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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稻草天师     谋断星河txt下载     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一章:大婚

    宏威二十年七月初八,长兴城传来两个惊人的消息。

    一是辽王府不慎失火,点燃了储藏在地下用来过冬的火油,造成剧烈爆炸,至王府倒塌房屋数间,三十余人遇难,所幸辽王本人安然无恙。

    另一个消息便是宏威皇帝下旨,将栖霞公主指婚于徐锐,婚期定在两日之后,以彰徐锐在草原一战的旷世功勋。

    此时的长兴城就好像一桶火油,辽王府的惊天爆炸就像是在火油里投下一颗火星,彻底点燃了火焰,而徐锐的大婚,则是盖在这桶火油上的一块盖板,又暂时将火焰压了下去。

    大婚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长兴城立刻洋溢起欢乐的气氛。

    徐锐为了栖霞公主冲冠一怒,率军横扫草原的事迹在民间已经传为佳话,光是被搬上梨园的传奇剧目便有十几幕之多。

    才子佳人的故事历来都是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何况徐锐不仅是才子,更是大魏的柱国,战无不胜的将军,他与栖霞公主的爱情故事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无论朝堂上有多少暗涌,至少长兴城的百姓们对二人的结合总是心弛神往。

    接到圣旨之后,徐锐不得不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专心筹办起自己的婚礼。

    在大魏,民间嫁女都要闹上一两个月,又何况是皇家婚礼?

    一方面皇家婚礼历来都是礼法中十分重要的一环,若是稍有怠慢便可能被朝堂上的言官,以及市井中的饱学鸿儒口诛笔伐。

    另一方面,徐锐自己也想给栖霞公主一个完美的婚礼,对于女人来说,嫁人从来都是终身大事,徐锐不想给栖霞公主留下任何遗憾。

    其实说到准备,徐锐不过是循着礼部和内庭订好的流程按部就班。

    只是与其他公主大婚不同的是,徐锐乃是国候,地位远在驸马都尉之上,婚礼又是打着表彰功勋的旗号,所以在这场婚礼中他变成了真正的主角。

    其他的驸马都尉说是迎娶公主,其实更像是将自己嫁到皇家。

    大婚当日基本都是披红挂彩地游街一圈,然后来到宫中拜见皇帝一家,酒宴过后与公主在深宫之内共度一晚,之后再想见到公主便需要得到宫中女官应允才可。

    大魏承袭明制,公主嫁娶之事也与明朝相似,能不能见到驸马自己说了不算,权利完全掌握在女官手中,大部分公主想要见到自己的驸马,甚至需要出资贿赂女官。

    有些公主本来便不受皇帝宠爱,下嫁的驸马也没有太大的势力,无论自己还是夫家都拿不出多余的钱财来上下打点。

    于是便会出现公主夫妻二人明明成婚,但一年也见不到两面,生生守着活寡的悲惨之事。

    而驸马作为皇帝的女婿既见不到公主,又无法纳妾,还要承受家族无后,吃软饭等各种社会压力,处境更加悲惨。

    以徐锐今时今日的地位,这样的悲剧自然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非但如此,宏威皇帝还下了特旨,准许栖霞公主大婚之后出宫居住,并赐下一间可观的“公主府”,作为徐锐与栖霞公主的爱巢,算是真正嫁到了徐家。

    直到此时,徐锐也算终于有了自己的宅邸,不必再强留在刘府之中“惹人嫌弃”。

    宏威二十年七月十日一早徐锐便在新宅等候,礼部和内庭早已安排好了一应仪仗。

    众人先是将徐锐套上红装,塞上一批挂着红花的高头大马,然后拉着他从宅邸一路风风管光地开向皇宫。

    这一路上敲锣打鼓,看热闹的百姓络绎不绝,道路两旁挤得人山人海。

    为了防止意外,秦飞的亲卫营全体出动,混在仪仗之中总算一路平安地来到皇宫。

    宏威皇帝在金銮殿接见了徐锐这个女婿,他的气色相比之前好了不少,已经能出现在群臣之前,但徐锐却发现他的生机已经开始渐渐凋零,这样的日子恐怕持续不了多久。

    或许是喜庆的氛围冲淡了对宏威皇帝身体的担忧,也可能是紧凑的流程让徐锐无法多想,见过皇帝之后便是一场家宴,几位皇子悉数到齐,表面上都喜气洋洋地为徐锐庆贺。

    辽王自然也亲自出席,只不过他显然对徐锐颇有芥蒂,席间全程冷脸,若不是看着宏威皇帝在场的份上,就连徐锐主动找他碰杯都不会给这个面子。

    等到酒宴散去,众人喝到微醺,宫里的流程也结束了大半,剩下的便是徐锐到**宫撞门求亲,然后十六抬大轿将栖霞公主迎回公主府。

    一套流程全部走完已经接近傍晚,徐锐累得够呛,感觉比打仗还奔波,然而回到公主府之后又是一场热闹,刘异与刘夫人作为徐锐的长辈也张罗了一场酒席。

    鉴于目前的形势,徐锐本不想大操大办,可刘夫人说什么也不愿委屈了自己的“儿媳妇”,凡是熟识的亲朋好友,门生故旧都下了帖子。

    徐锐眼下势头正盛,上赶着巴结的人自不会少,除了文官集团之外,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到齐,像宝庆王和洪广利这等大佬无法亲自前来,也特意命人持了拜帖和礼物到场祝贺。

    就连许久不曾出门的大夫子也命徒弟到场,送上了一卷亲自书写的墨宝,“珠联璧合”四个大字将气氛推向了**。

    徐锐也被这喜庆的气氛感染,同二次入席的裕王把酒言欢,仿佛回到了刚到长兴城时的少年义气,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

    等到酒席散去已是月上三竿,徐锐喷着酒气缓缓朝洞房行去,一整日都闷闷不乐的曹思源扶着徐锐来到栖霞公主所居的小院门口,几次欲言又止。

    徐锐看出了他的矛盾,叹了口气道:“咱们之间有什么话不用憋着,想说就说吧。”

    曹思源硬着头皮道:“我姐想见您一面。”

    徐锐心道一声果然,回想起曹婉兮对自己的情意,他又怎会不知,只是感情这种事没有感恩,也没有怜悯,若是失去了纯粹,恐怕最后只能害人害己。

    见徐锐犹豫,曹思源摇了摇头道:“大帅不必为难,我不过是传句话而已,就我而言,若是注定无缘还是各自安好最妙,也免得我姐泥足深陷。”

    徐锐闻言默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曹思源朝徐锐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你回来还没见过她吧?”

    良久,徐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只见栖霞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揭下了盖头,来到徐锐身后。

    徐锐笑了笑道:“外面天凉,咱们回去吧。”

    栖霞公主笑道:“还是去见见她吧,人家对你一片痴心,可别辜负了真情,我又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善妒之人,只要她是真心待你,你愿意娶进门来也好,愿意当个红颜知己也罢,我都不吃醋的。”

    徐锐闻言一愣,又好气又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口是心非,故作大度。”

    栖霞公主靠在徐锐怀里娇羞道:“吃醋自然少不了,可是多一个人关心你我也是愿意的,就算委屈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徐锐叹了口气道:“你错了,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从来不看身边有过多少女人,而是看他为了一个真心相爱的女人,拒绝过多少其他的女人。

    至于纳妾,那对她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既然是没有结果又互相伤害的事,又何必非要为之呢?”

    栖霞公主闻言心中一甜,紧紧拥住徐锐,轻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放弃的,以后可别说我善妒哦。”

    徐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栖霞公主感觉到徐锐的情绪有些低沉,抬起头望着他道:“你还在担心朝局?”

    徐锐点了点头:“咱们这场婚礼是一个盖子,暂时压下了即将爆发的局面,可是此刻压得越深,反弹的时候便会越猛烈。”

    栖霞公主握住徐锐的手道:“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同你一起面对。”

    徐锐心中一暖,豪迈道:“从今天起我便真正有了一个家,你放心,为了这个家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这天塌下来!”

第六百九十二章:图穷匕见

    大婚的第二天徐锐便早早起床,奔赴衙门里点卯。

    新婚燕尔,谁不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是他今日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必须去做,那就是新成立的商务部终于挂牌了。

    成立商务部本就是徐锐的主意,初衷并非是要与辽王集团打擂台,而是通过制定科学的产业政策,促使大魏的商业快速发展、繁荣,并充盈国库。

    徐锐花了整整五年,让大魏的财政翻了几翻,同时也让宏威皇帝和整个朝野都见识到科技和商业带来的巨大利润。

    如今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商务部能够将无序的市场逐渐规范起来,调控市场经济中存在的诸多风险,令大魏走上富强的道路。

    当然,在眼下这个关口,商务部的成立还有更重要的意义,那就是击碎文官集团对政府的垄断,抢夺话语权,最终实现以经济影响政治的倒逼机制。

    早在向宏威皇帝提出成立商务部的建议时,徐锐便开始着手进行准备,新衙门需要大量人手,但朝中的官员是不能要的。

    一方面这些官老爷们对经济一窍不通,至少这个阶段让他们接手只会搞乱市场,无论是于徐锐本人,还是于国家而言都不是好事。

    另一方面,眼下文官集团把持朝争,党同伐异,若是从现有的官僚体系中调拨官员,那徐锐这个光杆司令很快就会被架空,商务部也就名存实亡。

    好在这些年来大魏商业快速发展,不仅星河集团培养出了一大批具备实际商业经验的管理人才,还从其他商号中挖掘了不少有潜力的年轻人。

    为了解决人手问题,徐锐从星河集团抽调了大量骨干,加上大学里培养出来的新型人才,以及高薪聘请的商号掌柜,组成了一支经济方面的专业团队。

    有了这支队伍,商务部便有了基础,只等徐锐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大魏的商业体系腾飞便指日可待。

    徐锐怀着澎湃的心情走进商务部,这里虽然还是传统的三进三出的衙门样式,但里面的办公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里不再是一间间签押房,而是分为对外窗口与办公区域两个部分。

    考虑到今后会有很多企业审批的业务直接对接商务部,徐锐从内到外地改变了衙门的运作行事,他要让每一个人一进到这里便感觉到焕然一新。

    一大早进行了剪裁仪式之后,又给全体官员训了话,崭新的商务部便算是挂牌成立。

    徐锐回到了自己的签押房,商务部刚刚成立,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需要尽快理顺工作思路,建立切实高效的流程,进入角色。

    好在商务部的官员们都是市场出身,每个人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些生意,一个良性的市场对众人都有好处,大家自然干劲十足。

    再加上这个世界商人的地位相对较低,进了商务部便等于跨入政坛,这是无数学子削尖脑袋死磕科举才能获得的入仕之途,如此良机,又有谁会轻易放过?

    不过就算商务部内部一切井然有序,但麻烦还是很快找上了门来。

    徐锐刚刚回到签押房坐定,正筹划着首先整顿京城的市场环境,制定监管规则,这时安歌忽然匆匆地走了进来。

    “少爷,出事了。”

    徐锐早就料到辽王集团不会让商务部安安稳稳,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问:“是不是内阁和六部掣肘咱们了?”

    安歌摇了摇头:“不是商务部,是星河集团,咱们买不到原材料了!”

    徐锐闻言眉头一皱:“买不到原材料是什么意思?”

    安歌道:“这段时间咱们的工厂一边要为天启卫生产新式武器,一边又要完成之前的订单,一直是开足马力全天生产。

    说来也是奇怪,这段时间的外部订单增加了很多,导致我们对橡胶、煤、铁、棉、毛、麻等原材料的需求十分巨大。

    这种时候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咱们的原料供应有一大半是来自自己的商路,一直十分稳定。

    订单增多时,咱们自己的商路原材料暂时不够,便会从本地市场采购,价格波动也不算太大,至少应付这种规模的生产强度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不知为何,从今早开始,本地市场上几乎所有的原材料都开始大幅涨价,而且有钱都不一定有货。

    天启卫的武器供应时间本就十分紧张,再加上其他订单的交货日期也都临近了,若是因为原材料供应不足造成停产,咱们恐怕就要推迟交付外部订单。

    而按照合同规定,咱们每推迟交付一天都要缴纳一定的违约金,如此巨大的订单数目,违约金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听完安歌的话,徐锐双眼微微一眯,问道:“联系过那些常年合作的供应商了吗?”

    安歌点了点头:“我就是刚刚从商会回来,几乎所有的商会都缺货。”

    “缺货?为何好端端的会突然缺货?”

    徐锐沉声问到。

    安歌道:“听说是有一个大买主在疯狂扫货,不仅用极高的价钱买走了所有的原料库存,还包圆了未来三个月之内的货!”

    徐锐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幽幽道:“买了东西要么生产,要么倒卖,普天之下有如此巨大生产能力的只有咱们,如此看来难道是为了讹咱们一笔?”

    安歌摇头道:“我看不像,若是为了垄断市场,然后高价把原料卖给咱们,应该早就有人联系我才对,可是到了现在我还没有接到任何商会的消息。”

    徐锐冷笑一声道:“算过如果所有订单全部逾期交付,咱们需要赔多少钱么?”

    安歌点了点头:“算过了,大约三千万两!”

    徐锐咂了咂嘴道:“三千万两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看来那些暴涨的订单很有问题,十有**是就是冲着违约金来的。”

    安歌急道:“少爷,集团运行需要大量现金,这段时间咱们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三千万两咱们赔不起的。

    一旦逾期,这些商会拿着合同到衙门告状,咱们的资金又周转不开,资金链立刻就会断裂,想也知道衙门肯定会强制收走工厂抵债,整个星河集团说不定就会陷入瘫痪!”

