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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由人算     暗月战纪txt下载     暗月战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酣战

    这几个,几乎就是大陆之上新生代的全部精英,勇则勇矣,难道要一个个白白战死在这里吗?

    闪念之间,文婵再也不迟疑,身子一折,猛地腾身上了桥头,一把扯了姚瑶就朝远处青山的方向飞起,边走边叫道:“各位,小命要紧,火速分散撤退,不要迟疑。”

    河底的短粗汉子一时大意,竟让文婵得了机会逃走,不禁气得怪叫一声,凌空追赶,混战中的一个青巾汉子也呼啸一声,腾身追去。

    文婵扯着姚瑶,数息之间就去了一里开外,只见她头也不回,空中传来她的喊声:“大家快走,先逃了性命再寻机相见。”

    “若得不死,汇合于白城之边。”声音越来越远,遥遥的呼喝声中,四道身影齐齐没入朦胧的大山之中。

    文婵和姚瑶这一远走,桥上便成了五打二的局面,众小一个个激情燃烧,只盼着三两下宰了这两个歹人,再进山支援先走的两个女孩。

    赵子寒却越打越惊,且不说这黑衣人手头强劲难言,眼睁睁看着姚瑶她们被强敌追赶,自己数度欲脱身已是不能,哪里还能谈得上去相救?

    那边燕媚儿伙同三个生力军联手斗一人,竟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按理说,她与加由子,花明楼都是魔法师,刘子建一个剑修,剑法已算得上十分高明,正是上佳的战斗组合。

    这四人联手,试问大陆之上,又有几人能当?

    可这青巾汉子竟似乎应负得颇为轻松!火烧不着,刀砍不到,藤缠不住,剑斩不断…他的一双手竟然能忽长忽短,伸缩自如,身形更是飘忽难言。

    众小斗了一会,个个气息渐渐不稳,终于大惊失色:看来,这都是那怪物的幻身啦,难怪以文婵之能,刚才也非要嚷嚷着逃之夭夭了。

    这么打下去,根本就是有败无胜啊,或者只有古典的音乐之声能防御或者阻拦一下?

    可这急切之间,哪有机会吹笛弄萧!

    激斗之中,木属性魔法的花明楼总算逮了个空当用三条藤蔓缠住了青巾汉子的头颈,刘子建眼见机会难得,急忙“啪”的一剑刺头。

    可那汉子的脑袋突然变得模糊,连连晃动,挣断了缠在脖子的藤蔓,躲过了长剑刺头。

    然而,两小这一番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只听“唰”的一声响起,这人青色的头巾被一剑挑落,迎风飘散,他的面目总算暴露了出来。

    众人一眼看清,顿时变了脸色:月光之下,只见这汉子鹰鼻长脸,宽嘴阔眉,满脸长须,竟不似瀛州大陆人族的样貌。

    花明楼失声大叫:“哪里来的番僧?”

    燕媚儿顿时也是大惑不解:难怪这些家伙青巾缠头,原来是外貌有异的缘故么!这家伙,既然变化万方,却怎么幻成如此奇怪的模样?

    她此时稀里糊涂,竟忘了赵子寒在那边独斗黑衣人,早被压迫得手忙脚乱,连话都已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遥远的山中忽有啸声传来,桥头的两个敌人顿时叽里哇啦数声,手上陡然加紧,首先是赵子寒“啪哒”一声被黑衣人一脚踢

    到了桥下,那黑衣人竟然也不下河追赶,却尖啸一声就急吼吼地朝山里疾飞而去。

    接着刘子建被鹰勾鼻子一掌劈飞,重重摔在二丈之外,然后花明楼“啊”一声惊叫,身体倒飞三丈,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燕媚儿和饭岛由加子虽然还在咬牙坚持,身上衣衫却“扑扑”炸裂数处,双双血流当场。

    赵子寒从河底沙砾间挣扎着站起,只觉胸口如堵,几度想要飞身上桥却提不起劲,试着用了下念力,脑海中却空空如也,手上根本发不出魔法招数来。

    这一来他心知自己受伤极重,今日已无法再战,看到黑衣人居然就这么走了,不禁心中诧异:这黑衣人为何对这边不管不顾,却急着进山?

    眼看着桥上两人被打飞,只剩下两个女孩在苦苦支撑,至此再不犹豫,拚了全力叫道:“媚儿,别打了,快下来,我们逃走!”

    说话间,白发的饭岛由加之一声大叫,又被打飞在两丈之外,燕媚儿却一个倒翻,跃下了桥来。

    此时山中轰隆轰隆之声传来,空中闪起几道刺眼的亮光,这鹰勾鼻子似乎望着挣扎而起饭岛由加子略微犹豫了一霎,竟然也是一声尖啸,转身朝黑衣人远去的方向追去,两道身影很快隐没在群山之中。

    媚儿跃下河道,顺势扶住赵子寒,心中惶急,灵识之中却又传来曾经熟悉和深切痛恨的气息。

    “不好!驿站那边还有强大的敌人赶了过来,大家火速分散逃走。”她朝在桥上大声叫道。

    然后扯住赵子寒,沿干涸的河道狂奔,一路飞驰了数息,回头一望,隐约看到饭岛由加子左右各扶了一人,飞速朝村内而去,跌跌撞撞的身影在村口一闪而没。

    这时候从逃难人群中赶过来的两人,堪堪赶到小桥边,却见小桥已然塌了半边,地上除了散碎的大石,零落的血迹,已是一个人也没有,山中却也不知何故已经没了动静。

    其中一人闭眼凝神片刻,睁开眼来,对另一人挥手朝村内一指,说道:“逃往山里的那个女娃才是正点子,但她的同伴水隐之法着实不弱,山里面竟然失去了她们的踪迹。”

    “不过,那边已经追进去四人,人手也是足够了,你去收拾逃进村里面的人,我追河里的两个小贼。”

    说完,他猱身朝河道飞起。

    媚儿扶了赵子寒疾走,此时她已明白过来:敌人之强大,远在自己估计之上,今天若然不逃走,只怕有死无生。

    在河道中才跑得一会,赵子寒只觉胸口一阵疼痛传来,身子一颤,几乎摔倒。

    媚儿大惊,问道:“寒寒,要不要紧,能不能支撑一下?后面有追兵啦!”

    赵子寒试着深吸了一口气,一阵剧痛之下,禁不住“哎呀”连声,媚儿见状连忙说道:“你这不行啊,得找个地方火速疗伤。”

    赵子寒大口喘气,摇头不语,似乎再也坚持不下去,“啪”的一声一屁股坐下,眼睛一闭,双手虚抱,身上紫气隐隐,真力运转,就地调息起来。

    此时天色已暮,时值晚秋,原野上西风阵阵,

    寒意大起。

    赵子寒闭目打坐,就地疗伤,灵识外放,数里内的动静了然于胸,这时虽然重伤,却仍然能感觉到远处有人朝这边如飞追来。

    虽然只有一人,可这人露出的气息隐约远在自己和媚儿之上,纵二人联手也是枉然,何况自己现在带伤?那人速度奇快,最多就在二里开外。

    赵子寒心道“不好!”,急忙睁开眼睛对媚儿说道:“糟糕!果然有人追过来了,快扶我起来!”媚儿二话不说,一把扯起王征就向前疾奔。

    走得半里许,河道突然转向,弯向山边,后面追赶之人似乎起来越近,已然能听到轻微的破空之声,媚儿心中大急,赶紧扶了赵子寒弃了河道,拐进山中,耳中便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两个小贼,还能跑的了吗?”

    声音艰涩,口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很怪异,辩其声大约已在一里开外。

    媚儿大急,对赵子寒说道:“快趴到我背上别动,我背你走!”说罢一矮身,将赵子寒负于背上,快速朝一处林木浓密之处闪去。

    此时天上已升起了一轮弯月,淡淡的月光照进山林,景物依稀,山上树木虽说也还浓密,但树叶落了大半,在夜晚的西风之中“哗哗”有声,燕媚儿扶着赵子寒,穿梭于山林之中,居然一时找不到一处藏身之所。

    好在后面追来的那人不知道何故,看起来竟是起了戏谑之心,并没有全力追赶,却故意踢木打岩,折枝飞叶,口中狂呼怪笑,弄出老大动静。

    燕媚儿大是惶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往前疾窜,急急如丧家之犬,总是她飞行术高明,数息之间竟越过了数个山头,渐渐走进了大山深处。

    不一会到了一处山脊之上,但见山脊两边奇峰高耸,前面却是一处绝壁,眼看后面那人越来越近,轻轻喊了几声“寒寒”,却没有回应,他似乎已是半梦半醒半昏迷。

    燕媚儿更是心急如焚,感到身疲力竭,不想刚好此时一脚踏空,“咕咚”一声摔倒,两个人咕咕噜噜朝山下滚去。

    饶是媚儿魔法不凡,身法有成,这一顿翻滚下来,也让她感到头昏脑胀,天旋地转,然后“砰砰”两声,仿佛碰到什么东西,身体停止了滚动,仿佛躺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面。

    媚儿勉力抬头一看,却是已身处一个狭长的山谷之中,身前一棵巨大的老榆树,身下是软软的落叶,寒寒闭了双眼,正猫儿狗儿一般躺在自己身边艰难喘息,侥幸未死。

    在他的身后一丈许,竟是无底的悬崖!山谷中虽然地方不小,树木也高大虬古,但枝桠上树叶零落,月光之下仍然无可藏身。

    此时听得山上脚步声越来越近,焦急之中,媚儿一眼瞥见身边的老榆树背处似乎有个大洞,情急之下抱了寒寒,一下钻了进去,此时便听得外面脚步之声仅在咫尺之遥。

    媚儿暗道:好险!而洞内…感觉很不对劲,柔柔软软,温温热热,毛毛茸茸,似乎是…借着洞口的一点微光,媚儿赫然发现:两头半大不大的熊仔感到受了打扰,正蠢蠢欲动。

    这树洞居然是个熊窝……!

第一百零五章 泼他狗日的!

    两只小熊眼睛半睁,好像还不能视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擅自闯进家门,动了几动,嗅了几嗅。

    脸上现出迷茫之色:唉?不是妈妈的味道…什么东西又长又大,在此碍手碍脚?

    大约有些弄不清状况,不由得摇了摇头,却并不出洞,也不行凶,肥圆的身体转了一转,调过头,脑袋倚在洞口又安静地躺了下来。

    媚儿心中庆幸:还好,此时冬天的脚步渐近,正是熊们储藏食物的季节,熊妈妈想必此时还在外面忙碌,并不在家,而小熊似乎还没有学会吃人,否则,今番性命休矣!

    就在这一刹那间,感觉到外面的敌人已近在咫尺,只得左手微微压了压赵子寒,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闭气~~,龟…息…”

    二人就此躲在熊洞内屏声静气。

    但听得洞外脚步声乱响,那人在丈外许绕着老榆树转了一圈,似乎不甘心,一会儿又转了一圈,之后在悬崖边停住。

    静了片刻,又听得那人喃喃自语:“熊?”,“掉下悬崖去了?”

    少顷,树洞外“呼拉”一声响过,感觉到那人腾身而起,向山上飞去,似乎落在山脊之上却又停了下来。

    ***

    饭岛由加子艰难地左手搀扶着刘子建,右胳膊上搭了花明楼,三人跌跌撞撞的往村内而逃,样子不堪之极,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由加子自打娘肚子出生以降,还从未曾有今日这般狼狈,不由得心中憋屈万分,左右两个少年也都是人中翘楚,一直以来意气风发,又何曾像今天这样半死不活过?

    但由加子仍然保持着足够的清醒,灵识之中分明感觉到背后那敌人并未追来,而是莫明其妙往山中飞去,河道中那两个自己的同伙正在狂奔而逃,似乎暂时还不见追兵,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三人在村内穿行,萎顿不堪地走到客栈门口,却见这里人头拥动,各色人等大约是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一个个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在此探头探脑,相互打听,惊疑不定。

    由加子四下张望,边上的行人纷纷远远避开,这使她心下踌蹰,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心里想着最着急的是身边的两个家伙须得先找个地方疗伤,于是举步走进店门。

    可她才走得两步,却被人群中一名富商模样的中年人打躬作揖拦住:“哎哎哎,我说几位小仙师,小的斗胆,求仙师开恩,你们可不能进店啦。”

    那人说完对周围数人看了看,眼光吞吐,似乎是在使劲地打着眼色,顿时便有几人上前一步,与富商站成一排,眼中流露出与这富商相同的意味。

    “要是等一会几位的对头打到这里,仙威之下,我们焉有命在?小的们求仙师救命啦!”富商说完又是连连作揖,神情恭谨之极。

    一个店小二模样的青年大约是于心不忍,欲上前来扶由加子一行进店,却被这富商拿眼瞪住,后面又伸出几只手胡乱拉住了他,这青年顿时便被人拉拉扯扯着无奈地退了回去。

    由加子呆了一呆,朝人群看了一看,后退两步,只听得右手边刘子建声细如蚊地说道:“放我下来,咱们…”,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驿站。”

    说完,头一低,脑袋软软地搭在由加子肩膀之上,他竟是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昏了过去……

    **

    驿站。

    然夜色渐浓,但这里仍然是熙熙攘攘。

    刚才村内和对面村口劈里啪啦一通乱响,半空中人影翻飞,流光闪闪,剑气漫天,很明显是修行之人在打架群殴。

    这次西楚对大秦是不宣而战,两国交战的消息此时还并未达到民间,就算妖兽肆虐,僵尸横行,百姓也只道是世间出现了灾难,没谁能想到事情的真相上来。

    正因为如此,虽然一些年纪小的孩子有的吓得往大人怀里钻,有的吓得哇哇大哭,却也有不少半大的姑娘小子睁大了眼好奇观望,甚至有几个还大呼小叫,又跳又蹦,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兴奋和羡慕的神色。

    这个世界上魔法师和修士打架很多人都见过,年长者也常常绘声绘色地向孩子们讲述自己某次亲眼见到修行之士或者手段高强的魔法师打架的经历。

    成为修行中人,飞天遁地,千里杀人,尽斩人间妖邪是许多少年少女最大的人生梦想。

    驿站那个独臂的老驿丞和几个看起来无所不知、胡子长得快要拖到地上的长者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然后说了:大家别慌,仙师打架离远点就成。

    只要不是妖族来犯,咱们人族的仙师起个内讧那也稀松平常,他们自个儿打自个儿的,不至于跑过来跟咱们这些蝼蚁般的平民过不去。

    众人深以为然,因此并不如何惧怕。

    这时候天边一轮弯月冉冉升起,紫色月光洒满大地,那边仙师打架似乎打完了,村里和村东头已然听不到动静。

    有些人便从搭裢中拿出大饼,“嘣”的掰下一块,再递给身旁的家人,也有人从大大小小的马车驴车独轮车上拿出锅瓢碗勺和菜刀,捡几块石头围个半圈,塞了枯枝点起,烧一锅水,拿出又干又硬的面团,准备下刀削面。

    独臂的老驿丞张老拄在人群中走来走去,瞪着一双有些混浊的老眼,东瞧西望。

    看着一个长得墩实的妇人快刀如飞,刷刷刷地一片片厚薄均匀的面片便飞进锅里,他心里不由暗暗想道:要是倒退几年,咱家老婆子那也不比她差。

    就在此时,却见东边人群似乎起了骚动,甚至有小孩吓得哭了起来,张老拄心下暗惊,赶忙负了独臂,挺了挺胸膛,威严地走了过去。

    于是他便看到一个白发飘飘的少女背负了一人,手边还搀扶了一人走进了逃难的人群。

    张老拄原本是潞州府的老兵,久经战阵,十多年前,大凌河一战,他在一次冲锋中被凶狠的妖兵砍掉了一只胳膊,之后便来了这里做驿丞。

    驿站不时也有仙师过往,张老拄自然一眼就认出这几人是人族自己的仙师,心中却忐忑起来:驿站那几间客房,早让几个贵人住了去,这几个仙师似乎个个带伤,这可如何是好?

    张老拄正在踌蹰,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又有一道矫捷的人影临空飞来,这人头上蒙着一条青巾,手里拿着一柄又宽又厚的剑,望着人群中的几位仙师连连冷笑,步步逼近,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仔细一瞧他的服饰身形,却似乎就是仙师刚刚开始打架时,从这边人群中飞过去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这人黑夜蒙面,藏头露尾的,必不是什么好人,莫非竟是妖族的修行者打过来了?

    张老拄心中疑惑,紧了紧脚步跨了过去。

    饭岛由加子肩扛手搀,艰难地带着刘子建和花明楼走进了逃难的人群,感觉力不

    能支,咬牙将二人放下,一时萎坐于地,大口喘气。

    此时便听得身后不远有破空之声,由加子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胖硕的汉子,青巾缠头,手持一柄大剑,冷笑着走近。

    由加子“呛啷”一声,奋力从背上抽出两把明晃晃的硫刀,却感觉身体一阵绵软,浑身无力。

    今日便战死在这里吧!

    她心里暗想,缓缓回过头来,对周围的人大声叫道 :“所有人闪开,这里要杀人了!”

    双刀横在胸前,明亮的刀光照见了她胸前的高耸,也照见了她眼中满满的决绝之色。

    那青巾汉子也不说话,脸上露出狞笑,举起了手中宽剑,眼看就要劈下。

    却在此时,张老拄威严地一步踏出,拦在由加子身前,抬起独臂,冲着那汉子骈指大喝:“哪里来的强盗,敢在此行凶!!”

    这汉子吃了一惊,愣神之间,灵识微放,很明显地感觉到那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口气便也吹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他正要踏步向前,谁知“刷“的一声,似乎有人扔过来一块石头,就看见一个脏脸烂衫的小女孩冲上前来,小手不停地挥动,口中乱叫:“打这个坏人!打他!”

    “啪”的一声,却是又有人扔过来一只鞋子,顿时,“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人群突然汹涌,鞋子石头面团菜帮驴粪蛋,一通乱扔了过来。

    这汉子何等厉害,这些玩意哪里能打中他?只见他只是身影模糊一下,又模糊一下,又一下再一下,便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脸上仍然带着和煦的笑容。

    嗯?不对!

