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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稻草天师     谋断星河txt下载     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六章:因果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徐锐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可那模样却是令人大跌眼镜。

    只见徐锐一身断月青龙甲,背后还披着一件厚重的白色天鹅绒大氅,看上去英武不凡,高大威猛,若是骑着战马立于阵前,定是如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可问题是这里是擂台,不是战场。

    所谓的断月青龙甲色泽乌青透亮,乃是由一层薄薄的纯钢打造,面上飞龙雕花华丽至极,内部却是中空的。

    特殊的设计令这套战甲重达三十斤,防御能力十分低下不说,不少细节之处为了凸显威风和华丽,被打造得华而不实,穿戴者的关节屈伸范围有限,大大影响灵活性。

    可以说断月青龙甲除了重和漂亮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堪称外表华丽的样子货,多被用在庆典之上,谁要是真的披着它上战场,就算有一百条命恐怕都不够送。

    再加上那件厚重的白色天鹅绒大氅,让徐锐看上去的确卖相十足,若是骑上战马还能勉强冲锋,但下马之后实在让人担心他还能不能走得动路。

    显然光滑的擂台上不适合,也不允许战马登台,缺少战马的支撑之后,徐锐披着这一身行头十有**只能任人鱼肉。

    围观的武人们不清楚这套战甲的内情,见徐锐这般英武顿时信心大增,欢呼声又高了三分。

    可是在天府茶楼的阳台上,肃王殿下差点被徐锐这一身行头惊掉下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徐兄……这……他是认真的么?”

    一旁的辽王早就黑了脸,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好半天才招手唤来侍从,沉声道:“一会儿让三堂两院的高手盯紧了,只要他稍有落败的迹象便立刻冲上去救人。”

    侍从一愣,瞟了肃王一眼,低声道:“王爷,徐锐耍帅邀买民心,何不干脆让他……”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意味深长。

    辽王却是低声怒道:“你懂什么,以为本王是舍不得他死么?此刻本王在此坐镇,他若是死了,这帐便要被算在本王头上,眼下正是关键时期,出不得半点岔子!”

    侍从闻言连连点头,再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去传令。

    辽王揉了揉太阳穴,望着场下的徐锐,喃喃道:“徐锐啊徐锐,你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不会是只想给本王出难题吧?”

    肃王闻言看了辽王一眼道:“先不必着急,我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辽王眉头一皱:“你明白了什么?”

    另外一边,卓尔琛眯着眼睛望着徐锐,对身边的白袍剑客冷笑道:“出场倒是够花哨,不过师兄,你猜他下了马还走得动路吗?”

    白袍剑客没有说话。

    片刻后,徐锐终于打马来到擂台前,一个翻身跳下马来,“咚咚咚”迈了三大步,竟拖着那身盔甲直接跨上了擂台,一路上健步如飞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白袍剑客与卓尔琛同时脸色一变。

    “看得出么?”

    白袍剑客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卓尔琛点了点头:“方才那几步没有丝毫气机流转,他是凭蛮力走上来的。”

    白袍剑客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天生神力么?希望他不止只有这点依仗。”

    徐锐方一走上擂台,便被堵在那里的东海诸人围了起来。

    “哼,早就听闻魏国冠军侯数次大败武陵亲军,吹得挺响,我当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竟这般怕死,套着盔甲登台比武,真是笑掉大牙。”

    “唉,师兄你可是错怪侯爷了,怎么说侯爷也比方才那些废物强点,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披挂整齐才敢上台!”

    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一众东海剑客顿时哄堂大笑。

    徐锐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得不错,在下方才也让家人说过了,于武道一途,在下实在微末,不过对付几只臭鱼烂虾还不在话下,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东海诸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对徐锐怒目而视,气氛顿时更加紧张。

    徐锐冷笑一声:“怎么,打赢了几场擂台便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了?”

    说着,徐锐大手一挥道:“抬上来!”

    话音刚落,一队天启卫士卒立刻鱼贯而出,将二十多具尸体并排摆在擂台之下。

    有人胆大,朝那尸体张望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浑身颤抖,又或者就地呕吐。

    原来这些尸体便是前几日闯入徐锐府,以及在破庙被天启卫射杀的东海剑客,许多人都被子弹打得残缺不全,尸体七零八落极为恐怖。

    东海诸人一见那些尸体顿时大怒,就连卓尔琛和他身边那位不说话的师兄都沉下了脸色。

    徐锐似是还不知足,冷笑道:“怎么,认出来了?本侯以为你们那所谓的武圣传承有多了不起,谁知道这般不经打,一碰就碎了。

    我大魏历来只喜欢真刀真枪地硬碰硬,从不在什么擂台上玩过家家。

    奈何你们北齐人总喜欢抓根鸡毛来自我彪炳,既然如此,侯爷我今日正好有雅兴,便陪你们玩一玩,一会儿你们可别像那些家伙一样,眨眼的功夫就躺下装死才好。”

    “你!”

    一位清瘦剑客被那些尸体刺激得不轻,再也听不下去,怒道:“徐锐小儿,今日擂台便是专为你而设,你残杀我东海同门,今日我们便要你血债血偿!”

    “剑星!”

    听他道出实情,一旁的东海众剑连忙历喝。

    剑星这才发觉说漏了嘴,连忙闭口不言,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怨毒地死死盯着徐锐。

    其实不用他说徐锐也早就猜到这个擂台与自己有关,就算不是全部原因,恐怕也多少有些寻仇的意味,否则怎会如此唐突,一来便盯上刚刚回京的肃王?

    按照徐锐的猜测,那位极其护短的东海剑神只怕是咽不下徒弟被徐锐残杀的恶气,却又找不到徐锐的痛脚,才会选择从肃王那里下手。

    如此说来,谢老二,以及这满街的武者可都是受了自己的池鱼之灾,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如果收不了场,那位东海剑神会不会亲自出面?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东海剑神不找上们来,就凭他们打伤影婢,这口气徐锐也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想要血债血偿?可以,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之前是谁背后偷袭伤了谢老二的,现在上来本侯给他留个全尸,免得一会儿本侯大开杀戒,也殃及你们这几条池鱼。”

    见徐锐这般托大,东海众人心中更怒,卓尔琛眉头一皱便要开口,却被身边那位师兄拦了下来。

    他缓缓走出人群,其他人见他上前连忙微微后退半步,显然此人在东海剑客之中身份颇为尊贵。

    “见过侯爷,在下绝情剑沈重门,在东海门内排行第二。”

    那剑客阴沉说到。

    徐锐瞟了他一眼,只觉此人身上毫无锋芒,长相也没什么特别,放在人堆里恐怕很快便会被人遗忘。

    “方才便是你背后偷袭?可本侯怎么听说那人是个女子,难道你想顶罪不成?”

    徐锐讥讽到。

    沈重门摇了摇头,冷笑道:“自然不是在下,侯爷可知道您方才所说那人是谁?”

    徐锐摇了摇头:“当然不知,本侯日理万机,难道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都得记住?”

    沈重门面无表情道:“纤如师妹乃是家师独女,侯爷还想杀她么?侯爷,你恐怕还不清楚若是被一位武圣盯上是什么滋味吧?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

    徐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道:“武圣之女又如何?别说是他宁迁的女儿,就算是你们北齐皇帝的女儿,只要惹到了本候的头上,本侯一样杀得!

    不用拿武圣的名头来吓唬本候,攻打草原的时候本侯也不是没杀过武圣,纵使二十万铁骑在侧,本候一样能在汗庭之中取他性命,比宰一头羊也难不了多少!”

    说这话时徐锐语气森然,一股杀意四溢而出,令东海诸人全都脸色微变。

    “好,好得很!”

    沈重门怒极反笑:“既然侯爷有此气魄,那便要看看侯爷有没有这本事了!”

    说着,沈重门气息一变,恐怖的气机透体而出,如山岳一般厚重,如烟海一般浩瀚,距离武圣竟只有一步之遥,与西北之行前的要离已经相差不大。

    徐锐双眼微眯,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第七百三十七章:无形剑气

    眼见绝情剑沈重门放出气机,一众东海剑客脸色顿时一变,连忙匆匆退出场外,显然对他的武功信任至极,而且心存忌惮。

    徐锐虽然口中托大,但是心里却十分谨慎,毕竟对手是三十六剑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能坐到这个位置,说明他绝对不是草包。

    武圣传承在现代武器之下显得不堪一击,那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枪械,以及武器代差带来的科技优势。

    徐锐并不指望能在一对一的擂台上轻易打到对手,若是不谨慎些恐怕死的便会是他。

    眼见一众东海剑客退走,徐锐毫不犹豫,“仓啷”一声拔出断锋,脚下猛地一蹬,身体顿时人剑合一,朝沈重门杀去。

    面对突然袭击,沈重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意外,只是从容地背上取下长剑。

    他的剑与其他东海剑客所用之剑都不一样。

    其余东海剑客所用长剑皆为窄小锋利的轻剑,对敌时配合快速飘逸的剑招,以及各有特色的剑意,往往灵动、迅速,处处杀招。

    而沈重门的剑有一掌来宽,半人多长,通体赤红,貌似长戟,光是看着就觉得分量不轻。

    在拔剑的一瞬间,一股阴沉剑意顿时随着长剑释放而出,混杂在浑厚的气机之中,使那本无多少特色的气机瞬间变得锋利起来,就好像为大锤开了刃,变成了斧头。

    眨眼之间,徐锐已经杀到沈重门面前,速度极为惊人,身上的那身断月青龙甲好似根本没有对速度和灵活性造成什么影响。

    沈重门没有丝毫惊慌,口中低喝一声:“开!”

    周身气机瞬间大涨,紧接着沈重门双手紧握赤红大剑用力一转,大剑顿时仿若大瓢一般旋转半周,被它带起的气机立刻跟着旋转,犹如漩涡一般搅动起来。

    这一刹那,徐锐只觉身边的气机被那漩涡吸住,好似空气忽然变得粘稠,犹如置身于淤泥之中,每一个动作都更加费力,速度骤降大半。

    徐锐眉头一皱,情知这次偷袭失去了速度便不会再有任何结果,立刻放弃进攻,抽身而退。

    但沈重门的目光一直死死锁定徐锐,见他要退,口中又是一声低喝:“破!”

    话音未落,沈重门双手持剑猛地向下一斩,漩涡般的气机顿时便被破开两半,化成潮水一般向徐锐扑去。

    若是换了平时,这样的气机浪潮虽然威力巨大,但是速度太慢,徐锐只要略作躲闪便能轻易脱身。

    然而此刻徐锐仍被沈重门气机束缚,一举手一投足都更加费力,速度更是降了数个档次,原本可以轻易躲开的气机浪潮便成了致命一击。

    徐锐终于明白方才沈重门释放气机的时候,其余的东海诸人为何要匆匆退到场边。

    这沈重门的招式大巧若拙,覆盖范围十分巨大,若是站得近了必定会被波及,武功稍弱些的恐怕立刻就会受到极重的内伤。

    稍一耽搁,被沈重门长剑拍来的气机浪潮已经铺天盖地朝徐锐席卷而来,好似身处暴风肆虐的大海之上,前后左右全是惊涛骇浪。

    单就气机来说,徐锐不过普通一流高手的水准,若是被这气机浪潮拍中,恐怕立刻就会重伤,这场比试也就再无悬念。

    没想到刚一上场情势就变得这般凶险,徐锐心中一紧,立刻毫无保留地释放气机。

    徐锐的气机一直都并非强项,长期以来他都更加依赖被基因改造过的身体优势,然而这次面对沈重门的气机束缚,身体优势几乎无法发挥,他不得不全力释放气机挣脱控制。

    “轰隆”一声。

    徐锐以无名剑法“养气章”的特殊方法操控气机,将庞大的气机在一瞬间全部释放出去,形成类似爆炸的效果。

    这一招的代价是消耗极大,对于气机本就不强的徐锐来说相当奢侈,可是这一阵爆鸣却成功炸散了控制徐锐行动的枷锁,终于让他的速度恢复正常。

    徐锐心中大喜,便要借着这个空挡,利用速度摆脱沈重门的气机浪潮。

    然而沈重门又怎是这般好相与的?

    虽然徐锐破开束缚的方式让他有些意外,但徐锐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见徐锐想要逃走,沈重门冷笑一声,低喝道:“定!”