    徐锐轻轻点着桌子,脸上闪过一丝沉吟之色。

    他何尝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这件事定然不会是一场意外,显然那些突然激增的订单很有问题。

    有人早就算准了星河集团要为天启卫生产大量新式武器,产能原本便趋于饱和,这个时候再用大量条件优厚的短期订单将星河集团的产能逼到极限。

    之后又斥重资将市场上的原材料一扫而空,令星河集团陷入停产的境地,星河集团虽然掌握着天下商路,但是无论是资金周转还是原材料调运都需要时间。

    那伙人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只要订单时间一到,便会有人立刻拿着合同到要门告状,到时候星河集团拿不出那么多违约金,衙门就能立刻收走星河集团的产业。

    眼下徐锐自己管着商务部,此举无异是打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让新上路的商务部成为整个朝廷的笑柄。

    更重要的是,星河集团失去巨额资金和核心工厂之后立刻就会陷入瘫痪。

    而星河集团是徐锐立足的基础,一旦陷入瘫痪,不仅天启卫的武装时间将会无限期延后,而且徐锐集团将就此失去血液,再也无法与辽王集团争锋,甚至出现内部瓦解。

    到最后,徐锐已经布置好的天下大局也会因此而彻底告吹。

    一石数鸟,釜底抽薪,这是一条十分阴毒的计策,却正好打在了徐锐的七寸上,不用想也知道除了辽王,恐怕没人有这个远见,这个魄力和这等资源来实施这条计策。

    徐锐立刻意识到前阵子辽王在朝堂上的滑稽表演不过是虚晃一枪,为的是把自己的目光吸引到政治方面,从而放松警惕,忽略了他真正的杀招。

    如今辽王已经将一切布置完毕,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危机也终于出现在眼前。

    徐锐沉着脸问安歌道:“若因为缺乏原料暂时停产,咱们最多可以承受多少天?”

    安歌道:“最多三天,超过三天咱们即便再想出什么办法也没有时间完成剩下的订单,逾期交付就会成为必然。”

    徐锐点了点头,心道这就是一场商战了,而自己必须在三天之内打赢这场战斗,否则这么多年的努力恐怕都将付诸东流!

第六百九十三章:物价飞涨

    “石头,又出去买米啊?”

    十七岁的石头推着板车往东城走,一路上乡亲们都同他打着招呼。

    “是呀,最近生意不错,没几天米缸便空了,这不,掌柜的让我再去东镰仓拉三百斤米呢。”

    石头殷勤地对每一个乡亲笑脸相迎,他是附近粥铺的伙计,待人极好,乡亲们也都很喜欢这个踏实肯干的孩子。

    而他提到的东镰仓则是长兴城最大的粮行,那里的平价粮虽然掺着不少沙子,但价格实在便宜,颇受百姓欢迎。

    “刘掌柜,再来三百斤大米!”

    石头好不容易推着板车来到东镰仓,先将板车规规矩矩地停在一边,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相熟的刘掌柜说到。

    “哟,石头,这么早就来拉米啊?”

    刘掌柜一见石头便笑盈盈地走了上来。

    石头给刘掌柜鞠了个躬道:“是呀,最近铺子里生意好,米下得快,您受累,得快点,铺子里还等着米下锅呢。”

    刘掌柜闻言笑道:“这是年景好,生意好做,你和你家掌柜又会做人,这生意更是红火,不过对不住了,今天的平价米已经没了,要不还是明天赶早吧。”

    “什么,平价米没了?”

    石头一愣,抬头看了看天道:“这才晌午,怎么就没米了呢?”

    刘掌柜笑道:“这是遇到了大主顾,都被包圆了,不信你看。”

    说着,刘掌柜朝大门外一指,只见一个伙计果真拿着平价米已售罄的牌子往墙上挂。

    石头撇了撇嘴,心道没了米今日便开不了锅,实在不行也只能收高价的大白米了,这大白米颗颗饱满圆润,不掺沙子,但价格却比平价米高出五成,减去其他成本,粥铺也还有些赚头。

    想到这里,石头咬了咬牙道:“铺子里等米下锅,实在不行刘掌柜便给我先装七十斤大白米吧。”

    刘掌柜闻言呵呵笑道:“大白米倒是有,不过价钱比昨天高出三成,得先同你讲清。”

    石头脸色一变:“高了三成!怎么会这么多?”

    刘掌柜呵呵笑道:“物以稀为贵嘛……”

    说着,他凑近石头道:“实不相瞒,今日有个大主顾满世界收粮,全城也就我这还有大白米,再晚些,就连大白米都没有了!”

    “什么?!”

    石头闻言大惊,难以置信地望向刘掌柜。

    刘掌柜脸色一板道:“这也是咱们相熟,我才告诉你的,等过了晌午,我这大白米的价就得翻一番,而且那大主顾还在收米呢,最近这段日子恐怕价还得往上涨!”

    石头皱着眉头,脸色阴晴不定,想了半天终于咬着牙道:“罢了,生意总得做,大不了粥铺也涨价就是了,刘掌柜,给我装三百斤大白米!”

    “三百斤?”

    刘掌柜一惊:“你确实这个价要三百斤?”

    石头点了点头:“你不是说明日还要涨么,今日正好多囤些,免得明天亏得更多。”

    刘掌柜笑容更甚,连忙吩咐伙计给石头装米,等到石头一走,刘掌柜便立刻招手唤来一个伙计道:“眼下各大米行应该都没米了,把大白米的价格再往上调三成!”

    “得嘞!”

    伙计答应一声便要去调价。

    “回来!”

    刘掌柜又唤了一声,将那伙计叫到身边道:“还有,赶快联系车马行,去漕运马头的粮仓运米,过了今天米价起码还要再涨一倍,到时候若是没货,咱们可就亏大了!”

    伙计闻言面露难色道:“掌柜的,听说车马行这几日都忙着拉煤和铁呢,怕是没有多余的大车再来拉米了。”

    刘掌柜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那些铁疙瘩没了有什么打紧?要是没了米,全城的人都得饿肚子,何况一车铁才多少运费,一车米可贵多了,他们晓得厉害,你只管去就是了!”

    “得嘞,我现在就去!”

    伙计答应一声,连忙屁颠屁颠的去办事了。

    另外一边,石头赶着米车回到粥铺,掌柜的立刻把粥的价格涨了三成。

    “我说老张,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一碗稀粥都卖到三文了,要不是我们这些老主顾,谁还来喝呀?”

    对面古玩店的梁掌柜是粥铺的老主顾,端着一碗稀粥啧啧地说。

    不等掌柜的回话,石头便苦着脸道:“这也不能怪咱们,现在整个长兴城的大米都在涨价,不但涨而且平价米已经没得卖了,听刘掌柜说,下个时辰怕大白米便又是另一个价了呢。”

    “竟有此事?”

    梁掌柜脸色一变,沉吟道:“坏了,家里的米缸也快见底了,我得赶紧去囤点!”

    说完,梁掌柜丢下三个铜板,匆匆忙忙地回自家抓了个米袋便一路小跑地冲向米行。

    另一张桌子上的谭木匠嘿嘿笑道:“看梁大脚这模样,生怕占不着便宜就是吃亏,还好我家的米缸还满满当当,当真是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哎哟!”

    话音刚落,谭木匠的老婆便狠狠一把捏在他大腿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等谭木匠怒气冲冲地瞪向老婆,便听她在耳边说道:“死相,你那点米够吃到什么时候?还不趁米价低的时候囤点,等到想买的时候就不一定买得起了!”

    谭木匠一听此话顿觉有理,也顾不上生气,连忙朝周围的几个朋友告了声罪,然后拉着老婆悄悄奔向米行。

    原本乱哄哄凑在一起喝粥的人没一会儿便匆匆散去,不用问,都到东镰仓买米去了。

    粥铺掌柜看着空空荡荡的摊子叹了口气,对石头说道:“算了,今儿这生意也别做了,石头,一会儿你再去买三百斤米去,哦不,这次我和你一起去,先买个五百斤再说。”

    就这样,长兴城的米价一升再升,米价的上升在百姓中引起了恐慌,更多的人涌向米行,又使得米价升得更快,短短一个上午,米价竟然翻了三倍,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辽王府的别院,曾经跟着徐锐在西川发财的商会大佬叶十此时脸色十分难看。

    “大掌柜的,今日城里米价飞涨,连带着那些工业原料也开始涨价,现在已经比昨天高了三成,咱们还是有多少买多少么?”

    伙计捧着账本站在叶十身边急切地问。

    叶十点了点头:“买!王爷发了话,有多少买多少,一点也不能给徐锐留!”

    伙计为难道:“可是因为京城米价飞涨,车行都去拉米了,没人拉原料了啊。”

    叶十冷笑道:“这不打紧,咱们买不到,徐锐也买不到!”

    “不是呀!”

    伙计摇头道:“咱们没车,可是星河集团有啊,听说他们已经把所有的大车都派出去了,就等着在原料进京之前抢购呢!”

    “什么?!”

    叶十闻言脸色一变,一拳砸在手掌心上道:“忘了星河集团是贸易起家了,原来徐锐打算玩这一手,立刻通知商会所有人,马上停下全部生意,去把全长兴的车行都包下来,一点原料也不能漏给徐锐!”

    伙计微微一愣:“大掌柜的,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叶十不耐烦地道:“我知道,让你去你就去,不要心疼钱!”

    “是……那小的这就去了……”

    伙计试探着说了一句,叶十连忙挥手让他赶紧滚,那伙计再不犹豫,匆匆出了别院。

    等他一走,叶十顿时露出一脸苦笑,自言自语道:“侯爷,我是知道您的手段的,奈何你非要和王爷为敌,这次对不住了,我已经点中了您的死穴,决不能让您再挣脱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金融的力量

    申时,徐锐的签押房中。

    安歌端着一杯清茶捧到徐锐面前道:“少爷,一个上午粮价已经涨了三倍。”

    徐锐点了点头:“继续高价收购,明天之内我要粮价涨十倍!”

    安歌点了点头:“可是咱们付出的代价太大,囤积粮食花了太多钱,但堵在京城之外的原材料却十分有限,咱们抢了一整天也只够工厂全力开工两天之用。”

    徐锐笑道:“多争取两天时间已经够了,至于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底气是什么吗?就是钱!”

    安歌担忧道:“少爷,咱们哪来那么多钱?现在账上只有七百万两,今日买米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如果没有新的进项,咱们连明天都坚持不下来。”

    徐锐冷笑道:“你可知道,成立商务部之前我特意让圣上把帝国央行划归商务部管辖?”

    安歌疑惑道:“这一点恐怕辽王那边也算计进去了,帝国央行虽然有圣上的七千多万两白银作为保证金,但是大部分都已经作为贷款放出了,剩下不到一千万两就算全部作为贷款借给咱们,恐怕也支持不了几日吧?”

    徐锐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了今日已经筹备了数年之久。”

    安歌一愣,不知道徐锐准备的究竟是什么。

    徐锐瞟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财富并不是银票?”

    安歌眉头一皱:“不是银票是什么?”

    徐锐道:“银票就是一个货币符号,它只是一张纸,如果它的发行方没有了,它就一文不值,所以当你把钱当钱的时候,你就成了工具。

    你一定要明白,人为什么创造钱,就是为了方便干更大的事,如果守着钱,你就会沦为货币的货币。

    具体来说,经过几年的努力,大魏的商业空前繁荣,大宗交易比比皆是,你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挑着几十上百两现银去做生意的商人。

    于是乎,钱从银两变成了钱庄的银票。

    然而钱庄五花八门,各大钱庄的银票互不通用,还得来回换取,仍旧十分不便。

    直到几年前我说服圣上成立帝国央行,以信贷业务起家,以圣上的七千万两白银作为背书,广泛吸纳民间资本,出具与白银挂钩的统一银票。

    于是乎,银票就取代了现银,变成了咱们口中的钱。”

    “可是即便如此,钱还是钱,银票不过是代表存在帝国央行里的白银啊。”

    安歌皱眉到。

    徐锐诡秘一笑道:“就在刚才,商务部和帝国央行联合发出了第一道公文,那就是从即刻起取缔一切现银交易,无论商行还是个人,只能用帝国央行发行的银票进行交易。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只有帝国央行发行的银票才是钱,除原料和珠宝之外,但凡涉及金银交易都是违法。”

    安歌疑惑地问:“就算是这样,咱们也没有更多的银票啊?”

    徐锐笑道:“你有没有想过,银票只是一张纸,可为什么你可以用这张纸买到东西?”

    安歌道:“因为银票的背后对应着白银!”

    徐锐点了点头:“说对了,这就是所谓的银本位,但银票是印出来的,上面虽然写着十两,可我控制了央行便可以超发货币,让写着十两的银票只剩五两,甚至一两的实际价值!”

    安歌双目一亮:“如此一来,钱岂不是都被帝国央行赚走了?”

    “孺子可教!”

    徐锐哈哈笑道:“这就是常说的割韭菜,帝国央行凭借行政权力将所有白银收归国有,然后开具相应的银票替代白银进行流通。

    这个时候只要央行超发货币,必然导致银票贬值,银票与白银之间的差价便都被央行像割韭菜一样赚走了。”

    说到这里,徐锐冷笑一声道:“现在帝国央行已经开足印刷机印银票了,到了明天,大家手上的银票便只会剩下一半的购买力!

    如果这样还不够,我还能控制帝国央行直接让纸币与银本位脱钩,变成以国家信用作为背书的法币!

    到时候我想印多少钱,就印多少钱,而辽王他们即便手上还有现银,只要盯紧他,不让他非法交易,到头来也没有半点作用。

    只要掌握了货币发行权,无论对手有多少钱,我都有一百种手段把他的钱变成我的钱,这就是金融的力量。

    金融以及伴随而来的金融衍生品就是经济运行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辽王集团最大的败笔就是他们压根不懂经济学,没有让户部和商务部去争取最关键的帝国央行。

    当我手握货币发行权的时候,他们便已经输了!”

    徐锐所言绝非危言耸听。

    在另一个世界,金融寡头甚至能利用经济操控战争,左右政局,甚至以高端资本强迫新崛起的发展中国家购买本国国债,以达到资金回流,用全世界的钱来养自己的目的。

    听着徐锐的满腔自信,安歌也是心潮澎湃。

    “少爷,如果能有三千万两,我有信心明天之内将粮价推高十倍!”

    徐锐摆摆手,笑道:“三千万两?小家子气,待会儿你便去央行拿第一笔贷款,数额六亿两!”