    脸上虽然蒙了青巾,但青巾未遮住的下半边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腻腻乎乎的往下淌,他未及细想,一手朝脸上抹去。

    居然感到没擦干净,手上也粘乎乎起来。

    抬起手来一看,白白绿绿的粘液,似乎是鼻涕?如果不是,然则又是什么?

    他不由得一阵恶心,可还未等他缓过劲来,却见一个墩实的妇人端了一勺热汤,热气犹自滚滚,扑过来作势欲泼。

    然后一个瘦小的猥琐汉子迅捷无比的跑过来拉住了妇人的手,叫道:“面,面啦!”

    这时却听得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泼他狗r的!”

    接着又有人跟着大喊:“泼他!”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整天价的喊声:“泼他!泼他!泼他狗r的!”

    ……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整齐,巨大的声浪最终汇成了滚滚洪流,震耳欲聋。

    这汉子一下惊呆了,心中郁闷不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杀也不是砍也不是。

    这群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吧?

    那边本就交待了,时候还未到,此番行动须要遮掩行藏,不可随意砍杀楚国境内的凡人。

    里面的三个娃娃本就不是此行的正点子,杀与不杀也不算很要紧,这里这么多楚人,群情粥粥,总不能一口气都杀了吧!否则,那还能遮掩个屁的行藏?

    看着汹涌的人群,这汉子心里阵阵挣扎,一面不得已拚命压制胸中的杀意,一面强忍着保持满脸的笑容,渐渐觉得全身僵硬,笑得比哭还难看。

    呆立片刻,突然怪啸连连,凌空而起,闪了几闪就去得远了。

第一百零六章 何日归家洗客袍

    燕媚儿用手轻轻压着寒寒,龟息在熊洞之中,只听得外边那人似乎上了山脊,然后再也没有声息传来。

    此时此刻,燕媚儿知道万不可动用灵识,这人的修为境界实在太高明,哪怕最细微的灵识外放多半都会被他察觉,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

    他刚才看到了熊洞,以他的灵识,一定察知了洞内有四个活物,却没有动手查探,想来该是他觉得树洞内有四头小熊再也正常不过。

    他此刻定是在山脊用灵识四处罩定,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监视。

    人在倒霉的时候,往往会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阴雨。

    就在这时,燕媚儿清晰地听到洞外不远处响起“沙沙”之声。

    她冰雪聪明,听到声音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这是,这是熊妈妈回来了?

    顿时只觉得全身发冷,心中一时为难之极,不知怎样才好。

    那么…毙了它是不行的,弄出动静来不说,这洞内还有两头小熊嗷嗷待哺;打昏也不可行,稍微弄出点动静让那人发现,不比让熊吃了强多少。

    盘算再三,媚儿觉得无计可施.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危险关头,她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小时候妈妈讲过的熊外婆的故事。

    妈妈说过,熊吃东西很讲究的,它的习性是不吃死了的动物的……

    一念闪过,媚儿赶紧偏了偏脑袋,轻轻咬住寒寒的耳朵,气若游丝般地说道:“闭气,龟…息,装…死。”

    说话间感到小熊爬动,熊妈妈便已进得洞来,放了一头不知道是山羊还是野鹿的物事在二人身上,犹在滴血。

    放下猎物之后,熊妈妈显然觉察到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不禁大感意外。

    它低头对着二人嗅了一下,又嗅了一下,之后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又过来反复嗅了嗅,突然咬起猎物扔到一边,嘴拱掌掀,竟将二人从洞口掀了出来。

    这两人,死哪里不好,怎么硬挺挺地死在我家里?晦气!燕媚儿觉得熊妈妈大约是这样想的。

    燕媚儿和赵子寒被熊妈妈骨碌碌掀出洞外,滚了两滚,四脚朝天,躺在落叶之上。

    赵子寒一时之间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危险,轻轻扭头朝媚儿看去。

    却见媚儿几乎在同时也扭头看了过来,一双紫葡萄般的眼睛似笑非笑,大眼眶里汪汪有水,就如同弯弯的月亮。

    一瞬间,赵子寒分明看到,她抿起嘴唇,嘴角微微颤动。

    她居然想笑?

    赵子寒心中一怔,却忍不住嘴角也颤动起来,急忙拚命忍住,忽觉胸口一痛,皱了皱眉头。

    就在此时,微微西风之中,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似有叱喝之声遥遥传响,不一会儿便变成整齐的吼声,如响雷重鼓,黄钟大吕,一声盖过一声;又如蓝河浪涌,大海潮奔,其势不可抑止。

    隐约听得远处整齐的吼声中夹杂几声尖利的怪啸过后,山脊之上也响起同样的几声怪啸,空气中都似乎传来阵阵奇异的轻震,便清晰感觉到山脊上那人已腾身而起,踏枝踩叶而去。

    ……

    燕媚儿听得山脊上那人走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顾不得脸上冷汗涔涔而下,急忙左手结印,朝树洞挥了挥,发出一道淡淡的光华,如丝如网,封住了洞口。

    然后她一把将赵子寒扶起,说道:“寒寒,天可怜见,刚才好险啦!”

    “不过现在还

    须坚持一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

    二人沿着悬崖之边向下,担心那人去而复返,不敢往回走,却转进了一条小岔路,小岔路的尽头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二人又沿着山沟一直走了大约百十里,山沟却到了尽头。

    无奈之下,赵子寒咬牙随着媚儿翻山越岭,急急奔行,这一走就是大半夜,眼看着紫月已偏西,才在一处缓坡下停歇。

    赵子寒感觉力不能支,再也爬不上去,喘息说道:“媚儿,这里应该安全了吧,我必须立即疗伤。”说完一屁股坐了下来。

    只见月色之下,赵子寒双手虚抱,只一袋烟功夫,身上便紫气大盛,媚儿甚为吃惊,心道:“寒寒自从来到人族,换了个人似的,青阳门的修行之法可真高明啦。”

    四处察看了一阵,燕媚儿稍作调息,不敢大意,又跳上缓坡乘了淡淡月色四面观察,发现缓坡前面似乎是个绝壁,悬崖深不见底,已经没了路。

    对面青山隐隐,迷蒙夜色之下,却瞧不真切,悬崖之底,有微微的波涛之声,想来下面应该有条河打此流过。

    其实以她飞行之术的能力,飞身下悬崖也不是难事,但此时身疲力竭,那还是算了。

    媚儿走下缓坡,灵识外放,发现二里之内并无人迹,也没有妖物和有威胁的野兽,遂放下心来,来到寒寒身边,在他身周二丈之地布了一道气流作防护。

    想起今日境况之险,所遇之奇,暗感侥幸,定了定神,瞧了瞧寒寒,心道以他伤势之重,一时半会当是醒不过来,遂也席地而坐,调息入静。

    晨分时刻,似乎听得百鸟呜叫,叽叽喳喳,悦耳动听,媚儿从沉睡中睁开眼来,却吃了一惊:但见二人所处之地,在两座高大的奇峰之间,两山直立入云,峥嵘陡怪,云雾漫天。

    待爬上前面缓坡,只一眼,媚儿便禁不住手舞足蹈,“呀呀”大叫起来,原来这一处悬崖与对面青山之间,竟宽达数里,悬崖之中,雾气如絮如缎。

    对面青山时隐时现,有若海市蜃楼,又如天际的仙山,眨眼之间,云气流动,景色变幻,青山隐去,又出现另一片青山,远远近近,飘飘渺渺,早晨的阳光透过云雾照射进来,光芒万丈。

    赵子寒睁开眼来,看见媚儿在缓坡之上,晃动着两条大长腿,蹦蹦跳跳,裙裾飞舞,哇哇大叫,阳光透过云雾,照射在她身上,就如天上的仙女在起舞。

    不由得呆了一呆,叫道:“媚儿,怎么了,竟高兴成这样?”

    媚儿见赵子寒醒来,精神似乎还行,更加兴奋,大喊:“寒寒快来看,这里好美呀!”

    赵子寒缓缓站起,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原来昨晚,竟受了这么重的伤么,以我今日之境界,又真力加念力,居然调息了一晚尚不能恢复?

    迈开步子走了两步,发现已经可以自己走动,心情便好了一些,媚儿在坡上看到赵子寒的样子,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恢复,一步跃下来将他扶了上去。

    赵子寒来到缓坡之上,见到如此云蒸霞蔚般的高天流云,一时也看得呆了,感觉恍如置身仙境,二人相互倚靠,指指点点,时而大笑,兴奋莫明,心神俱醉,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阳光大盛,云雾逐渐散去。却见约六里开外,对面半山之上,屋舍俨然,竟有约摸二、三十户人家。

    可闻鸡犬之声,小儿啼叫,童子嬉戏,母斥儿声,黄牛“哞儿哞儿”而叫,好

    一处世外桃源!

    燕媚儿扶着赵子寒,于绝壁之中寻得一条路,蜿蜒下山,到得谷底,便见到一条清澈的河流,水流甚深,其势湍急,哗哗有声。

    河道转折之处,有一条飘摇的索桥,晃晃悠悠过了索桥,二人沿一条山道,往山上爬去,爬到半山,一座半旧的茅草屋映入眼帘。

    屋边一棵大树,便有几个垂髫童子,亮着扑闪的大眼,好奇观望。

    孩子们见燕媚儿一头褐红长发,迎风飘散,短裙包臂,晃着两条白白的腿儿,素色衬衫,上嵌紫花,十分清新好看,人又长的丽色无边,觉得竟是平生没有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姐姐。

    有大胆的上来问道:“你们是天上的神仙吗?”

    燕媚儿听得心中欢喜,不禁微微一笑,正待回答,小茅屋门内闪出一个年轻妇人的脸,叫着:“瓜…”,猛地看到两个神仙般的少年,顿时住口,吃惊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村人热情,争先邀请两人到家中作客。

    打听之下才知,原来这里竟是潞州府楚人一族,为避战乱,举族迁居于此,至今已有二百余年。见到燕媚儿、赵子寒二人,村中长者似乎并不惊讶,村人也磊落大方,问长问短,笑语晏晏。

    见赵子寒有伤,村内长者急忙安排两人在一个猎户家住下,正是二人一开始看到的年轻妇人家里,丈夫远山之中狩猎未归,家中只得母子二人,母姓谢,子名瓜儿,有茅屋三间,便让了一间予二人居住养伤。

    入夜,燕媚儿让赵子寒一个人躺到床上去歇息疗伤,赵子寒本欲推辞,但这茅屋狭小,又通声露气,却不好争执,便由媚儿席地打坐,自己躺了上去。

    第二日天才微微见亮,赵子寒被屋外人声闹醒,但见媚儿可能倦极,竟席地而坐,双手抱被,脑袋搭在床沿,正在沉睡。

    赵子寒伸手轻轻推了推,叫道:“媚儿,起床了。”

    媚儿睁开眼来,亮亮的眼睛望着赵子寒一笑,道:“寒寒,你可感觉好些了?”赵子寒拥被而起,轻轻点头。

    二人出得屋外,却见小小茅屋之前,人声鼎沸。有妇人筐提鸡蛋,汉子拿着山中薰肉,童子怀抱母鸡…山道之上,似乎还有人肩扛手提而来。

    谢家嫂子正在灶房烧水,锅里热气蒸腾;两个妇人在一旁手抓一只硕大母鸡,焦急地问:“水开了没有开了没有?”

    赵子寒看得目光怔怔,心中大为感叹:唉,外面世道正飘摇,这里却像家一样的宁静。

    自从去南离之始,一路打打杀杀,血雨腥风未曾止歇,那个累啊倦啊……我何日才能归家?

    屋外有两个长者、须发皆白,颤颤巍巍,手拄木拐,口里嚷嚷:“都够了,够了,大家先回去吧,别吵着了客人。”

    见到赵子寒和媚儿手把手走出门来,两个长者微微而笑,道:“两位小仙长,可睡好了?”

    赵子寒急忙收回那一缕悠思,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连连道:“叨扰了,有劳了,十分惭愧!

    燕媚儿在边上望着众人微微而笑。

    原来昨日天空剑光不绝,这里虽然距离遥远,但地势甚高,却仍然可以看到。

    这个世界,仙师并不鲜见,小村里的人自然知道那是仙人在打架。

    昨晚那边仙人打架,今日便见这两人来到山村,身上负着长剑大棒,却不是仙师来了又是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

    况且这两个仙人,年轻既轻,面目又生得好看,也没有传说中仙人那般的高冷,能来到村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缘。

    赵子寒伤势未愈,出山之路又是陡峭难行,两人只好安心在此静住养伤。

    期间赵子寒和媚儿说起那日老榆树洞中的熊妈妈和两个小熊宝宝,又是惊叹又是好笑,问媚儿:“你那一道光华,不会让那几头熊饿死吧?”

    媚儿笑道:“哪能呢,熊宝宝那么可爱!况且这三头熊实于你我有救命之恩,我哪能那样忘恩负义残暴不仁?”

    “那道如封似闭咒,不消半个时辰就会自行消散的。”

    赵子寒听了,放下心来。

    第二日早上醒来,赵子寒在茅屋内调息一阵,没见了燕媚儿,便出屋寻找。

    却见她正坐在一棵大树之下,教一群童子唱歌,七八个小男孩小女孩唱得小脑袋一摇一晃,唱的居然是: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赵子寒一阵恍悟,童声稚稚,歌声朗朗,觉得好象是回到了儿时的兰城,好熟悉好亲切的感觉。

    心中不由感叹:我那再也回不去的童年啊……

    摇摇头,禁不住笑上心头,愉快地走了过去。

    孩子们看到赵子寒走过来,嚷嚷着“神仙哥哥也教我们唱歌。”

    赵子寒却一下犯了难。

    搜肠刮肚,首先想到的是“什么时候才能象高年级的同学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想了想却觉得不行,这里池塘边既没有秋千,这里怕也没有水彩蜡笔和万花筒,与情景不合。

    又想“阿门阿前有棵葡萄树”,刚要开口却又住声。

    这歌唱起来一顿一顿的,自己这时候伤势未愈,胸口还隐隐作痛,怕的一个不察,唱的背过气去。

    另一边几个小嫂子大姑娘在那里做针线,本在侧耳细听,只道这个小仙人眉目秀气,唱起歌来只怕也很好听,哪知他吱吱唔唔半响也没个动静,不禁张着讶异的眸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燕媚儿见赵子寒作难,连忙双手抱头,手指竖起,作耳朵状,脑袋摇摇晃晃。

    赵子寒顿时明白了,于是教孩子们唱道:

    小兔子乖乖

    把门儿开开

    快点儿开开

    我要进来

    不开不开我不开

    妈妈没回来

    谁来也不开……

    依稀仿佛,这里便是兰城之边,赵子寒觉得又回到了熟悉的童年,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第三日,赵子寒和燕媚儿在悬崖边一棵老榆钱树下,教孩子们唱了一会儿歌,便开始教她们玩“剪刀石头布”,一帮孩子觉得又是新鲜又是有趣,玩得十分兴起。

    一直玩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只听各家阿娘一通“瓜儿”“桃儿”“花儿”“黑儿”“黄儿”的喊叫,孩子们一个个不情不愿、脑袋蔫蔫地回了家去。

    赵子寒站起身来,试了试身体,觉得好了许多,一时兴起,道:“媚儿,来,陪我练剑。”

    于是,往后几

    日,村民们便时常看到两个小仙人在晨光里或者夕阳下练剑,二人练得兴起时,竟象是在翩翩起舞,动如蝴蝶戏于花间,静如鸳鸯嬉于水上,村民们一个个看得如醉如痴。

    而小男孩小女孩们从此心中便有了小小的梦想,神仙姐姐和神仙哥哥一起练剑的场面在脑海中深深印刻,再也挥之不去。

    不数日间,赵子寒自觉神清气爽,胸臆之间再无阻滞,伤竟是痊愈了。

    终于到了离别的一天,小山村几乎所有人都来相送,瓜儿拉着神仙哥哥和神仙姐姐的手,死死不愿松开,瓜儿他娘也眼睛红红的,不时以袖拭泪。

    村民们一直送到谷底,路已狭窄难通,赵子寒和媚儿都说:“大家回吧,我们会回来的,来看大家,一定!”

    村民们才三三两两地往回走,瓜儿和谢家嫂子却一直等到两位小仙师没入山谷之中看不见,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待到路断无人之处,两人好好的比了一次身法,踩枝踏叶,飞崖过壁,行了大半日,驿桥村淡淡的炊烟再次映入眼帘。

    两人齐齐心中惊讶:不想那晚一通狂奔,竟然跑了这么远!

    来到小驿站,张老拄笑脸相迎,道:“两位小仙师鸿运高照,平安归来了啊,呵呵。”

    媚儿道:“托福,这边后来啥情况?”

    张老拄神色一紧,说道:“你们的三个同伴受了伤,被坏人追杀到我这里,被我们一顿乱吼,竟是吓跑了,哈哈哈……”

    “她们仨当晚在此略略休息了一会就望北走了,也不知此时到了什么地方了?”

    “也幸亏她们当晚就走了,第二天一大早,呼呼拉拉的六七个坏人全来了,好险啦!”

    “这些坏人隐隐秘秘地躲在这里,直到两天之后才不甘心的走掉。”

    听老人这么一说,燕媚儿猛地想起寒寒在小山村曾说过什么“预感”,“陷阱”之类的话,觉得他还真说准了,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厮却面沉如水,并无半分得色。

    媚儿不由一阵后怕:若不是寒寒鬼精鬼精,故意在小山村慢慢养伤,只怕刚好就入了彀。

    只听老驿丞又说道:

    “听他们生涩的言语,大约是说他们往山里追了一晚,一无所获,乌里哇啦的互相埋怨,听起来好像是一古脑儿往白城去了。”

    赵子寒和媚儿顿时心中狂喜:如此说来,姚瑶她们也逃掉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老驿丞脸色突然带上了忧色,说道:“近来楚边的兽潮日甚一日,逃难的人是更多了,这几天流言四起,老朽听说我大楚不知道何故,竟是已与秦国开战,两边的修行者也打了起来。”

    “王廷早前不是下了诏,说是要招集各王国联军进攻妖族吗?怎么如今却内讧起来了?”