    话音一落,不知何时隐藏在徐锐附近的剑意顿时先一步朝徐锐袭来。

    剑意无边无形,乃是御剑者经年累月对剑的理解和执念,最后化成的一股意念,令人毫无所察之下便会中招,简直防不胜防。

    当剑意袭来的刹那,徐锐只觉好似突然与沈重门心意相通,仿佛透过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看到了沈重门内心中滔天的冰冷与杀意,瞬间如坠冰窟,陷入茫然,竟在擂台上愣了神。

    沈重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方才他连出三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层层递进。

    他先是用气机营造的涡流束缚住徐锐的行动,然后再将气机化成巨浪营造出一场致命杀局,最后又偷偷释放剑意,伺机而动。

    徐锐果然很敏锐地发现了杀局里唯一的破绽,那便是缓慢的速度,于是顺理成章地消耗大量气机来破开束缚,企图利用速度逃脱杀局。

    可是这样一来,徐锐释放大量气机之后必定会出现暂短的真空期,因为缺乏气机保护而变得脆弱。

    沈重门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失去气机保护之后,便像是没了外壳的的软体动物,无影无形却威力相对较小的剑意便能乘虚而入,将徐锐彻底控制,让他失去最后的逃生机会。

    利用这样的招数,沈重门不知道战胜了多少高手,能够破解的人屈指可数,在沈重门看来,武功平平的徐锐自然不在此列。

    事实也果真如他算计,徐锐被剑意轻易控制,排山倒海一般的气机浪潮当头劈下,徐锐已经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沈重门脸上的冷笑渐渐变成了胜利者的笑容,能够战胜徐锐,甚至趁机杀掉他,将成为他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他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突然定格。

    所谓剑意控制便是用自己的剑意搭一座桥,让其窥探到沈重门对剑之一道的理解,仿佛让人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可怕世界,强大的精神冲击力会造成短暂失神。

    然而见惯了大场面,甚至是宇宙之中千奇百怪的世界之后,徐锐的意志本就空前强大,再加上基因改造令他的神经承受力和反应速度都大大加强。

    仅仅被剑意控制了短短的一瞬,徐锐的脑海中马上划过一丝电流,原本茫然的意识立刻重新清醒。

    而等徐锐回过神来,只见气机浪潮层层叠叠已经将他完全包裹,再无逃走的可能,他干脆心一横,立刻将无名剑法使到了极限。

    无名剑法的“养气章”、“诡剑章”和“风舞章”融为一体,徐锐身体中的气机瞬间化为一股股锋利的剑气透体而出,与那当头砸下的气机浪潮撞在一起。

    “噌噌噌”

    擂台上瞬间爆发出一阵令人耳酸的金属之音,好似有人用坚硬的铁针去刮玻璃一般。

    令人想不到的是,那声势浩大的恐怖气机浪潮仅仅坚持了一瞬,便如同落入了绞肉机一般,顷刻之间便被锋利的无形剑气切割得七零八碎。

    不仅如此,飞舞的剑气得理不饶人,击溃气机浪潮之后立刻化成一柄柄看不见的飞刀直扑沈重门。

    沈重门瞳孔一缩,连忙挥起长剑接连猛斩。

    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大作,坚硬的花岗岩地面顿时被弹飞的剑气划出一条条深达寸许的锋锐割痕,沈重门本人更似是被一阵风暴吹过,一身白袍四分五裂,成了飞舞的破布条。

    “无形剑气!你竟会家师绝学无形剑气?!”

    无形剑气宛若一场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呼啸的剑气过后,沈重门放下赤红大剑,除了狼狈了些,竟是毫发未伤。

    不过他脸上再无先前的从容之色,瞪大眼睛惊呼一声,满脸愕然地望着徐锐,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徐锐喘着粗气,心道一声可惜,他与沈重门的武功差距还是太大了一些,即便已经竭尽全力,还是没能对沈重门造成伤害,甚至完全落入了下风。

    更糟糕的是,方才那一招已经将徐锐体内的气机消耗殆尽,接下来的战斗恐怕很快便将后继无力。

第七百三十八章:剑阵

    想到诸般劣势,徐锐知道不可再拖,一咬牙提起长剑再度朝沈重门杀去。

    方才那一次短暂对决已经让徐锐感觉不妙,仅仅只是片刻交锋,他便已经数次徘徊在失败的边缘。

    徐锐深知自己与沈重门的武功相差太大,若是稳扎稳打恐怕走不出几招便要惨败,为今之计只能一鼓作气,变奇为诡,乱拳打死老师傅。

    说时迟,那时快,徐锐一旦下定决心,便立刻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利用经过基因改造后的身体尽量提高速度。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场边观战之人只见断锋突然一花,带起一抹寒光犹如丝带,再定睛一看,徐锐已经杀到沈重门面前。

    这般速度着实是快如闪电,令在场之人惊呼连连,甚至见惯了高手的东海诸人也都面色凝重起来。

    沈重门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眼见徐锐剑指自己咽喉,非但没有半点慌张之色,脸上的表情反而立刻恢复平静。

    手中赤红大剑一转,沈重门体内的浑厚气机再度透体而出,气机漩涡眼看就要卷土重来。

    徐锐一咬牙,速度再快三分,在大剑转满半圈之前一剑斩向沈重门手腕。

    沈重门手上动作不变,从容地后退半步,身子一偏,便要躲过徐锐的断锋。

    可就在这时,原本应该停在沈重门身前两寸处的断锋却是诡异地出现在他手腕之上,若是让他一切而下,那么连手腕带赤红大剑都将不翼而飞。

    沈重门吓了一跳,终于被迫变招,放弃继续搅动气机,而是将大剑往上一提,想要挡住徐锐的剑。

    这一刹那异变再起,只见断锋毫无征兆地突然弯成满月,剑尖完美绕过沈重门的防御,直刺他的心窝。

    沈重门心中又是一惊,浑身气机勃发,剑意纵横,脚下的速度瞬间快了三倍,直接往后跃出数仗,想要将徐锐完全甩掉。

    可是徐锐却不敢让他脱离自己的攻击,用一波接一波的攻势竭尽全力缠住沈重门,不让他轻易摆脱,因为一旦让沈重门重新站稳脚跟,他便再没有还手的机会。

    二人便这样一追一逃,绕着擂台边缘满场乱飞。

    沈重门虽然武功高强,但徐锐却以无名剑法的变化奇诡,不让沈重门安心出招。

    要说沈重门对剑道的理解绝对造诣颇深,换了常人,面对无名剑法的奇妙,恐怕立刻便要手忙脚乱。

    可是沈重门却始终从容不迫,甚至就算是以无名剑法的诡谲,同样一招只要使出第二次,便会立刻会被他看破。

    徐锐不得不一直变化节奏、打法和招式,死死压制沈重门,不给他丝毫反击的机会。

    表面上看是徐锐压着沈重门一顿猛揍,实际上却一直是沈重门掌控节奏,不疾不徐。

    不过沈重门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原本以为三五招过后徐锐便会后继无力,那时便是他发起反击的时间。

    可是一连三十多招过去,徐锐依旧生龙活虎,手段叠出,始终没让沈重门找到丁点破绽。

    不仅如此,徐锐一直是凭借招式奇诡的无名剑法与沈重门周旋,极少使用气机,但偏偏徐锐的每一剑都快如闪电,力大无穷,让沈重门不得不认真对待。

    几番缠斗下来,局面竟变得焦灼起来,对阵的两人都是暗自心惊,没想到对方竟会这般难缠。

    局面似乎对双方都很公平,但不同的是,沈重门有得选,而徐锐没得选。

    徐锐敢走上擂台必然藏了底牌,但所谓的底牌也是牌,擂台比武其实便是交换手牌,若是先对方一步打光手牌,那么接下来便是任人鱼肉的时间。

    徐锐武功比沈重门差得太多,这便是天生的劣势,他的手牌本就比对手要少,想要达到他的目的,便不能比沈重门先交牌。

    所以即便知道这样拖下去没有结果,甚至可能一个不慎便要吃个大亏,可是徐锐还是不得不顶着风险与沈重门周旋。

    相比徐锐,沈重门手握巨大优势,自然从容很多,选择也多了不少。

    在与徐锐缠斗了大半柱香之后,沈重门终于不耐,暗忖没想到徐锐武功平平,但一手剑法却是诡异至极,虽然缠斗下去最后的胜利者必然是自己,可保不齐徐锐便会玩出什么花样。

    想到这里,沈重门终于下定决心,手中赤红大剑顿时爆发出一股剑芒,如弯月一般猛斩而下。

    “啊!”

    只听沈重门大喝一声,剑芒顿时爆裂开来,四溢的剑芒顿时化作无数锋利刀刃,将他周身一丈之地切得七零八碎。

    徐锐眼见剑芒一出便知沈重门想要拼命,立刻抽身而退,避开锋芒。

    可是当剑芒爆裂之时,卷起的气机乱流却宛若一场风暴,重重击在徐锐胸口,将他瞬间打飞出去。

    徐锐只觉仿佛被蛮牛撞上,胸口一阵憋闷,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避开飞舞的剑芒,落在擂台的另外一侧。

    然而这么一搅和,徐锐和沈重门已经拉开了距离,想要再度缠上去用剑法压制已经没了可能。

    沈重门也不好过,只见他缓缓收剑,压下体内混乱的气机,方才那一剑即便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

    不过只要甩开徐锐,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师弟,可以开始了!”

    沈重门朝场下的卓尔琛点了点头,沉声吩咐了一句。

    卓尔琛立刻会意,将自己的剑意激发出来,然后让气机顺着剑意疯狂流淌。

    与此同时,场边观战的东海诸人纷纷将长剑插于身前,盘膝坐下,学着卓尔琛的模样把剑意和气机释放出来。

    刹那间,就好像方才陆白洺战胜胡山河的时候一般,沈重门和卓尔琛双目闪烁起炫白的光芒,沈重门的气机瞬间暴涨数倍,若不是武圣的门槛所限,恐怕早就一举超越了武圣的气机强度。

    徐锐脸色一变,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之前的陆白洺和现在的沈重门为何会气机暴涨。

    原来那慧剑卓尔琛是以自身的剑意为纽带,行成一个变形的剑阵,将场外观战的东海诸人统统连接起来,让他们的气机全部汇集到守擂那人身上。

    无论是谁,只要站在擂台上,面对的便不仅仅只是眼前的对手,而是整个东海三十六剑的高手!

    有了这个剑阵,陆白洺便能在武功、经验、甚至是心智都不如胡山河的情况下还能打得胡山河毫无还手之力。

    而自己的武功本就不如沈重门,剑阵一成,他恐怕连周旋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沈重门这是直接出了绝招,掀了桌子,打算以力压人,彻底结束战斗了!

    想到这里,徐锐的脸色迅速凝重起来,正在盘算如何破掉眼前危局,沈重门突然历喝一声。

    那声音好似暴风骤雨,带着可怕的气机,犹如一座大山直接压在徐锐身上。

    徐锐额头青筋暴突,脸色瞬间涨红。

    与此时的沈重门相比,徐锐就好像一只蚂蚁遇到了大象一般,光是那举手抬足带起的涡流便能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东海一方。

    谁能想到,一场好好的对局竟又出现了这等变数,眼见胡山河败北的一幕又要上演,观战的一众大魏武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注视着擂台上的每一个细节。

第七百三十九章:羞辱

    “呼”的一声,沈重门重新释放气机,这一次气机涡流增强数倍,好似山呼海啸一般,瞬间覆盖整个擂台,就连场边观战的大片武者都惊愕地感觉身体越来越重,甚至难以迈开步子。

    而在场中的徐锐更是浑身发紧,寸步难行,好似被无数气机锁链绑住手脚动弹不得,体内的气机也似是被堵塞起来,难以流转。

    缺少了气机的支撑,招式便会成为花架子,失去大半威力,而对徐锐来说,他也面临之前胡山河般的窘境,完全被磅礴的气机压制,毫无还手的机会。

    “侯爷,现在还威风么?”

    形势再度急转直下,自认为已经掌控徐锐生死的沈重门缓缓走到徐锐身边,冷笑着问。

    徐锐艰难地抬起头,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不屈,可是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吃力。

    就连抬头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这般吃力,若是沈重门一剑劈来,他又要如何抵抗?

    更何况单单一个气机涡流便让徐锐彻底失去了抵抗力,谁能想象如此状态下的沈重门出剑之后又是何等的石破天惊?

    “事到如今还要硬撑么?”

    沈重门冷笑一声,目露一抹怜悯之色,轻轻拍着徐锐的脸颊道:“侯爷果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即便明知是死也要像个英雄一样?”

    说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道:“可我偏不会让你如意,我要在众人面前卸下你的四肢,挑断你的经脉,一点一点扒光你的尊严。

    让你们大魏的武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是如何被我东海之剑千刀万剐,让天下人明白得罪了我东海会有怎样的后果?”

    徐锐闻言紧咬牙关,死死盯着沈重门的脸,一言不发。

    “生气了?”

    沈重门脸上的笑容更甚:“可惜啊,都说君王一怒流血千里,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在下不过一介武夫,在你们这些王孙贵族看来便是着实的匹夫,侯爷千金之体,虽不如君王,却也相差不多,可眼下偏偏只能伏在我的脚下摇尾乞怜!”

    话音一落,沈重门一脚将徐锐踢翻,狠狠踩在他的脸上。

    看到这一幕,场边观战之人顿时心生绝望。

    天府茶楼上,辽王狠狠一掌拍在茶几上,怒道:“徐锐演砸了,派人去把这个丢人显眼的家伙弄回来,决不能再让他把我大魏的脸面都丢尽了!”

    “慢着!”

    肃王闻言连忙一把拉住辽王的手,沉声道:“等,再等等!”

    辽王眉头一皱,望着肃王不容置疑的脸色皱起了眉头。

    擂台之上,沈重门一脚踩着徐锐的脸颊,弯下身体讥讽道:“侯爷风光一时,前途无量,可曾想过今日会栽在在下手上?

    千不该万不该,侯爷不该看轻天下武人,更不该招惹你惹不起的人。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公子王孙,在武圣面前都只能俯首帖耳,战战兢兢,今天在下便要用你的性命,来向这天下证明!”

    “嘿嘿,哈哈哈哈……”

    徐锐突然笑了起来。

    沈重门心中微怒,脚下加力,顿时将徐锐嘴角磨破,渗出血来。

    看到那一丝猩红,他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冷冷问道:“你笑什么?”

    徐锐努力张开嘴巴,挤出一句话来:“我笑你不懂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沈重门哈哈大笑,仿佛戏弄耗子的老猫一般讥讽道:“没想到侯爷赴死之前还要说教,也罢,在下就当是遗言让侯爷说完安心上路,说吧,侯爷觉得在下不懂什么道理?”

    徐锐闻言笑容更甚,艰难说道:“你不懂,反派死于话多!”

    “什么?”

