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谋断星河TXT下载谋断星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谋断星河全文阅读

作者:稻草天师     谋断星河txt下载     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六章:再见太子

    夜深人静之时,东厂诏狱内一队巡逻的番子刚刚走过。

    突然,一个黒影如鹰隼一般掠过高墙,稳稳落在地上。

    此人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发出半点响动,显然是个轻功极为厉害的高手。

    只见他落地之后毫不停留,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立刻飞出数丈,窜进一条回廊。

    紧接着此人身体一转,如蝴蝶飞舞一般绕过靠在地牢大门前打瞌睡的狱卒。

    就在此人打算偷偷打开地牢大门之时,那狱卒像是被什么动静突然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可是他的眼前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咦?”

    狱卒疑惑地四下张望,依旧没有半点发现。

    他自然不会察觉就在自己头顶之上一尺距离,便有一人张开双臂攀着石壁。

    “难道是我看错了?”

    狱卒自言自语一句,便要重新去靠地牢大门。

    这时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狱卒心中的不安再度被勾起,立刻按着腰刀前去查看。

    可是等狱卒走到发出动静的草丛附近,却只发现一只惊慌的夜猫撒腿就跑。

    狱卒暗道一声晦气,重新走到地牢门前,见锁扣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便又靠在门上打起了瞌睡。

    而在地牢大门的另一边,先前攀在石壁上的闯入者已经摸了进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清,此人正是李邝。

    “你来晚了……”

    就在李邝准备往里走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李邝心中大惊,立刻伸手握住腰刀,却见徐锐笑眯眯地从一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李邝松了口气,却是眉头一皱:“我方才已经探查过,这里明明没有人,你是如何掩藏气机的?”

    徐锐耸了耸肩,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身往里走。

    李邝怕他不熟悉这里,会弄巧成拙,连忙跟了上去,等来到徐锐身后才压低声音道:“真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东厂现在已经站在了辽王一边?

    一旦被人发现你暗中潜进来,十有**会直接被乱刀砍死,反正诏狱里的一切外面都无从知晓。

    若是真的发生这一幕,辽王恐怕做梦都得笑醒!”

    正说着,徐锐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扯住李邝将他拉进了拐角的阴影之中。

    几乎就在二人隐蔽的同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地道之中传来。

    “那疯子今天怎么样?”

    “够折腾的,先是拿头撞墙,后来又硬说有人要害他,几个兄弟连打个盹的功夫都没有,深怕他出点什么意外,真是累死了,娘的,之前高高在上不给咱好日子过,如今落魄成这样也不安生,真是个祸害!”

    “哈哈,老兄你就再忍忍吧,反正看样子他也没几天好活了,等辽王成了圣上,这家伙的命也就到头了。”

    “哼,等这贱种去了,我请哥几个喝酒!”

    “那敢情好!”

    两个狱卒有说有笑地从地道的另一头走来,朝着地牢大门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徐锐两人。

    等狱卒离开,徐锐轻轻放下手掌,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皱眉道:“我听说这间地牢里只关着一个人……”

    李邝闻言叹了口气:“之前我也收到消息,听说太子已经疯了,因为没有证实,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疯了?!”

    徐锐嘴角微微抽搐,望了李邝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往里走。

    地牢是个环形结构,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中间的大牢房,开口处有七八个侍卫守着,地道里还有六组东厂番子来回巡逻,全天十二个时辰都有至少两个一流高手坐镇。

    无论哪个方向发现了蛛丝马迹,都能立刻呼唤其他地方的守卫支援,地道外的数百东厂番子也能在半柱香之内赶到,可谓守卫严密。

    然而此时此刻,中心大牢房的正上方,那位亲自看守中心牢房的一流高手正安详地趴在桌子上,看样子似是香甜地睡了过去。

    徐锐小心翼翼地收好一支竹管,李邝则瞪着眼睛一脸惊奇地小声问道:“你那是什么蒙汗药,为何发作得这么快,这么猛?”

    徐锐不好解释乙醚的作用,只得绕过这个话题,指着脚下的地板道:“太子应该就关在这下面吧?”