    赵子寒和燕媚儿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张老拄不禁有些诧异,心道:难道这两个小仙人,并不是我西楚柱石武极殿的人?

    可这却不好去问,仙人一怒,人头落地啊。

    二人辞别老驿丞出来,试着进到村内买马,这乱世时分,逃难的人为生计所迫,小富之家多有卖马者,二人居然买到了两匹快马,顿时颇有些兴奋地打马望北而行。

    白城远在楚境最北,荒原之边,虽说二人马快,那也至少得两天行程,赵子寒和燕媚儿日夜兼程,第二天上午时分,二人已进入白城之南的一片连绵群山。

    在山中狭窄的官道上打马飞奔了大约两个时辰,便看到前面一座高山突兀,孤峰高耸,削壁千仞。

    堪堪走到绝壁之下,突然听到“哗哗”的流水之声,燕媚儿心中一喜,道:“前面似乎有条河?这敢情好,马儿都要口吐白沫了,正好可以放马饮水。”

    猛地朝马后摔了一鞭,“滴滴哒哒”地转过山头,便见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的眼前,媚儿吃了一惊,想了想,回头望着赵子寒,说道:“记得书上说起过这条河,似乎是叫拦江?”

    赵子寒很快迎头赶了上来,朝前看了几看,接口道:“月满拦江,河水殇殇,正是名闻天下的潞州美景,这么大条河,可不正是拦江?”

    抬眼望去,河道甚为宽广,碧水涛涛,缓缓的水流在绝壁下突然转折,水势便湍急起来,轰隆隆的波涛势如奔马。

    河边上有一个渡口,恰在水势平缓处,正有三两条乌篷船儿懒洋洋停靠,行人并不多,几个艄公正在船边没精打采地抽着旱烟。

    乌篷船本是吴越之地的景致,小小的船儿寄托了泱泱江南数千年古老相传的旧思。

    窄窄的船身便于在弯曲的河道与小巷中穿行,用桐油淋浸过的竹篷总呈乌黑之色,正好遮挡烟雨江南的斜风细雨。

    青冥大劫之后,天地变得更为风雨无常,乌篷船便逐渐传入北地,南方却更多地使用宽大的平底木船,小小一只乌篷船,倒也印证着大陆数千年的变化与沧桑。

    顺着渡口往上望,堤边又有数栋小木屋,看起来似乎是酒肆茶坊,门边的遮阳布下摆了些四方小桌,有光头大汉和半老妇人围坐在那里闲谈,饮酒喝茶,说说笑笑地消遣着无尽的寂寞时光。

    此时阳光正骄,微微西风轻送,堤边柳枝儿轻摇,水中波光鳞鳞,看起来让人觉得世道安宁,岁月静好。

    赵子寒和媚儿正要催马走向渡口,前方猛地传来一阵竹筷敲击茶碗的响声:

    叮!叮叮!叮叮叮……

    清脆悦耳、节奏分明的敲击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诉说着旅人的望乡愁肠。

    明快的敲击声中,陡然响起一阵辽远悠长、略带沙哑而又撕心裂肺的歌声:

    公无渡河兮,

    公竟渡河。

    渡河而死兮,

    其奈公何!

    这是一首上古时代的挽歌,专为渡河淹死的人而唱,歌词大意赵子寒也知道:

    叫你不要渡河呢,

    你非要渡河。

    这下死翘翘了吧,

    可拿你有什么办法!

    歌声高亢,转折之间流露出夸张的悲怆与刻意的悱恻之意,却又充满讽刺与讥诮,浓重的杀机一点也不曾掩饰……

    赵子寒听了半晌,感到这幸灾乐祸的声音有几分熟悉,歌声中不可遏止的杀意更让他的心里万分警惕。

    灵识中陡然传来霸道之极的威压,熟悉的味道传遍身心,立即让他明白过来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顿时大吃一惊,几乎要跌下马来。

    怎么是…这个煞星怎么来了?

上架感言

    人说,岁月是把杀锗的刀,不知不觉中,这本书也在纵横更新近三个月了。

    我首先得声明:我写的不是过去,是未来,未来幻想。

    当初纵横的责编炒饭小美女问我这本书到底是玄幻还是科幻的时候,我很肯定的说是玄幻,既然写的是未来,难免会有科幻的成分。

    在一百章左右,会出现一些脑洞大开的奇遇与奇事,我希望这些东西在以往的玄幻文中从未出现过,真会有一点科幻的成分,会开一些奇怪的挂,比如系统,比如可以翱翔九天的坐骑等等。

    但这本书肯定不是系统流,系统不过是为书中主角开的n多个挂中的一个,书里面可能还会有一些游戏的成分,外星人玩的游戏。

    青冥的人类会惨到什么程度?

    我初步的设想,可能会很惨,惨到只剩下一个点,惨到全球都要沦陷,只剩下一个反攻的基地。

    但我刻意的在文字、场面和情绪上,尽可能少的去表达这种“惨”,让大家能体会到而又不至于心情太沉重,我宁肯让读者多笑。

    本书的重点,是东方魔法,在书开始的部分,魔法的元素可能不是特别的明显,等剧情发展到东、西方魔法大碰撞的时候,我力争体现出不同以往的玄幻效果。

    大致上,本书是按我们现在所处的星球的文明和地理模样来展开,推想电气文明毁灭之后三千年的世界,至于书中的世界与我们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在书的最后阶段会有个揭示。

    比较讨厌单机模式。

    一直想和读者有些交流(比如圈内或者章节留言的方式),主要是想听一些批评,便于调整和改进,希望遇到这样热心的朋友。

    男大当结婚,女大

    要嫁人,这是网文的规矩,也不独是纵横一家如此。

    明天要上架。

    如果前面有热心的朋友追读,我真心的说声对不起,一点小小的恩赏,是对我辛苦码字的最好安慰。

    在我的心里,这本书,场面相当宏大,无限流,我很想尽可能地去驾驭。

    本书有四条线,三明一暗。

    暗线不用说就是四个巅峰大祖师。

    在她们死后的一千多年里,她们的灵魂穿越了很多地方,我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涉及,这个不用专门的章节,都在暗中铺陈。

    三条明线,第一条自然是彻底赶走整个青冥的八脚怪。

    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前面的章节中,已经提到,西部大陆已经为它们控制。

    实际上,在“小龙女“那几章已经暗示,海底最强大的息龙已经消失了很久,暗示八脚怪早已控制深海。

    我的设想,除了瀛州大陆,青冥其他陆地基本上都已沦陷,但人类零星而又顽强的抵抗永远也不会停歇。

    这一个全球的对外战争,保卫整个青冥肯定不是瀛州大陆一家在战斗,必然还会涌现许多民族和地域的英雄以及不同的主角,当然也会有叛徒和人渣。

    以及东方魔法和西方魔法之间的较量与最终融洽。

    因此,后面必定有西幻。

    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是个太大的课题,窃以为,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这都是我们的世界产生矛盾与分歧的原因之一,我就算涉及,只怕也会很肤浅。

    人类和谐、理解与包容,求同存异,共同抵抗星空之外的天敌,共同开发外浩瀚无际的太空,是本书的主旋律。

    第二条线,在本书第一

    章就有暗示,我在这一章里很突兀地提到了一枝m16狙击步枪,这枪是哪个时代哪个国度的,很多人知道,这个事,也必然要有个交待。

    这就回到了地球,回到了现实。

    现实中就多了更多的禁忌,这条线怎么写,什么时候切入,我还在考虑中。

    第三条线,目前的暗示还很隐晦,在主角初上青阳山那一章里,提到了佛与道,世界上有许多宗教,那么第三条线就是与宗教有关的东西。

    之后我会提到老子和他座下的青牛,以此展开宗教之间的一些传说以及与宗教有关的战争。

    当然不是各宗教互相之间的战争,那不可能,在我眼里,各宗教都是神圣而且平等的,我写的主流必然是青冥各宗教一致对付共同的敌人,比如异教徒和叛教者。

    上架之后大约三到五章,就会出现一个奇怪的空间,章名大约叫“问余何事栖碧山“,那就是第三条线开启的那个支点。

    这一部分故事,实际是我构思的另一本书《道家传人》的情节,既然整合在这里了,那本书自然也就写不成了。

    道家文化与中华文化息息相关,我这样一整合,局限于本书的情节与大背景,肯定会少了很多中华文化的内涵,我很遗憾。

    而主角到达雪原,佛教的东西就会出现。

    平定瀛州大陆之后,就会西进,一路向西,绕一圈,直到……回到原点,在歼灭八脚怪的同时,各个宗教的形象就会随之展现出来。

    高维度空间与我们所处的空间到底什么关系,高维度空间在哪里,也必然要有个猜想。

    书似乎很长,没有几百万字搞不定,我当勤勉之。

    恳请大家支持。

第一百零八章 浪激孤崖风来紧

    赵子寒不禁赫然失色,居然是秦方方这个小魔头来了?

    我与他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他非要如此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听他歌声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已是完全把我当作死人来嘲笑,似乎十分笃定我来此渡河必定会死掉,因而故意唱出一副猫哭老鼠假慈悲的味道。

    如此说来,他今天对我是志在必杀了?

    一路上都在谨慎之极地用灵识搜索前行,不想还是在这里着了道,他势必是早就伏在了此地,居然处心积虑地隐藏了气息?

    这个渡口是去往白城的必经之地,这混蛋端的好算计!

    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小渡口埋伏了多少坏蛋?驿桥村那边的那几个乌龟王八是不是也在这里?

    姚瑶和文婵过去了没有?

    刚刚还在心旷神怡地欣赏河边的风景,此时却一股沉重之意弥满了心头,赵子寒觉得一场死战已是不可避免,不禁有些遗憾地对媚儿看了一眼。

    燕媚儿也陡然感到好一阵烦躁,无边的威压如山而来,隐隐中曾经熟悉的感觉又涌现在脑海,禁不住急急地说道:“寒寒,大事不好,前面有那种怪物的气息与味道。”

    听到媚儿语气中有着或多或少的惊慌,这种情况不多见,赵子寒心神微微一凛,却强自镇定了下来,问道:“你感觉有几个?”

    “只有一个。”媚儿十分肯定的答道。

    赵子寒没来由心里一宽,暗道:以秦方方张扬自负的性格,未必屑于围殴,或者就真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此。

    但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此,那他想必是有那怪物附身吧?

    管他呢,如今的形势,有进无退,自己和媚儿联手,倒有心一战!

    这念头在脑海一闪,心中便有豪气顿生,对媚儿决然说道:“那就对了,这人是武极殿秦方方,他成名极早,个性嚣张,骄横无比。”

    “我与他一无杀父之仇,二无夺妻之恨,可不知何故,他总是特别想要取我性命。“

    “他如今虽然有怪物的幻身,但你也有魔星护体,反正逃也逃不掉,咱俩今日就在此与他放手一搏如何?”

    虽然对魔星这东西还没有丝毫把控的感觉,但看着赵子寒夷然不惧豪情满怀的气势,媚儿的眼神仍然不由自主地亮了亮,慨然道:“好!战!”

    一曲歌罢,风中传来一声喟然长叹,秦方方唱出的曲调忽然起了变化,这次唱的竟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几句唱的忧愁婉转,缠绵悱恻,意动神伤。

    似是有一个他苦苦爱恋了千年万年的人儿,却始终无视他的满腔柔情,对他不理不睬,宁肯独自守在水的一方,孤独终老。

    燕媚儿听得展颜一笑,咧嘴道:“这人像是失恋了,不然,他的歌哪能唱得如此悲切缠绵,这般黯然神伤?”

    “这酸味儿,和我当初收到的某人的第一封信没有两样。”

    这个时候还有心打趣?

    赵子寒不由瞪了媚儿一眼,正待反唇相讥……

    “轰!”

    河边一间小木屋突然炸裂,一条人影从中冲天而起,长长的发丝四散飘舞,一把长剑在秋阳的映照下发出慑人的寒光。

    “就知道你必定自投罗网,看你今日还能往哪里逃?”

    秦方方气势如虹,双眼闪着咄咄的冷光,如鹰击长空一般朝赵子寒和燕媚儿飞扑了过来。

    这一招,正是叫做“鹰击长空”,乃是武极殿威震天下的一招狠辣剑法,数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败在这一招之下,就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一般丧了性命。

    燕媚儿自然不能让秦方方近身,一个倒翻已

    经后退了数丈,手中乌紫的魔杖发出幽冷的光,嘴里一声轻斥:“十二栏干八宝台。”

    “轰轰!”

    半空中顿时大风起兮云飞扬,一下就把秦方方笼罩在风云之中。

    接着第二句:“春风到处花自开。”

    “呼呼!”空中突然幻起数都数不清的花朵,夹杂在风中漫天飞舞地朝秦方方飞起。

    那一边赵子寒早已“啷”一声拔出长剑,猛地看到媚儿虽然幻起满天的花儿飘舞,秦方方那一剑却还是一往无前,不见任何阻滞,不禁心下吃惊,略有踌蹰,匆匆挽了一个剑花,马马虎虎发了一招出来。

    哪知他心中迟疑不定之下,发出的这一招竟是青阳剑法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招是好招。

    但这一招并不常用。

    这乃是青阳山弟子在打不过敌人时用于逃跑的招数,最是剑光万道,迷人眼目,方便大事不好或者见势不妙的时候救急逃命。

    他这一招既出,心中后悔不迭。

    一如所料,这一剑果然起了反作用。

    漫天的剑光把媚儿幻出的花朵斩了个七零八落,纷纷扬扬,迎风散落。

    如此一来,成效“卓越”,燕媚儿发出的两招魔法因此而威力大打折扣,却衬得秦方方矫健的身姿在飞舞飘散的花瓣中潇洒之极,英俊无俦,令人不可逼视。

    燕媚气得七窍生烟,双眼瞪得溜圆。

    “好一招辣手摧花!”

    秦方方却禁不住大声赞叹,脸上的神色更是显得佩服之至,自愧不如。

    赵子寒脸色铁青,决意要知耻而后勇。

    眼见得秦方方一边嘴里出言讥讽,一边手上却一剑光寒,透过重重花瓣刺了过来,急忙从马上摔落,然后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开了秦方方那一剑的风情。

    动作比较猥琐,结果差强人意,这使他感到大致满意,不由得精神大振。

    随即一声虎吼,迅速从地上爬起,双腿微屈,前弓后箭,一招子午剑法之“鱼之乐也”使出。

    眼前便突兀地闪过一道亮光,如飞流直下高冈,又如暴雨骤然倾洒,空气陡然凝滞。

    秦方方一招使尽,未及变招,却被赵子寒快捷无比的一剑抢了先手。

    不凡的灵觉让他意识这一招很是古怪,自负的心境却不容他后退。

    猛地感到一股滞息之意压迫到胸腹,顿时如同不善泳者溺水,双手忍不住要乱抓,双腿也如蛤蟆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一样不甘心地胡乱蹬了起来。

    剑谱云:这一招“鱼之乐也”想要达到的最理想效果,就八个字:握住蛤蟆,攥出尿来。

    秦方方感到很憋屈,溺水的感觉可不太美妙。

    他的心里腹诽不已:妹的,满以为这小混蛋今日必死无疑,起先才特意唱了首《公无渡河》提前为他送葬。

    他这一剑明显有的放矢,阴险毒辣。

    莫非今日这首歌竟反过来成了我自己的挽歌,我秦某人竟要无比悲催地“溺死”在这里不成?

    也算他知机,危急关头再也顾不得体面,万般无奈地做了个类似“狗刨”的游泳动作,头如王八蛋一般缩了几缩,两手两腿屈起,蜷成一团,作乌龟状,然后如蛤蟆起跳一般四肢猛地伸展,齐齐一划,身体这才浮出了“水面”。

    刚刚出“水”,不由贪婪地呼了一口救命的空气,忽觉头顶风声大作,一根乌紫的大锤当头砸下,这一来变生不测,一切的反应都为时已晚,眼看就要脑浆迸裂,秦方方亡魂俱冒。

    脑海中传来清晰的信息:别慌,有我呢……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周猛地幻起一道虚影,天空

    中响起巨龙般的咆哮,大地颤抖,江水倒卷。

    “轰”地一声大震。

    大锤砸下。

    声势固然宛如九天雷动,却似砸在水上一般,只幻起些许浪花。

    秦方方的头仍然好端端长在他的脖子上,未见丝毫破损与受伤,燕媚儿大吃一惊,这是她醒悟“千钧棒法”以来,彻底落空的头一遭。

    就算信城那只大猿,也被姑奶奶我无数次砸碎过头颅,秦方方这道虚影又是什么鬼?

    莫非那怪物竟然在进化?

    空中又闪起一道亮光,赵子寒见媚儿一棒无功,迅快地一剑劈向虚影,赫然看到秦方方的身体突然与虚影驳脱,一退三丈,停留在原处的虚影被一剑劈为两半。

    破开的影子向左右两边倒下,在秦方方猩红的目光注视下却又迅快无比地立起,合拢,瞧来正是一头大猩猩的模样。

    硕大的鼻孔中喷出浓雾,曲着双臂擂打胸膛,显示出它已十分生气。

    它的头顶有一块碗大的伤疤,极快地愈合并长出头发。

    燕媚儿虽然大吃一惊,却也得到一丝丝安慰,心知刚才一记千钧棒并非完全没有效果,看起来还是伤到了它。

    “轰轰轰!”

    这猩猩明显好了伤疤便忘了痛,抬起粗壮的双臂对着赵子寒和燕媚儿一通乱舞,道道金光如利剑一般在空中划过,阵阵巨响如山呼海啸。

    这个东西太要命,这么近的距离哪里来得及打鼓弄萧?

    燕媚儿身法飘忽,狼狈躲闪,赵子寒运起土隐之法,像个土拨鼠一般在土里钻来钻去。

    小命要紧,必须躲闪,两个人顿时手忙脚乱,决一死战的豪情壮志刹那间烟消云散。

    “嘿嘿,看你俩混蛋能撑到什么时候?”

    秦方方冷笑,看着这对狗男女狼狈的模样,猩红的眸子里透出兴奋的光。

    小淫贼,你也有今天?哈哈……

    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

    山边突然响起沉重的战鼓,雄壮沉浑的节奏令人血脉偾张,听来赫然是一首古老的战曲:十面埋伏。

    秦方方顿时十分意外:何人在此打鼓?