    “什么,六亿两?!”

    安歌顿时张大了嘴。

    徐锐冷笑道:“光印钱是没有用的,得让这些印出来的钱流通出去,从明天开始,你便以对方三倍的价钱收购原料,商务部也会用更多钱来投资短期工程,总之咱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钱花光。

    到时候他们手里的钱便会贬值、缩水,而咱们手里的钱要多少有多少,看谁能坚持得住!”

    安歌大喜道:“银票贬值之后,咱们一开始贷款的六亿两也会迅速贬值,到了真正需要还的时候说不定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这样一来,岂不是咱们也跟着央行割了一波韭菜?”

    徐锐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这次就是要一石二鸟,用这笔钱打疼他们,也用这笔钱重新撑起大魏的金融体系!

    徐锐说得一脸森然,杀气四溢。

    就在徐锐这边摩拳擦掌的时候,叶十的日子却很不好过。

    “大掌柜,涨了,又涨了,现在的工业原料价格已经翻了三倍!”

    伙计急匆匆地冲到叶十面前到。

    “什么?”

    叶十脸色一变,豁然起身,绕着面前的桌子来回踱步。

    “大掌柜,那些原料咱们还收么?”

    伙计焦急地问。

    “收!当然要收!”

    叶十斩钉截铁地说。

    伙计一脸苦相道:“大掌柜,这么弄下去咱们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啊!”

    叶十强忍着心痛问道:“徐锐还在高价收购工业原料吗?”

    伙计点了点头:“在收,他们也是有多少要多少,不管价钱!”

    叶十眉头一皱:“不对啊,不对啊,他手里不应该有这么多钱才对!”

    伙计道:“难不成徐锐手里还有咱们不知道的小金库?”

    叶十摇了摇头道:“不会,星河集团的经济状况已经被王爷查了个底朝天,我明白了,这是虚张声势,这是徐锐惯用的手段,想让咱们知难而退!”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伙计问到。

    叶十咬牙道:“眼下快要休市了,但咱们不能闲着,你今晚就约长兴城里所有商号的大掌柜,告诉他们,明日一早,我便以两倍的价钱继续扫货!”

    伙计为难道:“可是这样一来,咱们手上的钱怕是也不够了!”

    “不必担心!”

    叶十冷笑一声道:“王爷这次是下了大决心的,早就防着徐锐这一手,到了必要的时候户部会支援咱们,我就不信,我用整个国库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徐锐!”

第六百九十五章:货币战争(上)

    第二天清晨,叶十端着一个紫砂小茶壶缓缓步入花厅,方才早饭多吃了一些,正好趁现在消消食。

    “佟方回来没有?”

    喝了一口清茶润喉,叶十问身边的管家到。

    “回老爷话,佟爷一早便去了商会,看时间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老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到。

    叶十点了点头,端起茶壶又喝了一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叶十回头一看,正是他的心腹佟方。

    佟方三十来岁,身材不高,样貌普通,但做事极为干练,是叶十在生意场上最得力的助手。

    然而平日里颇有章法的佟方,今日脸上却带着一丝焦急。

    “大掌柜!”

    佟方走进花厅,定了定神,叫了叶十一声。

    叶十见他脸色不佳,眉头一皱道:“怎么,不顺利?”

    “岂止是不顺利?”

    佟方跺脚道:“昨日已经和各大商会的掌柜都谈好了,今日一早便以昨日两倍的价钱继续扫货,可等我今天早上赶着大车去扫货的时候,几个大掌柜却都变了卦!”

    “什么,变卦了?”

    叶十眉头一皱,忧心地问:“那些掌柜出尔反尔?还是已经被徐锐买通了?”

    佟方摇了摇头道:“要说被徐锐买通也倒没有,只是徐锐今天一早便以咱们两倍的价格开始扫货!”

    “这……”

    叶十闻言一愣:“咱们给的价已经不低了,他出咱们两倍的价格里外里不是翻了好几翻?”

    “谁说不是呢?”

    佟方一屁股坐到叶十身边道:“大掌柜,原本咱们预计粮价最多再涨三成,谁成想今天一开市粮价便暴涨了整整三倍!

    粮食为万物之本,只要粮食一涨价,其他东西一定会跟着涨,咱们要买的工业原料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涨幅。

    咱们昨晚出的价钱已经没有多大优势,而徐锐那边却好像志在必得,那些唯利是图的掌柜们自然便纷纷转到了他的门下!”

    “什么,东西已经卖给徐锐了?”

    叶十豁然起身,震惊地问。

    佟方摇了摇头:“幸好我去得早,东西还没有卖给徐锐便被我截了下来,用了比徐锐高一倍的价钱!”

    “还好……”

    听到东西还没有卖给徐锐,叶十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幽幽地坐了回去。

    佟方心中一急,凑近叶十道:“大掌柜,咱们虽然拿下了今天的货,可是加上之前囤积原料的花费已经超过了四千万两,咱们手里快没钱了!”

    叶十抬起茶壶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按照王爷的说法,徐锐手上应该只剩不到一千万两

    他昨日大量囤积粮食,抬高粮价,十有**已经没了老本,这次扬言出价两倍来扫货定然是释放假消息给咱们施压。

    这样,咱们一边扫市面上的货,一边把咱们之前囤积的原料放出去一些,用其他渠道,标出高价,比咱们扫货还高两倍的价,看看他敢不敢接!”

    佟方闻言顿时觉得可行,补充道:“掌柜的,咱们还得做好两手准备,万一徐锐那里真的找到了对策,咱们还得有办法反制于他。”

    叶十点头道:“这几日让你联络江南钱庄,可有结果?”

    佟方道:“用王爷的帖子见的人,自然会有个好结果,江南的各大钱庄已经纷纷答应给咱们借款,总数超过四千万两!”

    叶十闻言笑道:“江南自古便是富庶之地,那帮盐贩子能拿出这么多钱,还不知道背地里做了多少黑心的勾当,不过眼下能有这笔钱,咱们便不用再怕他徐锐玩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花厅外忽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伙计。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伙计刚刚从集市飞奔而来,进了花厅立刻扶着木门大口大口地喘气。

    见他这副模样,叶十心中生厌,沉声道:“出了什么事,快说!”

    伙计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惊慌地对二人说道:“老爷,佟掌柜,不好了,粮价一路飞……飞……飞涨,现在的价已经是昨天的十倍还多!”

    “什么?!”

    二人闻言顿时大惊。

    佟方一步跨到伙计面前,揪住伙计的衣领问道:“我刚刚才从集市回来,开市之后粮价虽然有所上涨,可是总体还算平稳,这才刚刚过去多久,怎么可能一下子翻了十倍?!”

    伙计苦着脸道:“是……是《长兴日报》,今天的《长兴日报》上说因为江南漕运堵塞,今年的新米补充不上,朝廷在东北与南朝接连对峙,极有可能引发大战,朝廷将大肆收购粮草……”

    佟方闻言脸色一变道:“《长兴日报》已经成百姓日常阅读之物,如此一写,势必引发常兴百姓恐慌,造成百姓抢粮,进一步推高粮价!”

    伙计道:“还不止呢,消息放出来之后抢购的百姓立刻翻了几倍,但是却没有人能买到粮!”

    “没人能买到粮?那粮食都到哪去了?”

    叶十惊愕地问。

    伙计道:“说是都被大买家提前买走了!”

    “什么?”

    佟方闻言愕然道:“据我所知,昨日长兴城的存量还不算多,但各家米行从昨天开始就从城外的几大粮仓陆续运粮,甚至搬空了漕运马头的临时库存,少说也有数十万旦,他徐锐能一口气全包了?”

    伙计道:“听说不但全包了,而且每隔一个时辰价钱就涨一倍,长兴城几大米行的掌柜都快笑疯了,正从整个直隶省调粮呢。”

    “你说每隔一个时辰就涨一倍的价?他徐锐怎么可能得拿出这么多钱来?”

    佟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问到。

    伙计苦笑道:“小的绝无半句虚言,眼下粮价已经涨疯了,受此影响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疯涨,现在一个馒头都快卖到三十文了!”

    伙计刚刚说完,花厅门口又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小斯。

    “佟爷,佟爷,不好了,那批原料又出事了?”

    佟方心中一颤,忙问:“又出了何事?”

    小斯道:“几个掌柜又变卦了,徐锐那边说要出十倍的价来买所有原料!”

    “怎么会这样?!”

    叶十与佟方对视一眼。

    佟方强自镇定道:“徐锐这是拼命了,如此大的手笔没有七八千万两绝对下不来,看来要么王爷的情报有误,要么他就还有其他的财源,咱们手头上的钱恐怕跟不起了。”

    “跟不起也得跟!”

    叶十满脸狰狞地对佟方道:“王爷这次是下了死命令,若是有一丁点原料到了徐锐手上,咱们几个都活不了!”

    佟方闻言脸色一变:“那怎么办?”

    叶十道:“你立刻去找江南钱庄拿钱,我去找王爷,从户部拿银子,徐锐出十倍的价,我们便出二十倍,决不能让他把原料买回去!”

第六百九十六章:货币战争(下)

    辽王府,辽王一脸阴沉地坐在桌案之后,望着眼前的公文不知在想什么。

    户部上书杜若背着双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叶十则走在角落里,看看辽王,又看看杜若,像是被老猫逼到墙角的耗子,瑟瑟发抖。

    “参见王爷!”

    突然,书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三人同时回过神来,朝门口望去。

    “进来!”

    辽王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佟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坐立不安的叶十立刻朝他望去,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然而在辽王面前,佟方不敢放肆,苦涩的目光从叶十脸上一闪而过,然后便愣愣盯着地板,竟是不敢直视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一人。

    叶十心里一紧,后背上立刻冒出一层虚汗。

    “情况如何了?”

    杜若来到佟方跟前问到。

    佟方连忙跪下道:“尚书大人,那批原料都已经买下来了,花了整整一千三百万两,几乎是原先三十倍的价。

    受重利驱使,整个直隶的工业原料都在往长兴城运,其他几个临近省份的货也在陆续运来。

    预计光是明天到达长兴的原料就将比今日的库存多两倍,若是都用这个价继续收,咱们恐怕会赔得倾家荡产。

    除此之外,眼下长兴城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涨价,特别是粮价在一天之内暴涨了将近二十倍,百姓们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好几家米行都发生了哄抢暴乱,若不是长兴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大人们及时赶到,说不定还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辽王闻言脸色一变:“小小的米价竟然会演变成暴乱,徐锐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杜若道:“王爷此言差矣,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徐锐抓住粮价便是抓住了百姓的命根子,他是想拿百姓作为人质,来要挟王爷您呢。”

    辽王冷笑道:“这点小手段便想让本王服软?他徐锐未免也太小看本王了!”

    佟方张了张嘴,但两位贵人正在说话,他又不敢插嘴,只好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

    杜若见他的模样,摆摆手道:“佟方,你还有什么话便一道说了吧。”

    佟方闻言连忙道:“王爷,尚书大人,昨日商务部联合帝国央行发了一道公文,取缔一切现银交易,改换银票流通。

    锦衣卫缇骑四出,只要发现有使用现银交易者无论身份一律逮捕重罚,以致如今无论百姓官府,都只以银票交易,不敢再用现银。”

    杜若闻言眉头一皱:“推动银票取代现银是圣上一直努力的方向,能够省了商贾百姓的负重之苦,难道此事还另有蹊跷?”

    听到这里,叶十终于能插得上话,连忙说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这几日咱们囤积材料,徐锐大肆收购粮米,用得都是银票,现在市场上钱太多,而东西太少,钱就变得不值钱了。

    再加上百姓恐慌,抢购商品,钱就变得更不值钱,例如从前一张一两的银票能买一两现银的东西,但现在只能买五钱银子的东西。

    咱们今日收的这批货,若是按现银计算只要六百五十万两,但是用银票交易却要一千三百万两,整整翻了一倍。”

    杜若一愣:“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叶十道:“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估计和徐锐推高粮价有关,他一定清楚内中的乾坤,十有**便是他故意弄出这种情况来,好让咱们多出些钱!”

    辽王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徐锐这么瞎弄,万一激起民变,他担得起么?来人呀,即刻传本王的监国令,取消商务部对现银交易的限制!”

    “且慢!”

    杜若想了想道:“王爷,事情闹得这么大,圣上那里一定也收到了风声,到现在宫里还没有动作,便说明圣上暂时不想插手,您的监国令恐怕未必能通过。”

    辽王眉头一皱:“你是说父皇是想躲在一边看戏?”

    杜若道:“以老臣来看,圣上这次是想看您和徐锐以长兴城的商业为棋,决出个胜负,眼下可是争储的关键时期,您不能冲动。”

    辽王闻言迅速冷静下来,沉吟片刻道:“是了,既然父皇想把战场限制在市场范围内,那本王便证明给所有人看看,他徐锐就算在这里也绝不是本王的对手!”

    说着,辽王望向杜若问道:“杜卿,今日户部一共垫进去多少钱?”

    杜若道:“一千零三十六万两。”

    辽王道:“徐锐抬高物价,无非便是想让咱们后继无力,本王既然要与他打这场擂台,便跟着他抬便是,无论那些原料涨到多少钱,我们都照样全部包圆!”

    杜若闻言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妥,喃喃道:“这几年国库充盈,若只是钱,户部倒是还能匀出个七八千万来,只不过这些钱包括东北的军费。

    目前肃王的边军正在与南朝大军隔着北齐的国境线对峙,随时需要大量军费,恐怕这笔钱能挪用的时间不长。

    另外户部的现银入库之后也是由帝国央行代管,商务部的限制令一下,咱们也只能使用银票,明明一两银子当作半两来花,会不会太亏了一些?”

    辽王摇了摇头:“徐锐的星河集团虽然富甲天下,可是他的摊子铺得太大,想回笼资金一时半刻绝对做不到,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弄了一笔钱来,但绝不可能与国库相比。

    咱们只要能撑过这些日子,将星河集团的主要工厂都收到咱们的旗下,徐锐便成了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而咱们便能将手上的物资投入生产,将这期间亏空掉的差价都补回来,到时候赢的还是咱们!”

