回房睡了。
早上很晚才醒;洗漱之后去了正堂。
依然有很多人来拜访,有些是昨天就已经来过的。
筝跟在她身后,尽量让自己像是一个仆从。但不论她怎么做,都不像是一个仆从;身世养成了她强大的气场,加上一身华服,跟慕晓语走在一起更像是姐姐一样的存在。
这让她很不安,毕竟,慕晓语的聪慧智谋可不是她能比的。加上感觉到慕晓语在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筝始终觉得她不安好心。
七天的春祭,迎客送客就到了最后一天。
第七天,是庆典要宣告终结的时候,众臣都去了王宫神庙,向祖先祷告祈福,慕晓语的院子已经没什么人来。乐得清闲,一个人在书房翻书。只是翻书,绝对没有看,因为她的心依旧很乱。
傍晚,慕晓语跟筝回到了军营。
春祭的气氛还在,士兵都还很松散。但见到慕晓语的一瞬间,有一种从心底起来的紧张,最快的把他们拉回到眼下。
当然,这只是他们对慕晓语的尊敬是恐惧使然。因为慕晓语还一句话没说,只是经过辕门回到内堂而已。
第七天下午,有苏的奏报终于送到了白泽山。通过王宫的禁军送来的正式的奏报,选在这一天送来,可以说用心良苦恰到好处。
苏柔第一时间入宫,白泽看了,呼口气道:“终于来了吗!”
虽然很不愿意下令,但他已经没有选择,叫道:“传令大营,要慕晓语亲自捉拿大长老,生死不论。”
苏柔在一旁不说话,下令捉拿大长老,不仅是白泽难过,她也很难过,她自幼跟白泽一起长大,受过大长老不少照顾。
但是,这不是选择题,她们是没有选择的。
当夜,白泽的命令传到大营。
卯时,惊雷般的鼓声响彻整个军营,急促~沉重;尚在睡梦中的士兵听到这鼓声,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就拿着兵器冲出来,冰凉的甲衣紧紧贴在身上,大雪还在飘然落下,所有人都冻得瑟瑟发抖。
擂鼓的人是慕晓语,她站在演兵台上,手里握着剑,威严的看着校场上的士兵。
所有人都已经集合好,慕晓语吼道:“听着,大长老刺杀有苏蝮王失败,王上下令捉拿,所有人半个时辰后出动,在白泽山境内展开搜索,务必将他捉拿回来。”
各大将军接到命令,率领所部前往指定区域。
慕晓语率领麾下卫队去了楚城。
刚出十里长亭,筝转身望了一眼白泽山,道:“你是故意的对吧,这个时候,守株待兔才是最好的办法,你不会不知道,把军队派出去,是想让大长老自己去见王上。”
慕晓语道:“他是死是活我不关心,该死还是可以不死也不是我应该管的,不想管的事情,最好就是逃避。”
筝不语,她不大赞同慕晓语的做法。她认为应该全力捉拿大长老。
但是,慕晓语是不可能听她的意见的,所以她不提意见。
距离楚城的港口还有好一段距离,慕晓语就被荣幸的迎接了,楚城府君亲自来迎接。
上来慕晓语的战船,道:“下官已在各处布下重兵,他一旦现身觉悟逃脱可能。”他说得信誓旦旦,对自己的布局有十成的把握。
‘或许,不是对自己的布局有把握,是有把握大长老绝不会现身。’慕晓语这么想着,道:“是吗,辛苦了。”
战船没有在楚城的港口停泊,慕晓语的理由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楚城的港口突然出现这么多战船,会让来往的客商不安。
虽然很拙劣,但她是老大,别人也不敢明着反对。
慕晓语率领的船队顺着东江一路向西,走了到人族的地界上,很快就有巡防的船队上来拦截,见到是慕晓语才没有发生冲突。
东江的归属,楚城是白泽山所有,出了楚城不远就是人族的地界。这些,慕晓语并不很清楚。
白泽山,大长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回到了府上。
虽然白泽已经下令,但慕晓语并未派兵包围大长老府上,这是她给大长老的补偿,作为欺骗的补偿。
大长老回到白泽山,发现并未被抄家,府外也没有人监视,立刻就猜到了是慕晓语在暗中协助。但是他还没有把刺杀失败跟慕晓语联系起来。
因为猜到了是慕晓语在暗中帮他,所以就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翻墙进去。
见他回来,夫人立刻把春祭第一天慕晓语来访的事情说了。问:“要逃走还是怎么做,一切都听从你的。”
大长老驻足许久,长呼一口气,道:“你们走吧,我不能走,我得去见他;说到底,我还是白泽山的首席长老。”
夫人哭泣道:“我也不走,我们已经相濡以沫万年的时间,只有我知道你的心事,也只有我知道你已经老了,万年来疏于修炼,你已经很难再像他们……年轻人一样意气风发;王上、苏柔殿下、花梨、慕姑娘……都是后起的一代,能比你更好的掌控天下的一代,你的心事该已经放下了,所以,我陪着你,不管今后如何,我都陪着你。”