    李邝低头一看,点了点头。

    虽然东厂的诏狱和锦衣卫的略有不同,但大抵都是一个设计,中心地牢一般都会关押最重要的犯人。

    牢房分上下两层,上层乃是守卫牢房的高手,下层才是真正关押犯人的地方。

    从上层牢房虽然无法直接进入下层牢房,但地板上有一个类似气窗的观察口,可以让看守者无死角地观察到下层牢房内的情况。

    李邝轻轻揭开一块盖板,果然发现了观察下层牢房的气窗,气窗呈正方形,不过两尺来宽,最多容得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孩通过,成年人就算身材如何瘦小,想要通过这里也得砍掉半截身子。

    “有人要害朕……他们都要害朕……来人啊,护驾……来人啊……来人……”

    揭开盖板的一瞬间,徐锐和李邝便听到一阵喃喃之声,这声音充满绝望,反反复复,就好像是恶鬼在人耳边低语。

    二人眉头一皱,立刻伸长脖子朝下面望去。

    整间牢房还算整洁,至少比起脏乱臭的天牢好上太多,可是环境也绝对称不上舒适。

    只有二十来个平方的狭窄牢房铺着些许茅草,厚厚的玻璃墙作为四壁,除了一扇铁门之外毫无任何遮挡。

    就好像另一个世界动物园里的猴子,犯人的吃喝拉撒全都暴露在十几个看守的眼中,毫无**可言,光是看守的那些目光都能让人发疯。

    敏锐的徐锐一眼便看见太子缩在玻璃墙角,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雍容,只见他浑身套着一件已经发黑的白色囚袍,披头散发,口中喃喃念叨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和上次见面相比,太子似乎瘦了一大圈,两只眼窝深深凹陷,眼睛却瞪得老大,外头狱卒偶尔发出的平常噪音都会吓得他浑身一震哆嗦。

    徐锐亲眼看见因为守卫弯刀掉落,吓得太子浑身颤栗,最后裤裆里渗出恶臭的黄白之物。

    狱卒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指着太子一阵喝骂,却没有丝毫替他清理的意思,也许得等到明日天明才会有专人来为他清理。

    见到堂堂一国储君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李邝一阵唏嘘,压低声音道:“看来太子真的疯了,即便他的确知道些什么,恐怕你也问不出来了。”

    徐锐摇了摇头:“来都来了,总得见他一面才行,差不多快到狱卒们换班的时间了,两队狱卒换班程序繁琐,我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见他。”

    李邝闻言一愣,指着气窗道:“就算如此,你还得从这里绕下去,下面负责看守的狱卒至少有十几人,赶上换班就是两队狱卒,二十几人,虽说他们武功都不高,可是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进去几乎没有可能!”

    徐锐冷笑一声:“谁说我非得绕下去?”

    “不绕下去那你要如何去见太……”

    李邝狐疑地问徐锐,话还没有说完脸色便是一变,两只眼睛瞪得老大,震惊无比地望向徐锐。

第六百七十七章:疯子?

    也难怪李邝会如此震惊,原来徐锐话音刚落便只听他身上发出一阵如炒黄豆般的“噼啪”声。

    紧接着,他的身体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起来,眨眼之间便只剩原本三分之一的大小。

    “这是……顶级的缩骨功?”

    李邝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惊愕地问。

    徐锐诡异了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道:“你听,下面的守卫开始换班了,帮我看好这里,我下去看看。”

    说完,徐锐便像是一条鲤鱼般猛地扎进了气窗里。

    “喂,你……”

    李邝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有些心虚的他下意识扫了周围一眼,见那位被徐锐迷晕的高手依旧睡得香甜,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可是一想起徐锐的大胆,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钻进气窗之后,徐锐的身体就好像被吹胀的气球,立刻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但却绝不是正常人的模样。

    因为正常人绝不可能像他一样,用四肢贴着天花板,如壁虎般快速爬行。

    徐锐尽可能地把身体贴在天花板上,小心翼翼地透过玻璃墙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的时间计算分毫不差,外面的守卫正在换班,两拨守卫必须清点人数、武器,以及所有零碎的工具,以免暗含鬼胎之人与里面的太子玩出什么猫腻。

    而这个冗长的过程却是徐锐密会太子的唯一机会。

    见暂时没人注意牢房里的动静,徐锐便缓缓向太子靠近。

    太子依旧缩在墙角,目光呆滞,口中喃喃自语道:“来人啊……朕是皇帝……有人要害朕……”

    徐锐不再犹豫,像是一头锁定猎物的鹰隼,突然张开双臂,朝太子扑去。

    这一刹那,缩成一团的太子身上忽然被巨大的阴影覆盖,好似身后出现一头庞然大物。

    太子好像心有所感,下意识回过头来,只见徐锐已经定定站在了他的面前。

    “啊……呜呜呜……来人,快来人,护驾!呜呜呜……”

    太子一见有人顿时大惊,下意识想要大喊,徐锐却在太子真的喊出声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的呼喊都怼回了肚子里。

    “太子爷,是我,徐锐!”

    徐锐贴在太子耳边轻声解释了一句,然而太子却好像完全不认得徐锐,四肢开始猛烈地踢打,同时下身传来一阵恶臭,显然因为过度恐惧,大小便又一次失禁了。

    眼看太子的反应越来越剧烈,说不定会引起狱卒的注意,徐锐一咬牙,手里力道一增,浑厚的气机立刻通过手掌导入太子体内。

    太子的经脉瞬间便被徐锐的气机震麻,暂时失去了力道,整个人瘫软在地。

    “太子,是我,徐锐!”