    杜若闻言不再说话。

    此时一个下人匆匆走了进来,将一张密信交到了辽王手上,辽王打开密信匆匆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又出了什么事?”

    杜若见辽王面色不善,连忙提心吊胆地问。

    辽王将那张密信递给杜若,咬着牙道:“从今天下午开始,徐锐不仅大肆收购大米,而且终于对其他货物下手了,只要是市面上有的,就没有他不买的,而且一买就是清仓!

    如此一来,市场上所有货物全都在飞速涨价,现在一匹布已经卖到了六十两,一袋米也接近十五两了……”

    “什么?”

    杜若接过密信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得要多少钱?”

    叶十拿起桌上的算盘粗略一算,惊愕道:“不可能,如果要扫掉所有的东西,他一天之内至少需要三亿两白银,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辽王闻言脸色阴晴不定道:“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这般持续下去定然会出大事,立刻传令直隶驻军封锁各地关隘,禁止货物抵京,我要他徐锐有钱都买不到东西!”

    杜若一惊:“王爷,若是如此,那京城的物价岂不是会更高?”

    辽王冷笑一声:“我就是要物价高,徐锐不惜囤积居奇么,我要他闹得民怨沸腾,最好激起暴乱,看看最后父皇是选择江山,还是选择保他徐锐!”

    说完,辽王对叶十道:“你再去户部借五千万两,明日继续推高物价,把他徐锐放到火上去烤!”

第六百九十七章:决战日(上)

    宏威二十年七月十四,徐锐继续大肆收购所有商品,辽王集团则集中精力收购工业原料,长兴城的物价又一次急剧上升。

    到十四日中午,米价相比两日之前已经暴涨了七十倍之多,这其中有徐锐囤积居奇,制造恐慌的功劳,但更多的则是大量超发纸币带来的通货膨胀。

    根据帝国央行的计算,六亿两白银相当于大魏三年的财政总和,在一天之内全部投向市场,造成剧烈的通货膨胀。

    截至七月十三日,原本与白银1:1的银票兑换比例已经疯狂下降到了1:6,黑市上这个比例甚至达到了可怕的1:9。

    银票惊人的贬值速度又进一步加剧了市场恐慌,形成恶性循环。

    百姓们,甚至包括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和豪商巨贾们一方面手里攥着大量飞速贬值的银票,另外一边又几乎买不到任何商品。

    大家本能地对银票失去信心,想趁着更大的贬值来临前将手里的银票换成粮食这类保值、增值的硬通货。

    可惜在这个心理的推波助澜之下,几乎所有的铺面都被踏破了门槛,但是卖东西的商人们也存着同样的念头,这个时候就算是一堆狗屎也有人要,可他们又哪里敢卖?

    包括长兴城的各大商会在内,从十四日起统统对外宣称缺货,加之辽王调遣直隶省的驻军封闭道路,阻止商人们从各地调运物资进京,这样一来各种商品的价格更是一路走高。

    十四日一开市,大米的价格像是坐上了火箭,仅仅半个时辰便飙升二十多倍之多,其他各种商品也水涨船高,节节攀升,速度令人咋舌。

    辽王府中,杜若看着眼花缭乱的物价清单,一阵阵头晕。

    从十四日开始,物价每时每刻都在上涨,就好比布匹,他前一刻看的时候还只要两百两一匹,刚刚一柱香的时间便涨到了三百六十两,瞧得这位老尚书冷汗直流。

    而在他身后的辽王更是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上午,他桌上的茶水已经换了四五次,可他却一口都没有动,一直在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王爷,王爷!”

    这时,佟方急匆匆地冲进书房。

    “如何,外面如何了?”

    不等佟方停住脚步,辽王便一个健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问。

    佟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一脸苦涩地摇着头道:“不成……不成了……刚刚有一批货已经被徐锐买走了……”

    “被徐锐买走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辽王闻言顿时大怒。

    “王爷息怒啊……”

    佟方连忙解释道:“不是咱们不努力,实在是银子……银子不够了!”

    “什么?”

    辽王惊道:“今日一早你才从户部取走八千万两的银票,怎会说银子不够?!”

    佟方欲哭无泪地说:“王爷您有所这不知,如今的工业原料已经卖到了天价!

    今早一开市咱们便第一时间扫货,可是那些掌柜的见原料价格看涨,无论如何也不肯卖,我害怕徐锐再出什么奇招,只得以八倍的价钱拿下第一批货,整整花了四千万两。

    谁知道这个时候第一批调往京城的原料正好错过了直隶驻军的哨卡,如期抵达,我立刻便提出用剩下的四千万两来买这批货。

    可是徐锐那边的掌柜这时也来了,一开口便是八千万两,而且是立刻付钱,绝不拖拉。

    那些奸商当场变脸,马上便答应将原料卖给徐锐了……”

    “啪”的一声,辽王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道:“徐锐!徐锐!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说着,辽王立刻冲到杜若面前道:“杜卿,你告诉我,户部还能拿出多少钱来?”

    杜若一听辽王还想要钱,心中顿时一颤,连连摇头。

    辽王苦口婆心道:“杜卿,徐锐已经搬回一城,若是继续让他攻城掠地,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这个时候必须顶住,必须顶住!”

    杜若脸色一沉,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顶不住,那么不仅谋划多时的釜底抽薪瓦解徐锐集团的妙计就将彻底搁浅,而且之前亏出去的银子也将彻底找不回来了。

    然而徐锐手中好似有花不完的钱任意挥霍,这就好像是个无底洞,就连杜若心里对徐锐的底线在哪也没有底。

    “王爷,若是继续往户部拿钱,可能会危及整个朝廷的运转,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可就是把天捅出个大窟窿来了!”

    杜若咬着牙说到。

    辽王像是个输红眼的赌徒,恨恨道:“若是咱们就此收手,从户部这里拆借出去的一亿多两,一亿多两银子啊,又要拿什么填上?

    杜卿,这是一场战斗,战斗已经打响便停不下来了,这一次只有你死我活,输的那个人注定一无所有啊!”

    杜若听到一亿多两这几个字顿时浑身一震,可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十有**就是徐锐设好的圈套,等着辽王来跳,若是真的继续往里面砸钱,他们就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杜若立刻镇定下来道:“王爷,徐锐手里竟有这么多钱,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辽王闻言一愣,这才想起徐锐面对的可是整个户部,就算星河集团真是天下的钱袋子,也不该有这么多钱,何况他之前还曾通过特殊渠道调查过,这件事的确颇为可疑。

    见辽王若有所思,杜若又道:“王爷,咱们如果不知道徐锐到底有多少钱,那么现在往里面砸多少钱都是白搭,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查清徐锐的底线在哪。

    至于这场战斗,不得不说徐锐做生意就像打仗一样,的确有一套,咱们在这方面的确斗不过他,可是您别忘了,您是咱们大魏的监国,想要打赢这场打手段多得是,何必与徐锐在砸钱上死磕?”

    辽王闻言又是一愣,恍然道:“对啊,徐锐想拿钱砸死本王,本王便直接下令,取消京城的交易!”

    杜若摇头道:“王爷,徐锐的商务部本来就是负责监管和制定商业政策的衙门,您若直接出手,圣上必然会加以干涉。

    老臣的意思是,徐锐的手段无非是通过拉高粮价,抬升工业产品的价格来加大咱们垄断工业原料的成本,这一切的核心便是粮价。

    您何不打出平易物价的旗号,让长兴城附近的十二官仓开仓放粮?”

    “对呀!”

    辽王闻言大喜道:“京城十二官仓的储粮足够大魏十几年之用,一旦开仓放粮,徐锐抬升粮价的手段立刻不攻自破,到时候他不仅如意算盘落空,而且之前投入囤粮的巨资也将全部亏出去!”

    杜若抚须冷笑道:“如此一来,粮价必然大跌,徐锐巨亏一场,处境定然雪上加霜,就算能够回笼资金也绝赔不出违约金。

    哼,到时候不仅被徐锐捧在掌心的星河集团将归咱们所有,甚至连天启卫都未必能保得住!”

    “哈哈哈哈!”

    辽王大笑道:“好好好,徐锐想用钱砸死本王,那本王就用权压死徐锐,眼下战斗已经到了决战日,本王明日一早便开仓放粮,让徐锐输得彻底!”

第六百九十八章:决战日(下)

    宏威二十年七月十五,在愈加恐慌的气氛之中,长兴城终于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太仓、安仓、佑仓等长兴城十二官仓终于宣布开仓放粮,以平易物价。

    这十二官仓乃是大魏命脉,任意一个官仓的储粮都比这些天售出的所有粮食总和还多数十倍。

    按照当前的物价,想要包圆一个粮仓的所有粮食,至少得要惊人的二十亿两银票,辽王和都铎都认为无论是谁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而且就算能拿出这么多钱,官府明文规定,这些粮食将以平价的方式售卖给百姓,商贾不得囤积。

    在辽王集团看来,如此的双重保险之下,徐锐定然无计可施,只能乖乖投降。

    然而他们还是小看了金钱的力量。

    这边才开始公开放粮,徐锐立刻便命人用更高的价格从百姓手中收粮。

    虽说外面有钱也买不到粮,可是奈何徐锐的出价实在太过可怕,比外面奇高的粮价还要高整整十倍,一小袋米便能卖出数千两的高价,以往一户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何况这几年大魏经济向好,政府公信力很高,辽王为了邀买人心尽快平易粮价,早已宣布持续开仓放粮,每个百姓都能买到任意数量的粮食。

    如此一来,百姓们能够轻易得到粮食,而只要一转手就能变成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财主,人人心里都有一本帐,这种天上掉钱的好事又有多少人会错过?

    就这样,开仓放粮的第一天,徐锐不仅买到了粮,而且还是豪掷六十亿两,包圆了所有粮食。

    十六日,随着大量超发银票进入市场,银票的超发率已经突破10000%以上。

    十万两的银票甚至还买不到一盒火柴,数额较小的银票甚至比没有印成银票的白纸还要便宜一千多倍。

    长兴城里价格最低的商品也上涨了一千多倍,像一百万两、一千万两一张的天文数字面值银票开始发行,整个货币体系面临崩溃。

    辽王府中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盛怒之下的辽王几乎砸碎了所有能拿到的东西,书房里一片狼藉。

    叶十和佟方脸色苍白,站在角落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杜若坐在一旁面如死灰,花白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似乎已经被气得没有力气说话。

    “原来是自己印银票,徐锐竟敢,竟然如此败坏我大魏国本!”

    辽王狠狠砸下一块已经碎成三截的砚台,仍不解气地怒吼。

    “我要参他,参他祸国殃民!”

    辽王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扯过一本空白的奏折,从地上捡起摔得炸毛的笔,就准备写奏折弹劾徐锐。

    “没用的!”

    就在此时,杜若突然幽幽开口道:“老夫这几日一直让人弹劾徐锐,尤其今日终于明白徐锐为何有这么多钱之后,立刻便发动所有言官一起弹劾徐锐,可是所有奏折统统都被圣上留中不发。”

    “父皇这不是明摆着偏向徐锐么,难道他就真老迈昏庸到了这等地步,竟要看着徐锐生生把大魏拖垮不成?!”

    辽王顿时大怒,拍着桌子怒吼连连。

    “王爷慎言!”

    杜若闻言立刻起身抓住辽王的手腕,警告他不要祸从口出。

    辽王也是一时冲动,被杜若一拉立刻冷静下来。

    “杜卿,事已至此,咱们决不能眼睁睁等着失败,你快想办法啊!”

    辽王拉着杜若的手哀求到。

    杜若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书房外突然冲进一个下人,将一张公文交给杜若,然后便迅速离开。

    如若微微一惊,展开公文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辽王见此心中一凉,连忙问道:“杜卿,又出了何事?”

    杜若将信交给辽王,颤抖道:“恩师从内阁中托人交到我手上的公文副本,就在刚刚,圣上下令成立国家审计署,彻查户部账目。”

    “国家审计署?”

    辽王对经济一窍不通,又如何听得懂这个生僻的名词?

    杜若苦涩地道:“就是一群账房,来查户部的账!”

    辽王眉头一皱道:“一群账房能成什么事?”

    杜若跺脚道:“王爷,您气糊涂了,难道忘了这些账房是谁的人了?”

    辽王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脸色一变道:“大学,现在的账房十个里有八个是从徐锐的大学里毕业的!”

    杜若点头道:“正是,徐锐把这些人叫做会计,还有什么审计师,他们都是徐锐的人,徐锐这是来查户部拆借给叶十的那一亿多两银子呢!”

    “啊!”

    辽王脸色一白,一屁股做到椅子上,脑袋里一阵恍惚。

    “王爷,您也不用太过担心,老臣在户部经营了一辈子,想要查出把柄来恐怕没那么容易,何况徐锐自己把银票贬得这么厉害,以前一亿两银票的确是笔大钱,不过现在嘛,从老夫家里搬一套红木家具说不定还能有剩余,要堵上窟窿也容易得很。”

    见辽王恐惧,杜若冷笑着劝慰到。

    辽王闻言顿时恢复过来,咬着牙道:“咱们都被徐锐耍了,还好当初听了杜卿的,没有继续从户部拿钱,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徐锐就打算牵着咱们的鼻子走,真正的杀招就在这!”

    杜若点了点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决不能一直这么被动,所幸徐锐这次出了昏招,弄得民怨沸腾,老臣正好发动仕林好友揭发他不顾国计民生,大肆刊印银票敛财之事!”

    辽王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徐锐如此不顾后果,却不知读书人掌握着话语权,一旦把这件丑事揭发出来,他的英雄形象立刻便会彻底崩塌,到时候父皇迫于压力也得压他一头,平息此事!”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好似有无数人聚在一起吵嚷。

    “怎么回事?”

    辽王眉头一皱,大声问到。

    此时,老管家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一脸惊惧地道:“王爷,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大批暴民冲击王府,说是要清君侧,除奸臣!”