164普天同庆
大长老长长的舒了口气,叫来家臣子嗣道:“你们都听着,立刻收拾行囊离开,今后何去何从,自行决定,只有一点,不要跟我,跟长老殿再扯上关系。”
家臣子嗣均沉默,他们已经在打仗老府呆了很长时间,要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眼下,是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时候了。人群中出来一人,道:“长老,我已经跟了你八千多年,也很老了,走不动了,就不走了,陪着你吧。”
其余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大长老说道:“不,你要走,你们都要走,之后的事情我不管,但今天,你们都必须走。”
其余的人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大长老不让他们说出口。
大长老回到家的第二天,大长老府上的众人都已经各奔东西。大长老也收拾了该收拾的,穿了朝服礼冠向王宫去。夫人跟他一道同行,夫妻二人步履沉稳,没有丝毫的畏惧。
尚未达到宫门,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们,几十根战戟一下子跟前,为首的吼道:“止步。”
大长老夫妇摘下头蓬,道:“请通报王上,罪臣来见他来了。”
队长吓了一跳,握剑的手都变得颤抖起来。大长老不仅是长老殿的首席长老,不仅是白泽山的太宰大人,他还是修为极高南征北战多年的沙场宿将;这个队长在军中也有一些时间了,亲眼见过大长老沙场喋血的过往,那种恐惧,不论过了多少时间只要轻轻的一根线就会勾起来,会让人战栗。
见他迟迟不动,大长老再次开口道:“请通报王上。”
这一下,小队长才算回过神来,连忙应声:“是。请大长老稍待。”犹豫了一下,急忙去通报了。
大长老夫妇被几十根战戟瞄准,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站得笔直,静静的等着白泽的宣见。
不多时,宫中出来侍官,喊道:“王上有旨,大长老宣政殿见驾。”
小队长过来,抱拳道:“大长老恕罪了,你现在是有罪之身,属下要搜你的身。请夫人这边走。”
说是搜身,其实不过是走个流程,因为大长老的修为是绝对伤不了白泽的,大长老也绝不可能对白泽出手。
宣政殿,白泽威严的坐着。手里握着笔,要写什么却迟迟没有落下,大长老夫妇立于堂下,等着他的宣判。
但半个小时过去,白泽也没有拿定主意。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开了口,道:“去请军师来。”
侍官尚未应声,大长老喝道:“王上,你是白泽山之主,老臣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祈求活命,就不必劳烦军师了吧。”
白泽又沉默了,半晌,道:“大长老也说了,本座乃白泽山之主,你是白泽山首席长老,也是朝堂之上的太宰大人;不论是非,终究是位高权重有功于朝,此事必须众位大臣共商;本座也有权力跟任何人私下商议。”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强势,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侍官去了,又默了半晌,叫道:“将大长老押入大牢,未定罪之前,一切待遇从优。此事尚未定论,夫人暂不连坐。……回去吧。”
夫人见礼,道:“请王上准许妾身陪伴夫君左右。”
白泽顿了顿,道:“准了。”谁都听得出来他是不忍心的,不忍心将大长老下狱,更不忍心让夫人受累。
慕晓语还领着船队在东江上巡查,接到白泽山的传令,苦笑道:“早知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下令道:“船队撤回,传令兵通知各路将军撤兵回营。”
白泽山大营,各路将军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一切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却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界之久。
早朝,流程走过之后白泽道:“关于大长老的事情,诸公已经都知道了,该如何收场,都说说吧。”