    沈重门微微一愣,突然发现徐锐的脖子竟在不知不觉之间粗了整整一圈。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顿时瞳孔一缩,便要收回那只踩在徐锐脸上的脚,迅速后退。

    可是这个时候想走已经太晚了,只见原本应该被气机涡流死死压制的徐锐竟伸出左手牢牢扣住他的脚,右手则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他。

    “surprise!”

    徐锐冷笑一声,瞄准沈重门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沈重门虽然不认识手枪,但见到那黑洞洞的枪口便知不妙,惊恐之下立刻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走,可是他的速度再快又如何可能快得过子弹?

    “啪”的一声,子弹瞬间出膛。

    沈重门虽然已经尽量扭曲身体,避开要害,却还是被击中。

    只见他左肩上绽放出一朵小血花,身体被巨大的惯性击飞出去。

    不过可惜的是,即便受伤沈重门却依旧冷静,眼见徐锐想要追击,已经失去重心的沈重门重重一脚踢在徐锐脸上,将他踹飞两丈,令接下来的两枪都放了空。

    “啪啪”两声闷响,二人各自落地。

    沈重门不顾身上的伤势,丝毫不敢停歇地握着赤红大剑朝徐锐猛斩而来。

    于此同时,徐锐一把将胸前的断月青龙甲扯掉,露出爆炸般的肌肉,那是他为了对抗气机涡流,过度激发变异身体,让肌肉短时间内爆发增长所致。

    在气机完全落于下风的时候,也唯有用基因改造后身体产生的巨大力量才能抵消气机涡流的控制力,只不过要肌肉生长需要一点时间。

    而沈重门自以为掌握生杀大权之后,不遗余力讥讽徐锐的这个空挡恰好给了他最宝贵的时间。

    等到徐锐脱下重甲,众人这才发现他的胸前挂着一把冲锋枪,之所以要穿上那套中空的断月青龙甲并非为了耍帅,而是要掩藏真正的杀器。

    徐锐握着手枪朝着沈重门连开数枪,沈重门尝过厉害,不敢硬抗,连忙转身便逃。

    虽然徐锐凭借一身蛮力大大克服了气机涡流的干扰,但动作多少还是有些迟缓,接连的几枪都没有追上沈重门的脚步,子弹全部打在地板上。

    到了这个时候,沈重门即便再笨也知道徐锐手里的武器便是之前将自己这边几位高手打成残肢断臂的元凶,心中瞬间充斥一抹浓浓的恐惧。

    应激状态之下,恐惧立刻转化成了凶性。

    沈重门想要活下去便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赶在徐锐杀了他之前先一步杀了徐锐。

    想到这里,沈重门也是发了狠,将浑身气机尽数聚于赤红大剑之上,大剑瞬间被一层厚厚的剑芒覆盖。

    紧接着,他的身体如螳螂一般高高跃起,瞬间跨越数丈距离,举着大剑朝徐锐头上猛劈下来。

    剑还未至,那恐怖的风雷之声便先一步在徐锐耳膜上肆虐。

    而徐锐此刻手枪已经打光了子弹,他干脆随将手枪换到左手,右手从胸前取下冲锋枪。

    冲锋枪的强大火力足以弥补动作迟缓带来的精度问题,这一刻的徐锐就不相信沈重门还能跑掉!

第七百四十章:团灭

    “啊!”

    沈重门怒喝一声,用尽全力朝徐锐斩下。

    徐锐则是单手持枪,面无表情地将冲锋枪口对准沈重门。

    二人都发了狠,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二师兄小心,他的速度比你快,向左躲开!”

    就在这时,场下的慧剑卓尔琛突然焦急大喊。

    沈重门心中一惊,也顾不得仔细去想,立刻按照卓尔琛的话,在半空中生生将身体往左挪了半丈。

    “哒哒哒……”

    一阵令人窒息的枪响,十几颗子弹顿时扫射而出,却是射向了无人的半空。

    紧接着“轰隆”一声,剑芒重重斩在徐锐身侧,大地猛然颤动,这一剑几乎将整个擂台劈成了两截。

    沈重门不敢耽搁,落地之后立刻双腿一蹬,继续朝徐锐杀来,他心中一阵后怕,剑芒速度的确比冲锋枪慢上半刻,方才若不是卓尔琛出声提醒,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徐锐的可怕还在他的预料之上,但越是这样,沈重门便越要杀了徐锐。

    这一次双方角色互换,徐锐成了手握绝对优势的人,而沈重门则选择了徐锐的老战术,拼了命拉近距离,想要通过近身缠斗,阻止徐锐开枪。

    而对徐锐来说,沈重门为避让子弹选择的落点和方位恰好是他最难顾及的地方,那慧剑卓尔琛果然目光如炬,一瞬间便看出了徐锐的破绽。

    此时沈重门已经快要杀到徐锐近前,而徐锐在气机涡流的影响之下却是来不及调转枪口。

    情急之下,徐锐立刻抬起左手,用已经打空了子弹的手枪瞄准沈重门。

    沈重门不知内情,眼见自己正朝枪口撞去,剧痛的左肩立刻提醒他此物致命,他面色大变,想也没想便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向左躲闪。

    似是觉得还不保险,刚一落地,他又接连向左跳跃,如方才一般,不让徐锐的枪口追上自己,甚至都来不及去看徐锐一眼。

    然而徐锐用没子弹的手枪逼退沈重门之后却再不管他,反而冷笑一声,扔掉手枪,双手举着冲锋枪对准场边的卓尔琛。

    卓尔琛正全神贯注地密切注视着徐锐的动作,暗暗思考该在哪个关键时刻将那稍纵即逝的破绽报给沈重门。

    突然乍见枪口对准自己,卓尔琛先是一愣,随即马上知道不妙,立刻起身躲避。

    可是那片刻的耽搁却葬送了他唯一的逃生希望。

    就在卓尔琛准备逃跑的时候,可怕的枪声已经响起,随之而来的子弹没有给卓尔琛任何逃走的机会,七八发子弹瞬间将卓尔琛前胸打得血肉模糊。

    卓尔琛气息一僵,生命立刻烟消云散,脸上残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刚刚站起的身体缓缓向后倒下,这位东海排行第三,拥有惊人眼力的天才就此陨落。

    枪响之后,已成惊弓之鸟的沈重门还以为是瞄准自己,加快速度在擂台上来回躲避,丝毫不敢停留。

    可是卓尔琛一死,能够聚集气机的剑阵也就瞬间瓦解,沈重门好似从天上跌落凡尘,身上的气机顿时散去大半。

    这时他才察觉不对,回身一看发现卓尔琛竟已倒在血泊之中,心中顿时大惊。

    “徐锐!”

    沈重门大喝一声,愤然望向徐锐。

    可是剑阵一散,气机漩涡便也跟着散去,没了牵制的徐锐瞬间如鱼得水,速度暴涨数倍,沈重门朝他望来的时候,目光刚好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再见!”

    徐锐淡淡道了一句,狠狠扣下扳机。

    “哒哒哒……”

    又是一阵可怕枪响,弹匣里最后十几发子弹顿时倾泄而出。

    这一次沈重门没有了剑阵的加持和卓尔琛的提醒,自己也因为惊愕愣了一瞬,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

    十几发子弹瞬间打在沈重门身上,一连串血花绽放出来,右臂瞬间便被打断,头颅更是被三发子弹打得稀碎。

    “咣当”一声,沈重门残缺的尸体重重砸在地上,这场擂台终于降下了帷幕,徐锐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从徐锐被沈重门踩在脚下,到他突然大展神威,反杀两人,一切不过发生在十个呼吸的时间内。

    场边观战的人被这剧烈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谁也不明白徐锐明明已经陷入了死局,为何会突然反败为胜,而且还胜得如此之快,如此干净利落。

    “他杀了二师兄和三师兄!”

    “杀了他,为师兄报仇!”

    “对,杀了他,决不能让此人活着走下擂台!”

    “别怕他,大家一起上!”

    倒是东海诸人因为先前剑阵被破,率先回过神来,一见沈重门和卓尔琛双双殒命,顿时惊怒交加,再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和擂台规矩,纷纷拔出长剑朝徐锐杀来。

    反观徐锐,此时他手里的冲锋枪已经没了子弹,底牌似是已经打光。

    虽然远处埋伏了狙击手,但东海诸人一拥而上,距离实在太近,天启卫训练时间毕竟不长,枪法难以保证,若是开枪极有可能把徐锐自己也一起干掉。

    关键时刻,对面二十余位气势汹汹,恨意滔天的一流高手,徐锐脸上没有丝毫慌张。

    只见他后退半步,一把掀开披在身上的洁白大氅,那大氅之下竟是挂着十余枚手雷!

    徐锐毫不犹豫地拉开所有手雷的保险,然后解下大氅用力一摔,大氅顿时好似撒开的鱼网,将挂在上面的十几枚手雷一齐甩了出去。

    东海众人虽然武功卓绝,可毕竟是偏安一隅的武夫,根本不知道手雷的厉害。

    见徐锐洒出的暗器并无几分力道,落点也不太准,他们哪里还会去关心?纷纷不管不顾地朝徐锐杀来。

    徐锐心中冷笑一声,也不理会这些致命的高手,连忙向后扑倒。

    “轰隆隆!!!”

    十几枚手雷抵近爆炸,可怕的冲击波、灼热的火浪,以及迸射的弹片立刻将这二十余位高手尽数吞没。

    场边观战的北国武人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证手雷的威力,被吓得抱头鼠窜,过了好半天依然惊魂未定。

    过了半晌,等到烟尘散去,擂台一侧出现了成排的弹坑,而那二十多个一流高手则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

    其中有五六人距离爆炸点太近,一瞬间便被炸得四分五裂,根本看不到全尸,剩下十几人距离爆炸点稍远,也被冲击波、弹片和烈火瞬间杀死。

    只有四五个运气最好,或者最不好的人竟在爆炸之后暂时活了下来,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徐锐提着断锋走到其中一个幸存者身边。

    那人浑身被烈火烧得惨不忍住,胸口也被弹片贯穿,露出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却依旧顽强挣扎着企图挽救自己的生命。

    眼见徐锐走来,那人再没有什么报复的念头,只想苟活下来,双目不禁朝徐锐投去祈求的目光。

    然而徐锐脸上毫无怜悯之色,朗声道:“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天下当铭记此道!”

    话音一落,只见断锋寒光一闪,此人便已被斩下头颅。

    惊魂未定的大魏武者听到徐锐呐喊,顿时心中巨震,一股自豪的热血瞬间冲上头顶,忍不住停下脚步,朝擂台上的那个孤独身影高呼:“大魏威武!陛下威武!侯爷威武!”

    呼声开始不大,但渐渐汇集增强,最后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声浪,仿佛为大魏,也为这场惨烈的决斗奏响胜利的赞歌。

    徐锐则对这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不以为意,提着断锋走向下一个幸存者。

    就在擂台上欢呼雷动的时候,几十丈外的四象馆内,宁纤如趴在窗户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惊慌失措地扑到宁迁身前。

    “父亲,求您了,这个时候您若再不出面,您花了整整二十年,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徒弟们便要被徐锐屠杀殆尽了!”

    宁纤如哭得梨花带雨,愤然说到。

    闻言,正盘膝闭目的东海剑神宁迁豁然睁开了双目,这一刹那好似猛虎徘徊的恐怖气息瞬间苏醒,宛若天地变色。

第七百四十一章:背后的暗流

    四象馆之外已经成了欢呼的海洋,极致压抑之后的扬眉吐气,让在场的每一个北国武者都忍不住振臂欢呼,几近癫狂。

    尚武的魏国人竟被孱弱的北齐人按在擂台上,这是最无法接受的羞辱,直到徐锐以英雄之姿一句扭转乾坤,先前有多悲愤,翻身之后便有多激动。

    “冠军侯!”

    “冠军侯!”

    呼喊徐锐的欢呼声震天动地,掀屋震瓦。

    “大魏威武!”

    徐锐一手拿剑,一手提着五颗人头站在擂台上高高举起,振臂高呼,本就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立刻又高了八度。

    “大魏威武!”

    “大魏威武!”

    “立起来!”

    徐锐又是一声高呼,立刻便有天启卫士卒冲上擂台,将死去的东海诸人尸体捡起,插在东海诸人自己准备的旗杆上。

    那些旗杆原本挂着的是北国武者战败后的上衣,愿意是想要将二十年前天堑城之战,宏威皇帝下令屠城,把人头钉在木桩上的耻辱原样奉还。

    可是没想到徐锐横空出世,用东海诸人自己的旗杆,挂上了自己的尸体,东海诸人的这次复仇竟成了自掘坟墓的闹剧。

    天府茶楼上,辽王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脸色微微发青。

    他之所以顶着天大的干系出面解决此事,除了他自己说的身为监国,义不容辞之外,其实更多的是想在关键时刻,向天下展示自己的担当和能力。

    可是眼下事情是完美解决了,但主角却成了徐锐,他之前所承担的所有压力,付出的都所有努力都成了徐锐的注脚,甚至就连他本人也成了徐锐的陪衬,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百姓高呼国号,我北国赤子心向父皇,如此盛况同样有你老七的努力,身为监国只要于国有利之事都该敞开心扉,不要太过计较其他的细枝末节了。”

    肃王早已看出辽王的心事,有意无意地劝了一句。

    辽王冷哼一声道:“侯爷行事如此激进,小心乐极生悲,别忘了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东海剑神!”

    肃王笑着摆摆手道:“老七是想说徐兄一锅端了那些小的,会激得那老的出来收拾局面?”

    辽王冷笑道:“这还用说?六大武圣都是天下英豪,其中又以东海剑神最为护短,若是他出面,你觉得徐锐还混得下去么?”