    “放肆!敢跑到王府来清君侧,这是反了天了!”

    辽王闻言,刚刚压下的怒火顿时又冒了出来,吓得老管家连连后退。

    “慢着,什么清君侧,究竟出了什么事?”

    杜若叫住老管家,皱眉问到。

    老管家欲哭无泪地掏出一张《长兴日报》颤颤巍巍地递给杜若道:“老奴不敢说,还是请尚书大人自己看吧。”

    辽王见状一步冲了上去,当先抢过《长兴日报》打开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道:“无耻!徐锐,你这个无耻小人!”

    杜若拿起《长兴日报》一看,只见头版用巨幅标题写着《某王爷不顾国计民生,疯狂囤积居奇——论长兴物价飞涨背后的故事》

    这是《长兴日报》推出的特别版,用了接近十页纸,把大肆购粮,哄抬物价的所有责任全部推给了辽王。

    而将此事真正的罪魁祸首徐锐以及他领导的商务部描绘成默默努力,时刻准备出手救市的“伟光正”。

    文章里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用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证据,辽王自己的屁股本就不干净,让那些亦真亦假的证据格外可信,就算是朝中大臣也未必能够分辨,显然是高手精心准备的。

    而且文章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光是那句“此事的幕后老板在家中排行第七”,便能让人一眼认定罪魁祸首便是辽王。

    杜若看完文章脸色铁青,喃喃道:“《长兴日报》在百姓之中影响甚广,这几日百姓本就恐慌,心中充满怨气,被这报纸稍加引导便立刻找到了宣泄口。

    如此一来百姓们便会先入为主,认定王爷才是此事的罪魁祸首,而天下人尽皆知文官集团与王爷绑在一起,这会儿无论咱们如何揭露真相,都会被看成是为了推卸责任的狡辩了!”

    说着,杜若长叹一声,颓然坐下,感慨道:“徐锐难道真是神人不成?否则他为何每次都能快我一步?老夫入仕数十年,还是第一次体会这般无力之感啊。”

    辽王被这声感慨拉回现实,怒道:“这是诽谤,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诽谤监国!来人,派人去把报社抄了,将那主编抓起来问罪!”

    老管家闻言面露难色道:“启禀王爷,报社已经被刑部抄了,主编也被刑部逮了,罪名说是偷税漏税……”

    “什么?偷税漏税?!”

    辽王闻言咬着牙,惊呼一声。

    杜若却是苦笑道:“裕王手下的刑部名义上是抓了人,抄了报社,实际上却是抢先一步去把人保护起来,这又是一招妙棋啊,王爷,咱们输了,输给了徐锐啊。”

    “没有输!本王还没有输!”

    辽王满脸涨红,怒道:“还有一线希望,眼下长兴城物价飞张,民不聊生,这个烂摊子是徐锐弄出来的,他骗得了天下,却骗不了父皇!

    若是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就算他打赢了商战,父皇一样不会放过他!

    破坏容易,但想要恢复可就难了,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收场!”

    杜若闻言顿觉有理,心中燃起一阵希望,可一想到对手是那位深不可测的冠军侯,不知为什么,这阵希望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第六百九十九章:还钱

    宏威二十年七月十六日,商战开始的第四天,辽王手里已经彻底失去了负隅顽抗的资本,再也无法狙击徐锐所需的工业原料,长兴商场上的最后一块阵地也被徐锐彻底拿下。

    然而长兴城的经济局面却没有随着辽王的战败有任何改观,通货膨胀就好像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彻底失去了控制。

    一方面当银票彻底沦为废纸之后,现银交易便自然而然地被百姓从棺材里们抬了出来。

    但就算到了现在,只要被锦衣卫发现使用现银者一律没收、重罚,以至于商务部的政策与百姓们的恐慌及需求形成越来越大的矛盾。

    另一方面,为了继续促进局势紧张,让徐锐弄出来的烂摊子再烂一些,辽王依旧坚持让直隶驻军截流各种商品,继续推高长兴城的物价。

    长兴城就好像一座被千军万马包围的孤城,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以至于供求关系彻底失衡,让局面进一步恶化。

    就这样,金融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展示了自己恐怖的威力,仅仅四天时间便将一直趋于稳定的大魏经济彻底打乱,甚至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压榨必然带来反抗,愤怒的百姓,以及无缘无故失去大量财产的达官贵人们纷纷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反击。

    除了朝堂上弹劾徐锐的奏章如雪片一样飞往南书房外,长兴城光十六日这一天就先后发生了数十起百姓暴乱,单单辽王府就被冲击了四五次之多,最后不得不让王懿调一支禁军守在王府门口,以应对迅速恶化的局面。

    这一切的背后当然少不了辽王集团的推波助澜。

    不过与朝堂不同的是,《长兴日报》经过几年的潜移默化,已经在民间取得了绝对的话语权。

    辽王想要火上浇油,却不得不默认自己安排的暴乱也得打出将他当作罪魁祸首的旗号,甚至称他为扒皮皇子,不知辽王在府中听着自己安排的人骂自己会是怎样的感受?

    局面正在滑向失控的深渊,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模样。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徐锐身上,因为他酝酿的这场风波已经发展成了大海啸,如果无法控制,那么这场大海啸也将把他吞没。

    而同样是在十六日这一天,国家审计署成立的当天便依照圣旨派了一支审计组进入户部清查账目。

    要说杜若的确是个干吏,他在六部混迹了大半辈子,尤其在户部的时间最长,至少在做账方面手段叠出,严丝合缝,就算是与账目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资深老吏都看不出半点破绽。

    可是杜若没想到他面对的不是传统的官吏,而是一群精通现代财务和审计制度,对各种欺上瞒下的花样了如指掌的专业团队。

    仅仅半天时间,杜若自以为“固若金汤”的账本便被审计组查得千疮百孔,更可怕的是审计组所用的手段还是杜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说是令他大跌眼镜也不为过。

    其实除了运用现代财务和审计方法来核对账目之外,审计组能那么快查出问题,和徐锐也密不可分。

    打从回到长兴城开始,徐锐便明白户部是辽王集团最坚固的大本营,早就针对着做了很多工作,早已掌握那些可能出问题的软肋。

    可以说审计组进驻户部本就是带着任务去的,目标十分明确,效率自然就高得吓人。

    到十六日下午,杜若千般掩藏的那一亿多两拆借款已被疯狂攻城掠地的审计组挖了出来。

    一开始对这UU小说落不明的巨额拆借款杜若却并不十分担心,因为他早就想好了借口,民间放贷,为充盈国库尽一份力。

    虽说自打帝国央行成立之后,宏威皇帝便下过旨意,要求户部将所有白银存入央行,作为准备金,一切贷款业务交由央行进行,杜若的这个理由本身便是违规的。

    但圣旨并未严令户部不得向民间借贷,杜若打出充盈国库的旗号,虽然违规,却也出于公心,为国取利,在一众文官集团的摇旗呐喊之下很难被有心人做文章。

    更何况如今纸币成了一堆废纸,就像他对辽王说得那样,一亿多两银票的窟窿,他想要填上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

    之所以没有及时填补窟窿,一方面是审计组速度太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资金进出必然会留下痕迹,精明的杜若不愿画蛇添足,让徐锐找到其他破绽。

    事情果然如杜若所料,拆借款才被查出来,立刻便有大量文官上书为户部喊冤,说是眼下长兴经济混乱,全是新成立的商务部捅出的篓子,审计署不查商务部,却查户部,着实寒了人心。

    更有甚者借着此事直接要求宏威皇帝取缔商务部,还大魏一个朗朗乾坤。

    这样的声音迅速形成一股浪潮,徐锐还未开口便已经被吐沫星子淹没,就算真的想要拿此事做文章也已经没了机会。

    然而杜若还是小看了徐锐。

    徐锐压根就没想拿此事做文章,之所以派审计署前来调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户部还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杜若就算再有理由也得还上,户部上下也没有异议。

    徐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因为虽然户部拆借出去的是银票,但审计署要求户部还上的却是现银。

    理由很简单,杜若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充盈国库,那么若是用已经变成废纸的银票还钱岂不是亏空了国库?

    杜若如果坚持偿还银票而非现银,便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耳光,拆借款项的合理性将再也站不住脚,若是宏威皇帝追究起来,他便难逃一个私吞国库的大罪。

    可一亿多两的现银简直是笔天文数字,又要杜若去哪里找?

    徐锐这一下便抓住了杜若的死穴,饶是他老谋深算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又一次猜错了徐锐的杀手锏,真正的图穷匕见并不是审计组进驻户部,更不是查出那一亿多两银子的亏空,而是让他限期还钱。

    审计组虽然是徐锐的人,但却是宏威皇帝直接下的圣旨,背后真正的大老板并非徐锐,而是宏威皇帝。

    杜若已经感觉到宏威皇帝对他们擅自动用国库的大笔银两十分震怒,这才会配合徐锐对户部施压。

    这个时候杜若想要自保便只有一条路,那就一文不少地还上欠款,可是辽王集团在与徐锐的商战中元气大伤,能勉强坚持到现在已经十分难得,又怎么可能还得出钱来?

    夕阳西下之时,杜若似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命运,他的政治生涯或许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坐在签押房里愣愣望着窗外即将落幕的一日,脑海里如同放电影一般回忆着自己的一生。

    从二十四岁高中庶吉士的风华正茂,再到几十年来在官场上的摸爬滚打,最后人生进入暮年,权利也到达了巅峰。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一身的才华,以及高人一等的官场天赋,在这个世界已经能呼风唤雨,予取予求,却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败得如此之惨。

    是的,他败了,败给了徐锐。

    徐锐的每一步都把他算得死死的,每出一招都好像是杀招,让他应接不暇,可直到徐锐出下一招的时候他才又会发现,之前的不过都是铺垫。

    杜若此时甚至在想,徐锐如今把自己逼上绝路恐怕都不是最终的目的,因为自己对辽王集团太过重要,一旦自己倒了,辽王集团就会倒下一小半。

    可是若强行救自己,辽王集团便会渐渐被徐锐拖垮,最后完全瓦解,或许这才是徐锐的最终目的吧?

    徐锐明明处在下风,却能抓住一个突破口掀起强有力的反击,之后再步步为营,想要一举摧毁敌人,着实可怕到令人绝望。

    “和徐锐为敌真是一种悲哀,或许和他身处同一时代,却注定要各为其主又是更大的悲哀吧?”

    想来想去,杜若都没找到任何破解之策,因为徐锐用的是阳谋,没有给他一丝机会,只有要么他先死,要么抱着整个辽王集团一起死的抉择。

    “罢了……”

    杜若在心中长叹一声,为官数十载,这点魄力他还是有的,仅仅片刻的光景,他便在眼下这样的绝境之中选择了牺牲自己,保全大局。

    “大人,有人想要见您。”

    就在杜若刚刚下定决心的时刻,他的亲信突然走进签押房,沉声说到。

    这个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死胡同,什么人还想来见自己?

    杜若心烦意乱原本不想见人,可是见那亲信脸色有异,便忘了问来人是谁就鬼使神差地挥了挥手道:“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签押房的大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尚书大人日理万机,可真是让草民一阵苦等啊。”

    安歌笑盈盈地走进签押房。

    “是你?!”

    杜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来人竟会是他,眉头一皱,冷笑道:“怎么,侯爷什么时候也喜欢来看人热闹了?”

    安歌笑眯眯地摇了摇头道:“大人误会了,我家少爷听说大人一时周转不开,这才派草民前来为大人一解燃眉之急。”

    杜若压根不信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戏码,摇了摇头便想要送客。

    安歌却是面不改色地道:“尚书大人,我家少爷说了,只要您能让辽王答应将囤积的所有原料拱手相让,那么这一亿两现银,我家少爷便替您还上!”

    “你说什么?!”

    杜若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愣愣地望向安歌。

第七百章:压力

    事情竟然会在最后时刻有了转机,而且是用这样的方式。

    直到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杜若跪在南书房门前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只觉这一晚恍然如梦,太不真实。

    自己筹谋已久,想要通过一场商战釜底抽薪,从根本上瓦解徐锐集团存在的基础,而徐锐发现端倪之后立刻激烈反击,反将自己逼入了必死之局。

    可是在最后时候,徐锐却宁愿放弃最大的胜利果实,反过来拉自己一把,这无论如何都不正常。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杜若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不相信徐锐会突然良心发现,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徐锐这样做恐怕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然而徐锐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杜若一晚上都没想出来,这让他十分不安,但身在必死之局中的他却完全没有选择。

    “那些原料已经全都交给徐锐了?”

    辽王跪在杜若身边,小声地问。

    杜若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小声道:“昨夜已将所有原料全都交给了星河集团,他们也依约拿出了一亿两现银补上了户部的款子。”

    辽王闻言松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咱们总算过了这一关,想必今日见了父皇,杜卿应该不会太凶险。”

    杜若苦笑一声:“可是如此一来,咱们可就等于在这场商战之中投子认输了,而且输得彻底。”

    辽王冷笑道:“眼下只要那一亿多两银子回来,再能保住你不倒,输出去的便只有商会的几千万两银子而已,虽说有些心痛,却还不至于伤经动骨。

    何况眼前的烂摊子依旧,徐锐使出哄抬物价,超发银票这等极端的手段,致使局面彻底失控,顶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今日一早长兴城里的商会有样学样,开始跟着囤积居奇,想要在这场商战之中分一杯羹,短短一个时辰,物价又比昨日上涨数倍。

    徐锐作茧自缚,此时想要控制局面简直难上加难,只要他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那么父皇绝对饶不了他,即使本王输了商战,却能赢得朝局!”

    杜若闻言点了点头,辽王说得一点不错,辽王集团已经彻底输了商战,可是眼下的症结已经不是两大集团的商业对垒,而是整个朝廷的大局。

    徐锐在打了一场漂亮的阻击战之后,必须把战场收拾到宏威皇帝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可是在已经失控的局面下,这又谈何容易?