百官皆沉默以对,谁也不敢开口,因为不论是处决大长老还是放了大长老,对他们来说不说出来是事外之人,说出来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说与不说,并不由得他们选择。许久没有人开口,白泽只能一一去问,首先本问道的,就是三司长老。
白泽看着他们,沉吟片刻,道:“三公乃长老殿的主心骨,也是我白泽山的顶梁柱,就请先开个头吧。”
对三司长老而言,这实在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处决大长老,眼下的形式显然是不可能的;处决了他呢,白泽山形势多变,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就轮到自己。
但是白泽已经问了,他们决不能不回答,关键是怎么回答。
三司之中以大司徒为首,他开口道:“三族和谈乃天下之头等大事,大长老却在这个时候刺杀魔族代政大王,是要陷天下黎民于水火,于情于理,当处以极刑。然,大长老乃白泽山上神,若是处刑未免令天下人心寒;臣以为,剥夺其官爵地位,软禁白泽山为上上之策。至于有苏方面,我等可备一份厚礼赔罪。”
两相其权,取中庸行之。是官场老油条的做法;也是白泽想要的结果;但是,这件事如果这样就能落幕,就不用为难了。
当然,为难的是白泽,对于群臣而言,他们更想要推脱责任,太尉道:“臣赞同大司徒说的;且天下未定,将何而往,许多事情我等还得仰仗大长老指点。”
大司空也附和道:“大长老虽有不对之处,然我等众人,谁心中没有不快。神魔之战已经持续了万年,战和向来没有定论,大长老刺杀蝮王,并不违反白泽山的法令;至于合约,虽然已经在协商之中,却并未生效,不能以此来定罪。”
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围着大司徒的言辞。
白泽烦了,道:“你们都说不能治大长老的罪,却谁也没有说该如何解决此事,如何与苏柔说,与蝮王说。难道本座能去告诉苏柔:大长老是白泽山的首席长老,不能治罪吗?本座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你们来告诉我要如何解决我自己想办法。”
众臣默然,他们哪有什么办法,若是有,就不用附和大司徒的言论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很长时间,终究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慕晓语一直没有开口,白泽一直在等她开口。
终于没有了耐心,问:“军师,你可有解决之法?”
慕晓语上前,作揖道:“臣听了众位同僚的意思,都认为不能处决大长老,不论有什么理由,大长老对白泽山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既然这样,臣以为大长老不能死,更不能死在王上的屠刀之下。否则,王上就是六亲不认,暴虐无情。”
一瞬间,朝堂上静的可怕,彼此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响个不停。
白泽黑着脸,瞪着慕晓语问:“军师说的,本王也都听到了,本王问的,军师还没有答。”
慕晓语道:“臣以为,一切不变就好。臣没有捉拿到大长老,大长老也没有来王宫,或是客死异乡,或是无颜归来;既然没有捉拿到犯人无法定罪,大长老府一切也该照旧。”
白泽沉默着,慕晓语的做法实在太冒险。因为大长老来了王宫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到苏柔的耳朵里,她是不是能容纳大长老,这事还不好说。
但是不论怎么样,终归是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默了稍许,继续问道:“诸位呢,都认为可行吗?”
百官皆沉默,他们都不像置大长老于死地,可要说为大长老掩盖这一切,谁也还没有走这个胆量,这毕竟关系到神魔两族之间的战和。一旦此事成为战争的导火索,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们不说,让白泽很生气,高声质问道:“都怎么了,你们都不说话,是要本座自己去想,自己决定吗?若什么事本座都能一个人做了,还要长老殿干什么,还要王宫神殿干什么?”
百官无不瑟瑟发抖,白泽如此火大还是第一次。
大司徒连忙圆场,道:“臣是在想,大长老不能死,也不能瞒着有苏,是不是有什么两全其美之法?”
白泽看着他,问:“想到了吗?”