    隆隆鼓声中,四面八方似有千军隐伏,万马齐喑。

    秦方方顿感不妙,只觉自己像个末路的英雄,马上就要绝望地束手就擒,那还不如干脆自己抹脖子,一了百了……

    就在他彷徨之间,一道慷慨豪迈的歌声响起: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心似长河水茫茫

    二十年  纵横间  谁能相抗……

    歌声激越,似有壮志满怀,热血满腔,冲天的豪情幻作大刀长剑,顿时刺得大猩猩体无完肤,心有不甘地嚎叫不止。

    漫天的金光也频频消散倒卷,涛涛的江水如被煮沸一样蒸腾,明净的阳光中突如其来下起了瓢泼大雨。

    谁曾想,这古老的战鼓和苍劲的上古战歌之威力,对那猩猩而言竟是如此的恐怖!

    秦方方见势不妙,赶忙一咬舌尖,强镇心神,身影几闪几闪,又与这大猩猩合而为一,满目狰狞地盯着山边突然出现的那个混账家伙,恨不得生吞活剥。

    漫天的鼓声使赵子寒得到喘息之机,急急地从土中闪出,跨到摇摇欲坠的媚儿身边将她扶住。

    抬眼一望,山边那人如标枪一般笔直挺立,清冷的脸庞透着坚定的决心和视死如归的勇毅。

    空荡荡的左袖在秋风秋雨中如战旗一般猎猎飞舞。

    水长天?竟然是他么!

    赵子寒恍然记起,不由得心中大震。

第一百零九章 鼓涌拦江战未消

    秦方方阴鸷地朝着山边看了半晌,突然吐气开声,揶揄的嗓音一如既往。

    “原来竟是水兄来了么,哈哈,半月城一别,伤疤都还没好就忘了痛?”

    “瞧你如今这副胆大包天的模样,可是得了龙的鳞片,抑或是凤的羽毛?”

    水长天冷冷一哼,反唇相讥,声音清亮,干脆磊落。

    “我一无龙的鳞片,二无凤的羽毛。”

    “三无认贼作父,四无卖身投靠!”

    他这话说得无头无尾,好没来由,却斩钉截铁,胸有成竹,一声更比一声高,秦方方顿时脸上绯红一闪,杀意腾腾而起,嘎声道:“你找死!”

    水长天依然不动声色,冷冷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日月轮转,白驹过隙,谁又能不死?”

    “一死而已,何足惧哉!“

    “我今日既死,待以来日,必有人为我焚香奠酒,我当九泉含笑。“

    “你也曾是大好男儿,可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天为之愤,地为之憎,祖不可归,宗所必弃,这是何苦来哉!”

    赵子寒听水长天说到这里,脸上赫然色变:这个水长天,知道的可不少!

    他说秦方方认贼作父,卖身投靠,又人不人鬼不鬼,信息量可就太大了……偏秦方方竟无法反驳,还羞恼成怒,保不定就是被他说中了啊。

    他怎么似乎知道得比我还多?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行会竟有如此恐怖的底蕴吗?

    但见秦方方脸上凶光一闪,怒道:“我苦不苦关你个鸟事!终有一日,我要千万人为我俯首,芸芸众生一个个皆如猪狗一般成为我腹中美餐!”

    “你不是想含笑九泉吗?哼哼,我今日就成全了你!”

    话音刚落,他“呼”地一声腾空而起,丧心病狂一般,朝水长天扑了过去。

    赵子寒早就暗暗戒备,听了水长天的言语,心道他知道的东西可能极其重要,那可必须要找个机会向他请教啊,可不能让这混蛋给干死了。

    芸芸众生皆成他腹中美餐?哈哈。

    秦方方这混蛋大约是觉得今日这里不会留下活口,所以才口不择言无所顾忌了吧。

    “呛!”

    赵子寒骤起发难,一招子午剑法之“道可道,非常道”向秦方方的背影偷袭了过去。

    这一招剑式无风无雨,如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却变化万方,圆转难测,无声无息的剑光袭向秦方方后背,眼看就要得手。

    这一剑乃有道家真意,蕴含了赵子寒与青阳后山碧池之中,清源老道钓起的那尾红鲤“交流”后的心得。

    秦方方究竟担了少年天才之名,而且显然并非浪得虚名,虽然他看起来已怒不可遏,却仍然机警异常,如此隐蔽的一招竟然被他早有防备似的闪躲开来。

    赵子寒暗叫一声:“可惜!”

    剑光离秦方方的后背堪堪只差二寸,竟被他泥鳅似的几下扭闪,手臂突然从不可能的角度弯曲,一剑挡住,“叮”的一声,双剑相击,如崩珠玉,然后他只是身形再一闪就已躲开。

    “呼……”

    燕媚儿眼疾手快,见缝插针,猛地一团大火朝秦方方劈头扔去。

    秦方方身上的虚影却蓦然显现,愤怒地一掌横扫,火团顿时远远飞起,“哗”地一声熄灭于江水之中。

    秦方方并无丝毫的停顿,亡命般地朝山边的水长天飞奔,赵子寒和媚儿在身后疾追,眼看离水长天只有两三丈之

    遥,水长天空荡的左袖突然临风起舞。

    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

    空空的衣袖风起云动,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巨大的战鼓,沉重的鼓声再度冲天而起,直达九霄。

    秦方方顿时目眦尽裂,眼中流出缕缕鲜血,面目却更显狰狞,鼓声虽然对他造成了些许伤害,却并没有能阻挡他疯狂的脚步。

    高大的虚影伸出巨掌,向水长天一把抓去,却抓了个空。

    回旋的劲风将秦方方身后的赵子寒和燕媚儿一卷五丈,“啪哒,啪哒”两声,二人齐齐摔倒在河边砂砾之上。

    “二位任重道远,不要在此逗留,请火速北去,这里由我来阻挡。”

    水长天已立在悬崖之巅,崖上的风吹得他的发丝起舞,他负了一只独臂,遥遥看着赵子寒与燕媚儿,大声叮嘱,完全将正在飞身上山的秦方方视若无物。

    “须记取,山河靖清之日,到我坟前为我焚香奠洒!”

    “水师兄,万万不可!”

    赵子寒大叫,一个鹞子翻身爬起,作势欲向悬崖上飞扑,却见水长天右手抱着战鼓,左袖急速敲打,从悬崖上临空而下,以一往无前之势向着秦方方扑去!

    “咚咚咚咚”的鼓声中,水长天临空将秦方方一把抱住,战鼓被秦方方一剑劈成了两半飞落。

    水长天的后背露出了长长一截带血的剑尖。

    秦方方“哈哈哈“地大笑,脸上露出手刃强敌的狂喜与得意之色,一时显得快意无边,仿佛达到了人生**。

    几乎在同时,他的头脑中却传来一道清晰的信息:危险,你已被锁定,极度危险……

    他顿时赫然色变:被锁定?

    这人,他居然……!

    但见水长天仍然死死抱住他不曾放手,更是一口恶狠狠地咬住了他持剑的右手臂,让他一时根本无法抽出长剑。

    “啪啪啪!”

    他挥起拳头频频打在水长天身上,如中败革,可水长天仍如附骨之蛆一般和他紧紧连在一起。

    也不知水长天用了什么密法,隐藏在秦方方身体中的虚影在这一刻竟然无法驳脱,在秦方方头顶露出个巨大的头颅挣扎狂吼。

    这一次,秦方方头脑中传来的信息有点幸灾乐祸:你完了,你要落水了,我也没有办法了……

    这条信息使秦方方感到恼羞成怒。

    眼看就要落入湍急的水中,他的心底终于涌起一阵由衷的后悔:这狡猾的水长天着实可恨,哪曾想他居然如此狡计百出!

    这便是元剑宗秘不外传的锁魂之法?

    看起来,他此来本就拚着一死,一切竟然都安排得滴水不露!今番是中了他的算计了……

    别无其他的结局。

    秦方方的瞳孔紧紧收缩,击打水长天的双手无力的垂落,水长天奋力的拥抱使他感到绝望,他最终一声长叹,无奈地接受了失算的命运。

    “哗啦!“

    他被水长天紧紧抱着落入江中,这里的江水是如此地湍急,一个个巨大的漩涡使他不断地沉浮,饶是他一身玄功,甚至还有无所不能的妖魔附体,仍然只能随波逐流。

    水长天此时仍然没有放手,这使得他就算想再做个“狗刨“的猥琐动作都不能够,很快呛了一肚子的水,对生命的珍惜让他急忙闭气,老老实实地随着湍急的江水向下游飞速流走。

    ……

    这一系列变故,眼花缭乱

    ,大出赵子寒意料之外,他看得心怀激荡,目瞪口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燕媚儿已远远寻了马,赵子寒信手牵过一匹,然后朝渡口一看,乌篷船已然破败,艄公死了两个,尸体冷冷地泡在水中,剩下的艄公已不见了踪影。

    酒肆茶坊俱已倒塌,瓦砾之中生息全无,刚才还在喝茶闲聊的人想必都已去了阴曹地府。

    这里却不便久留,秦方方那厮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说不定很快就会追上来,水长天拚却性命才争来的这一线生机可不能白白辜负!

    “媚儿,赶紧走,没有艄公,船是没法坐了,咱俩就骑在马上过河。”

    这拦江虽说接近两里宽,但根本难不到两个北地蓝河边上长大的孩子,就算没有马驮着过河,以两人现在的境界,飞身而过最多也就在水面上用脚点几点的事。

    划船反而不行,不会。

    记得儿时,燕媚儿她哥燕木儿有几回偷偷解开了白伦大叔泊在蓝河边上的小舢板,在河边上划得团团乱转,急得黑桑大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尖叫:救人……

    踏上河岸,赵子寒心有余悸地回首张望,嘴里喃喃自语:“月满拦江,河水殇殇。”

    “水长天啊水长天,你算是条真的汉子,若果有靖清河山那一日,我必在月满拦江的时候,来此为你烧钱化纸。”

    “但愿你在天有灵。”

    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动,其实这水长天,自己和他并算不上认识,当日在半月城,不过是打了个照面,但是从今而后,这个悍勇无畏的人却将长久活在自己心底。

    “滴滴哒哒”的马蹄声中,赵子寒向媚儿说起了他所知道的水长天的过往,媚儿有些诧异,说道:“看得出他此来早就矢志一死,就算他与秦方方那厮早前有私怨,今日却是为了公仇,他如此不顾生死,着实叫人佩服。”

    “我只是好生奇怪,他怎么会寻踪到此?”

    赵子寒道:“他是龙行会的重要人物,以龙行会追踪捉影与渗透探密之能,要知道你我甚至秦方方的行踪只怕不是难事。”

    燕媚儿咋舌,赵子寒正色道:“当初我被误会为龙行会奸细,其实颇有些勉强,可龙行会实在太…厉害,我妖族吃尽了苦头,我没有被杀掉,算是承了胡一刀的大恩了。”

    燕媚儿“哦”了一声,不禁有些后怕,说道:“若是谁杀了你,回过头来我定会剥了他的皮。”

    赵子寒笑了笑,道:“你终是女孩子,以后可不许这么凶。”

    燕媚儿脸色一沉,鼓起了腮帮子,赵子寒抬头望天,不加理睬,然后悠悠地说道:

    “现在最大的麻烦有两个,一是姚瑶到底到了哪里?”

    “敌人实在太强大,她和文婵能不能安全到达白城是个很大的疑问。”

    “二是我俩目前的处境比在青阳山还要危险,一帮的怪物追着我们,这一路上实在凶多吉少,这么明着走的结果无异于白白送死。”

    媚儿接口道:“总得先想法汇合姚瑶姐姐啊。”

    “若我所料不差,白城之边多半已是个死地,那里肯定有巨大的陷阱等着我们去跳。”

    赵子寒点头,然后又摇头,道:“白城我们是非去不可,和姚瑶汇合比什么都重要。”

    “我从青阳山出来就曾十分懊恼,若没有她,我总担心此去西域会更没有成算。”

    “当然我们不能那么蠢得死地自投罗网,你附耳过来,我们且如此这般……”

第一百一十零章 谁家儿女忒高挑

    白城。南门。

    白城是瀛州大陆上的大国楚王国最北的城市,这里物产丰饶,许多奇玩珍货,人参毛皮,药材补品,自古商贾云集,繁华不尽。

    这一日,白城南门外一如往日,川流不息,小贩云集。

    有卖冰糖葫芦的,卖糖人儿的,卖茶水的,香火纸马,算命先生,卖炭翁,马队商旅,仕子书生,妇人少女,地痞阿三…

    也有几架马车,似乎是仕子书生,或者官面上的人家在此送别友人,穿绸着锦、风度极好的饮酒吟诗揖别,比如什么“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之类,道不尽的文采风流。

    或有高门大户在此迎接客人,有被接着的落难仕子失意官商抠脚大汉臃肿妇人多半意气风发,踏上马车时目光睥睨,志得意满,仿佛到达了人生巅峰,或者从此便要开辟人生的崭新局面,让天下千万人景仰和低头。

    也有小户人家的女子,素浅衣裳,淡淡新妆,在此送别远行游学或者求财的丈夫,却挑了城门一隅,不停以袖拭泪,男人躬了身子低低相劝:老婆休要伤心哭泣,我去去就回的……

    也有老少的乞丐,僵着身子躺在墙角,心无所依地仰望阳光,张着空洞迷茫的双眼,苦苦思索着如何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无论怎样的盛世繁华,也还是会有生离死别,贫病困顿,伤心落寞之人,这是生活原本的样子。

    城门口零零散散地站了三五个守城的老兵,挺胸凸肚地向往来行人宣示着谁才是这城门口的主人。

    曾老二就是其中一个。

    他如今年近花甲,一直盼望着自己精彩的人生有一个美丽善良的女人来打理,已经等待了大半辈子,她迟迟没有出现。

    此刻的他无精打采地看着几丈外的空地上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那里玩“抓石子”,白白的小脸被自己乌黑的手儿涂抹得污迹斑斑,但仍然玩得兴趣盎然。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曾老二心里一动。

    褶巴巴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堆满了看起来颇有几分天真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他那早已遥不可及的童年。

    恍惚中瞧见人丛中走来一个高挑的少女,她的手里牵着一个同样高挑的少年,少年手里拉了两头上了年纪的毛驴,在人群中慢慢游走,好奇地顾盼着路边的摊担。

    这使他不禁一个激凌,睁开半眯的眼睛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少女穿着一条半旧的棉布裤子,膝盖处打了一块麻布补丁,上身也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

    比起她渐次发育的身体,这衬衫已经太小,大约是家里穷,她的阿娘还没有钱给她换。

    紧窄的衬衫勾勒出了少女无边的青春年少,胸前…哎…可别不小心把衣服撑破了才好。

    那少年着灰色裤子,灰色短衫,也一般的破旧不堪,补丁打得就像城边张剃头的相好赵寡妇家扎的篱笆一般。

    唉?他一双细眼中却有着少见的神采,还有几分…不该在他这年纪出现的沉稳味儿。

    曾老二有些错愕,急忙一招手,对边上一个白了胡子的同伴说道:“拿来。”

    昨天这城门口来了个鲜衣怒马意态轩昂的英俊青年,出示的居然是仙门至尊武极殿的令牌,令牌上那条金黄色的龙谁敢不认识?

    那青年用睥睨的眼光看着曾老二,空空的双手只是一翻就出现了一张画像:“这两人是

    妖族的奸细,近日里可能要混进城来。”

    “都仔细点,一旦发现,不可打草惊蛇,立即报到巡城警备局,重重有赏。”

    “若然错过,尔等人头难保。”

    这人说完就趾高气扬地进城去了,想必此刻正在城中最奢华的地方欢宴吧!

    曾老二从同伴手里接过画像,瞅了两眼,犹不放心,又隔着人群对那两人仔细瞧看。

    头脸倒有几分像,可这画像上的人衣衫齐整,眉飞眼展,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模样,哪是眼前两人这样的寒酸?

    妖族的奸细我又不是没见过,北地的黄沙和毒日总是让他们一个个皮粗脸糙,灰头土脸,这两人显然是贫苦的孩子,脸上虽然蒙了些灰尘,但眉齐目正,瞧来分明就是我大楚的端庄小儿女。

    就算说那少年神色有些过于沉稳,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贫苦的孩子比同龄人显得成熟一些一点也不奇怪。

    又看了看那少年人手里的两头病老毛驴,曾老二顿时眼神一黯,不禁想起自己同样贫苦不堪的少年时光:那时节,自己家里不也是只有这样一头老驴?

    曾老二聚焦的瞳孔缓缓消散,懒洋洋地将画像收起,递给了同伴:“这里没有奸细。”

    “想来也没哪个奸细的脑袋让驴给踢了,偏在这青天白日的往城里撞?”

    燕媚儿穿着一身贫家少女的衣衫起先觉得甚为别扭,但经不住赵子寒一通甜言蜜语的夸赞,慢慢也就坦然了起来。

    他居然说我穿这身衣裳显得很好看?

    哎呀,他看我的那眼神儿,怎么就那么像荒原里饥饿的大灰狼啊……

    小小少女其实已然情窦初开,少年异样的目光虽然让她觉得怪怪的,怕怕的,但也有一分小小的窃喜在心底荡啊漾地,叫人莫明其妙的开怀。

    进城的时候,赵子寒借着毛驴认生,“哞哞”叫着倔强地不肯进城门的空当,悄无声息地在砖墙上画了个小小符号。

    那是鱼虾帮的标记,这里离李小鱼遥遥数千里,只有姚瑶看到才会认识,以她的小精明,只要一眼看到,多半会寻踪问底按图索骥找过来。

    受了秦方方在渡口伏击的启发,赵子寒和燕媚儿在离城五十里就收敛了所有的气机,拐进一处山村,用两匹漠北名马换了两头老毛驴。

    两人收敛气机的方法都得自梦中的高人,那可不是这世间寻常的人物可以比拟,便是以那小魔头之能,不打照面也根本感受不到半分。

    换衣裳的时候遇到了些麻烦,赵子寒还好一点,媚儿身量高长,小山村里很难找到合身的,好不容易一个高个子的半百村妇拿出她几年前的旧衣,往媚儿身上罩了罩,觉得勉强能够穿上。

    可媚儿穿在身上之后,觉得实在太紧窄,非要脱下来。

    赵子寒看着媚儿身上被勒出的各种线条,顿时傻了眼:其他地方也就罢了,某些本来就突出的部位还真有点儿…夸张。

    村妇为难地摊了摊手,表示再也拿不出比这更长的衣服来了,赵子寒赶紧对着媚儿小心翼翼地劝…说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话。

    其实也算不得言不由衷,媚儿这花儿般的年纪,身上就是套个麻布袋都会仪态万方,让人眼馋,更何况她这般的姿容?