    若是换了其他人,又或者几日之前,杜若已经能笃定辽王集团将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但眼下面对困境的那个人是徐锐,不知道为何,杜若非但没有这个自信,反而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想看看徐锐面对这种局面还能创造怎样的奇迹。

    今日一早宏威皇帝照常停了早朝,但是宣召了一大批朝臣来南书房觐见,自打宏威皇帝犯病以来,这样的场面屈指可数。

    然而等到一众朝臣来到南书房门口的时候,却又被汪顺拦了下来。

    汪顺没有说明任何理由,只是让众人在南书房外跪等旨意,联想到这几日宫墙之外越发汹涌的局势,众人只得各自心怀忐忑,跪在南书房外苦等。

    就在杜若和辽王身边不远处,裕王同刑部尚书陆华跪在一起,默默地等着南书房里的旨意。

    陆华愈加老迈了些,可一张脸上依旧正气凛然,甚至带着些许怒色。

    “王爷,那小子这次太过分了,为了同辽王斗气,置百姓生死和国家大局于不顾,这便是**裸的党同伐异,祸国殃民!”

    陆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暗自压抑的怒火却十分明显。

    裕王闻言连忙劝道:“老大人息怒,徐锐这样做定然有这样做的道理,您再忍忍,后面定然还有转机。”

    “什么转机?!”

    陆华怒道:“这几日长兴城中的百姓被他当韭菜一般收割,寻常的富裕人家一夜之间变得一贫如洗,钱都被他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这与那些蛀虫贪官有何不同?

    不,他比那些人手段更狠,贪得更多,当是我朝第一大蛀虫!

    我就不明白,好好一个睿智少年为何不走正路?怎么在朝中待上几年就变得这般狠毒贪婪,不计后果?”

    “老大人再等等,估计很快便会有结果了!”

    见陆华越说越气,裕王只得苦口婆心地规劝。

    “等等等,老夫已经等了这么多日,可是局面却一天比一天崩坏,若不是你一直拉着老夫,几日前老夫便要冲进后宫去找圣上了!

    你看看跪在南书房前的满朝文武,哪一个对他徐锐的所作所为是认可的?

    眼下局面已经彻底失控,弄不好我大魏国本会毁于一旦,今日说什么我也等不下去了,这就去闯宫面圣,他若不出手制止徐锐,老夫便一头撞死在南书房里!”

    说罢,陆华竟从地上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朝南书房走,看样子真的是要去闯宫。

    裕王见此心中大惊,也顾不得跪着,连忙一把拉住陆华的衣襟,生怕他一个冲动闹出大事来。

    一众官员各有立场,见二人分歧顿时朝这边投来目光,打算看一场好戏。

    就在此时,一个小宦官风风火火地冲进南书房,看也不看跪了一地的朝臣,这个反常的情况立刻吸引了众人的主意,就连裕王和陆华都停了下来,愣愣望向南书房。

    没过一会儿,汪顺便从南书房走了出来,对众人淡淡道:“圣上口谕,危机已经解除,众卿不必惊慌,安心候旨便是!”

    “什么?”

    汪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让群臣炸了锅。

    什么叫危机已经解除?

    难道是徐锐在一天之内已经平息了外面的纷争?

    还是说宏威皇帝出手?

    又或者徐锐干脆调遣天启卫屠杀百姓,强行压下反弹?

    众人被堵在南书房里,根本没有了解外部信息的渠道,反倒更加茫然,猜测四起。

    尤其是辽王,听到汪顺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道:“不,这绝不可能,徐锐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息物价?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就算他出动天启卫,强行镇压百姓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摆平局面!”

    说到这里,辽王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愕道:“我明白了,一定是父皇出手了,一定是!只有父皇出手,用举国之力才有可能帮徐锐解决问题!

    我不服,父皇为何如此偏袒徐锐?

    我不服,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辽王心中愤懑,就要跳起来闯宫,但在最后一刻却被身边的杜若死死拉住。

    “王爷沉住气,这个时候圣意不明,咱们不知道圣上究竟在谋算着什么,一旦冲动便是功亏一篑!”

    辽王浑身一震,回头便见杜若一脸担忧,心中忽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冷静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同样跪着的裕王身上,咬了咬牙,终于死死攥着拳头,重新跪了下来。

第七百零一章:一石数鸟

    就在南书房前猜测四起的时候,徐锐正在着手推进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辽王以为把囤积的工业原料交给徐锐,只是对这场商战投子认输,在大势已去,根本无法与徐锐竞争的情况下,用原料来换取一亿两白银,以及杜若的政治前途无疑是超划算的。

    然而当辽王把大批原料交给徐锐的时候,殊不知徐锐便真正得到了最后一块蛋糕,加上前期囤积各类商品,徐锐手上的商品数量和种类多得惊人。

    从现在开始,几乎长兴城里的所有商品都被徐锐完全垄断,而辽王下令直隶驻军封锁商品进入长兴之后,徐锐更是成为了长兴商场上的唯一主宰。

    十七日,当群臣都被宏威皇帝宣到南书房外的时候,徐锐便开始悄无声息地抛售手中的物资。

    由于超发货币带来的恐怖贬值,让市场充满了恐慌情绪,那些从徐锐和辽王手里赚走大量银票的商人们同样害怕银票继续贬值,让他们刚刚到手的财富瞬间蒸发。

    于是乎,这些商人们左手抛售商品赚取货币,右手又从其他渠道囤积居奇,等着物价继续飙升,同徐锐一样大肆收割韭菜。

    正是这些人投机倒把的商人存在,才让物价以更可怕的速度暴涨,同时银票以更恐怖的速度贬值。

    而当徐锐开始用各种渠道少量抛售物资的时候,这些人就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立刻出手抢购。

    十七日一开市,徐锐故意又将物价推高了一倍,在达到顶点之后方便自己陆续抛售物资。

    一切果然如他所料,无论徐锐抛出多少,立刻就会被人抢购一空。

    超发的数十亿两白银让货币流通爆炸式增长,成为了购买商品的最大推动力。

    然而接下来的剧情却与商人们想象得不太一样。

    和过去几日徐锐作为大庄家,迅速扫空市面上的一切商品不同,当徐锐垄断了所有商品,再变成卖家之后,那些接盘的商人,以及抢购物资的百姓们才发现一直紧俏的物资突然变得充裕了。

    往往第一批物资刚刚卖完,第二批物资便又开始出现,而且数量会是前一批物资的数倍,无论抄家如何扫货,都会有更多的物资出现,源源不断。

    由于市场恐慌心理,以及大量充斥在市场中的超发货币作祟,商品的价格并未迅速崩盘,但却也再没有往上增长,这些日子以来还是头一次。

    不少精明的商人开始意识到不对,但一想到手里那以万亿计数,还在不断贬值的银票,对市场环境的担忧便立刻被抛到脑后。

    反正自己手里有的是钱,又何必在乎这一两几文?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疯狂扫货的商人们一度又将物价推高了三成。

    但是源源不断,越来越多抛向市场的商品通过供求关系逐渐打击着投资者的信心,当徐锐第n次放出囤积物资的时候,商人们才惊愕地发现这次的物资数量竟是先前的数十倍。

    有些商人立刻察觉不妙,选择刹车,可是更多的商人已经投入了太多资本,根本容不得他们住手,因为他们压上了太多赌注,买了太多物资,价格一旦崩盘,他们将亏得血本无归。

    于是市场分歧就此产生,疯狂的市场开始变得犹豫不决,大部分变成赌徒的商人们则仍在做着奋力一搏。

    正所谓量变引起质变,当投机商人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重新将市场扫空的时候,下一批物资却又重新出现,而且数量又是前一批的一倍有余。

    这一下推高物价的市场信心迅速瓦解,暴涨了数日的物价终于第一次开始下跌。

    已经投入巨资的商人们顿时哭爹喊娘,可是他们已经被绑上了战车,只得咬紧牙关继续坚持。

    而那些还来得及收手的少部分商人,以及不明所以的长兴百信则开始观望,市场分歧进一步扩大。

    当推高物价的无形大手失去了徐锐这根支柱,剩余的散户也各有心思,以及对市场供应的信心逐渐回暖几个因素凑在一起的时候,市场的供求大势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扭转。

    当供给远远大于需求的时候,商品价格开始暴跌,仅仅一个时辰便跌了三成,让众多的接盘侠损失惨重。

    就好像赌桌上的赌客,疯狂赢钱和疯狂输钱的时候最难离桌,赢钱时总是觉得自己势头正劲,想要赢得更多,而输钱时则往往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扳本。

    投机商人们不愿意将这几日从徐锐和辽王身上刮下的油水拱手相让,于是便只得压上身家性命力图扳本。

    反正这几日的物价走势就连那些做了一辈子生意的大掌柜们都看不懂,谁又知道过个一天两天,物价会不会再次涨回去?

    于是徐锐不断抛货,投机商人们吐血扫货的拉锯还在继续。

    就在这时,商务部联合帝国央行发出了成立以来的第二道政令——鉴于近期投机商人抬高物价,银票价值疯狂下跌,影响百姓财产的情况愈演愈烈。

    商务部和帝国央行决定联合救世,废止银票流通,改为发行以国家信用为背书的魏币,魏币不再以银两作为计量单位,改以元角分计量。

    一分兑换一文铜板,十分为一角,十角为一元,一元魏币刚好等于一两银子。

    这个消息的发布立刻在市场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之前的银票超发事件导致市场对魏币的信心不足。

    人们普遍担心魏币会和上一次宣布禁止白银流通,改用银票流通一样,当魏币发行之后会迅速贬值成为下一个银票。

    然而接下来的消息却令整个长兴都沸腾了。

    商务部宣布因为物价剧烈波动,以及银票贬值,商务部和帝国央行将接受百姓以银票兑换魏币,兑换比例以五日前的银票五成为准。

    也就是说,无论你手里现在有多少银票,这些银票价值几何,统统都以五日前,银票还未迅速贬值时的比例兑换,只不过一两银票只能兑换五毛魏币。

    这一下,虽然银票白白少了一半的价值,但那是对于五日前来说,现在的银票早已一文不值,这无疑又是一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长兴城的百姓们立刻蜂拥而至,到帝国央行和商务部兑换魏币,魏币(法币)发行后通常会出现因为市场信心不足而导致的流通难题瞬间解决,同时也将这场商战对百姓们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失而复得的心里让大部分人倍感庆幸,就好比你原来有一万块,若是被人抢了定然会十分郁闷,但若是当你已经接受了失去一万块的事实,又有人送你五千快,你肯定会加倍开心。

    长兴百姓便是被这样朝三暮四地玩弄了一回,各个角落的百姓暴动立刻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配合《长兴日报》的舆论诱导,长兴百姓对商务部和徐锐本人感恩戴德,新成立的商务部就此在人们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甚至树立了巨大的威望和影响力。

    如此一来,徐锐不仅打赢了与辽王集团的这场商战,还令新成立的商务部站稳了脚跟,接着又不露声色地用法币取代金银,并平稳地推动纸币与银本位脱钩,将大魏的货币流通体系往前推进了上千年,直接进入现代货币体系。

    这一通操作基本完成了徐锐设想中对大魏金融体系的初步改造,扫清了商业和工业发展的最后障碍,堪称一石数鸟,精彩绝伦。

    当然,做这一切徐锐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就比如钱不会凭空而来,那超发的几十亿两白银需要有人买单,单单这个代价,就算是赚得盆满钵满的星河集团也是付不起的。

    徐锐虽然解决了一个难题,但问题还远没有得到平息,就在他起草奏折,让人送到南书房宽慰宏威皇帝的时候,徐锐也正磨刀霍霍,对准了可怜的猪羊。

第七百零二章:完美收官

    与长兴城的百姓相比,那些拥有银票的主力——投机商人们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因为他们手里大把的银票刚刚用来扫货,根本无法换取魏币。

    而对他们来说更糟糕的一点是,由于百姓们等着将银票兑换成魏币,而已经兑换了魏币的百姓们则对失而复得的财产倍加珍惜,不愿拿它来购买一路下滑的商品。

    于是乎,市场上的货币立刻便从经济学上的巨量流通,变成了流通不足,需求市场几乎消失殆尽,商品价格再也绷不住,开始高台跳水。

    到十七日傍晚,仅仅一天的时间,物价便从最高点一路下滑,速度甚至比当初疯涨的时候还要快数倍,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从十七日开始,长兴城的物价再度出现剧烈波动,形成了为期十日的疯狂暴跌,尤其是徐锐囤积最多的粮食和工业原料,甚至只有物价飞涨前的五分之一。

    其实早在十七日这一天,徐锐便将手里囤积的八成货物抛售一空,但他利用剩下的两成商品,依旧源源不断地向市场抛出更多物资。

    正所谓买涨不买跌,当物价一路上涨的时候,市场信心充足,追高者自然很多,而当价格一路狂跌的时候,所有人都怕当接盘侠,所以便没人再敢出手去买。

    徐锐便是利用经济学里最浅显的道理,将那最后两成物资当成筹码,不断释放供给充足的信号,一路拉低物价。

    那些投机倒把,准备趁机大赚一笔的奸商们便是被徐锐这一通类似股票经营的操作深深套牢。

    眼看之前还如废纸一般的银票成了硬通货,而那些原本硬通的商品正在变成废物,为数众多的奸商们急得求爷爷告奶奶。

    可是见识过徐锐的手段之后,长兴城里包括辽王在内的权贵们顶多只敢在背后嚎两嗓子,讲讲小话,或者去宏威皇帝那里告个不疼不痒的状,却没有一个人再敢站出来同徐锐作对。

    至少在经济这个领域,整个大魏都被徐锐一战打服。

    谁都知道即便辽王这等家大业大之人对上徐锐也丢了半条老命,甚至若不是徐锐放水,这位监国说不定还会栽个大跟头。

    谁也不想和辽王一样,落得个倾家荡产的命运。

    徐锐这边,通过最高点抛售物资,星河集团锐不仅立刻还上了向帝国央行贷出的数十亿巨款,而且在央行宣布兑换法币之后,仍旧有充足的银票来换取魏币。

    等到长兴城的物价降到了谷底,徐锐便又用手里的魏币来购买投机商人手中的商品。

    此时投机商人们正为手里积压的大量商品发愁,害怕物价进一步下跌,会亏得更多,发现有人收购商品,大多数人便立刻斩仓出售。

    因为害怕物价再一次剧烈波动,徐锐这回收购物资十分耐心,每天都只买一点点,慢慢将物价拉回正常水平。

    在这个过程中《长兴日报》再度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们配合徐锐的动作不停引导舆论,掌控节奏。