    徐锐又轻声唤了一句。

    这一次太子似乎安定下来,目中的恐惧稍稍减少。

    徐锐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轻轻松开了捂住太子嘴巴的手。

    谁知徐锐的手掌还没拿开,太子便开始嚷嚷:“别杀我,别杀我,不是我干的,别杀……呜呜呜……”

    不得已之下,徐锐只得重新捂住他的嘴,脸上神色瞬间狰狞,在他耳边低吼道:“闭嘴,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这句话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有效果,话一出口,徐锐只觉太子浑身一僵,果然不敢再嚷嚷。

    徐锐试探着再次松开手,太子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恐惧地望着徐锐。

    见他这副模样,徐锐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太子爷,虽然咱们之间有些恩怨,但我这次来不是来害你的,只想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如果你还记得我,便跟我说说谋反的事。”

    太子闻言先是一愣,双目之中闪过一丝迷茫,忽然太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令徐锐心中一震。

    然而希望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见太子忽然露出一副傻像,对着徐锐轻声傻笑道:“你不是徐锐,你是胡淼!狗奴才,朕让你去捉蛐蛐,怎么去了这么久?”

    徐锐一愣,正要摇头,又听太子低吼道:“你敢压在朕身上?快不快点滚下去?!狗奴才,你还想不想在司礼监干了?”

    太子的声音有些大,徐锐怕被外面的守卫听见,又想用手去捂他的嘴。

    太子忽然一阵慌张,低声道:“狗奴才,你敢害我?你是我安插的人,只要我说出去,你的掌印便当不成了!”

    “什么,胡淼竟然是太子安插的人?!”

    徐锐闻言心中大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可是再看太子如今这副疯疯傻傻的模样,这个线索究竟是真的,还是疯话呢?

    这一犹豫的功夫,太子似乎又要大喊,徐锐连忙捂住他的嘴,避免暴露自己。

    “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你从没见过我,否则我便杀了你,记住了没有?”

    徐锐贴着太子的耳朵恶狠狠地说。

    这招果然十分有用,太子听到“杀了你”三个字身体立刻变得僵直,惊恐地望着徐锐点了点头。

    徐锐满意地收回手,皱着眉头问道:“方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太子下意识想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他身体里的气机还没散,双手不听使唤,只得惊恐地摇了摇头。

    徐锐深深地望了太子一眼,正要再问,却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看来狱卒们已经完成了换班,时间到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过身,脚尖轻轻一点,身体立刻如大鸟一般飞了起来,直接穿过了狭窄的气窗。

    太子呆呆望着徐锐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阵清明,但片刻之后便又重新变得呆呆傻傻,口中呢喃着:“这些刁民总想害朕……来人呐……来人呐……护驾啊……”

    夜色之中,徐锐与李邝默默地走在小巷子里,二人已经远离了诏狱,这一次终究还是有惊无险。

    “从你出来到现在一直是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究竟方才的见面有什么收获?”

    似是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李邝忍不住开口问到。

    徐锐好像被他的问题惊醒,回过神来,抬头望向皎洁的月亮,脸上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你倒是说话呀,唉,急死我了!”

    李邝见他这副模样,重重地跺了跺脚。

    徐锐收回眼神,笑道:“如此沉不住气,这可不是你李大人的作风。”

    李邝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那我该是什么作风?”

    徐锐摆了摆手,答非所问道:“今晚收获很大。”

    “哦?”

    李邝闻言顿时郑重起来。

    “你究竟从太子身上发现了什么?”

    徐锐道:“也许咱们都把太子想简单了,这位太子爷的城府深着呐。”

    李邝眉头一皱:“你是说太子在装疯?”

    徐锐摇了摇头:“不管他有没有装疯,至少他明确告诉我该去找一个人。”

    “找谁?”

    李邝认真地问。

    “胡淼!”

    徐锐双目一凝,冷冷地说。

第六百七十八章:意外?

    “太子究竟有没有疯?”

    清晨,徐锐的轩辕辇里,徐锐和李邝对面而坐,李邝想了整整一晚上还是没有弄清楚徐锐最后那几句话的意思,一上车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到。

    徐锐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李邝对徐锐如此敷衍的回答十分不满,怒道:“你不知道为何会说太子让你去找胡淼?”

    徐锐失笑道:“好了好了,我便解释得清楚些吧,其实昨天我也很疑惑,不过这些疑惑只有胡淼能解开。”

    “什么疑惑?”

    李邝问到。

    提起此事,徐锐脸上的散漫迅速消失,沉声道:“按说一个人对外界的直观反映应该是不会说谎的,比如本能的恐惧会令浑身肌肉僵硬。”

    李邝点了点头:“不错,除非这个人受过专业训练,让身体形成反射,能够本能地骗人。”

    徐锐笑道:“你觉得养尊处优的太子爷会进行这方面的训练么?”