大司徒请罪,道:“臣愚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来。”
白泽看着他,冷哼一声,有些怒气了。简单的对大司徒的怒气。
大司空作揖,道:“臣有一法,请王上裁决。”
白泽道:“讲。”
大司空道:“定军城之南有一座岛,是大长老的封地,将其划给有苏,作为王上迎娶苏柔殿下的聘礼;如此一来,蝮王必定明白其中深意,该不会再提及此事。”
白泽看向众臣,等着他们的意见。
吵闹一阵,终于有了结果,大司徒道:“臣以为此计可行。”百官也跟着附和,都认为这计策是眼下最好的计策。
对白泽而言,一城一地的得失无关紧要,何况那还是一座孤岛,一座空岛。虽然是大长老的封地,但因为处于三族之间的交界地带,是不毛之地,岛上只有大长老的一座别院,已经几百年没有人去过。划给有苏,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165普天同庆
白泽道:“既如此,就依大司空所说,具体执行,也都交给大司空一手操办。”
大司空见礼,道:“臣定当不辱使命。”
这件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
下了朝,慕晓语去见了大长老。
天底下的监狱都一样,一样的黑,一样的冷。
大长老和夫人坐在牢房里,笔直的坐着。因为白泽事先有说过大长老只是看押并未定罪,所以他受到礼遇,虽身陷囫囵,却还能保持着干净整洁,也没有换上囚服。
见到慕晓语,起身见礼道:“没想到,我落得这般田地,唯一来看我的人是你,不过我也知道,你绝没有带着好消息来。”
慕晓语看着他,颇有几分好奇。裂开嘴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的那种,道:“大长老真不愧一代豪杰,这时候还能谈笑风生,可谓当世无双了。”
大长老打个哈哈,道:“比起慕姑娘的智谋,老夫可是自愧不如。老夫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来他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已经明白白人设计的事情。慕晓语苦笑,道:“大长老都已经知道了,晚生班门弄斧,让你见笑了。”
大长老伸手打住她,道:“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就是这个规矩;况且慕姑娘的计谋,老夫确实自愧不如,输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冤枉。”
他站得笔直,正视慕晓语道:“老夫已经沦落为阶下之囚,也不怕慕姑娘笑话,所以,慕姑娘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顾忌。”
慕晓语苦笑,拱手作揖,道:“在下绝不是来看大长老笑话的,在下是来给大长老赔罪的;第一罪,是欺骗之罪,大长老信任我,视我为盟友,我却与他人和而谋之,是卖友求荣之罪;第二罪,明知大长老乃白泽山不二之栋梁,我却要将大长老下狱,此妒贤之罪。第三罪,身为臣子,未能奉从王命,身为友人,不曾肝胆相照,乃不忠不义之罪;此三宗罪,宗宗都是该千刀万剐的死罪。只是,在下怕死,所以来给大长老赔罪,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会做。”
大长老看着她,一双明目紧紧的盯着;好像要把她看穿,把她看透。
许久,释然一笑,道:“罢了罢了,老夫输了就是输了,兵不厌诈,慕姑娘本就是今次和谈的大使,使什么手段都是理所当然的,不必心怀芥蒂。至于老夫的下场,一死而已何足畏惧;到了地府,还得跟阎王说说慕姑娘是何等的英雄。”
慕晓语作揖道:“晚生多谢大长老仁义;不过大长老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王上顾念旧情,绝不会轻易处决了大长老。”
听了这话,大长老不喜反怒,骂道:“那个混蛋,永远也学不会去做一个帝君,永远也学不会果断坚决;如此懦弱,老夫就算死了,也难以瞑目。”
慕晓语道:“所以大长老还不能死,死不瞑目,实在不好看。”
大长老楞了一下,哈哈的笑了。
慕晓语跟着陪个笑,问:“晚生很是好奇,大长老是几时发现我的阴谋的?”
大长老看着她,道:“你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吧,若是早就发现了,我没有理由去刺杀蝮王,若是发现的晚了,我是不可能从蝮王府逃脱的。”
慕晓语道:“正是,还请大长老指点迷津。”
大长老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少年,这天底下,绝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你一样在这时候来问我这样的问题,这样不要脸的问题。”
慕晓语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道:“要做成一件事,尤其是要做成一件大事,必须有不要脸的准备,而且应该不要脸的时候必须彻底的不要脸,否则,会错过很多东西,走很多弯路,甚至前功尽弃。”
大长老沉思,吟道:“说的好,说得真好。”看着慕晓语,春风满面,道:“就冲你这句话,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绝不会有一丁点的保留。”
慕晓语点头致谢,道:“就请大长老从何时发现中计说起。”
大长老道:“是进了大牢才想明白的,除了被你设计之外,没有理由解释我这一趟的经历。”
慕晓语皱眉,不太相信的样子,道:“是吗?大长老的本事,看来我还是小看了。”
大长老得意的笑了,道:“你小看了我,这是毋庸置疑的;你以为蝮王府的陷进我是绝不可能逃脱的。不错,如此周密的布局,就算白泽去了也很难逃脱,但老夫修为与白泽伯仲之间,征战的经验更可说是当世之中无人能及;所以老夫能从蝮王府脱身,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白泽山。”
看着慕晓语,道:“这一点,不仅你没有想到,白泽苏柔都没有想到,因为谁都不知道我的修为在这些年到底增长了多少。”
慕晓语呼口气,道:“险些就让一切计划毁于一旦了,好险,真是好险。”
大长老却没有半点高兴,眉头紧皱,双拳紧握,道:“或许是这样,但依我看来,就算我能成功刺杀蝮王,这场仗也打不起来;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没有后手,聪明的人,永远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永远不会一次拿出所有的赌注。”
慕晓语笑了,道:“姜还是老的辣,若不是大长老心急了,今日的阶下囚就是我了。”
大长老叹气,道:“能告诉我你的后手是什么吗?”