    商战之后,《长兴日报》甚至开设了经济专栏,当徐锐需要市场恐慌时,他们便释放恐慌信息,当徐锐需要市场恢复平稳时,他们又用舆论帮助市场重新平稳。

    通过高点抛售和低点买进两波操作,大量商品又重新回到了徐锐手中,徐锐不仅重新掌握了星河集团急需的大量工业原料,而且还将超发货币的损失转嫁到了投机商人身上。

    打赢与辽王的这场商战之后,徐锐需要面对三个棘手的问题,一是尽快平易物价,二是恢复大众对市场的信心,三是解决超发货币带来的金融伤害。

    前两个问题虽然困难,但对徐锐来说都好解决,唯独最后一个,超发货币收割了韭菜不假,但想要把这些钱再吐出来可就难了。

    为了尽快平息长兴百姓的怨气,帝国央行采用了十分宽松的兑换比例,超发货币带来的巨额利润中有一大部分都作为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的魏币兑换比例兑换给了长兴百姓。

    可问题是存在帝国央行的现银就这么多,而超发银票让长兴百姓们手中的银票翻了无数倍,若是真的将超过准备金太多数额的魏币兑换出去,那么魏币很快便会如银票一样变成废纸。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徐锐用了一个小手段,那便是限量兑换。

    即以魏币印刷不足为由,每日仅兑换一定数量的魏币,但承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银票都能兑换成魏币。

    这样一来徐锐便打了个时间差,不仅暂时稳住了民心,而且能进一步减少货币流通,压低物价。

    在这之后,徐锐通过两次买卖物资获取了巨额利润,再用这些利润配合央行之前超发货币所割的韭菜慢慢抹平了因为货币超发带来亏空。

    说穿了,魏币发行时与现银的兑换比例为1:1,可兑换银票的比例却是1:0.5。

    当徐锐通过抛售物资,将绝大部分超发银票都集中到自己手中的时候,便等于天下有一半的钱被他当成韭菜收割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个时候只要他愿意从自己口袋里把钱拿出来还给帝国央行,那么帝国央行便能抹平超发货币的亏空。

    而同样因为天下有一半的钱被当成韭菜收割了,所以在扣除给长兴百姓的兑换让利之后,还有天文数字的进项能让帝国央行与星河集团这两大庄家吃到撑破肚皮。

    这一切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些周转的流程和时间而已。

    事后计算,在这一波金融操作之后,徐锐完成了一次彻底的社会财富再分配,普通百姓竟然从中获利,很多人甚至因为持有太多银票,兑换法币之后一举成为了土财主。

    帝国央行和星河集团更是狂揽两亿元魏币,相当于两亿两白银的可怕收入。

    这其中的30%被星河集团分走,剩下的60%则进入国库,同时帝国央行由于发行法币,第一次具备了市场调控的杠杆能力,将原本无序的经济发展变得可控。

    而真正出钱为财富再分配埋单的输家只剩辽王集团和投机商人,投机商人通过哄抬物价先将徐锐和辽王的钱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最后却因为贪得无厌,又将所有钱还给了徐锐。

    此事过后,长兴城十家商行里有九家破产,原本的豪商、掌柜流落街头者比比皆是,若不是长兴城尚没有高楼,那么跳楼者一定络绎不绝。

    当财富从固有的保守商人们手中来到新富者手中时,新富者由于没有过去的包袱,便能更快跟上社会和科技发展的脚步。

    何况这次商战造成的财富再分配过于惨烈,让人们对单纯的贸易投机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相比之下,拥有工业这张的名片的星河集团大赚特赚,无形中便在人们心目中树立了工业抗风险能力更强的印象。

    于是乎大量资金被投入工业,新的厂房如雨后春笋一般生根发芽,大魏就此进入了真正的工业时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时间回到十七日。

    宏威皇帝躺在南书房的软椅上读完徐锐奏折上对这一切的预估之后,过了好久才将奏折放了下来,幽幽对汪顺开了口。

    “老四找了个好靠山啊,你去让老四进来吧。”

    汪顺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

    宏威皇帝轻轻拍着徐锐的那本奏折,脸色阴晴不定。

第七百零三章:野草似的野心

    南书房外,群臣仍旧跪了一地,汪顺说完那句“圣上口谕,危机已经解除,众卿不必惊慌,安心候旨便是!”之后,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可是汪顺却是缓缓走到裕王身边,小声道:“王爷,圣上让您进去呢。”

    裕王闻言豁然抬头,只见汪顺仍是那张死人脸,根本看不出丁点信息。

    然而裕王心里却没有半分失落,恰恰相反,此时的他心中激动万分。

    徐锐和辽王的这场斗法实际上是两大政治集团的角力,赌注极有可能便是宏威皇帝屁股底下的那张宝座。

    宏威皇帝毫不理会宫外正愈演愈烈的民患,却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将众臣召进宫来等候,分明就是对这场对决已经失去了耐心,等着宣布最后的结果。

    眼下辽王虽然输了商战,但是却在朝局方面占优,徐锐战胜辽王之后不得不面对更大的问题。

    可是方才徐锐的奏疏递进南书房后,汪顺先是宣布了一道令人意外的口谕,接着又单独让自己去见皇帝,岂不是说宏威皇帝已经宣判了最后的结果?

    裕王因为出身不佳,从前一直躲在太子身后,太子出事以后他的光芒和实力也完全无法与辽王相提并论。

    此时此刻,正是裕王第一次走上台前,仿佛那张人人想坐的椅子已经触手可及,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接近权利,如何能不让他激动万分?

    裕王强行按下心中的激动,缓缓站起身跟着汪顺朝南书房走去,他的身影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先前众人都被那道口谕惊得猜测四起,并未注意汪顺与裕王的对话,此时一见这等情景,顿时错愕不已。

    恰在此时,辽王也刚好回过神来,一见裕王跟着汪顺朝南书房走顿时跳了起来。

    “为什么父皇只见他?我也是父皇的儿子,我要见父皇!”

    一连串的打击让辽王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就连一旁的杜若都没能及时拉住他。

    辽王这一声喊,身后的群臣们连忙起哄,辽王集团顿时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气势着实逼人。

    裕王心中一沉,他没有回头,但心中对辽王的恶感却在成倍上升。

    但最无助的是,裕王虽然已经将自己看做了胜利者,可是他却悲哀地发现,即便有父皇的选择,他的势力依旧不足以与辽王抗衡。

    就算是垂死挣扎也能释放惊人的力量,当辽王垂死挣扎的时候,即便父皇真的将皇位传给他,他又能坐得稳么?

    “王爷,圣上只让奴婢召裕王觐见。”

    正想着,汪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辽王淡淡地说了一句,对他身后那群情激愤的声浪视而不见。

    辽王也算豁出去了,冷笑道:“父皇为何这般偏心,都是自己的儿子,为何只见老四,却不见我?”

    汪顺深深望了辽王一眼道:“王爷忘了,圣上不仅是您的父皇,也是您的主上,您不仅是圣上的儿子,也是他的臣子。”

    说着,汪顺扫视众人一眼,冷笑道:“王爷煽动群臣替您说话,是想逼宫么?”

    辽王闻言脸色一变,这逼宫的大帽子一旦真的扣上来,恐怕他便要与皇位彻底失之交臂了。

    想到这里,辽王心里又惊又怒,张口便要反驳。

    杜若见事情不妙,连忙一把将辽王拉住,重新跪了下来,然后拱手对汪顺道:“王爷只是对朝局动荡心急如焚,绝无逼宫之意,还望公公能为王爷美言几句,切莫让圣上误会。”

    汪顺看了杜若一眼,抱拳拱了拱手,不再多言,再度转身朝南书房走去。

    杜若松了口气,扭头望向辽王,原本是想斥责他不该如此冲动,可是见辽王一脸茫然,心中又爬上一丝担忧。

    太子出事之后一切都太过顺利,辽王在短时间内便掌握了大权,似乎皇位已经唾手可得。

    过于乐观的局面令辽王逐渐膨胀,产生娇纵之心,这原本就十分危险,而紧接着他又被徐锐狠狠教训了几次,从山巅跌下谷底。

    如此大起大落对辽王本人和整个政治集团的伤害都是极大的。

    杜若看了看辽王,又看了看巍峨的南书房,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念头。

    如此折腾辽王会不会是圣上早就计划好的?

    如果是,那么他究竟想从中获得什么?

    对辽王的磨练?

    对其他皇子的考察?

    又或者他心中皇位的理想继承人究竟是谁?

    杜若跪在南书房前陷入了沉思。

    与南书房外群臣顶着烈日口干舌燥,愈发焦急不同,南书房里到处都放着冰块,整个房间十分凉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阴冷。

    宏威皇帝靠在一张软椅上,盖着一床厚厚的锦被,望着身边的一盆小花发愣。

    裕王跟着汪顺缓缓走到宏威皇帝身后,不知是因为南书房太凉,还是被这里阴冷的气息所染,裕王忽然打了个寒颤。

    “老四来了?”

    宏威皇帝回过头瞟了裕王一眼,淡淡问到。

    裕王看了看摆在宏威皇帝手边的奏疏,连忙跪下道:“儿臣向父皇请安,不知父皇近日可好些了么?”

    宏威皇帝摆摆手,示意裕王平身,身边的小宦官立刻搬来一把椅子,让裕王坐下。

    宏威皇帝最重等级,以往能坐在他面前的仅有聊聊数人,除了黄庭之、宝庆王、洪广利这几位大佬以外,便只有太子而已。

    裕王心中受宠若惊,进而狂喜不止,颤颤巍巍地做到椅子上,仿佛那便是真正的龙椅。

    这些年来裕王养气的功夫大有长进,尽管内心激动万分,但面上还算镇定。

    宏威皇帝将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洞穿他的内心,只是收回目光,望着身边的那盆小花。

    “春去秋来,万物枯荣复苏,周而复始,然后生命终有尽头,朕于草木万物亦无差别,就算留恋人间,也抵不过祖宗的呼唤啊。”

    宏威皇帝似是感慨般地说了一句。

    裕王连忙起身道:“父皇多虑了,您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如今不过是偶染小恙,用不得几日便会恢复如初。”

    宏威皇帝淡淡一笑,摆摆手道:“你就不用宽慰朕了,朕的身体自己清楚,朕这一辈子东征西讨,什么风浪没见过,要说恋栈不去那是冤枉朕了。

    不过朕是真的放心不下啊,眼下我大魏局面一片大好,可在珠玉之下却也暗藏危机,朕是害怕后人守不住祖宗的基业,白白浪费了朕这一生的心血,以及先祖们的努力。”

    裕王道:“父皇不必忧伤,父皇依旧身体康健,定能带领大魏完成一统天下之千年夙愿,何况就算事有不逮,太子宽仁,辽王锋芒,虽都不及父皇雄才大略,但有父皇打下的身后根基,也足以鼎定天下,守住祖宗的基业!”

    “好一个太子仁厚,辽王锋芒,你把欺君弑父的太子称作仁厚,把擅权跋扈的辽王称作锋芒?”

    宏威皇帝闻言冷笑一声,淡淡说到。

    裕王浑身一震,连忙跪了下来。

    不等裕王开口,宏威皇帝的目光便如刀子一般朝他刮去,眯着眼睛冷笑着道:“朕问你,你难道就不想当皇帝?不想当大魏这个至高无上的皇帝么?”

    裕王闻言,身体又是一颤,他意识到这是个极为危险的问题,一旦回答不好,这一关恐怕便再也过去不了。

第七百零四章:滋养野心的肥料

    宏威皇帝冷冷逼视裕王,南书房里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一股肃杀的寒意冷彻骨髓。

    裕王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用上一阵委屈,朝宏威皇帝磕头道:“儿臣的确想要成为大魏的皇帝,不是因为儿臣贪恋权势,只是不想我大魏的江山毁于一旦!”

    宏威皇帝闻言双目微微眯起,却没有说话。

    裕王伏在地上道:“儿臣出身卑微,从未觊觎过皇位,可是父皇时常教育儿臣,大丈夫当为国尽忠,儿臣身为皇子,对我大魏深深眷恋,希望大魏永远昌盛。

    只要大魏好,那么儿臣无论是做个闲散王爷,又或者帮着兄弟们打理一隅,儿臣都都没有怨言。

    儿臣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太子当政时,儿臣兢兢业业,想要辅佐太子成为千古圣君,辽王崛起后,儿臣也尽量不与他争锋,把舞台都让了出来。

    可是太子与辽王之争愈演愈烈,最后太子竟然弑父谋反,裕王则党同伐异,排除异己。

    眼看国家在党争之中日渐消耗,人伦纲常更是被肆意践踏,儿臣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想来想去便只有挺身而出,自己为大魏撑起一片天地!”

    宏威皇帝闻言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当你的那些兄弟都是草包,好一个出于公心,不得不挺身而出,说来说去不过是窥视大位,又何必如此粉饰?”

    裕王似是豁出去了,轻轻取下头顶的冠冕,双手捧着放在地上道:“儿臣本无夺嫡之心,走到如今的确情非得已,若父皇觉得儿臣不够资格,那么儿臣可以放弃一切,不问世事!”

    宏威皇帝眉头一皱,盯着裕王凝视良久。

    裕王闭着眼睛匍匐在地,没有丝毫退缩。

    半晌,宏威皇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裕王一愣,不解地朝他望去。

    “父皇我……”

    宏威皇帝摆摆手,打断了裕王要说的话,终于止住笑声道:“怎么,这就感觉委屈了?撑不下去了?”

    “我……”

    裕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宏威皇帝冷哼一声道:“朕撑了整整四十年!为这个帝国,为祖宗的基业,也为心中的理想!