    肃王闻言丝毫不见担忧之色,淡淡道:“东海剑神么,我倒觉得他能出来最好,若是今日他被徐兄杀了,或者干脆被打成重伤,那半个月之后的那场巅峰对决岂不是会就此作罢?”

    辽王闻言顿时瞳孔一缩,这个刹那他才明白徐锐今日这般算计,为的不是擂台取胜,也不是诛杀那些东海高手,而是在打那位东海剑神的主意!

    若是真像肃王所言,东海剑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洪广利便将稳如泰山,勋贵集团旗帜不倒,夺嫡之争便依旧扑朔迷离。

    “徐锐!”

    辽王浑身一震,豁然望向擂台。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正望着擂台上的徐锐。

    四象馆内,宁纤如望着耀武扬威的徐锐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便跳上去将他生吞活剥。

    方才他苦苦哀求宁迁出手为一众师兄弟报仇,但这位平时最为护短的武圣却一言不发,始终没有表态。

    宁纤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匆匆从窗户跑回宁迁打坐的禅床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父亲!你再不出手便来不及了,若是让那恶人跑了,非但我东海剑门的脸面将从此丧尽,师兄弟们的仇也再难去报,您难道真的咽得下这口气么?父亲!”

    宁纤如泪如雨下,一张俏脸急得通红,可是宁迁却好似泥人一般,仍旧一动不动,仿佛睁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好!您不去,我自己去,我宁纤如绝不会这般窝囊的活着,就算打不过那恶人,我也要咬下他一块皮肉,否则我就同师兄弟们一齐去死,您等着给我收尸便是!”

    半晌之后,见宁迁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宁纤如一咬牙歇斯底里地大喝一声,便要冲出房去。

    “站住!”

    就在这时,宁迁终于开了口,声音犹如万年寒冰一般冷漠。

    “父亲?”

    宁纤如停住脚步,惊喜地望向宁迁,以为父亲终于被自己说动。

    谁知宁迁看也不看他,而是朝着门口朗声道:“鲁康!”

    “咯吱”一声,鲁康闻言推门而入,朝宁迁拱手道:“徒儿在。”

    宁迁用下巴朝宁纤如努了努道:“看好你师妹,若她出了半点岔子便拿你是问!”

    “父亲,您……”

    宁纤如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惊愕地望向宁迁,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鲁康目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点头道:“徒儿遵命!”

    说着便上前去拉宁纤如。

    “不用你拉!”

    宁纤如大喝一声,然后语气变得冷漠:“我自己会走……”

    说完,她最后看了宁迁一眼,那眼神中尽是绝望,接着便咬着牙转头出了大门。

    鲁康连忙朝宁迁行了个礼,追着宁迁如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关上房门。

    二人方一消失,宁迁身周顿时掀起一股气机风暴,瞬间将整个房间的桌椅器物裹在其中,这些东西都好像落入了绞肉机中,瞬间化为齑粉。

    更恐怖的是,整个过程竟是悄无声息,直到碎裂的残渣如细沙一般落到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那恐怖的气机风暴才又瞬间消失不见。

    “师尊息怒!”

    这时屏风后钻出一个带着花脸面具的人,匆匆跪在宁迁面前,战战兢兢地规劝。

    宁迁的杀气如有实质,好似海浪般拍打在花脸的身上,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燕如云,方才你为何阻拦为师替你师兄弟报仇?!”

    宁迁眯着眼睛冷冷望着花脸,低声问到。

    原来这花脸便是宁迁的大徒弟燕如云!

    “剑尊何必为难自己的徒儿,是本王让他阻拦您的,若有什么气,便往本王身上撒便是了。”

    燕如云张了张嘴,刚要讲话,屏风后突然又冒出一个声音,紧接着一个嘴角含笑的青年缓步走出,竟是宏威皇帝的第九子,韩王赵暔!

    宁迁一听此话顿时皱起了眉头,冷笑道:“这场擂台原也是你的主意,此刻却又不让本尊出手,你们暗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第七百四十二章:难以揣测的人心

    “暗棋对剑尊没有恶意,拦着您也是为您好。”

    韩王脸上毫无惧色,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笑眯眯地说到。

    “为了本尊好?”

    宁迁双眼微眯,冷笑道:“王爷是把本尊当成三岁小孩不成?”

    韩王耸了耸肩,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宁迁道:“这是我们潜伏在草原的桩子最近送来的情报,您自己看看吧。”

    宁迁狐疑地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汗庭祭奠,卓力格图偷袭而至,徐锐右手忽然金光大作,接天连地,一招击败卓力格图,草原各部见着众,以之为神,跪地悲呼。”

    “笑话!”

    宁迁轻轻将纸条摔落,还不等纸条真的落到地上,便被无数头发丝般细小的剑气割成了碎片。

    “什么金光大作接天连地,王爷难道是想说徐锐是真正的神仙不成?”

    宁迁显然对纸条上记录的内容嗤之以鼻。

    韩王也不动怒,反而笑盈盈地问:“剑尊觉得徐锐的武功比你那两个徒儿如何?”

    提到方才惨死的徒弟,宁迁身周的杀意立刻一荡,燕如云脸色微微一变,韩王却是毫无惧意,依旧笑眯眯地望着宁迁。

    片刻后,宁迁逐渐平静下来,冷冷道:“那小子武功平平,剑法却出奇的怪异,不过仅仅如此,他也绝不可能是重门和琛儿的对手,他们是败在了那小子手里的暗器上!”

    韩王点了点头:“不错,剑尊一语道破其中玄机,徐锐手里的暗器叫做枪,是他旗下源初基地的产品,就是一个三岁小孩拿到了那东西,也有可能要了一流高手的性命!”

    宁迁本不相信这鬼话,可方才在擂台上,他亲眼所见武功远不如沈重门的徐锐破了剑阵,将自己的一干徒弟屠戮殆尽。

    残酷的现实极大地冲击了这位武圣的认知,让他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可怕的未来。

    “此子必须死,否则天下武人便都没有出头之日!”

    说罢,宁迁豁然起身,朝门口走去。

    韩王大笑一声道:“剑尊想他死,可是您若亲自出手,可说不定死的是谁呢?”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燕如云顿时脸色一变,宁迁的脚步一顿,如刀锋般锋利的目光瞬间落在韩王身上,仿佛整间屋子的温度都下降了大半。

    “你什么意思,觉得本尊还不如一个小辈?”

    宁迁冷冷地问。

    韩王笑道:“剑尊可别会错了意,本王可没有看轻您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您,徐锐手上的武器可不仅仅只有枪,别忘了方才他一举炸死二十几人的手雷。

    这个时候您再好好想想方才那张纸条上提到过的,徐锐右手忽然金光大作,接天连地,一招击败卓力格图,难道就没点担忧?”

    “你是说徐锐手里还有更厉害的暗器,他便是用那东西一招击败卓力格图的?”

    宁迁眯着眼睛问到。

    韩王点了点头:“不错,徐锐的可怕不在于武功有多强,而是他的手段和底牌层出不穷,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所以本王才会劝剑尊不要冲动,想要除掉此人办法多多,不必在此刻强出头。”

    宁迁闻言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当初又为何要让本尊弄出这个擂台来?那时你答应本尊,只要有你在便绝不会出大事,可是眼下如何?”

    韩王叹了口气道:“本王原本也是有所谋划,只是没想到徐锐竟然剑走偏锋,让本王始料不及,准备好的诸般后手都无法施展。

    不过剑尊不必担心,收拾局面的圣旨应该马上就会到,不会对半月之后的那场巅峰对决造成影响。

    另外,此事说到底还是本王失算,为了补偿剑尊,本王想与剑尊进行一场交易,只要剑尊答应,徐锐的生死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添头罢了。”

    “你又想和本尊交易什么?”

    宁迁眯着眼,警惕地问。

    韩王没有直接说破,而是笑眯眯地又从胸口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宁迁。

    宁迁眉头一皱,略一犹豫,还是接过了纸条,只是看了几眼,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

    燕如云一直仔细观察着宁迁的一举一动,见他这副模样,立刻担忧地朝韩王望去。

    韩王不露声色地朝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静静地等着宁迁的回答,燕如云则微微低下头,似是不想让人看清他的表情。

    半晌,宁迁突然一把将那张纸条揉作一团,手一张,纸条顿时变成了一堆碎屑。

    韩王见此眉毛一展,笑道:“看来剑尊是拒绝了本王的提议?”

    宁迁冷冷望向韩王道:“本尊绝不会成为任何人手中的剑,谁也不行,包括暗棋!”

    韩王似乎对此毫不意外,耸耸肩道:“其实本王不过是给剑尊留条后路而已,剑尊大可不必这么快拒绝。”

    “后路?”

    宁迁冷笑道:“本尊既然敢来,就不怕死在这里,何况你还不是大魏的皇帝,凭什么给本尊保证?”

    韩王笑道:“剑尊误会了,本王从没有当皇帝的野心,皇帝不过是这天下最可怜的人,费劲心机维持大局,可真正能做到的事却少之又少。

    本王不必成为皇帝,可是能给剑尊的保证却一点都不少,甚至在这个世界上皇帝办不到的事,本王也能办到。”

    宁迁冷笑一声:“就凭你手里的暗棋?”

    韩王笑而不答。

    宁迁冷哼一声道:“此事不必再提,战胜洪广利之后本尊自有办法脱身,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另外这次的擂台就当是本尊为当年之事还你们暗棋的人情,从此以后东海与暗棋两不相欠。

    云儿,替为师送客!”

    燕如云闻言本想开口,可韩王却抢先一步给他使了个眼色,燕如云立刻把话咽了回去,答应一声,乖巧地送韩王出门。

    宁迁目送着韩王离开,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四象馆后门,燕如云默默跟在韩王身后,神情有些复杂,不知道在计较着什么。

    韩王停下脚步,瞟了一眼燕如云,淡淡笑道:“别灰心,今日之事本就是信手为之,你师尊究竟还是固执了些。

    不过他很快太便会发现世道已经变了,武圣不如从前那般值钱,没了他本王也能成事,而你才是未来的掌控者。”

    燕如云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颤,终于不似先前那般心事重重。

    见他恢复过来,韩王又道:“回去吧,沉住气,好好跟着你师父,别被看出什么来,本王也得走了,免得七哥起疑。”

    燕如云闻言点了点头,连忙将韩王从后门送出了四象馆。

    南书房,宏威皇帝比之前又虚弱了很多,汪顺在他面前站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幽幽地问:“圣旨已经发出去了?”

    “照陛下的意思,发出去了。”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忽然胸口发痒,猛地咳嗽起来。

    汪顺连忙一边为宏威皇帝拍背,一边掏出丝巾来给他擦嘴。

    好不容易咳嗽终于消停,汪顺拿回丝巾一看,那上面竟是一片殷红。

    汪顺吓了一跳,连忙将丝巾收起来。

    宏威皇帝却是淡淡道:“不用藏了,朕的身体自己知道,距离大限已经不远了。”

    汪顺悲哀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宏威皇帝又道:“可是朕放心不下这江山啊,听说徐锐已经开始经营西北了?哼,朕信任他,可是他似乎没那么信任朕啊。”

    “陛下龙体要紧,还是别太操劳了,外面的事,就让外面的人自己解决吧。”

    汪顺低声到。

    宏威皇帝摆摆手:“朕没事,虽然时间不多了,但是该朕解决的事决不能推给儿孙,去唤李邝进来吧,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查案也查得够久了,该给朕一点交代了。”

    “遵命,奴婢这就去唤他进来。”

    汪顺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宏威皇帝的双目微微眯起,似乎又在谋算着什么。

第七百四十三章:落幕

    擂台闹剧最终以徐锐的完胜告终,可是对那位东海剑神的试探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无论徐锐在外面如何挑动,无论北国武人如何山呼海啸,四象馆内依旧一片沉寂,不动如山,丝毫没有出手的迹象。

    徐锐沉吟许久,终是觉得今日机会难得,若能一举将这位武圣除去,宏威皇帝交托的保住洪广利性命一事才算能够有个交代,影婢受伤,谢老二残废的怒火才能得到平息。

    想到这里,徐锐干脆把心一横,铤而走险,一手提着断锋,一手提着冲锋枪走下擂台,朝近在咫尺的四象馆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徐锐身上,见他朝四象馆走去,众人顿时沸腾,欢呼之声更盛三分。

    然而距离四象馆的大门还有六七丈的距离,徐锐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顿时脚步一顿。

    可那股危机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强烈,甚至令他后背上汗毛炸起,肌肉都有些僵硬。

    徐锐脸色一变,迅速后退半步,他方才立足的地面上忽然“嚓”的一声,凭空多出一道切痕,仿佛被人用极锋利的长剑狠狠斩了一记。

    徐锐眉头一皱,抓起大氅用力一甩,大氅飞舞半圈,但越过地面那条切痕的部分却瞬间便被一股无形剑气切了下来,然后犹如落入了绞肉机一般,瞬间便被割成碎片。

    徐锐心中一惊,方才那无形剑气来得十分突然,一闪之后又无影无踪,仿佛一直在那里,但谁也看不见,就连徐锐都抓不住丝毫轨迹。

    显然这是一次警告,地上的划痕便是东海剑神画下的界限,不超过这条线,一切任由徐锐表演,可是若越过了这条界限,那东海剑神便不会再无动于衷。

    “哼,身为武圣最后的尊严么?”