    ……

    二人走街过巷,一路上偷偷在不太显眼的地方留下记号,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房屋逐渐低矮的地方,古朴的青

    砖墙上有个匾牌:泥平巷。

    看到这仨字,赵子寒暗暗点头:就是这里了。

    穿过三三两两的行人张望,赫然发现这里嘈杂无比,淡淡的脂粉香气扑鼻,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暧昧味儿在空气中游荡。

    这里似乎是一处烟花柳巷?

    脸上粉得掉渣的半老徐娘想必就是老鸨,包裙紧窄露着大白腿着七寸高跟的女子在风中走路摇啊摇,摇到人的心坎里。

    这些女子是干哈的谁傻谁不知道。

    其实兰城也有这样的地方,不过那是“官办”,这里看起来都是“私窑”,至于两者的区别在哪里,小小年纪的少年还不足以确切地知晓。

    二人苦着脸,穿行在嘈杂的小巷,透过缤纷的人流,好不容易才看到自己要找的地方:李二狗饭庄。

    铜皮包边的木制招牌上布满了厚厚的油污,露出黑乎乎的古旧模样,透露出李二狗叔的生意只怕不咋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小村里算是个出人头地的“老板”。

    赵子寒心里笑了笑,呵呵,总是有人说,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我要去远方。

    这低矮逼窄的小店和黑漆漆的木牌,或者就是那个小村的人们心中无限向往的“远方”的模样?

    李二狗叔的身形甚是肥沃,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掺多少假。

    看到两个孩子从毛驴身上取下一个麻袋,“咯咯”的叫着挣扎着的明显是几只鸡,打开袋子看了看,干扁豆干苦瓜干辣椒干萝卜头,不由点了点他肥头大耳的脑袋。

    这是老家的味道,尽管他不常回家,但老娘的手艺凝刻着儿时的记忆,隔着麻袋都能嗅出来。

    瞅了两个孩子一眼,心里有些诧异:我这多久没回去过了?谁家孩子出落得这么高挑?

    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老家熟悉的乡亲的模样,咱村里似乎没有哪号人物能生出这般标致整齐的娃啊。

    “李二叔,给你捎带这些东西的时候,李奶奶说了,叫你得便回家去看看,李奶奶她老人家掂念孙子啦。”

    赵子寒本伶牙利齿,这会儿却装作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我和妹妹来城里逛逛,顺便给爹抓点药,大约要在你这里叨扰三日两日的了。”

    听到“爹”“抓药”这几个字眼,李二狗立即打住了问他爹是谁的冲动。问清楚了也不好,若是哪个发小,保不定又要破费,这狗日的世道,挣点钱可比吃屎还难啦!

    至于在这里“叨扰”几日么,那倒不妨事,村里的人穷,不舍得住店,他这里历来就是村里进城来的熟识最好的落脚之处。

    后院歇处倒不缺,大不了吃饭的时候多两双筷子也就罢了。

    被李二叔引进后院,一间低矮房子门上的布帘一闪,现出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丰满妇人,软糯的声音问道:“哟,二狗,村里又来人了?”

    “翠花,娘带了些干货来,正是你喜欢吃的那几样。”

    那妇人拿眼朝赵子寒和媚儿身上脸上一通乱瞧,媚儿察言观色,已知道了她的身份,上前低低叫道:“二婶,这回来城里可要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孩子家,这么客气做啥?来来,二婶给你们安排住处。”

    跟在二婶肥嘟嘟的屁股后头,赵子寒缩着脑袋,心里在暗暗盘算:得找个机会去饭店门口画个记号,要不,就画在那黑乎乎的招牌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云中一曲影遥遥

    白城繁华,却也是西楚最有名的风月之地。

    南城泥平巷的“站街女”固是白城一景,声誉远播,然而,真正为白城赢得风月之名的,却是西城的歌舞楼台,剧院戏班和休闲茶厅。

    大陆传言,若要看最好的昆剧和角儿,那只有去白城才能见得到,若想听天下最动人的黄梅戏,对不起,不在吴王国,去白城吧!若要听最好听的小曲儿,不妨去白城喝茶。

    便是越王国流行的南调和秦王国的汉剧,白城的戏班子也能唱得你直掉眼泪。

    燕媚儿是个戏迷。

    童蒙之际,在入魔校之先,她正是在兰城戏剧幼儿园学戏。

    7岁不到的年纪就已能将难度极大的京剧唱得有模有样,尤其擅长古老相传的“梅派”和“程腔”,手眼身法步已初见端倪。

    待她长到7岁,按例要测天赋,在她测出具有修炼魔法天赋的那日,她的老师非但没有欣喜,反而红了眼睛,叹息:这孩子,京剧天分惊艳,可惜一个好苗子了。

    就连赵子寒,都时不时的被她拿了竹枝儿逼着,跟在屁股后头学走台步,走得一圈半圈,便须回头与她执手相看泪眼,嘴里惨叫一声:“啊~~娘子……”

    这一声“娘子”,须憋着喉咙,拖声曳气,余音绕梁方才罢休,深为赵子寒所不喜。

    及至赵子寒齿岁渐长,喉结突起,声音也变得公鸭一般,叫起“娘子”来越来越苛碜,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媚儿没奈何这才作罢。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赵子寒在媚儿身边久了,也学了些乱七八糟的戏文,比如:“鸠三设宴和我交朋友”,“一不是响马并贼寇,二不是歹人啦把城偷”之类。

    在李二狗叔的小饭店里睡了一晚,两人精神渐复,媚儿一大早就把赵子寒从床上拎起,嚷嚷着要去西城听戏。

    赵子寒素喜赖床,本来十分不愿,模模糊糊挣脱,忙不迭把身子在床上缩成狗子状一团。

    此时虽然不能外放灵识,但他灵觉过人,冥冥中总觉得那个煞星只怕已然到了白城,另外几个怪物虽然不见踪影,推而想之多半也已在城中潜形。

    这多危险!

    要不是非得等姚瑶,或者至少总得探知她是活是死才算甘心,他早就要走之大吉,离开这个虎狼之地了。

    但见媚儿附在他耳边用极细的声音说道:“咱们总不能一直傻不拉叽在这里守株待兔,要是呆在这小饭店不出门,李二狗多半会起疑心。

    “看戏的地方人多口杂,最是方便藏身,去吧去吧,听话。”

    赵子寒听得心里一动。

    和姚瑶相处那些时日,虽则不知道她是否也和眼前这小妮一般喜欢唱戏,但她那分文艺少女的范儿却表露无遗。

    她若已到了白城,只怕多半也会去听戏……

    想到这里,赵子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顺势挣开了媚儿捏着脖子的手,道:“去,咱俩今日便去闯一闯龙潭虎穴。”

    说完,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很快就收拾了出门。

    待走到前边,看到这小饭店虽然低矮窄逼,却也来了生意,有三两油头粉面的家伙绿着眼眶在那里斟酒吃菜。

    李二婶厥了肥嘟嘟的屁

    股在灶边烧火添柴,白白的额头汗珠儿滚滚。

    媚儿见此,灵机一动,急忙假装勤快,拉了二婶一把,道:“二婶,您歇歇,我来。”

    二婶笑道:“也好,姑娘家总得学会烧火扒灰,不然可不太好嫁人。”

    拍了拍手,然后拖着肥肥的屁股走进后院。

    媚儿趁机在脸上抹了两把灶灰,整出了黑脖污脸的模样,总算掩盖了些原本的丽色,再朝赵子寒眨了眨紫葡萄一般的眼,一把硕大的火钳便递了过来。

    赵子寒常在媚儿家烧火,这活儿也干得手到擒来,不一会儿就把火炉烧得红旺旺,脸上微微见汗。

    黑乎乎的手便很自然地往脸上一抹,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笨拙少年。

    李二狗刚好在为客人做一盘油爆猪肚,正要烈火烹油,不免对赵子寒微微而笑。

    眼瞧着一切已收拾停当,媚儿甜甜唤了声:“二婶,我们逛街去了。”

    二婶在里头答应一声,一路小跑过来,手里却拿了两顶毡帽,分别往赵子寒和燕媚儿头上一摁,道:“外边风大,晌午日头又毒,戴上这个好出门。”

    走到大街之上,昨晚人流如织的小巷此时却甚是冷清,经过一晚的辛苦,这里习惯上夜班的人儿尚未苏醒,小巷便有难得的宁静。

    二人也不着急,慢悠悠牵着毛驴走过巷口,外面的繁华与喧嚣便扑面而来。

    街上店铺林立,从绢布店、瓷器店、铁器店、到鞍鞯铺子、乐器行一应俱全,二人走走停停,在人流中并不打眼,不多时,走到一个富丽堂皇的铺子门口,燕媚儿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这也难怪,宽敞的大门可见里面珠光宝气。

    女孩儿喜欢首饰珠玉,自古如此,无论是豆蔻少女还是已步入残年,媚儿其实并不喜欢戴,但这不妨碍她喜欢看。

    门口立了几个体壮的大汉,臂上绣了两个黄色的字:保安。

    看到两个小家伙蓬头垢面,衣衫旧乱,两头毛驴又老得掉了牙齿,一个脸上的肥肉有一部分横着长的保安大声喝道:“看什么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娃娃,这地方也是你们能进的?”

    赵子寒一怔:自从做了赵家堡的赵子寒,还从未被尘世间的凡人这么凶过,不禁有些愠怒,一不小心脸上便暴出了数根青筋。

    媚儿心细,一眼瞧见,急忙伸手将他拉住,讪讪笑道:“哥,咱们走吧,看着还眼馋,回去用榆木疙瘩做串珠子也差强人意。”

    赵子寒猛醒,深感刚才失态:这保安没骂自己是穷b,丝之类,已算留了三分薄面,他受人雇佣,忠人之事,理所应该。

    燕媚儿拉着赵子寒走了几丈远,又忍不住回头张望,半晌才回头说道:“寒寒,若靖……赶走了家里的野狼,我便要去赚钱,要赚得盆满钵满,珠玉如山。”

    赵子寒听得一愕,大摇其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冰清玉洁的小女子,竟是满脑子金钱崇拜,浑身充满铜臭。

    他脑子好使,联想深远,脱口说道:“也好,你不是有个鱼虾帮吗?到时候就逼了李小鱼改作金钱帮吧。”

    “李小鱼为人滑溜,眼睛长得像铜钱一般,正是一颗奸商的好苗子,金钱帮有他在,保你钱程无

    忧。”

    燕媚儿“嘻嘻”一笑,道:“至于这个帮主么,那还得你来做。”

    “你虽然有些机心,却十分不擅于强装笑脸,又不屑于蝇营狗苟,大不了做个甩手长柜也就罢了。”

    赵子寒顿时苦脸。

    此时耳边有隐约的丝弦锣钹之声传来,似乎是个女声在细细诉诉地歌唱,节奏清朗之极,让人忍不住意动神摇,歌词似乎是:

    …风凄凄  影摇摇

    陨星曳空  怪鸟长鸣

    一路行来无人烟……

    这曲调儿,算不得正经的黄梅戏,但听起来很有黄梅调的余韵,燕媚儿却知道,这是上古时期的一首歌儿,妥妥地京剧底子。

    这使得她顿时就有些亢奋起来,跟着轻轻哼唱了一句:吓得我胆~颤~心~~寒…俺…俺…

    “俺”个没完没了,起伏难言,一个“寒”字,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转了数之不清的转,拖曳之间,婉转之际,赵子寒觉得媚儿哼得比远处戏台上还要动听,便禁不住抓耳挠腮起来。

    急急地走了几步,见到眼前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四周戏院和戏台林立。

    此时日头渐起,阳光普照,戏台上却是空空如也,媚儿侧头问了旁边一个胡子大爷:这却是何故?

    大爷看了看二人乡下人打扮,似乎有些明白,热心说道:“头一回进城吧?这戏台子晚上才唱戏,白天若要听戏,要进戏院里去才行的。”

    又望了望两人手里牵的病驴,摇了摇头,叹道:“且不说这驴没地儿放,二位这身打扮,只怕…休怪老朽不客气,却是进不得门啦。”

    燕媚儿听大爷如此一说,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小手擂向赵子寒,嚷道:“我说了不换衣服嘛,你非要换,你看现在……哼!”

    广场上倒也人流如织,有耍猴儿的“!”地敲锣,玩杂技的“笛笛笛!”地吹哨,还有大嗓门的汉子在那里嚷嚷:“祖传绝技,银枪刺喉!”

    这汉子嚷着嚷着,边上围成一圈的看客渐渐鼓噪起来,便有小童拿了银枪刺在他的喉咙之上,刺得他吭吭直喘气,脸红脖子粗。

    这些玩意实在提不起赵子寒和燕媚儿的兴趣,莫说银枪刺喉,没有修行之人便是拿了银针刺喉,两人那也是一点都不怵。

    两人牵了毛驴,懒心懒意地踱到一处戏园子门前,但见华盖云集,整齐地排在大门两边,又有“夜照狮子”,瞪了眼凶恶地朝二人牵在手中的驴子盯看,盯得毛驴眼色一黯,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颅。

    隐约听到园子里突然丝竹控弦,云板声声,节奏铿铿,让人心里一震,然后便有一个清越又略带悲苦的男声响起,听来是:

    老丈不必担怕惊

    我有言来你是听

    休把我当作了妖魔论

    我本屈死一冤魂……

    欲待再听,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兀那两个娃娃,去去去!别杵在那里有碍观瞻。”

    把眼一瞧,却是一个穿一身黄皮的家伙,右手拿根黑色短棍,左手上戴个箍:协查治安。用了威严的眼神瞧定二人,似乎一个不顺从就要上来拿人。

    今时不同往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却道好音凭谁寄

    今日虎落平阳,龙困沙滩,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大发威,燕媚儿眼睛低了低,拉了气鼓鼓的赵子寒转身就走。

    无奈之下,二人只好远离戏园子,在广场上缓缓踱步,心中憋屈不已。

    不一会儿又到了另一处戏园子前,这次远远的就能听到婉转悠扬的黄梅调儿时断时续地传了过来。

    赵子寒顿时意动。

    他自幼孤苦,为人格调不高,没多少磅礴大气,最喜民间俚曲,这黄梅戏最是让他欢喜,脚步便情不自禁的移了过去。

    媚儿朝前一看,这戏院大门两边也是高大马车成排,却与先前有些不同,花花绿绿的,远远就能闻到淡淡的桂花和梅花露的香气,心道:不独女人香气,就是这些车马,也显是女子常常乘坐之物,这里的粉丝,大约是女性居多罢。

    眼看赵子寒期期艾艾地往那边踱去,媚儿紧走几步,拉了他转到戏园子一角,行人稀少处,把耳细听,悠扬的二胡竹笛和细碎的云板声中,便果然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柔情似水,婉转之极又略带娇俏的女声在歌唱:

    人潇洒 性温存

    若有意  似无情

    不知他家何处  不知他何姓名

    倒叫我坐立难安睡不宁……

    刚刚听了一会儿,赵子寒就有些心痒难捺,竟和着里面的节奏和进度,脚下暗暗踏着节拍,摇头晃脑,有模有样地跟着轻轻哼唱了起来:

    你貌美丽  你性聪明

    一见就倾心,再见更钟情

    你愿意   我带你进京城

    我和你双双对对配龙凤

    深宫上苑度晨昏……

    这时候园子门口突然传来人声喧哗,两个豪客模样的人似乎大声嚷嚷着非要中途进去。

    这两人大约身份了得,把门人恭敬地拉开了园门一角,里面婉约的女子声音便更清晰地传了出来:

    我们梅龙镇   守礼最严明

    皇帝都不管   我劝你少费心……

    赵子寒才听得一句,不禁大惊失色,猛地跳了起来:“姚…唔…”

    媚儿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嘴捂住,轻轻呵斥:“你不要命了?”

    赵子寒一惊,迅即冷静,道:“是她,她在里面唱。”

    “我如何听不出来?可你这么蹦哒,不是找死吗?”

    “城里必定戒备森严,这里稍有风吹草动,那就…哼!那些家伙正愁找不到我们,你想送上门去啊。”

    赵子寒跺脚,然后说道:“咱俩就在这园子边上溜,看能不能待到她出来,至少设法打个照面。”

    媚儿轻轻点头。

    两个人远远绕着这个黄梅戏园子在人丛中缓缓踱步,偶有黄衣警察拿了画像在人丛中游走盘问,都因二人篷头垢脸,又各戴一顶皱皱巴巴的毡帽,数度蒙哄过关。

    可是,二人等到黄日当头,园子里面看戏的粉丝早已走尽,侧耳听来园子中也冷冷寂寂不见动静,却不曾看到姚瑶出来。

    二人心知只怕是出了意外,央了人急急一问,顿时傻眼:原来这些园子后面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河道,戏子们唱完都是照例坐船离开,并不在园子内停留,却哪会从前门出来?

    赵子寒顿时大悔……

    **

    秦方方被水长天临空抱住,落下绝壁。

    这人奋起余勇,舍了性命,他一时之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眼睁睁落入江中,被湍急的江水冲刷到二十里开外。

    那里是

    一处浅滩,江水在此转折,水势变得平缓,他被水长天死死抱着冲向了岸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的灵觉让他意识到紧抱着自己的这人早已死去,生息全无,可他的手却还是如一道铁闸一般未曾松开。

    心中又气又恨,奋力一拳轰在他尸体之上,“扑通”一声,总算把他轰开,僵硬的尸体“啪哒”一声落入水中缓缓向下游流出。

    总算摆脱了这噩梦一般的家伙……

    秦方方呆立在水中,头脑中一时有些恍惚。

    自从听从师父的安排,放开心胸迎接神物的拥抱,顿觉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以为从此之后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办不到,这世间渺小的人类,没有谁能对自己形成威胁和阻挡。

    可今日,却输在这无耻混蛋无匹的意志和一往无前的气势之下,叫我如何不惆怅!