    李邝眉头一皱:“这话什么意思?”

    徐锐眼中闪过一阵回忆之色,慢慢道:“昨天我与太子见面时,能够明确感觉到他心跳加速,肌肉僵硬,的确十分恐惧,若他不是你说的这种人,那么便应该是真的疯了。

    可是偏偏他说出来的话又十分奇怪,就比如我与胡淼完全不像,可他非但把我错认成胡淼,还说胡淼是他安插在宫里的人,你不觉得奇怪么?”

    李邝翻了个白眼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人若是真的疯了,那他说出什么胡话来都有可能。”

    徐锐摇了摇头:“不,不对,正常情况下我与胡淼也好,他与胡淼也罢,虽然相互认识,却不算亲近,他忽然把我错认成胡淼实在有些刻意,就算是疯话也十分突兀。

    还有,当时的情景看似是他被我唬住,可是一个疯子不可以常人来量度,他竟会如此配合我小声说话,还道出了与胡淼的真正关系,这一点也让我放心不下。”

    “你是说,太子是装疯的,见到你之后或者暗示,或者明示这一切与胡淼有关?”

    李邝狐疑地问。

    徐锐点了点头:“直觉告诉我这是最有可能的结论。”

    李邝狐疑地问:“可他的身体反应又要作何解释?”

    徐锐摇了摇头:“这也正是我矛盾的地方。”

    说着,徐锐微微一笑道:“既然无法判断,那咱们不妨来做两个假设。其一,太子真的疯了,那么他的身体反应便是出自自然,所说的话也就是疯话。

    其二,若是太子没有疯,那么他的话就是真话,导致这一切的线索就藏在胡淼那里,而咱们的这位太子爷能审时度势,因势利导地装疯,当是有大城府之人。”

    李邝沉吟道:“你昨晚断言太子颇有城府,看来是倾向于后者了?”

    徐锐点了点头。

    李邝却摆摆手道:“不可能,太子若真的像你说得这般厉害,又怎么会混到这般田地?”

    徐锐脸上闪过一丝凝重道:“所以这可能是一盘很大的棋啊,咱们先撇开之前的事不谈,若是太子谋反真的是被人算计好的阴谋,那么他会有何反应?”

    李邝一愣,想了想道:“若我是太子,被人诬陷谋反定然是惶恐交加,第一反应必是极力撇清自己的嫌疑。”

    徐锐点了点头:“所以太子一开始没有承认自己的谋反大罪。”

    “那他为何后来又改口了呢?”

    李邝不解地问。

    徐锐道:“我能想得出的理由便是受人威胁,不承认的后果恐怕会比谋反大罪还要恐怖,所以才不得不抗下谋反大罪。”

    李邝似是受到了启发,接口道:“一旦承认谋反,九成九便是死,但是太子不想死,所以他只能装疯,这是在博那百分之一的生机!”

    徐锐点了点头道:“正是,若辽王主持的朝局有变,圣上需要太子重新出山,或者圣上念及骨肉亲情想要放太子一马,便可将一切推到神志不清上,让太子逃过一劫。

    而昨日太子见我之后心中或许燃起了一阵希望,但又不能绝对信任我,所以才会用如此隐晦的方式让我到胡淼身上去找线索。”

    李邝叹道:“仓荒之下,竟能找到唯一的生路,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太子的城府的确令人刮目相看,只是他有这番城府,又为何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徐锐摇了摇头:“储君便是圣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太子的悲剧就在于他与皇帝的关系既是父子,又是君臣。

    作为臣子,太子决不能过分染指权利,更不能让皇帝觉得他有威胁,可作为储君他又必须染指权利,让皇帝发现他的才能,这就好比走钢丝,其中的火候不好把握啊。”

    “所以你觉得太子过去一直在隐藏真正的自己?”

    李邝似乎明白了徐锐的意思,接口到。

    徐锐点了点头:“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只不过就算太子的确有城府,也懂得藏锋,可是他这次还是被算计了,所以才会不惜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将胡淼与他的关系告诉我,希望我能救他一命。”

    “所以你今日必须进宫去见胡淼?”

    李邝又问到。

    徐锐又点了点头:“眼下胡淼或许是解开一切的关键,从山上猎户门口的那只脚印来看,似乎还有人也在盯这条线,所以我不仅要去见胡淼,还得快,至少得赶在别人之前。”

    李邝闻言担忧道:“你就这么进宫,不怕辽王对你不利么?何况胡淼已经投靠了辽王,说明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变数,就算见到了胡淼,他难道会跟你说实话?”