    徐锐冷笑一声,心中盘算起那位东海剑神的无形剑气。

    虽说徐锐和东海剑神都拥有那种无影无形的无形剑气,无论形式还是威力都看似一模一样,但两者还是存在着极大的区别。

    徐锐的无形剑气乃是基于无名剑法的奇诡,直接将气机转化成剑气,简单快捷,容易上手,不过剑气也只能依托徐锐而存在,无法肆意延伸。

    在与一众东海高手交手之后,徐锐发现他们相对于气机,对剑意的依赖更大,宁迁的无形剑气无影无形,无处不在,恰好与剑意的属性相符。

    徐锐大胆猜测宁迁的无形剑气极有可能就是由剑意发展而来,甚至他的剑意就是那无形剑气,虚无缥缈,无所不在,令人防不胜防。

    同时,与东海一众高手不同,宁迁可是武圣,他的剑意非但没有其他剑客那种威力孱弱的问题,相反甚至比普通刀剑还要锋利,着实令人头疼。

    徐锐站在划痕前思考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出破掉无形剑气的方法。

    然而即便如此,宁迁想要用这点手段吓住徐锐恐怕也是妄想。

    徐锐远远朝人群中的安歌望去,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安歌立刻钻回人群,消失不见。

    不多时,对面街一排小楼的阳台上便出现了七八组天启卫士卒,每组都是三个战士,他们正在安装、调试的便是最新式的迫击炮。

    除此之外,更远一些的屋顶上还有一整队狙击手,若是徐锐能凭借自身气机守住身体片刻,成功将那位东海武圣逼得现身,他有七八成把握将其诛杀。

    想到这里,徐锐冷笑一声,便要迈步朝四象馆走去。

    “等等!”

    就在这时,徐锐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呼。

    徐锐听到那声音,脸上顿时闪过一丝诧异,回头望去,只见肃王正急匆匆地朝他跑来。

    “徐兄不可!”

    肃王一口气冲到徐锐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四象馆是父皇的底线,无论你在擂台上杀了多少人,闹出多大的乱子,父皇都能帮你担着,可是只要一进四象馆,那便是抗旨!

    父皇此人最重脸面,所以就算你没有兵部手令便调天启卫进城也没人管你,因为那是父皇默许的,可你一旦进了四象馆,便等于是打了父皇的脸,到时候便是新帐旧帐一起算了!”

    徐锐眉头一皱:“你说的我知道,但人家可是武圣,机会只有一次。”

    肃王拼命摇头道:“徐兄,今日之事是我不好,因为我的任性才让你置身险境,那什么仇都是小事,仇我可以不报,但徐兄你决不能出事!”

    徐锐闻言沉默,似是还在犹豫。

    肃王想了想,咬牙道:“今日之事是我引起的,若徐兄一定要进去,那便让我先进去,无论有什么后果都让我来承担!”

    徐锐闻言微微一愣,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但还不等他真的将出口,人群之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圣旨到!”

    此言一出,原本山呼海啸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肃王和徐锐都皱起眉头,朝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大批禁军将人流分开两边,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能捧着圣旨匆匆而来。

    天府茶楼上的辽王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从楼上小跑下来。

    “众卿接旨!”

    干瘦的张能朗声高呼。

    “儿臣接旨!”

    辽王率先高呼一句,下跪接旨。

    紧接着观战的北国武者也都参差不齐地跪了下来,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能来到辽王面前,扫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齐使臣私设擂台,有违朝纲法纪,乃于国不敬,念及尔等初至大魏,风化不开,不予追究。

    着即刻撤销擂台,救治伤者,北齐国使留居四象馆反醒自查,如无必要不得处馆。

    参与擂台之朝廷命官自降身份,有失体统,着即刻回府待参,若再生事端,或引民作乱,一并查办,绝不姑息。

    钦此!”

    话音一落,辽王顿时脸色微变。

    徐锐大获全胜之后,宏威皇帝的圣旨便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宏威皇帝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众生,站在胜利者的角度上为这场擂台画下句号,既强调了他至高无上的皇权,又暗中贬低了北齐。

    这就等于是告诉天下人,什么擂台不过是市井把戏,朕非但不在乎,甚至觉得是有失体统,不屑在这种小事上占你们民智未开的北齐人便宜。

    如此一来,对此事主谋东海剑神从轻发落便能理解。

    可问题是圣旨的后半段,明面上是责罚亲自上台比武的徐锐,实际上却等于告诉整个朝堂,朕领了徐锐的情。

    有辱国体从来不是小事,宏威皇帝之所以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便是因为徐锐赢得漂亮。

    而在这场闹剧之中只要被皇帝记住,那么便算是赢家,最怕的是压根就没被提起,因为那代表无论功过是非都根本没有入得宏威皇帝的法眼。

    因此圣旨一宣完,辽王便连忙问道:“张公公,父皇可有给本王的旨意?”

    张能笑眯眯地道:“王爷客气了,咱家只管传旨,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辽王闻言如何不知道张能这是在推脱,总不能说皇帝根本就没提起你辽王吧?

    徐锐和肃王刚好走到辽王身边接旨,辽王瞟了二人一眼,冷笑道:“没想到侯爷还有这等后手,这次倒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哼!”

    说罢,辽王大袖一甩,匆匆而去。

    徐锐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倒是想留这么一个后手,只可惜没有这个本事。”

    肃王狐疑道:“圣旨果真不是徐兄早就算计好的?”

    徐锐摇了摇头道:“我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若是真的杀了宁迁,这圣旨一出岂不更是打圣上的脸?”

    肃王眉头一皱:“这道圣旨对徐兄极为有利,究竟是谁从父皇那里求来的呢?”

    徐锐苦笑一声,感慨道:“给你甜头的人,恐怕未必就是安着好心呐,看来有些人已经藏得不耐烦,准备亲自跳到台前来演离间的戏码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老宅旧事

    擂台事件在长兴城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但最后的大赢家却是徐锐。

    这一战他以英雄之姿挺身而出,一战全歼作威作福的东海诸人,将大魏失去的国威和民心全都赢了回来,真正实现了名利双收。

    虽说最后圣旨上非但没有任何表彰,甚至还被宏威皇帝叨叨了两句,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戏码而已。

    当皇帝的总得有点心胸,不能因为这种事欢欣鼓舞,上窜下跳吧?

    因此,就算是徐锐眼下最大的对头辽王在此事上实实在在地吃了一个哑巴亏,但整个文官集团都是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没有一个人会在这件事上找徐锐的麻烦。

    不过那都是外人看来的风光,接到圣旨之后,徐锐却一连数日不曾出府,安安静静地窝在后院读书,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午时三刻,徐锐躺在公主府的凉亭里,端着一本《孙子兵法》悠闲地纳凉,忽听耳畔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他抬起眼皮一看,果真是数日不见的李邝翻墙而至。

    也不知道李邝是故意显摆自己的武功,还是已经养成了飞檐走壁的习惯,总之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来找徐锐基本不走正门,更习惯似小偷一般翻墙而来。

    “这是把我公主府里的高手都晾在一边了,等要离回来,若是哪天心情不好,会不会打断他的狗腿?”

    徐锐恶趣味地暗暗想着。

    李邝却是自顾自走到徐锐身边,抱起栖霞公主为徐锐准备点心盒,大咧咧地坐到徐锐面面,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喂,我成天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就躺在这躲清闲?”

    李邝嚼着点心,支支吾吾地说。

    徐锐翻了个白眼道:“有人看我不顺眼,还不低调点,那不是找死么?”

    李邝脸上闪过一丝奇色,问道:“长兴城里有一半的官都恨不得你去死,也不见你收敛什么,是谁这么大面子,竟能把侯爷逼在府里幽幽抱怨啊?”

    徐锐失笑道:“还能有谁?不就是宫里那位么?”

    “你说圣上?!”

    李邝闻言,脸上的戏谑之色一扫而空,正色问到。

    徐锐叹了口气道:“你忘了那日四象馆前的圣旨?世人都以为圣上领了我的情,明贬暗赞,却不知道我的委屈。”

    李邝眉头一皱:“你还有委屈?”

    徐锐无奈道:“你知道圣上曾让我保住洪大都督的性命。”

    李邝点了点头:“是啊,那又如何?”

    徐锐道:“以圣上的性子,那日出了此事,他一定知道我是想对宁迁下手,即便他不赞同,但一定会好奇,圣旨之后必然会宣我进宫,将前前后后问个明白。

    可是那日圣上发下来的只有圣旨,却并未招我入宫,便说明他是对我有所不满,故意想晾一晾我。

    所以我便只能如他所愿,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反醒自查咯。”

    李邝眉头一皱:“会不会是圣上认为你不该打东海剑神的主意?”

    徐锐摇了摇头:“你以为这个世上最想宁迁死的是谁?便是咱们的圣上,只不过他是碍于答应了洪大都督的请求,才会暂时压下杀意,不让我们动手。

    别说我最后根本没有进四象馆,就算真的大闹一场,将宁迁当场诛杀,圣上非但不会怪罪于我,说不定还会在背后偷着笑呢。”

    “这就怪了,圣上还能对你有什么不满呢?”

    李邝喃喃自语。

    徐锐摆摆手道:“我原本是想借这几日清净想想明白,只可惜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算了,还是说说你的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不会是来找我闲聊的吧?”

    李邝被徐锐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今天来找你是想说说南华巷老宅的事。”

    南华巷老宅便是那日在问天阁上,谛听组织费劲千辛万苦给徐锐提供的线索,十有**是暗中反击八宝市凶手的一招妙棋。

    “哦?”

    徐锐闻言连忙将手里的《孙子兵法》放下,正色道:“你查到了什么?”

    李邝摇了摇头。

    徐锐一愣:“什么都没查到?”

    李邝砸了砸嘴道:“若说什么也没查到却也不尽然,但那老宅的确是个空白。”

    “空白?”

    徐锐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一头雾水道:“究竟什么意思?”

    李邝叹了口气道:“南华巷地处内城繁华之地,那里虽然没有多少达官显贵,但却住着很多富户。

    那座所谓的老宅其实早已被推到重建,新宅子建成不过四五年的光景,十分奢华,至少值十万元以上。

    可是这座宅子却是一直空着,根本没人居住,而且最近似乎还翻修过,根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返修过的空宅子?”

    徐锐沉吟道:“内城之中寸土寸金,如何可能长期闲置这样一座新宅?那宅子挂在谁的名下?”

    李邝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徐锐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查不到那人?”

    李邝又摇头道:“不,是压根没有那人,有关那宅子的所有记录全都是空白,而且我亲自走访了附近的邻居,都只说原本那里住了一户人家,但这家人极为低调,平日里根本不与人往来,不知什么时候便人间蒸发了。”

    徐锐闻言面色一沉:“你们锦衣卫不是应该对整个长兴城都有记录么,难道内档里也没有关于这处宅子的内容?”

    李邝面色凝重地点头道:“的确没有,不仅是那宅子,整个南华巷的内档都消失了。”

    “看来是有人在刻意掩盖南华巷老宅的秘密……”

    徐锐沉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李邝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长兴府的户籍、交易记录、户部的捐税文书,甚至是锦衣卫的内档都没有记录,掩盖此事的人恐怕手眼通天!”

    徐锐默默点头:“如此看来,南华巷老宅的背后恐怕真的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李邝眯着眼道:“会不会是故意扰乱咱们的方向,让咱们把目光聚焦在那,浪费时间,最后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应该不会。”

    徐锐摇了摇头道:“这世上无论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对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若是仅仅只为放一个烟雾弹,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还有,你记得上次我推断的谛听组织的身份吗?”

    李邝道:“你认为谛听也是暗棋,八宝市谛听组织被全灭便是暗棋之间的内斗。”

    徐锐点头道:“正是,那晚谛听组织耗费了巨大的资源,便是要把这么一个模凌两可的线索交给我,显然他们是在报复那些借刀杀人的人。

    而这个线索如此模糊,说明谛听组织压根不想让我真的查出什么,之所以告诉我这个线索,是因为只要我去查,全灭八宝市谛听组织的幕后黑手就会收到消息,便等于接到了警告。

    如此说来,南华巷老宅背后藏着的秘密一定是核心机密,重要到只是查一查,便能让全灭八宝市的幕后黑手投鼠忌器。”

    “这么说也有道理,可问题是南华巷老宅已经被涂抹得干干净净,只怕顿时间内咱们再找不到任何线索了。”

    李邝两手一摊,无奈地到。

    徐锐却是摇了摇头,双目望向远处,幽幽道:“还有一个渠道,也许能有所突破。”

    “哦?”

    李邝奇道:“连锦衣卫内档都没有的东西,还有什么地方能查到?”

第七百四十五章:入主司礼监

    “公公,这是刚刚从江南送来的新茶,奴婢们第一时间就给您送来了,深怕慢了点会坏了茶的风味,到时候公公便尝不着鲜了。”

    司礼监里,三五个红袍太监围在曹公公身边,捧着一碗清茶大献殷情。

    曹公公笑眯眯地接过茶碗,轻轻地尝了一口,两只眉毛顿时一调。

    “嗯,入口甘醇,齿颊留香,果然不是凡品。”

    听得曹公公交口称赞,一众大红袍顿时兴奋起来。

    “听说这子午茶是星河集团培育的新品种,刚刚在江南试种呢,外面得三千两呸……三千块一两。”

    离着曹公公最近的马脸太监谄媚地笑到。

    曹公公眉头一皱:“三千两一两的茶,咱家配得上喝么?”

    “瞧公公说的,您是咱们司礼监的首席,要是您都配不上,那天底下还有谁配得上?”