    往事如烟,纷至沓来。

    自从感觉心中的那一道洁白无暇的倩影被那小子“玷污”,身体中便孕育了无可喧泄的狂躁,叫人寝食难安。

    我就想宰了那个小子,快意恩仇!

    师父口中的那些…什么皇位、天下至尊,亿万人俯首,一切的一切予取予求,甚至长生不死……我现在都可以放到一边,暂时不要,虽然我曾经是那么地渴望。

    居然溜出青阳山,要去西荒寻找什么星空之力?哼,异想天开。

    我宁可抛下一切,也要亲自来取你的狗头!

    哦,不妥,那小子如今修为不弱,可别八十老娘倒蹦孩儿,竟让他逃了。

    这时候想什么鬼心思?我得赶紧追上去……

    秦方方飞身上岸,身体震了几震就弄干了衣裳,他素有洁癖,身上很快就被他弄得一尘不染,又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模样。

    也不管它什么惊世骇俗,他飞到半空一顿狂奔。

    虽然那附身的神物霎间千里,但若受了他这副皮囊拖累,便要受这时空的限制,却暂时还不能够为所欲为。

    眼中看到一个小镇,他立即按下云头。

    要买马。

    急切之间也懒的寻找,直接闯进一个大户人家,强行索要了一匹马,若不是主人还算识大体,稍有不臾,他早就将这户人家斩尽杀绝。

    他生而优越,心本跋扈,杀心盎然,自从那神物附体,就变得更加的暴躁和目空一切,这些蝼蚁一般的人,他并不再将之视为同类。

    那神物总会隔三差五的离开他的身体,找些人吃个鲜血淋漓。

    快马直达白城,他自然便是这里的君王,就算不说他这副皮囊本就是武极殿下一代核心弟子的显赫身份,他如今作为西楚的太子,诏令早就到达州府郡县。

    并不需要刻意的全城搜捕,那样反会打草惊兔,外松内紧的布置,强大的气机笼罩,便是一只大脚蚊子不经允许也休想飞出白城。

    居然没有丝毫气息?

    是不是不敢进城?

    有没有可能已如惊弓之鸟一般远走?

    秦方方心中有几分犹疑,情不自禁地瞧向下首的几个番僧。

    其中一个番僧冷笑,晒道:“我们波光大陆的同仁,早已控制了所有的城市,那些恭顺的人类,正在为我们重建城邦,不愿依附的人,大都已被关起来圈养。”

    “虽然野外还有些零星的反抗,但那已经无关紧要,没想到,你们瀛州大陆进展这么慢!”

    “尊贵的小王子已经率军抵达月球之上,只待那个神圣的时刻来临,就要亲临青冥,

    统驭万方。”

    “瀛州大陆正是他亲选的莅临之地,我倒想看看,到时候你们如何向小王子交待?”

    秦方方冷笑:“莫说我们这里遇到了些意外,不幸丢失了两片神匙,大伙儿神机未能完全恢复,行动受了限制,不能大肆出来征战四方。”

    “便是神匙未失,瀛州大陆狡猾的人类又岂是波光大陆可比?”

    几个番僧顿时面面相觑:瀛州大陆的人类很厉害吗?不见得吧?

    由于初来乍到,还并没有深切的体会,番僧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其中一个番僧怒道:“真不想附着青冥的低等生物的这副臭皮囊!”

    “且不说行动受到许多限制,若是被砍坏了又还不能复原,不但要担许多心思,碍手碍脚,咱们自己彼此之间交流起来也恁费劲。”

    “火速找回神匙吧,真特娘的受不了!”

    秦方方心里思忖,有这臭皮囊你倒还人模狗样,若没这副臭皮囊,你那丑陋的样子看起来可就恶心极了。

    再说,这入侵脑细胞,百般难办,危险万端,岂是寻常,你既然穿上了这副臭皮囊,就是同生共死的结局,岂是轻易甩得掉?

    秦方方道:“若我感觉没有错,有一片神匙就在白城左近,诸位,上点心吧,这边大营里的同伴急吼吼地想要出来活动筋骨呢,再晚就要炸窝了。”

    “我不得不佩服诸位,六个人追赶俩小姑娘,居然追丢了。”

    又有一个番僧怒道:“还不是这副臭皮囊惹的祸?这么低等的碳基生命结构,切换模式太特么麻烦了,一个不留神,搞错了方向。”

    秦方方心下明白:这倒也没错,本来线性思维,啥消息都是数字,接收后就能霎间计算集成,一切准确无误,多方便多准确?

    一朝不得不用人类低贱而又愚蠢的方式思考问题与沟通,出错也不可避免吧。

    可是,明明曾经截住过那个混蛋小子,居然轻而易举地放过了?

    这也怪我事先没有料到,未曾及时向他们通报消息,他们以为那小子无关紧要呢吧。

    “那也就罢了,你们死死追赶的这俩小姑娘多半是我的同门,是敌是友还不能过早就下结论,跑不了她俩,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吧。”

    “我这边得到消息,有两个弱小的人类妄图去寻找对付我们的星外力量,这事儿不可等闲视之啊。”

    “诸位既然来了,我代表师父表示欢迎,你们就接手追踪这俩个弱鸡去吧。”

    一个番僧大大咧咧接口:“寻找对付我们的力量?哪里有……”说到一半他突然住口,惊呼道:“啊!”

    “自从青冥最后一战,疯狂的人类使用了超级炸弹,瀛州大陆与波光大陆之间,翻天覆地,那里成了一片裂隙的土地,时空倒错,没准还真有五维星光?”

    “不过,连我们都不能轻涉险地,人类这样低等的生物,也能吸取得到吗?”

    秦方方道:“能不能谁特么知道?这要是万一能呢?”

    “我只知道,先前咱们被这些低等生物压在地底三千年不见天日,时空规则的变化出现了意外,低等生物也有了一些进化。”

    “他们虽然没有了科技,却得到了魔法,这是一种类似于我们的、超出这个星界的本源之力。”

    “狂妄自大的家伙们,醒醒吧!”

    “出现了意外那倒是真的,可魔法有什么了不起,波光大陆与西昆大陆的人类,魔法之能甚至于尤在瀛州大陆之上,那又怎样?”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竟脱樊笼可自豪

    却说文婵飞离河道,奔上小石桥,拖着姚瑶向青山丛林之中逃跑。

    速度之快无限接近她们的极限,很快看到两山之间有一条大河,水属性的文婵顿时如鱼得水,压着姚瑶潜入河水之中,气机全无。

    这河水的流向却与她们逃跑的方向刚好相反,一帮蒙面的家伙大约也想不到二人居然顺了流水去而复返,就此彻底追丢。

    一脉流水过青山。

    两人竟然这样轻易脱身,又是窃喜,又是焦急,当前大敌不可硬抗,只有放下万般的担心,先抛开一切,跟命运赛跑,日夜兼程,很快抵近白城。

    那一日,二人摸索在官道旁的山冈之上,偶听得官道前方有女声哼唱,声音极细,但二人听力不比常人,侧耳听来应是:

    此时却又明白了

    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

    也有失意痛苦嚎啕……

    还有三三两两男声女声在那里“啊~~“哎~~”“呀哇哇~~”地练嗓。

    姚瑶自幼长在王廷,母后正是戏剧大家,她从小耳濡目染,天赋过人,5岁即学戏,7岁甚至已时常登台献唱,对这一段戏文那是再也熟悉不过。

    听了半晌,计上心头,对师姐说道:“前面那些人在练嗓,似乎有好几辆马车,想来应是一个戏班,不若我二人设法混进去,也好借此隐在白城,等待后面的人到来。

    文婵点头称诺。

    谁曾想这个戏班的一个当家女青衣刚好伤了嗓子,姚瑶试唱了几段,班主顿时就喜出望外,虽说多少有些稚嫩,却居然是纯正程派唱腔,便诚心招揽,二人如愿以偿。

    戏班在西城边上包了个小小客栈,二人随戏班住在这里,每天到戏园子演出两场,上午一场,晚上一场。

    文婵不会唱戏,就只能端水倒茶的打个杂,偶尔上台客串个匪兵甲应个急。

    虽说自己作为师姐,倒给师妹做了跟班,她却也并不在意。

    这些天里姚瑶与文婵商量:我们两个刚刚出了沧月国,那一帮蒙面人就追了上来,口口声声要咱们交出什么神匙,大约就是那小小的“金属片”惹的祸。

    这些人明显是那怪物附身的坏蛋,不但万万不可力敌,似乎某些手段犹在先前见过的那些怪物之上,它们一个个说话的口音有些生涩,猜不透是什么来路。

    反正这小“金属片”有什么作用也是不知,那赵子寒手中还有一块,万一不行,不如一把丢了,看能不能摆脱那些家伙的追缠。

    文婵颌首赞同。

    姚瑶住在客栈里不免心神不属,心中焦急,禁不住担心:赵子寒和媚儿妹妹是活着还是死了?

    灵觉中,那帮蒙面人已来到白城,可赵子寒和他妹妹的气息却没有一点影踪,二人只好收了所有的气息苦捱。

    一向沉稳的文婵也急得不断地跺脚,在屋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蹦哒。

    门外突然影子一闪,房门已然无风自开,秦方方潇洒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的脸色隐有嗔怒,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眼神中闪着狐疑的光。

    “两位师妹到此何为?不知道我到了白城吗?”

    “难道堂堂武极殿的门人,辱没了二位吗,怎么偏偏扮作下三流的戏子?”

    姚瑶一时错愕,文婵却反应

    极快,说道:“秦师兄来了啊,你来得正好,一伙不明身份的贼人狗胆包天,居然一路上袭击我和姚师妹,你来了咱们仨正好打他个稀里哗啦。”

    “哼!巧言狡辩,他们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特意请来的贵客,打什么打?”

    “你们两个不在山上,也不呆在军中参战,莫明其妙跑到这白城来做什么?”

    文婵轻轻扯住姚瑶,略一思忖便道:“我受易师叔之命办事,当然应该回山向她复命,上山向她禀报山下的情形。”

    “师叔命我下山汇合师妹,截击青阳山上西逃的贼子。”

    “我得知姚师妹已回故国去祭拜父母,顺便汇合了师妹一同来到白城,这里不是西去的必经之路吗?若我猜的不错,你不也是为此而来?”

    文婵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拿眼了觑着秦方方的神情,看到他似乎面色稍霁,说得可就更来劲了:

    “我下山后千般不易才找到了姚瑶师妹,哪知道那帮家伙一见到我俩,一言不合就开打,疯了似的要我们的小命,死急白捏地追了几千里。”

    “幸得我们俩机警,这才三番五次地逃得性命,不然,只怕早就死透了。哼!”

    文婵其实并不擅长说谎,这话说得嗑嗑巴巴,漏洞百出,却偏偏有些道理似的。

    秦方方一时沉吟。

    虽说她二人举止大有疑问,这文婵又谎话连篇,却并没有资敌的迹象,总是宗门之人,我倒也不便发作。

    易师叔会命她们来追踪西去的歹人?鬼才信她!可我此时也无由辩驳,不由冷冷问道:“你俩身上是不是有个东西?”

    “什么东西?”

    “你俩好好想想,截杀你们的那几个,是师父从遥远的西边邀请来的客人,专门寻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若不是怀壁其罪,他们焉会如此对待你们?”

    秦方方说到这里,脸色却又变得冬日的寒冰一般冰冷。

    姚瑶终于明白过来,故意怯怯道:“哦,我十余年未曾回我的故国,此番回到儿时熟悉的地方,难免睹物伤怀。”

    秦方方灵识中早感觉到了那东西就在姚瑶的身上,听到她顾左右而言他,不由大为不满,冷冷说道:“我在问你话呢,与你睹物伤怀有个屁关系啊,你扯那么远干什么?”

    姚瑶却初衷不改,依然说道:“我在儿时玩耍的地方徘徊,倒因一时好奇,捡到了一件奇怪的物事,你来看看,他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说完她眼睛微微一闭,从戒指中拿出了那块“金属片”,小手展开,现在秦方方眼前。

    秦方方心里一突,却故意敛了神色,不动如山,冷冷道:“正是这个!”

    姚瑶顿时显得委屈万分,嚷嚷道:“什么破玩儿,要就拿去,用得着这么打打杀杀,凶神恶煞一般要人性命吗?拿去拿去。”

    说完一把塞在秦方方手心。

    秦方方一把捏紧,心里也随之一紧:这么说,真误会她们两个了?看起来,这东西她俩一点也不曾放在心上,不似作假呢!

    随即脸色稍霁,温言道:“即是如此,当是有所误会,你俩随我一同过去,互相打个照面,也就没事了。”

    文婵连忙接口:“不去不去,眼都杀红了,我见了恶心,要去你带姚师妹一个人去也就罢了。”

    姚瑶张大了嘴,惊讶地说道:

    “我也不去,膈应不是?”

    “我还要在这过几天戏瘾呢!”

    秦方方有些踌蹰:她唱戏自是极好的,可我有多少年未曾听过了?要不……

    也不待秦方方开口,文婵赶忙道:“如此也好,我俩分作一道,隐在这里最是合适,要是一旦有了那两个小贼的消息,立即通知秦师兄。”

    秦方方得了“金属片”,心中狂喜,这玩意儿找了数十年也不见个影子,今日竟被自己得了一片,不知师父该是如何地高兴,这俩小妮子在这耍性子呢,她们不是一直这样吗?

    罢了,就由她们吧!

    “那也行,什么时候唱大戏,我也来捧个场。”

    “我琢磨啊,这小小白城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杀鸡哪须用牛刀?”

    “我这就回市府衙门,建议他们六人之中分两人到青阳大营去助力,早日一举破了青阳山。”

    “另外四个则先到荒原之中,函谷关前,设卡阻截,这里既有二位师妹在,我们三人在此守株待兔,看那俩小贼能插翅飞过去?”

    文婵笑道:“秦师兄向来足智多谋,如此安排,那是极好的。”

    秦方方哼了一声,身影突然消散,走得不见踪影。

    文婵看着姚瑶,二人静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相视一笑,姚瑶急道:“师姐,如今这白城铁桶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文婵镇静,道:“胡乱应负了秦师兄,我俩倒得了个自由自在,不如先出去到处转转,总不能窝在这里凭空糟贱了大好时光,且走一路看一路,见招拆招。”

    姚瑶点头。

    二人乘了马车,满街瞎逛,也曾路过泥平巷,可远远的雪花膏味儿让二人甚为膈应,眉头大皱地远远避了开去。

    明明近在咫尺,却远比天涯。

    如此过了两日,一点头绪也没有,姚瑶更是焦急,频频催促师姐用了卦术推算:这俩到底是生是死?

    可文婵卦术仅得皮毛,根本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急之下,文婵单身闯虎穴,去了一趟市府衙门,拜见了师兄,却没有见到那几个番僧,一问之下才知道,两个去了青阳山支援攻山,四个已进了荒原,屁儿颠屁儿颠往函谷关设伏去了。

    文婵心中暗惊:果真如此啊,函谷关一夫当关,正是西去的必经之处,若那两个不知道死活的闯到了那里,活的也要变成死的啊。

    “师兄,白城也就这么大,这些天了却不见丝毫消息,是不是那两个小贼子已然丧了性命,或者被打成了重伤,半途而废了?”

    秦方方摇头:“这俩小贼命大,这我倒问清楚了,虽说有一个受了些许伤,却还不至于一命呜呼,决计不会就此死掉。”

    “且稍安勿躁,不说白城他们难过,要过函谷关,更是难于登天,看他们这次能耍什么鬼花招?”

    遣走了那六个番僧,秦方方这两日来让白城一班官僚找了些温柔可人的小女子侍候在身边,整日里胡天胡帝,逍遥快活,倒有些不欲两个师妹来这边碍手碍脚,也就闭口不提叫她们俩住到这边来的事儿了。

    文婵得了根脚,便找了个由头辞别,一头扎进小客栈,与姚瑶嘀咕不休。

    没过几日,白城内却有一道消息流传开来:白城府辖内南阳郡牛头山下牛头庄出了个稀罕物,说是远古山河图!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忽闻道上起苍茫

    四处不断扩散的消息言之凿凿,道是此物大有来历,牛栏庄主不敢暴殄天物,特告晓天下,有缘者得之。

    凡书生仕子,学生走卒,隐士修者,庙堂大吏,浪人乞丐,各色人等,皆可至牛栏庄一试究竟。

    时间就定在九月初十寒露这一天。

    对于五大派弟子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之事,多半不会参与,任由好事者闹哄哄一番。

    无数的事实证明,尘世间这些事儿,多半是一些噱头,一些闲得蛋疼的人闲极无聊之际弄出来的闹剧。

    听到这个小道消息的时候,文婵一笑置之。

    姚瑶却多了份心思:赵子寒那小鬼头一个小妖,格调低下,可未必会把修行之人的脸面啦尊严什么的当多大回事,兼之又狡计百出,保不定这便是他引我上钩的小把戏?

    这不就好解释为何这白城固固不见他俩的踪影的原因了?莫非他鬼精鬼精,心明眼亮,并没有来白城送死,却待在南阳一隅远远看戏?

    南阳牛头山在白城之东南群峰之中,虽说他西去必经白城,可若他这会儿真的避在那大山里头,不急不忙的,倒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待个十天半月的,一旦白城松懈,要溜过去不是一定没有机会哦。

    想到这里,姚瑶就悠着心思慢慢把她的看法对师姐讲了。

    文婵素来高冷,不想趟这般浑水,心下颇有些犹豫,姚瑶决然道:“我心里总觉得这是他的馊主意,左右这边无法得知什么消息,不若走这一趟?”