    徐锐叹道:“是啊,胡淼若真是太子安插的人,那么他倒向辽王便值得推敲了,但也正因如此,所有的症结才更可能出在他的身上。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胡淼不会跟我说实话,但我有一百种手段可以让他开口,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和适当的环境。

    至于我的安全,你放心,圣上既然能在宫里活得好好的,便说明他还有压箱底的手段掌控着宫里的一切,只要他不希望我死,我便没有什么危险。”

    “话是这样说,可是眼下是特殊时期,你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李邝撇了撇嘴,又交代了一遍。

    徐锐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饶有兴致地望着李邝道:“你问了我一路,我还没有问你呢,今日为何进宫啊?”

    李邝闻言脸色一肃:“进宫自然是为了面圣。”

    “哦?”

    徐锐笑道:“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又升官了吧?这次大概是让你执掌整个锦衣卫了。”

    李邝一愣:“我晋升锦衣卫指挥使的密旨昨日才下,今天便是进宫谢恩的,不过这道密旨走的是秘密渠道,还有几日才会让内阁明发,你怎么会知道?”

    徐锐笑道:“这么简单的事自然是靠猜啊,你想,眼下东厂和兵部都已经投靠了辽王,圣上若要收复失地自然只能重用锦衣卫。

    不过别的人他信不过,只有你和我一样从未在夺嫡之事上表过态,而且如今你和我的关系成了公开的秘密,就算只是为了平衡东厂的压力,圣上也会为我加上锦衣卫的法码。

    如此一来,你说圣上不用你还能用谁?”

    李邝闻言叹了口气道:“瞧你那模样,越来越像个神棍了。”

    说着,李邝翻了个白眼,又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便也免得我再说一遍,前面就快要到宫里了,让你的车夫找个隐蔽的位置放我下车,这种时候咱们还是少一起出现在人前为妙。”

    “不愧是特务头子,果然老奸巨猾!”

    徐锐打趣了一句,立刻吩咐车夫靠边,让李邝趁着夜色与自己分开。

    之后徐锐一路来到宫门前,守卫宫门的禁军见到徐锐虽然惊奇,但正如他所料,除了立刻派人偷偷去向辽王告密之外并没有太多刁难,在徐锐出示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之后便放了行。

    徐锐跟着一个引路的小宦官往里走,原本是打算先去找圣上请个安,毕竟是借着面圣的由头进宫,总得先把戏演好。

    可是他刚刚走到内宫之中,便见几个小太监正哭哭啼啼,形色匆匆地往外走,再看清早打扫的宦官竟是一个也没有,好似所有宦官们都有极重要的事忙。

    徐锐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宫里的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拉过一个迎面走来小宦官问道:“你们哭得这么伤心,出什么事了?”

    那小宦官见是徐锐,连忙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启禀冠军侯,胡公公,胡公公他老人家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的胡公公是胡淼么,他去……去哪了?”

    徐锐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了一句。

    “是,就是胡公公……”

    小宦官刚刚十四五岁的年纪,大抵也是司礼监的人,似是被徐锐的话戳中了伤心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抹着眼泪道:“是归西,胡公公归西了……”

    “什么,胡淼死了?怎么会这样……”

    徐锐闻言浑身一震,下意识松开了小宦官的手,心中一阵惊愕。

第六百七十九章:蹊跷的暴毙

    胡淼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在内庭的地位仅次于汪顺这位老祖宗,御马监的掌印太监王顺德恨他入骨,多少年来一直想他死,可他却一直活得好好的。

    十几日前徐锐回京,也是这位胡公公亲自来长兴城外宣旨迎接,那时候他还活蹦乱跳,丝毫看不出半点征兆,如今怎么能说死就死?

    这个时间点太微妙了,徐锐感觉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他立刻冷静下来,问那小宦官道:“胡公公是什么时候去的?如何去的?”

    小宦官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擦干眼泪道:“启禀侯爷,胡公公是昨个夜里去的,说是阳寿到了,被牛头马面给收了,我们这些孩儿就是去给他老人家料理后事的。”

    “这就是暴毙了……”

    徐锐心中一沉,如果胡淼并非正常死亡,那么他的死因便很值得推敲了,身居高位的胡淼竟连一个说得过去的死法都没有,说明动手的人十分仓促。

    是因为发现了自己与太子见过面么?

    徐锐心里立刻冒出了这个念头,但立刻又被他否定。

    自己昨夜才去见了太子,对方即便反应再快也绝不可能立刻下决心除掉胡淼这个重要人物。

    何况若是因为阻止自己了解真相才狠心除掉胡淼,那么对方必然是已经知道自己曾与太子见面,最简单的做法应该是将自己扼杀在东厂的诏狱之中才对。

    如此说来,胡淼的死十有**应该与自己无关。

    徐锐忽然想起被灭口的那猎户门口出现的脚印,显然还有其他人对太子谋反的事感兴趣,对方会不会是在这伙人身上找到了线索?