    另一个胖太监笑呵呵地说,两只眼睛仿佛陷入了肥肉里,看起来就好像一尊活脱脱的弥勒佛。

    胡淼死后,裕王便接着徐锐的因果,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曹公公从御马监捞了出来,放回了司礼监,一跃成为司礼监的首席秉笔太监。

    几年前曹公公被胡淼排挤,不得已从司礼监到御马监避难,倒是因为徐锐的关系,和胡淼的死对头王顺德混得亲密无间。

    曹公公这次能重回司礼监对王顺德也有好处,是以他这个本该是最大的障碍却并未有多少刁难,倒是让曹公公“衣锦还乡”,“扬眉吐气”了一回。

    胡淼死后,司礼监的一把手——掌印太监乃是由汪顺亲自执掌,但作为整个内庭的老祖宗,更多的还是挂个名,自然是不会亲自过问具体事务。

    所以司礼监的大权便落在了曹公公的头上,裕王算是得偿所愿,成功拿下了极为重要的司礼监,在夺嫡的道路上取得了重大的实质性突破。

    都说世态炎凉,一点不假。

    当初胡淼还在的时候,司礼监哪里有人会给曹公公好脸色看?

    即便他已经成了御马监的实权人物,在司礼监的一众大太监眼里也不过是个边缘的角色,可是胡淼一死,事情就不一样了。

    眼下正是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的关键时刻,大家又没了胡淼这个靠山,难免人心惶惶,所以当曹公公“荣归故里”的时候,为了前途也好,害怕被清算也罢,几乎整个司礼监都立刻倒向了曹公公。

    然而对于曹公公自己来说却是另一番光景。

    在内庭这么多年的浮浮沉沉,特别是皆是徐锐之后的一路畅通,让他看明白了很多权利之外的本质。

    眼下他虽然看似风光,却也将自己置身于夺嫡之争的核心风暴之中,若是裕王夺嫡失败,让辽王登上了皇位,风向恐怕立刻就会改变。

    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容得下另一个竞争对手的贴心人留在身边,或许辽王登基之后一时无法解决裕王和徐锐,但对他这么一个小虾米却是不会手软的。

    正因如此,曹公公手掌大权之后反而更加低调,也更加谨小慎微,就连几个贴心的干儿子劝他多去与徐锐联络联络感情,他也无动于衷。

    仔细算起来,其实从徐锐获封冠军侯之后他便很少与徐锐见面了,徐锐从西北归来之后更是一次也没见过,若不是他还有点星河集团的股份,可以说二人之间的联系已经少之又少。

    “这批子午茶还有多少?”

    曹公公捧着茶杯深深地吸了一口四溢的香气,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马脸太监连忙道:“奴婢江南的镇守太监祁凡亦知道孝敬人,把所有的存货都送来了,大概有六斤呢。”

    “六斤……”

    曹公公闻言心中暗暗咋舌。

    三千块一两,六斤便是十八万块,搁在以前便是十八万两,这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曹公公想了想道:“这杯茶尊贵,咱家想来想去都觉得不配喝,不过咱家也是俗人一个,喝了一口便停不下来。”

    听他这般说,一众“大红袍”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以为曹公公是在为自己手下这些礼物找个台阶,然而接下来曹公公却是话锋一转。

    “不过嘛,星河集团刚刚出产的新茶,就连圣上都没喝过,咱家又怎么敢据为己有?这杯茶就算是咱家替圣上试毒,的确是凡品没错,把剩下的茶归置归置,都送到老祖宗那里,让他老人家伺候圣上用吧。”

    此言一处,一众“大红袍”都长大了嘴,不知道曹公公究竟唱得是哪一出。

    马脸太监还待再劝,曹公公却摆了摆手道:“告诉祁凡亦,他的好意咱家心领了,听说他这些年年纪大了,一直想要调回京城,刚好最近咱家身边的确缺人缺得厉害,便让他回来吧。”

    “大红袍”们一听,原来曹公公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立刻放下心来,脸上重新挂起谄媚笑容,一阵马屁拍得人鸡皮疙瘩直泛。

    曹公公笑眯眯地全部坦然受了,这才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听了,咱家这个秉笔,秉的是圣上的笔,咱家也好,你们也好,都不过代圣上抄抄写写。

    无论何时都不能忘了咱们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给圣上办事,只要差事办好了,其他的自然就有,可若是差事办砸了,你们知道后果。”

    “奴婢们知道,公公放心,奴婢们小心着呢,一定尽心竭力,不给公公添乱。”

    胖太监笑眯眯地到。

    曹公公点了点头:“知道就好,都别围着了,办差去吧。”

    一众大红袍连忙点头应是,缓缓地退了出去。

    等到众人一散,房间里只剩下曹公公,他的笑容立刻从脸上消失不见,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似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好久不见了……”

    就在这时,曹公公身侧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曹公公一愣,豁然扭头望去,只见徐锐正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正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笑盈盈地望着他。

    见曹公公朝自己望来,徐锐缓缓起身,朝曹公公行了个礼,就好像当年第一次在军帐之中见面一般,规规矩矩,没有半点架子。

    刹那间,曹公公脸上的愁云好似烟消云散,会心地笑了起来。

    “侯爷,这么多年,咱家一直默默望着你,您再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

    徐锐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道:“公公是说我老了?”

    曹公公失笑摇头,当年第一次见徐锐,他便觉得徐锐今后定然前途无量,却没想到这才几年,他便成了天下少数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作为见证他一路成长的人,曹公公心里不知为何竟生出七分自豪,两分欣慰,还有一分难以言说的感动。

    徐锐见他的模样,稍稍叹了口气道:“我回京这么久,没有到府上拜望,您不会怪我吧?”

    曹公公摇了摇头:“咱家知道好歹,明白侯爷是爱护咱家,不想让咱家卷进夺嫡之争里来,感激都还来不及,又哪里来的怪?”

    徐锐闻言失笑道:“是啊,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把您卷进来了。”

    曹公公笑道:“无妨,我曹安一辈子上不得台面,难得能担一次重任,就算豁出命去也值了。”

    徐锐见曹公公心怀洒脱,笔之当年已是脱胎换骨,想必这些年跟着王顺德也是长进不小,徐锐的心便安下了大半。

    “别的事且不提,今日我来找您,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徐锐开门见山地说。

    “侯爷的事,但说无妨。”

    曹公公没有半点犹豫。

    徐锐道:“胡淼死后,东厂定然易主,如果我猜的没错,眼下东厂应该是您的心腹执掌,我想请您帮我调查一件事。”

    说着,徐锐将南华巷老宅的前因后果,以及种种蹊跷说了一遍,拜托曹公公帮忙从东厂的内档中找找线索。

    然而曹公公听完此事却是皱起眉头,沉吟了好一会。

    “怎么,此事不好办?”

    徐锐诧异地问。

    曹公公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其实今日您不来寻咱家,咱家也打算找个机会去见见侯爷,最近咱家的确正在整合洞察,期间发现了一件怪事,似乎背后大有蹊跷。”

    “怪事?大有蹊跷?”

    徐锐闻言顿时眯起了眼睛。

第七百四十六章:怪事

    “究竟是什么怪事?”

    徐锐眯着眼睛问到。

    曹公公想了想道:“事情是这样的,东厂一直是司礼监的核心力量,咱家虽然出身司礼监,可这些年来却因为与胡淼不合,一直被排除在圈子之外。

    这次回来,咱家明白要想坐稳司礼监的位置,首先便是要将东厂控制在自己手上,再加上咱家心里的执念,所以对东厂之事特别上心。

    总的来说,胡淼对东厂也很重视,一应卷宗规规矩矩,连二三十年前的旧档都清清楚楚,一开始盘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有一次在核对档案的时候,我的人发现了一个问题,东厂的档案分内外两档,外档是摆在桌面上给大多数人看的,记录的案件更多,更全。

    而内档则是只记录敏感事件,那些由于种种原因无法搬到台面上,甚至无法呈递到圣上面前的真相。

    可奇怪的是内档的记录的很多内容若单独来看似乎都没有问题,但相同事件与外档一比却是错漏百出。

    例如宏威十六年,科考曾经出现过一次舞弊案,江南省的学政公开售卖乡试考题,仅仅两个月便大赚三十万两。

    圣上得知此事之后当即大怒,除了涉案的两名学政之外,江南省的一应官员也都遭到重罚。

    此事原本也没有多少内情,并已经盖棺定论,原本只用记录在外档中也就罢了,可是内档中不仅出现了完整的记录,而且还将时间错记成了宏威十七年。

    诸如此类的记录多不胜数,这些无效记录或者错误记录随便一归置便有很大一部分。”

    徐锐闻言眉头一皱:“胡淼虽然死了,但是东厂厂公,以及其他的太监还在,此事就没问过别人么?”

    曹公公道:“当然问过,得到的答复是内档竟是由胡淼亲自管辖,而且一年多前,胡淼曾带人对内档进行过一次大规模修订,而但凡是那次修订内档的太监,包括胡淼在内,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

    徐锐微微一愣:“你是说都死了?”

    曹公公点了点头:“有些人是生病,有些人是触犯了宫里的规矩,还有些人是外派做建军,刚好吃了败仗,一共九人,都已经死了。”

    徐锐的脸色凝重起来:“您这里可有内档的错漏卷宗?”

    曹公公似是早就知道徐锐会这么问,从桌案下拿出一个黄布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卷卷档案。

    徐锐拿起档案仔细端详片刻,然后翻开档案,找到标记好的错漏之处,仔细研究。

    半晌徐锐放下档案,眉头越皱越紧。

    “发现了什么?”

    曹公公问道。

    徐锐摇了摇头:“要说细枝末节倒是有些疑问,但有用的东西却一样没有。”

    说着,徐锐拈起一张档案的纸业道:“宏威十七年之后,星河集团对纸张做过一次改良,内档所使用的纸便是改良后的新纸。

    也就是说,不光是出问题的这些内档,而是所有内档都是宏威十七年以后新编纂的,这一点倒是和你之前所说,胡淼曾带人重新整理过内档对应起来。

    可问题的关键是,胡淼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内庭的二当家,身上的事又多又杂,为何会对内档这般关注,甚至亲自带人修改内档?”

    曹公公点了点头:“这点我也很奇怪,好像胡淼在刻意隐藏着什么,那东西一定非常重要,这才会让他将所有知情人统统杀人灭口。”

    徐锐摇了摇头:“我道觉得胡淼不想是在掩藏着什么,恰恰相反,他似乎是想通过内档向外传递什么信息。”

    “传递信息?”

    曹公公眉头一皱,狐疑地望向徐锐。

    徐锐指着那卷错漏的内档道:“您看,就拿宏威十六年的科考舞弊案来说,这件小事本身虽然没有说什么问题,可是出现在内档里便会十分扎眼,能够让人一眼便瞧出奇怪。

    而且不知曹公公注意到没有,你方才摘出来的几处错漏都和宏威十六年的科考舞弊案一般,没有任何隐情,而且时间非常明确的事件。”

    “这有什么问题?”

    曹公公似是不明白徐锐的意思,不解地问。

    徐锐继续道:“那咱们再来看另外一个巧合。”

    “巧合?”

    曹公公一愣。

    徐锐点头道:“大概是巧合吧,曹公公您看,眼前的这几件内档错漏之处都是时间,比如宏威十六年的科场舞弊案被错记成了宏威十七年。

    宏威十八年三月发生的崇州大火错记成了宏威十八年六月,还有宏威十九年正月的花灯盗匪记录成了宏威十九年四月。”

    曹公公微微一惊:“这么一说,好像所有的错漏之处都是时间,这又代表什么?”

    徐锐道:“公公难道忘了,东厂内档是按照时间来排序的?”

    此言一出,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

    曹公公顿时恍然道:“咱家明白了,这些错漏的案件其实并不是原本的内档,原本的内档已经被抽出来了,换成了这些平平无奇的案件。

    而这些平平无奇的案件还被按上了原本内档的时间,排列在这里,所以我们才会发现这些奇怪的内容!”

    说着,曹公公又疑惑道:“可是胡淼直接把内档抽出来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加入这些一眼便能看出不对的内容呢?”

    徐锐笑道:“所以我才说胡淼不是想掩藏什么,而是向向外传递什么消息才对。”

    “何以见得?”

    曹公公问到。

    徐锐道:“很简单,您也说过,内档不仔细看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仔细去看,就会一眼看出不对,胡淼费尽心思加入的那些内容不就是为了让他的继任者看出不对么?”

    曹公公闻言浑身一震,不住地点头。

    徐锐又道:“还有啊,为何胡淼要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将被他抽走的内档时间标注出来?”

    曹公公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徐锐笑道:“公公难道不觉得这些错漏的内档很像是目录么?”

    “目录?”

    曹公公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出所有错漏的时间,就能发现被抽走的内档有哪些?”

    徐锐点了点头:“被抽走的内档绝不会是孤立的事件,极有可能是某件事,或者某几件事的连续记录,而错漏的时间便是这些事件的时间节点。

    宏威十七年二月、宏威十八年六月、宏威十九年四月,这几个时间很可能就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内情出现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

    曹公公恍然到。

    徐锐摇头叹气道:“只是可惜啊,从眼前的内档上还是看不出胡淼想要向外传递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而接收内容的人又是谁。”

    曹公公闻言一愣,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徐锐道:“你先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曹公公拉开桌案后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锦盒,接着又打开锦盒,拿出一卷字画。

    曹公公将字画打开,原来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作,但他指着画作右下角几排类题题辞的小字道:“你来看看这些东西,好像有些奇怪。”

    徐锐依言朝那些小字望去,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紧接着,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大变。

    “这副画是从哪来的?”

    徐锐一把抓住曹公公的手腕,急切地问到。

第七百四十七章:胡淼的遗言

    曹公公没想到徐锐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错愕道:“这画有可能是胡淼留下来的,胡淼在东厂内档处有个签押房,但听说他本人基本不会去,里面便挂着这幅画。”

    “原来如此!”

    徐锐闻言心中恍然,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激动之色。

    曹公公不明所以,追问道:“这幅画有什么问题?”

    徐锐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这幅画不过是普通的山水画,公公为何会单独将这幅画收藏起来?”