    无论面前的困难有多大,无论敌人有多强,无论形势有多不利,朕从未放弃,可是你才受了这么一点委屈,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我……”

    裕王脸色渐渐低沉,方才他心中委屈,但说得却都是实话,自己母妃出身低微,自己天生便比别的皇子.asxs.更低。

    这样的劣势可不是通过努力就能扭转的。

    一开始他真的没有夺嫡的心,只是因为不想眼睁睁看着太子和辽王将国家置于水火,这才不顾引火烧身的危险毅然参与夺嫡。

    方才被宏威皇帝一激,他心中的委屈无可抑制,忽然有些心灰意冷,真心实意地想要退出竞争。

    谁知宏威皇帝望了他一眼,忽然语气一缓,娓娓道:“老四,朕是大魏皇帝,所思所虑都得为大魏的千秋基业考虑,哪怕有天大的委屈,只要是为了大魏就得受着,你明白吗?”

    裕王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又听宏威皇帝继续道:“而你是大魏的皇子,同朕一样,你也必须肩负起自己的使命,为大魏牺牲,为大魏受委屈,这就是咱们爷俩的命!懂吗?”

    这次裕王渐渐明白了宏威皇帝的意思,坚定地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宏威皇帝满意地笑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你今后还有很长的路,想要守护大魏固然是好事,但你得知道进退,明白什么才是对大魏最好的。

    更重要的是,你得有坚持,像朕一样,无论面前有多大的困难,无论受了多大委屈,你都得坚持下去。

    都说皇家生来龙凤,可是朕担心的却是你们这群龙凤守不住朕和大魏先祖们打下的千秋基业,所以朕需要一个能为大魏牺牲的人,能不计较个人得失,扛得起大魏的人。”

    说着,宏威皇帝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凑近跪在自己面前的裕王,深深地望着他道:“老四,你愿意成为这个人么?”

    裕王闻言浑身一震。

    宏威皇帝朝他凑过来的时候,裕王只觉有一股好似山岳般的气势朝他压来,本能地想要后退,可是听到宏威皇帝的话之后,他却不禁心中大喜。

    于他而言,宏威皇帝从未如此推心置腹,今日所言俨然就是交代后事,虽没有明说,可是宏威皇帝问他愿不愿意扛起大魏,这岂不就是想要将皇位传给自己么?

    联想起仍旧跪在外面的辽王与群臣,裕王心中更加笃定,忍不住一阵狂喜,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心道:“今日这番会不会是父皇试探于我?”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表明心迹,表示自己的确有夺嫡之心,但若是父皇不许,他便可以退出,然而宏威皇帝非但没有让他退出,反而与自己推心置腹,根本不像试探。

    想到这里,裕王重重磕头,肯定道:“只要大魏需要,只要父皇需要,儿臣就算受天大的委屈,就算要为大魏豁出这条性命,儿臣也万死不辞!”

    “好!”

    宏威皇帝闻言大笑,朗声道:“老四,你果真不负朕这么多年的栽培,是为难时刻朕最能信任之人!

    今日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东北边军在北齐国境线上遭遇南朝大军挑衅,东北边军果断出击,打了南朝一个措手不及,我军大获全胜。

    我已经下诏,让这次大胜的主将回潮接受封赏,你弟弟作为全军主帅自然也在名单之内,你们兄弟就快能团聚了。”

    “什么,六弟要回来了?!”

    裕王一听肃王打了胜仗即将回朝,心中更是惊喜万分。

    其实肃王能打胜仗固然值得高兴,但最令裕王开心的还是肃王回朝。

    裕王在长兴城里太过弱势,虽说有徐锐和天启卫的支撑勉强能与辽王掰掰手腕,但一来徐锐地位太高,二人更像合作关系,而不是从属关系,借用徐锐的势力多少有些不太顺畅。

    二来就算徐锐全力以赴,但对付起辽王还是觉得有所不足。

    这一切随着肃王的回归将会被彻底打破。

    肃王携大胜而归,必然会被委以重任,再加上他带回来的东北边军,裕王在京城之中立刻便又能多一强援,到时候即便是辽王见他了也会多几分忌惮。

    可以说,调肃王回京分明就是宏威皇帝在帮他扫清登基的障碍,有意扶持他登上皇位了。

    裕王越想越是喜悦,当即朝宏威皇帝深深下拜,代肃王谢恩。

    夕阳西下之时,徐锐坐在商务部的签押房中,李邝通过锦衣卫秘密渠道送来的密信已经将今日南书房前发生的一幕幕说得清楚。

    徐锐轻轻放下手中的密信,冷冷地笑了一声。

    安歌站在徐锐身边,自然也将那封密信上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不禁问道:“少爷,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徐锐望着窗外的夕阳,淡淡道:“这场商战已经落下帷幕,咱们想要达成的目标也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便是按部就班地完成推行法币便是。”

    “您是说,咱们眼下得将注意力转回朝局?”

    安歌问到。

    徐锐摇了摇头道:“这场商战来的时机很蹊跷啊,十有**便是那只幕后黑手故意转移注意力,想通过这场商战延缓我追查的脚步。”

    “这么说,咱们的首要任务还是追查幕后黑手?”

    安歌又问。

    徐锐冷笑道:“还是那句话,只要那幕后黑手做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他们以为用这场商战便能拖延我的脚步,却没想到正是这场商战让我发现了一个破绽。”

    “哦?少爷已经找到脱破口了?”

    安歌兴奋到。

    徐锐摆摆手道:“可以这么说,不过那个人有些特殊,咱们还不能打草惊蛇,且再让那幕后黑手再逍遥一阵子吧。”

    说着,徐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第七百零五章:一把好剑

    商战之后,裕王在朝中的影响力与日剧增,辽王则遭受重创,陷入颓势。

    两位王爷开始真正的针锋相对,倒是将原本的主角徐锐挤到了一边。

    也许是徐锐太猛,也许是整个朝廷都被这次商战的大手笔惊出一身冷汗,深怕徐锐一个不高兴又跳起来在权贵们身上薅一轮羊毛。

    要知道徐锐这次的商战波及范围极广,不少权贵支持的商会,甚至是权贵本人都被徐锐狠狠搜刮了一波,倾家荡产的也不在少数。

    提起这位手段通天的侯爷,众人是又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敬而远之,不敢再去招惹。

    于是乎,徐锐突然变成了朝中的异类,大家在背后骂他最狠,但见了他又得躲着走,甚至徐锐无意间落到某人身上的目光都有可能惊出那人一身冷汗。

    与长兴的紧张不同,在距离长兴城数百里之外有一座名叫宛溪的小镇。

    这里地处官道一侧,原本就十分热闹,加上近来长兴城的商战风波,让不少后知后觉的商人嗅到了商机,纷纷调货进京,令这里更加繁荣。

    这一日,消失许久的要离与影婢来到了这里。

    这几个月来,要离带着影婢游山玩水,从西北草原到富庶江南,逛荡了大半个北国,充分领略了大魏万里疆域的风土人情。

    以往影婢一直跟在主人身边,就算有限的几次离京也得寸步不离地保护主人,从未见识过如此美丽的大好河山。

    这次她跟随要离游山玩水本是要离坚持向徐锐求来的,影婢原本十分排斥,若不是徐锐一直鼓励她出去走走,或许根本就不会成行。

    即便如此,一开始两人独处时她也是浑身都不自在,日夜盼着回到徐锐身边,保护徐锐的安全。

    可是数千里逛下来,影婢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不同的认知,也终于明白徐锐劝她出去走走时说得那句“天下之大该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南方的富饶、西北的沙漠、东南的海湾还是北国的雄伟,都给影婢留下了深刻印象,加之要离这个常年走南闯北的称职导游,着实让影婢领略了另外一种人生。

    影婢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不仅有黑暗嗜血的一面,也有美丽温情的一面,让她的心扉逐渐打开,终于不再排斥要离,渐渐接受了他的存在。

    其实原本影婢对要离这位大高手便心存好感,只是因为她固执地认为徐锐的安全才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当要离接近时难免会影响她保护徐锐的安全,这才会一直无法打开心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的游离让影婢如获新生,两人的感情也终于突飞猛进。

    客栈二楼的茶肆里,换上了女装的影婢清秀高挑,没有粉雕玉琢,也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美得安静。

    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欣赏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与普通的女孩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要知道影婢从小便生活在高压的阴影之中,长久的训练让她产生了惯性心理,只要暴露在众人面前便会十分不安。

    换做几个月以前,让影婢换上女装,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茶肆里生意正好,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武人护送着货物,在这里聚集一堂,胡侃海吹,而影婢就好像一只孤莲独自绽放。

    这时微风轻轻吹起影婢的发梢,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豁然回头,只见自己对面原本空着的椅子上忽然出现一个人,正是要离。

    见到要离的一瞬间,影婢眸中的紧张之色瞬间消散,但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讨厌,这三日你去了哪里?”

    影婢娇嗔一声,听得要离心中一荡。

    影婢见他模样,这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已经变化了太多,顿时羞红了脸,眼睛不住地往四周瞟,深怕别人看到了自己的窘迫。

    要离望着他笑而不语,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影婢越发娇羞,抬起脚尖轻轻踩了要离一脚道:“听说京城里不大太平,这些日子少主孤掌难鸣,咱们得快些赶回去帮忙才是。”

    要离淡淡一笑:“你说徐锐那小子?哼,就凭长兴城里那几只秃毛鸡,没一个会是他的对手,你瞧着吧,等咱们回去时多半整个长兴城都已经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说到这里,要离忽然意识到影婢对自己给徐锐的称呼不满,似乎就要发作,连忙尴尬地笑了笑,从身后掏出一个布包放在了桌上。

    说是布包,其实就是用布裹起来的长条物,看上去就好像个烧火棍。

    “这是何物?”

    果然,这东西立刻引起了影婢的注意。

    “打开看看。”

    要离笑眯眯地说。

    影婢看了他一眼,解开捆绑布包的绳子,然后慢慢解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

    只见布包里装的竟是一柄三尺长剑,长剑以光泽温润的上等蛇皮蒙鞘,做工十分精细,瞬间令影婢动容。

    武者的武器便是第二条生命,尤其对于影婢这等死士来说,对武器的喜爱更是难以言喻。

    影婢立刻便被这柄漂亮的长剑吸引,也不管还在客栈之中便情不自禁地拔出剑来。

    “仓啷”一声,长剑出鞘,一股锋锐之气顿时四溢而出,剑身不知是何物打造,闪烁着淡淡的紫红色光芒,十分美丽。

    “这是流云山庄珍藏的梨花雨?”

    影婢看清剑身,惊愕地问。

    要离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日咱们游历流云山庄时我便发现你对这柄剑格外中意,于是特意花了三日时间去和那位琼庄主比剑,总算赢回了这柄梨花雨。”

    虽然要离说得轻飘飘,但影婢却知道比剑的过程绝不会轻松。

    那位流云山庄的琼庄主很有势力,而且武功奇高,同样是有机会问鼎武圣的少数几大高手之一,即便是要离想要胜过他也不容易。

    影婢闻言心中一暖,却是苦笑道:“少主说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虽喜爱此剑,可已经使惯了软剑,这柄硬剑只怕要被我埋没了。”

    要离笑道:“非也,要说铸剑,徐锐的确是行家,他给你铸的那柄软剑坚韧锋锐,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好剑。

    不过要说武功,徐锐的眼光便差得太远,最近你的武功突飞猛进,特别是修习了鬼谷一门的武圣传承之后,招式从阴柔渐渐变得刚猛,那柄软剑已经无法完全适应你的成长。

    今后你可以试试佩戴双剑,软剑用以阴柔招式,而这柄梨花雨便用作猛攻,如果你能将双剑融会贯通,那么对敌之时灵活变换,定能出其不意,让威力更上三分!”

    “真的?”

    影婢闻言心中大喜,两只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

    这柄梨花雨造型独特,色泽光润,最适合女性使用,的确十分符合影婢的眼缘,第一次见到便心生欢喜,但更重要的是它能带给影婢提升,以及要离对自己进步的肯定。

    身为死士,最害怕的便是失去利用价值,被自己的主人抛弃。

    虽说影婢和徐锐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主那么简单,更像是相濡以沫的亲人,可是望着徐锐无论武功还是权势都在突飞猛进,自己这个死士越来越帮不上忙,她的心中依旧很不是滋味。

    生而为人便需要被人重视,被人需要。

    尤其像影婢这种习惯了优胜劣汰的人,对于失去价值会有一种本能的恐慌。

    如今自己的成长得到了要离的肯定,又拥有了这柄梨花雨,一定能帮上徐锐更多的忙,如何不让她心花怒放?

    影婢一边想着,一边绽放出美丽的笑容,看得要离喜不自胜,回想起这三日的重重艰难,心中依旧觉得物超所值。

    然而就在二人满心欢喜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倨傲的声音。

    “好漂亮的剑!二位开个价,这柄剑本小姐要了!”

    话音刚落,一只纤细的手掌便从二人身侧猛地缠了过来,直直朝梨花雨抓去,似是想要一把将剑抢到手中。

    这一刹那,要离眉头一皱,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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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031/ 第一时间欣赏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作者:稻草天师所写的《谋断星河》为转载作品,谋断星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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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介绍:
书友群:114906232。太阳系毁灭前夕,人类唯一一位宇宙级舰队指挥官意外穿越,成为大魏靖武侯义子徐锐。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百家争鸣,仁人志士崭露头角,冒险家们飞黄腾达的精彩世界。时代的浪潮将徐锐这个懒汉推到台前,练新军、办企业、兴制造、破奇案,历经文武之争、道统之辩、六子夺嫡,天下大乱,一路南征北战,奇谋不绝,官运亨通,稳如泰山,终以肉身成圣,天地为棋!本以为功成名就,可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远比徐锐想得复杂,真正牵动命运的手还在宇宙之中来回挥舞,当历史的洪流冲向大海,他还将以无上的智慧重归银河,书写新的传奇!谋断星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断星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断星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