慕晓语道:“我的后手就是魔族六部不和,而我牵制着离歌、花梨、苏柔、白泽,只要这些人还在白泽山,和谈就能继续下去。蝮王被刺杀,主战派和主和派肯定要忙着争夺大权,一时半刻不可能发动入侵;主和派缺少了蝮王,一定会落败;可是那时候,人族和神族的大军已经联兵,战力和兵力上都完全处于优势,战火同样烧不起来。只要打不起来,就必须坐下来谈。”
大长老似乎不太相信,道:“会吗?苏柔跟蝮王情同手足,离歌把蝮王当做亲生父亲一样;蝮王死了,她们会善罢甘休吗?”
慕晓语道:“所以蝮王不能死,绝对不能。当然,如果万一的情况,我有绝对的信心能劝得住离歌,至于苏柔,或许一时气愤会放弃和谈,但她终究心系天下,所以也绝不朱轻易挑起战争。还是那句话,打不起来,就必须坐下来谈。”
大长老看着她,良久,忽地笑了,道:“好一个精密的布局,步步为营,步步紧逼,老夫一生只佩服过两个人,你是第三个。”
慕晓语道:“哦?还有两个都是谁?我倒是想要见见。”
大长老道:“先王和苏柔。先王的胸怀和智慧都是天下无双的,他领导众神建立了白泽山,压制了魔族的力量,为人族和神族争得生存之地;苏柔一介女流,却能让魔族六部俯首,其才能,也是举世无双的。”
慕晓语道:“不错,这两人都是天纵之才,有千秋万代之功业,和他们相比,我不过沧海一粟,大长老把我和她们相提并论,实在是抬举了。”
大长老道:“你也不必谦虚,你没有他们的胸怀,所以你聪明至极,却称不上是智慧;但你拥有他们没有的,你的心机和不要脸,是他们绝对比不上的,也可谓是举世无双。”又道:“你若是潜心修炼,放下那些邪门的心思,也必定是不输给苏柔的天下女神。”
慕晓语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猖狂,十分得意。道:“可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与我而言,这份心机就是欢乐之源泉,没有了这东西,痛苦将无穷无尽;所以,我生来就是要害人害己;而非为他人做嫁衣。这样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
大长老看着她,道:“不错,若是不耍心机了,你也就不是你了,若是在意功名利禄了,你的乐趣就没有了;这才是一代豪杰的风范,不论自己本身是什么样都绝不更改;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刻意的去迎合别人,那样的人,是称不上豪杰的。”
谈着谈着,两人竟像是至交知己,惺惺相惜起来。
狱卒在旁边候着,有很多看不懂想不通的地方,却半个字也不敢问,可真是憋坏了。
慕晓语呼口气,道:“今日来,还有一个不大好的消息要说给大长老听。朝堂之上,商议出瞒天过海之策,王上已将此案交由大司空处置……。”叹气道:“我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之大长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余生,只怕要在冷宫之中终老了。”
大长老神色黯淡,闭目沉吟,道:“是吗!真是一个坏消息。”他的声音有些落寞。
能免于死刑反而成了坏消息,听得旁边的狱卒两眼发直。
大长老长呼一口气,道:“所以我才不喜欢他,他实在没有一个帝君的样子;本来,三千年前有个很好的机会,那时若非他优柔寡断,就不会有今日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