    事情越来越复杂,徐锐逐渐开始体会到这场夺嫡大战背后的漩涡究竟有多大,越是接近真相,便也越是接近危险。

    可徐锐不能退缩,如今他也成了这盘夺嫡大旗上的一枚棋子,只有了解这背后的阴谋才不会和胡淼一样随时成为对弈者的弃子。

    想到这里,徐锐也顾不得再去见宏威皇帝,对那宦官道:“胡公公生前与本侯颇有交情,今日闻此噩耗,本侯当与你们同去送他最后一程。”

    小宦官闻言一惊,连忙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咱们宫里头的人身体不全,有损阴德,侯爷玉体金安,去见胡公公不吉利。

    何况胡公公去得急了,好多老人都说他老人家恐怕是感染了恶疾,若是再把侯爷弄出个好歹来,小的实在吃罪不起。”

    宦官因为没了那话,被王公贵族们视为不详,尤其死后的尸体更是如此,所以尽管胡淼贵为内相,可他的死也仅仅只是震撼宫廷而已,连一个吊唁的大人物都没有。

    徐锐闻言哈哈大笑道:“你放心,本候出身军旅,命硬得很,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什么阎王小鬼没见过?你只管带路便是!”

    说着,徐锐从袖口中摸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小宦官。

    小宦官接过银票一看,心中顿时一震,再加上宦官地位低下,没几个人真正看得起,别管胡淼生前多么风光,俗话说人走茶凉,他这一死便只剩凄凉。

    见徐锐如此惦念与胡淼的旧情,小宦官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感慨,对徐锐好感陡升,虽然带徐锐去见胡淼坏了规矩,但还是连忙千恩万谢地带着徐锐往胡淼的遗体处走。

    胡淼是今日寅时被叫他起床的小宦官发现死在自己房中的,发现时他的身体已经凉透,推断真正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丑时左右。

    也算徐锐进宫尚早,刚好赶上内庭处理胡淼遗体,这才有“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据那带路的小宦官所言,胡淼死状安详,只是右手捂着心口,并未见什么中毒症状,因此被老宦官们推断为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当然,那小宦官也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具体的死因还要等徐锐见过尸体后才能判断。

    徐锐一边梳理着思路,一边跟着小宦官往深宫而去,然而才刚刚走进胡淼居住的小院,便听得一声低沉的声音。

    “侯爷走错了路,这不是您这等贵人该来的地方。”

    徐锐闻言回过神来,一抬头,只见汪顺一脸阴沉地站在小院门口,两只眼睛如鹰隼一般死死盯着自己,似是暗含怒气。

    想想也是,不管胡淼有没有倒向辽王,他终究还是汪顺的干儿子,内庭的一份子。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胡淼丢了性命便像是狠狠打在汪顺脸上的耳光,奇耻大辱,能不生气么?

    看见汪顺脸色的一瞬间,徐锐便基本确定胡淼定然是非正常死亡。

    只是徐锐还有一事不解,按说胡淼出事,汪顺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只是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陪在圣上身边么,怎么会这么巧堵在门口?

    在胡淼命案的背后,以及司礼监倒向辽王的过程中,这位内庭的老祖宗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引路的几个小宦官也是刚刚发现汪顺的存在,顿时浑身一颤,纷纷跪了下来,重重磕头道:“奴婢见过老祖宗……”

    见徐锐没有说话,汪顺的目光立刻瞟向几个小宦官,阴沉道:“规矩你们是知道的,深宫不详,怎能带侯爷这等贵人来此?来呀,把这几个不守规矩的东西拉下去,廷杖二十!”

    此言一出,汪顺身后立刻走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宦官,伸手便朝那几个引路的小宦官捉去。

    “奴婢知错了,求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啊!”

    几个小宦官顿时吓得面色苍白,不住地朝汪顺磕头求饶。

    徐锐明白廷杖这东西的猫腻多得很,若是有心放水,一两百仗都只会留下些皮肉伤,可若是照死里打,棍棍都往尾椎上招呼,七八仗便能打死人。

    此刻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汪顺都摆出了臭脸,这几个小宦官若是着了廷杖哪还留得下性命?

    想到这里,徐锐眉头一皱,连忙拦在几个小宦官身前,朝汪顺抱拳道:“汪公公且慢!”

    汪顺眯着眼睛望向徐锐道:“怎么,咱家处理家务侯爷也要横插一手?”