    曹公公道:“说来也简单,初次进入那间签押房的时候,咱家就觉得签押房里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但一时又找不出来。

    于是咱家便在那签押房里坐了许久,终于发现这种感觉便是来自于这幅画。

    东厂不似其他衙门,这里甚至比宫里都严肃许多,签押房里除了堆积的公文,或者残酷的刑具之外甚至连一盆花都不会有,又怎么会挂上一幅画?

    所以这幅画只要挂在里面,便破坏了东厂的整体环境,让我冥冥之中觉得有些不对劲。

    再者,这幅画的水准并不高明,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胡淼乃是内相,就算想挂一幅画,有无数名家的作品可供选择,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挂这一幅。

    想到这里,咱家便开始仔细研究这幅画,然而看来看去也找不出任何问题,倒是右下角的题辞乱七八糟,词不达意,让咱家颇感蹊跷。

    可是咱家才学有限,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好就此作罢。

    原本咱家想着这签押房虽然名义上是胡淼的,但胡淼却不会常来,这幅画也有可能是下面那些贴心人给他挂上去的。

    但是转念一想,能围在胡淼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吃惯,拿惯的人精?

    从别处找一幅破画挂在这里不是戳他胡淼的眼睛?

    会做这种蠢事的人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所以咱家干脆将这幅画收藏起来,想着日后拿出来研究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徐锐闻言点了点头:“公公的确目光如炬,这幅画问题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我迄今为止找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

    “哦?”

    曹公公一愣,急道:“那快给咱家讲讲。”

    “问题就出在这里。”

    徐锐指着画中右下角的题辞道:“飞蛾扑火虫自灭,右峰经年草又生,望月不见君何在,楠岭空伐木成谶,十般变化迷人眼,小港水去遗空城,败禾未必荒田上,王师一过见气正。”

    曹公公皱眉道:“画上这首题辞小诗不就是狗屁不通的打油诗么,究竟有什么内情?”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首诗的作者很有可能便是胡淼本人!”

    徐锐淡淡说到。

    “你说这是胡淼写的诗?”

    曹公公难以置信到。

    徐锐点了点头:“胡淼乃是司礼监出身,做秉笔太监至少十年以上,圣上的不少公文、圣旨都是出自他手,写一首这样有失水准的打油诗似乎的确不太可能。

    但胡淼写这首诗并非为了欣赏,而是与被他抽出来,又重新填进去的那些错漏内档一样,是为了向某人传递信息,而接收信息的人很可能才学并不高。”

    “哦?”

    曹公公心中一动,问道:“那他想用这首诗传递什么信息,又是要把信息传递给谁?”

    “接收信息之人当然是能够进出这间签押房的人,至于信息本身……”

    徐锐想了想,从桌上提起纸笔,一边说一边写。

    “飞蛾扑火虫子灭,蛾字去虫,便是一个我字。

    右峰经年草又生,右字头上加上草,便是若字。

    望月不见君何在,望字没了月,少了人,便是亡字。

    楠岭空伐木成谶,楠字砍光了木头,不就是个南字。

    十般变化迷人眼,十字加化字,拼成一个华字。

    小港水去遗空城,港字去了水,便成了巷字。

    败禾未必荒田上,禾字加必字,拼成秘字。

    最后,王师一过见气正,王与见,拼成一个现字。”

    徐锐一口气说完,曹公公脸上已经变得异常郑重。

    徐锐将写完的那张纸举起来,上边刚好是一行小字,“我若亡,南华巷秘现!”

    “这……”

    曹公公豁然望向徐锐道:“侯爷今日让咱家查的便是这南华巷老宅,难道说……”

    徐锐点了点头:“不错,两个南华巷应该说得是一回事,如此看来南华巷背后藏着的秘密恐怕比我想象得还要重要,甚至与胡淼的死有关。”

    曹公公摇了摇头:“单凭这句话,或许还无法断定胡淼的死与南华巷有关吧?”

    徐锐摇头道:“不,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这副画和内档虽然都是在向外传递信息,但他们传递的对象却并不一样。

    胡淼极有可能是在很多年前之前便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然后便将内档之中有关南华巷的秘密抽出来藏好,以作为自己活命的依仗。

    重新填回内档里的内容,实际上十有**是给他的继任者看的,他或许是想,若自己突然死于非命,继任者能循着这条线索找到那个秘密。

    而挂在签押房里的这幅画却不一样,它明显是给外人看的,用这样隐晦的方式让对方明白他的威胁,‘我若亡,南华巷秘现’就是让对方投鼠忌器,不要动手。

    这句话就好像是蜜蜂的蜇针,虽然威力不小,可一旦使用便是鱼死网破,恰好说明了他的恐惧和弱势。

    胡淼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庭的第二人啊,究竟是怎样的势力会让他害怕到这种地步,甚至留下这样的威胁来逼迫对方不要动手?”

    曹公公心中一动,惊道:“能让胡淼如此恐惧的,会不会是老祖宗?”

    “汪顺么……”

    徐锐沉吟着,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就连他也拿不准,可是胡淼死后,汪顺的愤怒却是千真万确的,若真是汪顺杀了胡淼,他又为什么会愤怒呢?

    再者,胡淼是汪顺一手提拔起来的,汪顺将自己最重要的司礼监交给胡淼,便代表着他对胡淼的绝对信任,甚至有意将胡淼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又有什么理由去杀胡淼呢?

    徐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杀了胡淼的人绝不可能是汪顺,但是汪顺应该知道内情,只是就算是汪顺这位老祖宗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如此想来,对方一定是个连汪顺也惹不起的存在。

    “韩王!”

    徐锐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人来。

    韩王本身便是宏威皇帝的儿子,若是此人的确是暗棋之主,那么似乎一切就都能说通了,现在唯一还差的便是决定性的证据。

    被汪顺藏起来的南华巷老宅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也许只要弄清楚这个,便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想到这里,徐锐对曹公公道:“眼下所有的焦点都在被藏起来的秘密上,胡淼既然有威胁别人的底气,那么这些秘密一定还藏在东厂之内,此事得拜托公公多费心。”

    曹公公点头道:“侯爷放心,此事牵涉甚大,咱家一定尽快给侯爷一个交代,不过咱家有一事还想请侯爷帮忙。”

    徐锐道:“你我之间何谈帮忙二字,公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我一定竭尽所能。”

    曹公公点头道:“眼下朝中形势愈加复杂,咱家也被卷入了夺嫡之争中,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有杀身之祸。

    咱家一把老骨头倒是没什么关系,思源跟着侯爷咱家也放心,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侄女……”

    提到曹婉兮,徐锐忽然浑身一震,脑海里那个清丽的倩影立刻浮现在眼前。

    曹公公见徐锐模样,以为他为难,但此事已成了他的心病,还是硬着头皮道:“咱家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侯爷秘密将婉兮送到西北,那样就算京城有失,咱家也能心安。”

    徐锐闻言一愣:“西北草原虽然一战而下,但仍是蛮荒之地,将婉兮送到那里恐怕也未必就会万无一失吧?”

    曹公公笑道:“侯爷就不必自谦了,如今的西北早已变成了侯爷的天下,工厂林立,油田兴旺,新军初建,物资云集。

    最重要的是,那里之人只知有侯爷,不知有圣上,就算夺嫡失败,侯爷只要回到西北立刻就能变成土皇帝,天下间哪有比西北还安全的地方?”

    “你说什么?!”

    徐锐闻言脸色豁然一变,不禁惊呼。

    曹公公见徐锐脸色不似作伪,惊愕道:“怎么,难道西北的动向侯爷竟不知道?”

第七百四十八章:家法

    “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就算举着伞也被淋得透心凉。

    这几个月安歌一直在外奔波,徐锐精力有限,偌大一个星河集团都要靠安歌一个人内外操持,对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担子是重了一些。

    今天安歌本是要西行的,他想赶在雨季结束之前安排好第三批在西北开建的工厂,顺道再把西北出产的第一批军械和工业产品拉回长兴城来。

    然而才刚刚走出几里,安歌便接到了徐锐回京的命令。

    眼下这个时间点十分敏感,安歌见徐锐在密信上的口吻不容置疑,以为宫里出了岔子,急急忙忙地冒着暴雨赶回了公主府。

    方一踏进公主府的后院,立刻便有几个下人围上来接过他手中的雨伞,并奉上干净的衣服和热腾腾的姜汤。

    短短几年,安歌也从一介无名小卒,成了这长兴城里最有权有势的存在之一。

    安歌匆匆换过衣服,喝完姜汤,身子顿时暖了不少,他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地跑向书房。

    一直来到书房门口,安歌才放轻脚步,这是他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怕打扰到在书房里思考的徐锐。

    “咯吱”一声推开房门,安歌看清里面的情景不禁微微一愣。

    房间里袁子雄、上官不达和长坡先生悉数聚齐,徐锐便坐在上首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安歌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宏威皇帝快要驾崩了,这才集合了所有人商议对策?

    “你回来了?”

    正想着,徐锐关切地问了一句。

    安歌点了点头道:“这场雨下得太急,换衣服耽搁了一些功夫。”

    徐锐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摊子全都甩给了你,着实也是难为你了。”

    安歌摇了摇头:“若说咱们是一艘大船,我不过是负责划划桨,真正苦的少爷这位掌舵人。”

    徐锐闻言哈哈一笑。

    长坡先生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上官不达和袁子雄却是苦笑一声,皱起了眉头。

    安歌看着众人的模样,心中正莫名其妙,忽听徐锐道:“好一个掌舵人,只可惜如今我这掌舵人手里的舵已经使不动这艘大船了。”

    安歌闻言面色一变,终于明白上官不达三人为何是这副表情,原来经营西北的事已经被少爷发现了。

    安歌想了想,换上一副笑容,刚要讲话。

    身边的袁子雄却“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既然大家都到了,老夫便没什么可瞒的了,事情是老夫的主意,是老夫逼着安歌、长坡先生和上官先先,暗中将星河集团,以及主公其他产业的重心转向西北。

    做此事之前老夫便已经想得清清楚楚,此次行事虽然问心无愧,却是僭越专权,影响了主公的权威,老夫愿用这条老命来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诸位珍重,老夫便先走一步了!”

    说着,袁子雄一把拔出挂在腰间的匕首,便要往自己的心窝扎去。

    显然这一幕已经在他心里演绎了无数遍,他早已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事到临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见到这一幕,在坐诸人都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袁公不可!”

    安歌低呼一声,上官不达豁然起身,就连一言不发的长坡先生都不顾一切地朝袁子雄扑去。

    然而袁子雄早已下定决心,动作又突然,又决绝,没有留下丝毫余地,三人反应不及,还是慢了一步。

    眼看匕首就快要刺中心胀,坐在上首的徐锐突然冷哼一声,袁子雄的脑袋顿时晕眩,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三分。

    紧接着徐锐轻轻一弹桌上的盖碗茶杯,只听“当”的一声,茶杯纹丝未动,但盖碗的提手却被徐锐弹断,如子弹一般打在匕首上,瞬间将匕首刀刃齐根打飞出去。

    此时没了刀刃的匕首狠狠扎在袁子雄胸口,可空空如也的刀柄又如何可能用来自杀?

    上官不达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袁子雄右手,安歌随后扑到,一把抱住袁子雄的腰杆,长坡先生慢了一步,只好从这老头手上夺下刀柄。

    袁子雄没死成,满脸涨红,又惊又怒,嚷嚷着让三人放开,他已经没脸再活。

    “够了!”

    吵了片刻,徐锐突然轻轻一拍桌案,发出一阵闷响。

    四人浑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朝徐锐望去。

    “主公,我……”

    袁子雄心生愧疚,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徐锐却竖起手掌,打断了他。

    徐锐望了四人一眼,突然叹了口气道:“一点小事就这般要死要活,我就这么像吃人的老虎,还是你们早已认定我胸中毫无容人之量?”

    四人默然,都不说话。

    徐锐又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我手握大权,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技术有技术,何必窝在他人之下,仰圣上的鼻息而活,是也不是?”

    长坡先生和上官不达闭口不言,袁子雄微微低下了头,唯独安歌点了点头。

    徐锐长叹一声道:“你们想得没错,如今的我的确拥有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力量,可是这力量不是凭空而来的,是圣上,是大魏,是每一个关心我的人,包括你们在内,一点一滴帮我取得的。

    有了成绩只想着自己,以为那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和这个世界无关,那不是自私,而是狭隘。

    这个世界上,甚至在你们看得到的蓝天之外,还藏着无数强大的力量,一个人如果因为眼前的强大而放弃了真正珍贵的东西,那么他便注定要湮灭在宇宙之中。

    因为世界之大,总会遇见比你更强的存在,若是没人帮你,你便只有失败。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我无论走到何时都必须谨守底线,顾及那些帮助过我的人,起码不能让他们为难,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四人听着徐锐的话,自然是无法完全听懂,却也明白了徐锐的意思。

    徐锐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有的时候正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关心反而会把人逼上绝路,你们……

    唉……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是我选的人,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你们做的事,便是我做的事。

    从今天起,经营西北之事对外只说是我的主意吧。”

    见徐锐竟然默认了经营西北之事,四人顿时面色一喜。

    徐锐却面露森然道:“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军中最重纪律,抗命而行的事有一不可有二,否则再强的军队也免不了分崩离析。

    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样的事我只允许发生一次,若是再有第二次,无论是谁都别想逃出军法二字!”

    袁子雄闻言拼命挣脱三人,“扑通”一声跪下道:“主公放心,千错万错都是老夫的错,这次暗中经营西北实在是出于无奈,只要您的安全得到保证,老夫就算豁出性命也绝不在乎。”

    徐锐叹了口气道:“你是想保护我的安全,却没想到恰恰是此事有可能给我带来杀身之祸啊,之前我还奇怪为何圣上突然对我不满,眼下看来,圣上恐怕已经知晓了西北之事,打算着手来对付我了。”

    “什么?!”