    文婵无奈点头。

    二人告别了小小戏班的班主,甚至专门去找了秦方方说了去向和意图,秦方方十分不屑:“江湖宵小的把戏,堂堂仙门弟子去趟这般的浑水?你俩闷得慌就去吧。”

    “这都什么破事!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一辆马车悠悠地驶出了白城南门,姚瑶心下恍惚,隐隐觉得这城中总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似的,不禁回头张望。

    哪知这一眼望去,顿时大吃一惊!

    城头一块斑驳的方砖之上,模模糊糊有个印记,细细辨来,可不正是…鱼虾帮的帮徽?

    姚瑶掩嘴,止住喉咙里的惊叫声,文婵瞧出了师妹的异样,轻问:“咋的了?”

    姚瑶道:“师姐,快,回头。”

    一顿顺藤摸瓜,两人便又来到了泥平巷外,犹豫了半晌,终于捏着鼻子拐了进去,心里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躲在什么地方不好,偏找个这么个腌之地。

    小小年纪,莫非也对这般的烟花野柳之地心向往之,情有独钟?

    看到乌黑的“李二狗饭庄”匾牌上歪斜的印记,鸡爪子刨出来的一样,可不正是他的笔迹?

    驱了马车继续往前探了探,这印记前面却是再也没有了。

    姚瑶心里一松:还好,没有住进春风楼里去,不然,我和师姐冰清玉洁,何等的高贵?若不得已要进那般的地方,可不羞死人了!

    李二狗正忙得脑门子上流油,看到一辆精致的马车在店门口徘徊,去而又复返,不免心中打鼓:要糟!

    上回胡副局长家的少奶奶也是这般寻了来,拿住胡大少一顿好吵,撕咬踢闹,只差一点吊死在门柱上。

    这辆马车里面坐的分明就是女眷,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莫不又是哪家的少奶奶闻风摸

    过来了?

    看着店中两个人模狗样的年轻客人,李二狗眼睛里充满怜悯:暴风雨就要来了,还不快跑?

    姚瑶下车,瞧定李二狗,轻呼:“叔,我有两个朋友,是不是住你这儿了?”

    李二狗只看一眼,眼珠子顿时一突:这模样,这条*子,这小屁股大长腿,这水色……泥平巷里的姑娘哪里比得上半分?

    这是谁家的少奶奶啊,特么的真漂亮,哎呀…不对,她问的是……

    原来姚瑶今日出门,有心无心之中却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的是一双高跟鞋儿,靛蓝色牛仔短包裙儿,肉色的长丝袜儿,晃着两条细白的腿儿……分明天仙一样的人儿。

    李二狗突了眼珠,心里暗忖:她问的是…她的两个朋友?住在我这儿?

    开什么玩笑,哪会有这样的事,这是大姑娘脸上的麻子,明摆着,乌鸡与凤凰那般大的区别呢。

    我那两个泥头泥脑的乡下子侄哪里攀得上她这样的朋友哇。

    嘴里不禁嗫嚅道:“小的…我出生寒微,身边都是些穷朋友,你…你找错地方了吧?”

    这少奶奶顿时有些着急,比比划划地说起了她那两位朋友的相貌,末了时说:“女的长得特漂亮,男的贼眉鼠眼,人倒还精神……”

    “一对兄妹,十六七岁。”

    李二儿听了半晌,心里恍悟:她说的可不正是那俩小子?可这事儿,透着古怪!

    “大前天我这倒真来了两位村里的乡亲,说起来大致是姑娘所说的模样,只是…恕我直言,她们不过是咱们小山村里放牛放羊的粗笨儿女,哪会攀得上…阁下这样的朋友?”

    他村里的乡亲?放牛放羊的少年?这俩家伙,果然有些门道啊,不是她俩那才怪了。

    “且不论是与不是,便请他二人出来一见吧。”姚瑶笑道。

    “见?那可见不着了,今儿个俩小特意起了个早,嚷嚷着去什么劳什子牛头山看热闹去了。”

    “听说那里宝物认主,这万一要是祖坟里冒了青烟,出了稀罕,居然得了宝物,不就可以少奋斗几十年?”

    李二狗说这话时,心里打突:这俩小家伙,我瞧着出落得就不像寻常山村里的少女少年,眼睛有神额头发亮的模样,指不定还真有这个狗命也说不好?

    “啊!”

    姚瑶张大了嘴,惊叫一声,瞧了李二狗两眼,也不再问,甜甜一笑道:“多半便是她们二位了,我这俩朋友最是见不得热闹,受不得冷清的,那我就不打扰叔了。”

    文婵在马车里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更是一楚二清,二人也不打话,催动马车就走。

    **

    南阳郡。

    南阳自古人物风流,上承天时之润泽,下有山川之秀色,伏牛苍苍,丹水泱泱。

    南阳老界岭,有山形若牛头,故日牛头山,

    牛头山下,一条驿道在山边蜿蜒南北,道旁翠柳依依,有清清溪流,淙淙而过。

    一处茶亭就在这驿道边山势转折之处,亭边有长长的竹竿挂了一方黄巾,上书:牛头酒,大碗茶。

    这一日,茶亭不远处驿道之上,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曲调甚为古怪,闻所未闻。

    这茶亭平日也就几个茶客,人多时也不过十数人。

    今日不知何故,竟有不下百二三十余茶客挤在这

    里喝茶,江湖豪客,书生商贾,修士女冠,乞丐农人,不一而足。

    这些人三五结伴,行色匆匆而来,更有些在此吃茶之后,又行色匆匆而去。

    听得笛声越来越近,众茶客纷纷抬起头来,拿眼细瞧。

    便见山道转弯之处,折过来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体态风流,顾盼生辉,男的腰悬长剑,女的背一根粗圆紫杖。

    茶客们有些吃惊,心道这是哪个大户人家或者仙家门派的少年,如此年少,却在这荒僻之地的官道之上行走?莫非也是……

    众人还在猜测,只听得那少女对少年说道:“寒寒,这里有个茶亭啦,正好打尖,你却不许喝酒!”

    声音清脆无比,听来似却是北国口音。

    茶客们更惊:难道这一次,北地的妖族也来了?

    但这二人如此年轻,又无随从,竟敢如此大模大样深入虎穴?

    一时之间,茶亭中响起许多窃窃私语之声,更有些人拿眼偷觑这两个少年,现出戒备的神色。

    原来赵子寒和燕媚儿也听到了牛头山散发的消息,赵子寒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跟李二狗招呼一声,扯了燕媚儿赶紧溜出城,一路往东南而行,今日便到了这老界岭下牛头山。

    赵子寒想的是:姚瑶急切之间见不到,别看白城表面上风平浪静,那几个妖魔多半已在城中设下圈套,撒下一张大网,就等着自己和媚儿傻不拉叽地往网里蹭。

    与其送死,倒还不如松这么一松,跳出罗网之外静待来日,或者更有机会。

    仔细想来,姚瑶不等到自己和媚儿,肯定是哪也不会去,她不是爱唱戏吗?那就且让她在城里唱她的戏吧。

    纵然秦越大地水深火热,生灵枉死,可也是无奈之事啊,若自己和媚儿把小命丢了,那可就gema  over了!

    gema  over?

    赵子寒心中一惊,回想起梦中的那些地方和国度,还有香岛,会说这种语言似乎自然而然,信手拈来。

    会的东西多了去了,只是这个世界用不着而已。

    这一路行来,秋色渐浓,到了南阳之地,已是秋意盎然,到处黄叶败草,江山愁苦。

    媚儿生来爱美,早已不耐那身牧羊女的装束,出得白城才十来里就迫不及待地从戒指里取出衣装,匆匆换了,顿时就一副天真烂漫养尊处优钟鸣鼎食之家少女的模样。

    未几,媚儿又重金求了两匹好马,屁儿颠屁儿颠地骑上,笑靥如花的样子浑然不是身处险境,而是出来游山玩水。

    无奈之下,赵子寒也只得换了衣裳,扮成一个高贵公子的样貌,也不管它两个人这郎才女靓的样子惹人眼目,心里只道敌人的注意力至少暂时不会想到南阳这一隅之地来。

    赵子寒和和燕媚儿在茶亭边上收缰下马,自然有小二过来对二人热情招呼。

    因今日茶客太多,早已没有多余的位子,小二便在茶亭前空地之下,傍了一株老柳,重新置了竹椅木桌。

    不少时,二人面前就已经各自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碗茶。

    看到茶亭中这么多人,一个个武器家伙随身,不少人长相凶恶,或太阳穴高高鼓起,或目露精光,或气息悠长扮猪吃老虎。

    这外貌衣着,长相行藏,可不正是传说中江湖人士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湖就在小山庄

    赵子寒和燕媚儿自小在北域妖族长大,各类上古的武侠书倒是看了一些,对人族这边神秘的江湖一直不胜区区向往之至。

    燕媚儿此时心中欢喜,不停地给赵子寒打着眼色: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江湖?

    赵子寒却沉静如水,目视媚儿,用手指指了脑袋,然后静坐喝茶。

    媚儿儿明白了过来:哎呀,书上说江湖中高人辈出,各种鬼域伎俩,人道:一入江湖深似海,回首已是百年身。

    可不能稀里糊涂被江湖坑了。要像寒寒那样沉得住气。

    茶亭之中的茶客,见二人离得远远的,便少了些忌惮,有人已开始交谈起来。

    赵了寒再用手指了指脑袋,暗示媚儿用灵识偷听,摸一下这些人的底。

    这一点距离,对二人来说,实在是小意思。

    媚儿刚刚放出神识,便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孙老四,这两个娃儿,听口音看衣着,倒有几分北地的模样。”

    “若果真如此,莫非妖族也得了消息,打起那东西的主意来了?却怎的派来了这么两个娃娃?”

    却听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当心隔壁有耳,老王你小声点!”

    赵子寒一怔:隔壁?老王?怎么有些熟悉?似乎有个古老的典故?

    到底什么典故呢?想了一想,却又想不起来

    这老王戒备地四处看了看,才道:“这倒有些奇怪,不过,我瞧他两人最多也就练了些花拳绣腿,一点内家真气也不显。”

    “细皮嫩肉,五谷不勤的模样,也不像有念力的样子,想来不该是妖族派来打那物事的主意的吧!”

    “没准是王廷什么官员的子女,自小随了父母在靠近北境之地长大,如此口音衣貌,那便对了。”

    “哎哎,先前骑马过去的妖饶妇人似乎是华音阁上弦月主姬曼华吧,这妖女既然来了,我说老王,咱俩还用得着去凑这个热闹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长空帮也不是吃素的,就凭那妖女,一个人就算再厉害,粉嫩双拳,难敌四条蛤蟆腿,有什么好怕的?”

    这老王说到“长空帮”三个字,故意提高了声音,边上不少茶客听到却一惊。

    原来这长空帮近几年倔起于江湖,高手辈出,名气大震。

    而邪道至尊华音阁的卓王孙这几年和天下武林盟主杨逸之斗得正紧,居说为了寻找什么曼陀罗花双双西去昆仑,数年间没有消息。

    前不久这长空帮的帮主顾长空与江湖一气盟的盟主令狐秋水战于越王国风景名胜---洞庭君山之顶,竟是七日七夜,未分胜负。

    卓王孙在品评天下武人之时,曾将令狐秋水列为天下正道武林中,除杨逸之之外的第二人。

    这顾长风也不知什么来头,居然如此厉害,仅此一战便名震宇内,从此江湖中人对长空帮刮目相看,不敢小觑。

    此时又听茶客中一人问道:“长空帮顾长空也来了?却不知巴里巴阿派的铁巴掌马芸马大侠来了没有?”

    赵子寒听得大吃一惊:什么?

    平时在青阳山上,与紫月方南平没事

    了扯淡,也曾聊起过所谓的江湖,卓王孙,扬逸之,顾长空,甚至令狐秋水倒也都听说过。

    只是,对这人满为患的江湖,高高在上的五大仙门多半一笑置之,任你勾心斗角,争名逐利,打打杀杀,都懒得理睬;江湖中人也甚为长眼,没几个惹到仙门弟子身上来。

    记得紫月当时开过一个玩笑,说什么水深火热的江湖之上,新近崛起了个以降龙十巴掌名震大河上下的,巴里巴阿派掌门铁巴掌马芸马大侠云云。

    当时紫月还笑称:这却与上古之时某个青史留痕的商界大佬同名,可巧的是他所开创的江湖门派的名儿,也与这个大佬的“公司”带故沾亲似的。

    江湖上还真有个巴里巴阿派?真有个铁巴掌马芸马大侠?

    不会这么巧吧!赵子寒顿时忍禁不住,一口热茶“噗”地喷出老远。

    媚儿似乎也已会意,禁不住“呵呵呵”地笑出声来。

    店内有几个旁的茶客贼眉鼠眼地对二人看了几眼,心道左不过是这两个少年男女打情骂俏,说到什么得趣好笑之处了罢!

    便也不觉得奇怪,径回了头去听茶亭内那几人的下文。

    此时便听得有人十分笃定地说道:“马大侠这几年忙于到处拓展武馆,广收门徒,会见各王国公卿,事业心极强,大约是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

    突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问道:“爷爷,连日来大陆之上妖魔横空出世,天下板荡,秦越大地已如人间地狱一般,大陆危如累卵,生灵朝不保夕。”

    “这些大侠们一个个都龟孙似的不见人影,今日怎么竟都来这里抢这什么劳什子河图来了?”

    这少女一言既出,茶店内顿时剑拔弩张,风声鹤唳,有几人似乎就要暴起,却左右瞪看了几眼,大约觉得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又暂时隐忍。

    那少女却浑不在意,看到爷爷正半眯了眼假寐,没有吱声,便轻轻推了她爷爷一把,又继续问道:“那河图到底是什么要紧物事,却引得这么多人来抢夺?”

    随着这少女声音落下,茶亭内又是一阵大乱,“哗啦啦”的碗碟碰倒之声,“砰砰”的桌椅倒塌之声,还有“铿铿”的刀剑出鞘之声纷纷响起。

    这一次,茶客中似乎有不少人站起身来,戒备地怒目相向,有的人甚至拿出了平时吃饭的家伙。

    一片混乱之中,却听得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道:“我李布衣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大大咧咧、有嘴无心的孙女!嘿嘿。”

    笑声一出,满座皆静!

    众茶客一个个张大了嘴,慢慢地老老实实坐下,静悄悄刀剑返鞘,大气也不敢再出。

    这葛衣布袍的老人相貌平平,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湖异人“布衣神相”李布衣?

    那可惹不起!

    赵子寒又是一惊,这小姑娘说的河图是什么东西?

    还有这李布衣似乎有点印象,但到底是谁,一下子却想不起来,不禁挠了挠头,对媚儿看了过去。

    媚儿两眼茫然,一头雾水。

    江湖的水果真不浅啦!赵子寒大为叹息,不由

    得好奇心大起,紧了心神,再仔细去听。

    只听那自称李布衣的老人似乎在喃喃自语:“这河图乃上古的传说,消失已有近万年之久,居然在这牛头山下牛栏庄现身?”

    “也不知这区区牛栏庄庄主何许人也?他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神物无故现世,是不是与天下大劫有关?”

    这连串的疑问说出来,倒正说到了一众茶客心坎上,众人急忙凝神细听,好一会儿才听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接过了话头:“这牛栏庄主数月前放出话来,河图乃是远古的神物,自有机缘。”

    “近日神物异动,却应是机缘已至,天下人等,无论老少,不论尊贵,尽可到庄中一探究竟,言之凿凿,想来未必是假。”

    “要是有什么猫腻,他牛栏庄不过屁大个庄子,怎么向天下英雄交待?”

    “不过,值此天下多事之秋,神物却巧不巧地现于世间,到底有没有什么深意,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书生说完,许多人附和,都说听到了这个传闻,这才特地赶来,保不定有泼天的机缘,侥幸得了神物,习成绝艺,一举挽救天生苍生,成为大大的英雄,千万人俯首,那也难说得紧云云。

    小小茶店中顿时闹闹哄哄,叽里哇啦,南腔北调,有人高谈阔论,有人低眉叹息,气氛却热烈起来。

    此时驿道之上行人更是接踵,又来了许多江湖人士,茶亭内也有人高声叫着:“小二结账!”一些人匆匆走出茶亭,结伴往南而行。

    赵子寒和燕媚儿因了地头生疏,不识路径,只好静坐不动,等前面的一拨人走了大约半里地,转向山中,媚儿才朝赵子寒打了个眼色。

    赵子寒会意,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摸摸索索从身上掏出两张楚国钞票,也不喊小二来结账,将钞票置于桌上当茶资。

    二人堪堪解缰上马,正要尾随前面那一拨人而去,却听得有个声音喊道:“两位小友且慢。”

    媚儿和赵子寒吃了一惊,循声望去,葛衣布袍的李布衣站在三丈之外,笑吟吟地看着二人,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眼睛扑闪扑闪,一脸羡慕之色。

    李布衣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说道:“两位小友,便让老夫给你俩相上一相,如何?”

    赵子寒说不相,生的笨,贼眉鼠眼的,没什么福气,早晚横死,自己心里有数得很,就不麻烦了。

    媚儿却不依,张了眼问道:“你看相厉害吗?相的准吗?”

    李布衣却不回答,对着两人,端详片刻,古井无波似的脸上似乎有些异色,说道:“我早察知你二人不比常人,却不料竟是如此!”

    “你二人骨骼清奇,相貌不凡,嗯,来历,自有天机,不可言说,言必有祸。”

    听这相士说的危言耸听,赵子寒和媚儿对视一眼,有些奇怪。

    媚儿想道:我俩来历自是不凡,不过,此刻隐了气机,你个老头老眼昏花,居然能看出来,也算不俗。

    旋又念头一闪: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人,到底看出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莫道秋色不堪看

    媚儿惊讶地看向这个老书生,却见他牵了边上少女的手,说道:“乖孙女,咱们走吧,今日有这二人在,纵有天大的机缘,我祖孙二人那也不用去了。”

    说罢,朝赵子寒与燕媚儿微微一颔首,牵了少女,竟施施然朝着相反的方向,径往东边而去。

    燕媚儿倒有所不知,她和赵子寒纵然隐了气机,隔远了自然难以察知,但若近前瞧看,一身气象还是不同寻常,就算普通江湖人士看不出来,李布衣何等的眼力,焉能觉察不到?