    徐锐摇了摇头道:“不然,汪公公要处理家务,徐锐自然没资格插手,只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徐锐有些话想对公公单独秉明,之后的事必不会多管半分。”

    汪顺闻言深深地望了徐锐一眼,徐锐的目光寸步不让,直直与汪顺对视。

    半晌,汪顺终于摆了摆手,身边的宦官们立刻朝远处退去,那几个暂时躲过一劫的小宦官也战战兢兢地跟着离开。

    “有什么话便说吧。”

    等到周围只剩徐锐和汪顺两人,汪顺这才冷冷地问。

    徐锐走到汪顺面前,低声道:“徐锐知道汪公公一向与人为善,严守宫中的规矩,能不插手的是非从不会插手,可是若遇到人打上门来,汪公公还能坐视不理么?”

    汪顺似是早就知道徐锐会说此话,冷哼一声道:“侯爷的手伸得太长了,我内庭的事,自有内庭的人来处理,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徐锐点了点头,又道:“若是此事你内庭处理不了呢?”

    “你是看不起我内庭么?”

    汪顺闻言,一直强压的火气再也忍不住,只听“轰隆”一声,一股浓浓的杀气破体而出,汪顺周身两丈之内的气流好似突然爆炸,形成一阵小小的狂风。

    徐锐站在风眼之内,最能感受这股杀气的可怕,这股杀气瞬间突破了他的气机防御,犹如冰锥直刺骨髓,徐锐瞬间浑身冷汗,噔噔噔后退三步,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汪公公,您……”

    此时此刻,徐锐心中的惊愕无以复加,随着徐锐的武功逐渐增长,之前他便发现汪顺身上带着隐而不发的浑厚气机,显然是个高手。

    可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汪顺竟然深藏不露,强悍到了这个地步!

    方才那不经意的真情流露,让徐锐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以他的见识,恐怕也只有与草原武圣卓力格图的那次对决能够相提并论。

    难道说汪顺的武功已经达到了武圣级别?

第六百八十章:诸多疑点

    “侯爷见谅,老夫今日心绪不佳,失态了……”

    汪顺的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刻还是暴风骤雨,后一刻便雨过天晴,这其中浑厚气机收放自如,令徐锐大为赞叹。

    徐锐心中暗道,汪顺就算不是武圣,恐怕与武圣也只有一线之隔。

    “是小子莽撞了,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见汪顺压下怒火,徐锐也连忙收起惊愕,放松语气道:“汪公公,您是前辈,几十年来这宫里的大事小情见得多了,不用我说您也清楚,胡公公的死对眼下的朝局意味着什么。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不是内庭一家之事,也不是我徐锐爱管闲事,事涉大局,便是我大魏之事,天下之事,在下只求公公以大局为重。”

    汪顺闻言冷哼一声道:“侯爷才思敏捷,果然说得头头是道,不过你可知道咱家能在宫中屹立数十年不倒,凭借的是什么?”

    “还请公公赐教。”

    徐锐诚恳地问。

    汪顺道:“秘诀只有一个,无论外面斗得有多狠,咱家只忠于圣上一人,侯爷说得好听,可您也代表着一方势力,即便您没有私心,您身后的人也没有么?

    若是咱家对您开了先河,便再也做不到中立,那咱家这几十年来安身立命的规矩也就破了。”

    徐锐闻言哈哈大笑道:“多谢公公赐教,只是如此说来岂不是言行不一?”

    汪顺眉头一皱:“此话何意?”

    徐锐道:“公公口口声声只忠于圣上,可是忠于圣上却不是仅仅在朝局中保持中立,对圣上惟命是从那么简单。

    就拿此事举例,胡淼身为内相,位高权重,若是真的被奸人所害,那便是令人发指的威胁?

    今日歹人能在宫中谋害内相,明日便能谋害圣上,公公虽然武功卓绝,可是所谓百密一疏,天底下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而且公公一向谨守内庭,谋害胡公公的凶手却未必来自宫中,宫外的事公公办起来未必得心应手。

    如此一来,圣上便会因为公公的固步自封面临危险,这岂不是与公公所言的忠于圣上背道而驰?”

    徐锐此话更像是对这位老前辈的说教,若是汪顺心胸狭隘,或者干脆也有异心,恐怕立刻就会借着此话会拂袖而去,徐锐再想查案便千难万难了。

    其实这便是徐锐的试探,他是在赌,赌胡淼的死真正触动了汪顺的底线,赌汪顺对宏威皇帝绝对忠心,也赌汪顺这位老前辈的心胸足够开阔。

    话音落下,汪顺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而是深深地望向徐锐。

    徐锐心中一震,明白自己赌赢了大半,连忙补充道:“徐锐今日来此只为追求真相,绝不会将官场上那一套带入其中。

    汪公公,您忠于圣上,难道徐锐便有异心么?