    听到此话,四个人齐齐变色,惊呼出声。

第七百四十九章:崛起的西北和眼前的危机

    徐锐苦笑一声:“西北新城建厂、屯兵、招商引资,俨然已经是个国中之国,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忍?

    那日圣上没有招我入宫,而是把我晾在公主府内便是对我的警告。

    恐怕圣上是伤了心,却又一时下不了决心,或者没有把握彻底将我铲除,这才会迟迟没有动静。

    但以我对圣上的了解,江山社稷才是他最重视的一切,若没有意外,他是绝不会容忍西北变成国中之国的。

    所以对我动手只是迟早之事,要么等他做好准备,要么等到他忍无可忍,雷霆一击便会如约而至。”

    徐锐的话让安歌听出了一生冷汗,皱眉道:“难道就一定要兵戎相见,没有转还的余地了?”

    徐锐叹了口气道:“从眼下的情况来看,除非发生重大变故,否则就算有转还的余地,等到新皇登基的一天也一样容不下我。”

    安歌默然。

    袁子雄咬了咬牙道:“那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咱们手握着军工厂,还有五万雄兵,宏威皇帝未必就是您的对手!”

    徐锐失笑道:“战争从来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成系统的比拼,打得其实是钱粮和国力。

    且不说朝廷已经掌握了制造枪炮和弹药的技术,咱们的新武器就算有所领先,却也并没有形成代差。

    其实天启卫也好,星河集团也好,充其量只是寄生在大魏这棵大树上的藤蔓,别看藤蔓生长得茂盛,但只要离开了大树便会走得很艰难,更何况是与这棵大树为敌?

    单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若是与朝廷开战,我们将深陷重围,孤立无援,而且完全没有根据地和后勤补给。

    想用五万天启卫将士的性命,和人口超过两亿,岁入接近四亿的大魏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个仗不用打,因为谁也打不赢。

    天启卫的将士们都是大魏的百姓,就算是大多来自西北边陲,对皇权不见得有多少敬畏之心。

    可他们的家人、同僚都生于大魏,长于大魏,若是一夕之间让这些人都成了他们的敌人,军心士气必然跌落谷底,这仗还是打不赢。

    其实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我这副铁石心肠,一旦成为大魏叛臣,刘老将军恐怕第一个便会站出来大义灭亲,要让我在战阵之上亲手将他剪除,恐怕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听完徐锐这番话,袁子雄终于低下了头,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替徐锐未雨绸缪,竟会酿成这么大的危机。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好心办坏事,打着关心徐锐的旗号反倒是害了徐锐,他的心里顿时羞愧难当,刚刚熄灭的死志立刻再起,两只眼睛偷偷瞟向挂在墙上的断锋。

    徐锐如何会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偷瞟断锋突然淡淡笑道:“怎么,袁公想要以死谢罪,然后让我把所有罪名推到你的头上?”

    袁子雄没有否认,沉声道:“这或许是化解危机的唯一办法!”

    徐锐摇头道:“就算我真的这样做了,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我……”

    袁子雄一时语塞,他也在朝堂上待过,自然明白世人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何况就算真的相信,只要形势需要,他们也会装作不相信,谁又能叫醒装睡的人呢?

    如今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恨没有一个地缝能让他钻进去。

    书房里的气氛顿时跌入谷底,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

    徐锐突然淡淡一笑:“怎么了,方才不还是一片锦绣,为何现在都蔫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说话。

    徐锐摆摆手道:“好了,情况就是这样,但也没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都别垂头丧气的,跟我说说你们这几个月的成果吧。”

    听徐锐这般说来,安歌连忙道:“西北的情况比预料中的还要好,我们通过丰厚回报,将长兴的海量资金都引到西北,上官先生则利用汗庭的金子向各国购买物资。

    可以说,现在天下一半的钱和一大半的物资都在往西北运。

    在此支持下,林绍东的新城已经建得七七八八,这几个月共有三十八家工厂开工建设,涵盖军事、化工、电力、钢铁等各个重要领域,年产值接近一亿。

    这其中第一期已经建成的工厂有六家,上个月开始生产各类产品,产能是长兴的三倍,但成本却只有长兴的八成,已经能够实现自给自足。

    等到所有工厂都建成投产,形成少爷说的集群效应,成本还将进一步降低,大约只有长兴城的一半,加上飞速扩张的规模,咱们的净利润将比长兴的工厂翻了整整十倍。

    另外林绍东为了防止京中因为夺嫡生变,召集流亡牧民训练新军,目前能够熟练使用火器,成为天启卫仆从军的牧民已达两万之众。

    这还只是个开始,根据林绍东最近的估算,等到新一批军火出厂,他能在三个月内训练出十万人马,作为少爷的后盾。”

    静静听完安歌的汇报,徐锐面上没有丝毫异色,但内里却是暗自心惊。

    西北的发展之快犹如井喷,大大超出了徐锐的意料,这就像一把双刃剑,西北越强,徐锐越有底气,可在宏威皇帝那里便也越容不下他。

    徐锐沉默片刻道:“成绩的确可喜,各位都辛苦了,不过危机就在眼前,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从现在开始,西北的所有奏报全部报到我这里,西北发展一应适宜由我统筹。

    夺嫡之争日渐激烈,京中形势越发紧张,产业朝西北转移的速度必须加快,另外考虑到圣上已经对我起了防备,咱们得尽快将亲属家人转移到西北安全之地,以备不时之需。

    长坡先生在京中没有太过重要的事务,你便第一批进行转移,先一步到西北建立新的生物实验室和医疗机构。

    袁公和袁家的嫡系家人也跟着长坡先生一起走,找个由头,分批走,不要惊动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

    安歌和上官先生安排完最后这批商贸事宜,便也跟着一起走,把风险降到最低。”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安歌惊道:“少爷,我们都走了,您一个人留在京中怎么办?”

    徐锐摆摆手道:“不用担心,你们都走了我才安心,五万天启卫足以暂时保证我的安全,就算出了大事,我一个人也游刃有余。

    何况眼下的情况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真的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打算奋力一搏,看看能否挽救局面。

    毕竟大魏也是我的家啊!”

    安歌几人闻言全都默然,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

第七百五十章:山雨欲来

    南华巷对街的一栋三层高楼上,两个锦衣卫已经在顶层的阁楼上等了整整三天,这期间二人足不出户,只因为不愿暴露行踪,秘密观察南华巷老宅。

    三天的高强度盯梢让两个最出色的锦衣卫也感到十分疲惫,正午的烈日十分晃眼,这一老一少不禁微微打起了瞌睡。

    此时,一架普普通通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口。

    马车只有一匹老马拉车,车角都已经磨破了漆水,而且并没有随行的随从,看上去既陈旧,又破败,就好像长兴城里无数普通的马车一般。

    马车经过小楼,陈旧的车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惊醒了正打瞌睡的年轻锦衣卫,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往下一望,只见那马车竟在南华巷老宅门口停了下来,顿时喜出望外。

    “刘头,刘头!”

    他连忙摇醒身边的同伴,低声道:“终于有鱼儿上钩了!”

    刘头回过神来,跟着年轻锦衣卫的手指向下望去,顿时大喜:“好啊,大人先是封了这南华巷老宅,让那些心里有猫腻的人惊慌失措。

    然后再故意撤走外围的人马,只留咱们盯梢,将此地布置成一个巨大的陷阱,那些人果然沉不住气前来查探,有大鱼上钩了!

    快去给大人发信号,我在此处盯紧那些家伙,这次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唉,我这就去!”

    年轻锦衣卫答应一声,然后似灵猫一般钻出了阁楼。

    刘头不再理会其他,用手轻轻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屏息凝神地盯着马车。

    马车在老宅门口停了好一会儿,终于从里面走下一个人来。

    “抓到你了……”

    刘头在阁楼上死死盯着那人,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那人终于完全走出马车,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人看得异常清晰。

    可是刘头看清那人的模样却是微微一愣:“咦,怎么会是他?”

    刘头一愣,随即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糟了!”

    他低喝一声,豁然起身,立刻转身想要冲下阁楼,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一股腥甜的血腥味突然钻进他的鼻孔。

    刘头惊愕抬头,只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面带花脸面具的男人,他的左手上提着一颗满脸惊愕的滴血头颅,正是刚刚钻出阁楼的年轻锦衣卫。

    “你是什么人?”

    刘头面色一沉,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悄悄伸手去摸挂在腰间的刀柄。

    “你看到的太多了……”

    还不等刘头摸到刀柄,花脸突然冷笑一声,右手拇指一弹,手中的长剑顿时出鞘,一抹寒芒准确地照在刘头脖子上。

    刘头面色一僵,摸刀的动作戛然而止,头颅咕噜噜落在地上,无头尸体喷着鲜血向后倒去。

    南华巷老宅门前,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裕王心腹黄正元。

    “大人,那些神秘人今日为何会专门约您来此?”

    跟着黄正元下车的只有一个小厮,一看这南华老宅上大大的锦衣卫封条,立刻机警地问。

    黄正元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那些人神神秘秘,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宫里随时都可能出乱子,咱们决不能有所闪失,过半柱香时间若还没有人接头,咱们立马就走!”

    小厮连忙点头,脸上也多了一份慎重。

    “还有!”

    黄正元似是想到了什么,便要再交代两句。

    小厮却早就知道他的说辞,连忙接口道:“大人,小的知道,今日之事绝不会让王爷知道,您就放心好了。”

    黄正元冷笑一声道:“知道就好,若是泄露半个字,小心你的舌头!”

    小厮浑身一震,吓得下意识捂住了嘴。

    东厂的内档门口,曹公公捧着一张图纸对比这眼前的房间微微皱眉。

    “这么说胡公公出事的第二天,这里内档便突然失了火?”

    曹公公幽幽地问。

    身边的一个小黄门连忙上前答话道:“正是如此,幸亏发现得早,只是烧了一间内室,说来也是巧,胡公公活着的时候便是最重视这内档,他一去,内档便也跟着去了,都说这是内档通了灵,跟胡公公有了感情……”

    说到一半,曹公公朝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其他宦官都缩了缩脖子。

    那小黄门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忙用巴掌抽自己的脸。

    “奴婢该死,奴婢说得都是屁话,奴婢该死!”

    曹公公不在理会那小黄门,心中暗道:“看来那首打油诗终究还是没能保住胡淼的性命,对方定是已经摸清了南华巷老宅的秘密,然后便动手除掉了胡淼。

    而等胡淼一死,那些人便烧了被胡淼抽出来的内档,接着又放出那诸如内档成精,与胡淼一同去了这等鬼话,故意模糊视线。

    徐锐说得不错,这些人果然无孔不入,就连东厂的内档都能说烧就烧,着实令人发指,只不过线索难道真的就这么断了吗?

    以胡淼的精明,如果事情涉及生死,他难道真的不会狡兔三窟么?”

    想到这里,曹公公忽然一愣,问道:“胡公公去年整修内档前后,东厂衙门里还有什么地方一起修了?”

    此言一出,一众宦官顿时集体摇头。

    “没有?”

    曹公公眉头一皱,狐疑地问。

    众人又是摇头,表示没有,只有一个小黄门犹豫道:“启禀公公,要说修,奴婢记得似乎胡公公整修内档前一两个月,后院的茅房略微修缮了一番。

    不过那跟胡公公没有关系,实在是那茅房臭得不成样子,衙门里才拨出一点钱来,专门修缮了一番,不知道公公问的和这有没有关系。”

    “哦?”

    曹公公一愣:“茅房在哪?”

    小黄门指着后院道:“就在那院子里。”

    曹公公突然双目一亮:“来人呐,给咱家把那茅房刨了!”

    “啊?”

    一众宦官听到这话顿时傻眼,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曹公公现在可是司礼监的实际掌控人,谁又敢逆了他的意思?

    这一下,东厂后院顿时热闹起来,小小的茅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被掀了个底朝天。

    曹公公用手卷捂着鼻子,就站在一旁当监工,可是整个茅房都被刨开却没有任何发现。

    正当曹公公以为是不是猜错了方向的时候一个小黄门突然惊呼道:“公公,有发现,粪坑下边有个深坑,黑乎乎的!”

    曹公公闻言精神一震,正要吩咐人手挖开深坑看个清楚,另一个小黄门突然呼哧呼哧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好了,公公,不好了,宫里出事了,出大事了!”

    此言一出,一众小宦官顿时愣住,下意识朝曹公公望去。

    “出了何事?”

    曹公公皱眉问到。

    小宦官凑近曹公公耳边说了几句,曹公公顿时脸色大变。

    “糟了……”

    曹公公呢喃一声,竟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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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031/ 第一时间欣赏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作者:稻草天师所写的《谋断星河》为转载作品,谋断星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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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介绍:
书友群:114906232。太阳系毁灭前夕,人类唯一一位宇宙级舰队指挥官意外穿越,成为大魏靖武侯义子徐锐。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百家争鸣,仁人志士崭露头角,冒险家们飞黄腾达的精彩世界。时代的浪潮将徐锐这个懒汉推到台前,练新军、办企业、兴制造、破奇案,历经文武之争、道统之辩、六子夺嫡,天下大乱,一路南征北战,奇谋不绝,官运亨通,稳如泰山,终以肉身成圣,天地为棋!本以为功成名就,可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远比徐锐想得复杂,真正牵动命运的手还在宇宙之中来回挥舞,当历史的洪流冲向大海,他还将以无上的智慧重归银河,书写新的传奇!谋断星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断星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断星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