    他既已暗暗察知这两人如此年轻,却气象万千,那来历还用猜?至于他是否察知其他,这天下之事无常,那可就难说了。

    李布衣一番话,燕媚儿和赵子寒双双讶异,却不好动问,心道:这老头紫气隐隐,强横难言,似乎已超越寻常武人之境,倒也不可小觑。

    只是,他靠看相混饭吃,察言观色是他的老本行,今日在这里故弄玄虚想混俩小钱也未可知。

    见他牵了少女远去,二人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此刻却无暇细想,便一打马,朝南而行,尾随前面那一拨人而去。

    等转进山道,就看到一条清溪,顺着蜿蜒的山道流下,溪流脉脉,两边的青山灌木,虽是落叶遍地,但漫山遍野的茅草灌丛在微微秋风中起伏,萧萧落木别有景致,秋色倒也十分怡人。

    媚儿大约是久在北地的缘故,很少看到如此这般秋色美景,顿时情怀振奋,心绪雀跃,一时笑靥如花,眼中波光荡漾,正是人比花娇。

    赵子寒一眼瞧见,暗呼“要命!”

    心里想道:今日秋阳正艳,这少女怀秋已是这般好看,要是怀春,那还了得?

    忍不住再偷窥了一眼,只觉得眼中如群山巍峨,沟壑幽深,又似草原广袤,水草丛生,心口便禁不住“砰砰”直跳,绮念滋长,脸上一热,急忙扭过头去。

    二人策马缓缓而行,身后也不断有人声传来,这来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行得七八里,远处青山绝壁之下,出现一片整齐的庄院,室宇星列,大得惊人,约莫占地十亩。

    庄前有一口巨大的水塘,一汪碧水,堤上杨柳依依,竟然细叶如裁,绿了堤岸……更奇的是,在水塘靠近山庄一侧,则有竹外桃花,嫣然开放,还有七八只黑鸭,懒洋洋地在塘边嬉水。

    明明已是晚秋,可这里却夷然一副江南春日景象!

    二人大吃一惊,心知这个地方必有古怪,不由暗暗戒备起来。

    赵子寒对媚儿眨巴了几下老鼠般的眼睛,故作轻松地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偏远山中小小牛栏庄的庄主,原来是个土豪!”

    媚儿有意无意地答道:“土豪举行家宴,应有明星来捧场主持,不知道今天来的是哪几位?”

    赵子寒笑称:“其他人倒也不值一提,但一个姓赵的江湖名士和一个姓燕的不速之客意外到场,却使这里蓬毕生辉!”

    “哪里只是蓬毕生辉?这牛栏庄因两位当世武林大豪的到来,从此便要名扬天下。”媚儿也顺势调侃,说罢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庄口

    站立了数名迎客的庄丁,看到两个少年一个如花,一个似玉,骑着这南阳偏隅之地少见的高头大马,笑得旁若无人,浑然不同于其他江湖豪客或趾高气扬,或仪言谨慎。

    心道也不知是哪一个江湖大派甚至仙门的少年高徒,这般大气!急忙上前招呼,牵马执镫,显得甚有礼数。

    赵子寒和媚儿却暗暗失色!原来看着这几个庄丁一个个云淡风轻,似不食人间五谷的模样,俩人不约而同地放了稍许灵识悄然一探:没有念力,没有先天之气,没有后天之气,没有气!

    然而两人的灵识,却如探入广海,深不见底;又如探进星空,遥不可知。

    这就怪了!就算没有先天或者后天真气,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没有气?二人看着这几个庄丁若无其事,似乎毫无所察的模样,满心狐疑。

    媚儿情不自禁悄悄牵了赵子寒的手,两人对视片刻,心下吃惊,又不好相问,患得患地手牵着手向庄内走去。

    待进得庄门,两人更是谔然:原来这庄里还有一口水塘,竟和外边的那口水塘几乎一模一样,堤上也是依依杨柳,细叶如裁,微风吹来,正应了一景:春风又绿江南岸!

    靠近庄外院墙那一侧,竹外桃花,深红浅紫,正好似: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七八只黑鸭,懒懒地飘在水面之上。

    这样的景致,看起来分明就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这两口水塘,倒像是一个镜里,一个镜外,或者复制出来的一般,又呈现出这样反季节的异象,怎不叫人震惊?

    二人虽然心中惊诧,脸上却尽量装作不动声色,耳听得庄内人声鼎沸,顺眼望去,只见水塘一侧,有个巨大的广场,广场西侧,耸立着一座高台,宛如白城西城高大的戏台。

    高台之上,还有个几尺宽的花冈岩搭成的石架,高台边上站了一圈着黑色短衣裤、戴红色头巾的家丁,把广场上密密麻麻的江湖豪客隔了开来。

    高台两侧,有一处大约可容十人同时通过的宽阔通道,均以硕大花冈石为柱,纹式粗壮而精美。

    广场边上,东南北三侧各有一个高大屏风,屏风下面围满了人。

    有些人向屏风之上指指点点,也有人望着屏风似是在大声朗读,但朗读声为广场上沸腾的喧闹之声掩盖,弱不可闻。

    赵子寒牵着媚儿的小手,两人望着广场之中的人潮观察片刻,慢慢朝一处屏风靠了过去。

    人实在太多!看来短时间要靠近屏风看个清楚只怕很难。

    无奈之下,二人只好施展仙门密法,两人经历奇特,一朝崛起,还未及修习太多旁门左道,但要看清这个屏风上面的字,却也办法多了去了。

    这屏风之上,写的乃是河图的来历。

    古老相传,上古有华阴人冯夷,梦想长生,乃以水仙花露为食,不挨五谷,食水仙花露八石(担)之后,倒得了一些仙法。

    为采花露而游大川,不料过蓝河时却淹死了。

    天帝认为冯夷已有仙气,不该死的这么简单马虎,坏

    了仙家名声,遂封冯夷为河伯,掌管蓝河水事。

    冯夷大喜,对山神土地夸耀:这蓝河可真大呀!你们见过比这还大的水域吗?

    山神土地都窃笑,冯夷不满,问日:何故偷笑?众小神答日:君且往东行,蓝河之末,乃有北海,其深不见底,宽不知际。

    冯夷不信,以为山神诓他,便一路鼓噪东行,水势涛天,搞得蓝河两岸纷纷堤溃,洪水泛滥。

    从此以后,蓝河总是水患不断,屡朝屡代,为了讨好河伯,求个平安,不知给河伯娶了多少个妻,也无济于事。

    冯夷到了蓝河之末,果真看到这里海洋广阔无边,碧蓝的海水一望无涯。

    乃大惊,对北海龙君说道:我以为蓝河已经很大了,你这里才是真大啊!

    这便是“望洋兴叹”一词的由来。

    天帝见冯夷把蓝河管得一塌糊涂,心中不喜,但冯夷是自己亲自提拨起来的,也不想重罚,便罚他行善来补救,命他勘定瀛州之地的山川河流,制成河图,以利人间。

    冯夷西至昆仑极西之地,南跨西沙大洋,北抵翰难河之漠,河图乃成。

    传闻自此“冯夷歌舞山灵喜,一路传呼万岁声”。

    赵子寒和燕媚儿看了屏风上的说明,顿时有些失望,心道:到了如今这样的年代,没几个人不知道所谓的天帝,只不过是个虚无飘渺的传说,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冯夷就更休说了。

    再说,咱又不扯旗聚义,妄想王图霸业,一统江山,被人山呼万岁,或者按图索骥,寻找宝藏,做个千秋万代的平安富家翁,要这河图又有鸡毛用啊?

    想如今,江山陆沉在即,满目疮痍,妖魔横祸之下,四海之地,率土之滨,概莫能免,莫说图个什么霸业,又哪里能求得富贵平安?

    两人互相看了看,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这时候广场上却鼓噪起来,原来有些人自恃功力高绝,看到时近正午,约定的时候将至,纷纷跃上密密麻麻的人头,要争占靠近高台前面的位置。

    于是,高台前数百米一下子便人如潮退,有数十人在已在那里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媚儿大喜,道:“寒寒,书上说的武林高手互砍就要开始啦,过瘾啦过瘾!”

    赵子寒听得暗暗吐舌,顿时心生警惕,大皱其眉:媚儿看起来娇滴滴,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却什么时候这么暴力了?

    她如此这般,将来可怎么嫁人?

    这高台之前大约十七八人,打成一团,十八般兵器差不多都全了,一时刀光剑影,稀里哗啦,叮当之声不绝。

    高台边上的家丁都作壁上观,全无阻拦之意,燕媚儿看得大呼小叫,拍手称快。

    不多时,就有一些人被脚踹掌劈,滚出数丈远。也有些人见势不妙,运起最拿手的轻功绝技,退出场外。滚的滚,爬的爬,飞的飞,拳脚棍棒,刀剑相交,场面煞是好看。

    数息之后,场边滚倒一地,场内只剩下三人,乃是一个美如天仙的妇人,一个一身文士打扮的中年书生,还有一个头戴方巾,一身锦衣的大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少女云姬

    只听得广场之上,有人惊呼:“华音阁上玄月主姬曼华!”

    “长空帮帮主顾长风!”

    “江湖一气盟盟主令狐秋水!”

    只见这三人刀来剑往,拳脚相交,足踢肘打,高窜低伏,腾挪闪躲,一时之间难分难解。

    少顷,却听得那锦衣大汉破口大骂道:“华音阁的恶婆娘,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这场子中央,便让了你了!”

    锦衣大汉说完,一个踏雪无痕,就闪了三丈远,闪到高台的左边站立。

    剩下那个书生连连闪过中年美妇几剑,也一个燕子三抄水,闪向了高台右边,口中说道:“罢了罢了,子日:好男不跟女斗!”径站在右边再也不动。

    赵子寒一怔:子这么日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中年美妇站在中间位置,仪态万方,不言不语,于是,广场之前,便成三足鼎立之势。

    媚儿看到赵子寒似乎看着中间那名美妇,眼睛有些发直,便也瞧了过去。

    但见这妇人一袭如云华裳,却不是现今的款式。大约是唐服吧,媚儿想道。

    她身上的衣衫是墨玉一般的颜色,黑的极为耀眼,和她的长发几乎融为一体,她站在那里,在这秋日丽阳之下,似乎这墨玉的便是天下最美丽最纯粹的颜色,硬生生把这有点暗黑的衣裳穿出了五色乱目的华丽。

    这个女人不简单!媚儿心中暗暗称赞,然后重重哼了一声,便把赵子寒“无邪”的目光从这美妇身上给哼了回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就这样平静下来的时候,广场之上又有数条人影越众而出,身法不凡。

    数息之后,三人已站在姬云裳、顾长风、令狐秋水身后,也是二男一女。

    只见这三人双拳一抱,说道:“齐鲁一字剑派齐飞烈!”“燕赵形意门赵长华!”“长白山长枪帮燕夕夜!”

    “领教三位高招!”

    这自称一字剑派齐飞烈的汉子身形高长,一把宝剑,寒光闪闪;形意门的赵长华肌肉鼓鼓,却两手空空,看来是个空手入白刃的好手。

    长枪帮的燕夕夜乃是女子,手拿一把丈二长矛,年约三十上下,杏眼蛾眉,身材窈窕,一袭长裙,蓝红黑紫,颜色繁乱,裙带飘飘。

    这三人甫一出现,广场上已是喝骂之声不断:“兀那妖狗,也敢来大陆撒野!”

    “妖族贼子,太放肆了!”

    “咱们并肩子上,定要叫妖贼有去无回!”

    姬曼华和顾长风还在好整以暇地望着三人冷笑,令狐秋水却已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无耻妖人,敢深入西楚腹地,当我大陆无人么!”提剑在手,飞身扑了过去。

    原来这江湖一气盟乃是由落第的书生,失意的士人组成,书生报国,以“保民灭妖,护汉种”为已任,最受人族百姓推崇。

    见令狐秋水持剑飞身扑来,燕夕夜一挺长矛,一枪砸去,二人正待开打,却听得三声铳响,高台上有女声叫道:“时辰已到,有请庄主!”

    声音清脆,虽然广场之上人声鼎沸,但这一声却无比清晰地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

    里面没人注意到:牛栏庄大门之外,一辆精致的马车悄然而至,在庄丁热情周到的招呼下,两个身材高挑的明丽少女走下马车,笑盈盈地进了庄来。

    台上那女声干脆利落,除此之外听来似乎并无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令狐秋水和燕夕夜顿时觉得有一股柔和之力围绕全身,竟然不能寸进。

    这两人都是当世武林高手,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是什么功力?居然如此深厚,怕是比卓阁主和杨盟主也一些不差吧?

    这牛头山下,几时出了这样的绝顶高手?

    莫不是哪个仙门之人吃饱了撑的,在此作弄天下武林英豪?

    二人不动声色地挣了几挣,徒劳无功,心道“古怪!”,顿时双双后退,怒目相向。

    这时传来一阵鼓乐之声,就看到七八个紫衣童女,簇拥着一名霓裳少女,款款步上高台。

    这少女大约十七八岁年纪,明眸善睐,玉面贝齿,云鬓高耸,乃是人间绝色,穿的却似乎是上古形制的云裳。

    少女手上托着一个朱漆匣子,非金非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微微发出青芒。

    见出来这么个绝色少女,广场上嘈杂的声音一时之间就如蝗虫飞过,“嗡嗡”不绝。

    媚儿也是一惊,对赵子寒说道:“这牛栏庄庄主竟是这么个小姐姐?”

    赵子寒正欲搭腔,高台之上的少女却已开口说话:“诸位远道而来,折煞奴家了!”说完双膝微屈,向台下福了一礼。

    这声音不高不低,软软甜甜,如春风化雨,碧水扬波,一下就盖过了广场嘈杂之声,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若大个广场,数千人众,本喧闹不堪,这一声落下,顿时满场俱静,落针可闻。

    这个少女,大有古怪!媚儿对着寒寒瞧上一眼,两人默契顿生:这少女用的不是先天真力,也不是后天之气,是念力,浑厚无比的念力。

    她是修道中人,魔法高手无疑,刚才小露一手,这手法力,不在一代宗师之下,就算是李笑月那轻云那样十六境之上的高手,也未必能这么轻松做到。

    少女福完一礼,将手中匣子半举,轻启朱唇:“这个匣子之中,装着的就是上古河图,今日吉时已到,河图认主,有缘者得之!”

    广场之中约莫有数千人,都是刀口里滚过枪尖上爬过,到此时人人惊悸不已,心知这少女看在起来文文弱弱,但发起威来只怕风卷残云。

    所有人都静静聆听,再没有人出声说话,自找晦气。

    少女一手指向高台左侧:“请诸位江湖朋友十人一横排,列成纵队,从左侧通道上台,右侧下之,异宝识主,有缘之人经过,便有分说。”

    说完她轻启宝匣,只听得“卡嗒”一声,匣子应声而开,青光更盛。少女手中拿出的竟是一块巴掌大小,三寸许厚的墨色石头,发着悠悠的淡青色光芒!

    姬曼华这时冷冷

    开口:“以妾观之,这不过是一方墨玉,虽然质地上佳,固然有些光芒,却怎么能是上古河图?”

    姬曼华一身功力仅在卓王孙之下,卓王孙独步天下的春水剑法还是由她传授,这春水剑法并无招式,只有心法,天下没有第二份。

    虽然仍然是江湖武人的剑法,但已无限接近天道,纵然这个少女甚为古怪,但只要不是高等级的武修或者大魔法师,自己未必便怕了她!

    少女悠悠的声音穿透全场:“姬月主眼力不凡,不错,这正是一方墨玉。”

    “奴家先已言明,它乃是上古河图,自然不会有假,若今日场中谁人有缘,当见分晓。”

    少女说完,缓缓转身,将墨玉放于高台中央花冈岩架子之上,然后扫了一眼台下,一言不发,走到高台左侧一隅,站在女童中间,静静而立。

    顾长风却有些醒悟的样子,大声问道:“你就是这牛栏庄庄主吗,请教姑娘芳名!”

    今日透着古怪,这小姑娘左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这若大的庄园,怎就没个大人?为何要让这么个闺阁少女出头露面?

    “奴家云姬,正是这一庄之主。”淡淡的声音传过来,这少女并不曾回头,显然未曾将这个名震江湖的长空帮帮主放在眼里。

    高台左侧一个面容丑陋,身形粗壮,嘴阔眉粗的家丁却已大声招呼:“排队排队,所有人等,一律按庄主适才所言,次第上台!”

    前面数个大高手因为自持身份,并不挑头,静立不动。

    只听广场上一阵涌动,人流开始涌向了高台左侧,在通道口自行排队,走上高台按少女云姬的吩咐,一排排有序地通过。

    约莫过了百十人,台上云淡风轻,并无反应,还有些人在墨玉边上磨磨蹭蹭,但很快被后面的人涌过来,几下就挤下了高台。

    有些噬血的悍匪,欲要发作,拿眼觑了觑了台上少女,又扫了一眼广场前几大高手,终是忍气吞声,不敢造次,恨恨地回到广场中间,默默观看。

    “也没有什么稀奇可看嘛!我们走吧。”媚儿在人丛中拉过赵子寒的手。

    两人本还在广场左侧屏风之下,并未走进广场之中,赵子寒听到媚儿兴趣缺缺,随即应了声:“嗯,咱们走,咱们不缺金少银,要这河图则甚?”说完牵了媚儿的手朝庄外走去。

    就在这时,听得耳中一道细细的语音传来,赫然是那少女的嗓音:“两位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台一试?”

    赵子寒和燕媚儿一惊之下,赫然回头,瞧见台上少女侧了侧头,平静如水的眼眸微微往台下扫了一眼,并没有刻意在二人身上停留,然后轻轻一笑,便若无其事。

    燕媚儿和赵子寒不约而同,浑身一震,只觉体内气息乱窜,念力横走,急忙压制。

    这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之法?

    传音之法并不稀奇,自己和媚儿都能勉强使得来,可这么远的距离,又还乱人心魂,一代宗师或者各派掌门,甚至那一帮老祖也未必做得来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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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战纪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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