    您也清楚,在夺嫡之事上在下一直试图保持中立,奈何在下虽然略有薄名,却不如公公这般地位超然,被迫选择实属无奈,还请公公不要怀疑在下对圣上的一片忠心。”

    果然,听完这番话,汪顺怒气全消,盯着徐锐上下打量了一番,终于松口道:“给你一个时辰。”

    说完,汪顺再不理会徐锐,迈开大步朝外走去,远处的宦官们立刻凑上来服侍,跟着远去,几个小宦官逃过一劫,朝徐锐投来感激的目光。

    徐锐心中一喜连忙朝着汪顺长作一揖。

    汪顺这个拦路虎总算是趟过去了,但是徐锐深知时间不多,汪顺的死或许会是一个契机,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尽可能多的线索,这可不容易。

    徐锐立刻转身走进胡淼居住的小院。

    皇宫乃是皇帝的居所,即便胡淼身居高位,也只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下人,能有这么一间独立的小院已经十分难得。

    小院不过七八步的大小,里外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卧房,房中的摆设也显得十分简谱。

    这自然不是胡淼为官清廉,而是有身份的宦官们都会在宫外置办产业,那些从其他渠道获得的进项都会放在宫外,以免留在这里扎人眼球。

    不过即便如此,这处小院依旧很有价值,因为宫里闲杂人等较少,那些真正的秘密藏在这里反而不易被人发现,比如胡淼和太子来往的书信一类,绝对是具有决定性的线索。

    徐锐抱着极大的期待走进胡淼的卧房,他的尸体还躺在床上,一个小宦官跪在胡淼的尸体前独自抽泣。

    此人年纪不大,之前大概已经号啕大哭过一场,两只眼睛肿得好似蟠桃,此刻似乎已经有些失神,就连徐锐进来也没有注意。

    徐锐没有理会这个小宦官,径直走到汪顺的尸体前,入殓的小宦官们还没有进屋,也就是说汪顺的尸体还保留着最初的模样。

    徐锐心中一阵窃喜,连忙仔细观察起汪顺的尸体,只见尸体果真如那领路的小宦官们所言,面容颇为安详,没有丁点中毒的痕迹。

    可奇怪的是,他的右手捂住左胸,很像是心脏病发作的动作,然而心脏病虽然很快就会致人殒命,但从发病到死却还是有一个过程。

    若真是心脏病致死,死者病发时会承受一定的痛苦,因此捂住左胸,那么面容又怎么会连一点痛苦之色也不见呢?

    想到这里,徐锐轻轻挪开胡淼的右手,仔细观察他的胸膛,想要找出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但遗憾的是,胡淼的胸膛上干干净净,就连皮肤都没有任何伤痕,更别说什么蛛丝马迹。

    徐锐犹豫片刻,见房里没人注意自己,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突然,他的瞳孔如猫眼一般缩成了一条线,紧接着他望向胡淼的视线变成了黑白色,就好像x光机一样直接穿透了胡淼的皮肤。

    只是短短的一瞬,徐锐的双眼就变得又红又肿,眼泪夺眶而出,若是继续下去他极有可能会失明。

    徐锐连忙闭上眼睛,瞳孔瞬间恢复原状,用袖口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

    此刻徐锐的双目疼痛难忍,但心中却是异常兴奋,因为方才那一刹那他的视线透过胡淼的皮肤,发现胡淼的心脏上有一个极小的贯穿伤口,正是那个伤口要了他的性命!

    造成这种伤口的并非利器,而是一位武功极高的高手,将全身气机集于一点,直接透过皮肤打在心脏之上。

    徐锐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副画面,夜半之时,有人偷偷潜入胡淼卧房,趁他熟睡之际果断下手,一击毙命之后立刻抽身而走。

    那位高手的速度太快,睡梦中的胡淼甚至还没醒过来便一命呜呼,只有右手下反射性地伸向胸口,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胡淼的死因十有**就是这样,汪顺也一定看出了原因,才会显得如此愤怒。

    只是如此一来,下手的必定是个极为顶尖的高手,至少徐锐自问距离这样的境界还有很大的距离。

    除此之外,宫中守卫极为严密,不但有数千巡逻站岗的禁军,还有三堂两院豢养的诸多一流高手坐镇。

    再加上宫里宫殿林立,而且大部分建筑都十分相似,不熟悉的人大白青天都会迷路,又何况是晚上?

    想要躲开禁军和大内高手,在深宫之中一击即走,安然脱身,此人不但武功其高,而且还对宫里的地形十分了解。

    徐锐立刻想到了深藏不露的汪顺,若是他的话,此事绝对轻而易举。

    可是因为胡淼的死,汪顺方才杀气凌厉,而且暗含悲愤之意,这一点绝对做不了假,不太像是凶手。

    但若不是汪顺,难道宫里还潜伏着另一位顶尖高手不成?

    又或者,此事根本就是里应外合,有内奸给那位高手引路?

    若真是这样,那么胡淼身边的人便具有重大嫌疑。

    “侯爷请节哀。”

    正想着,徐锐身后忽然传来一身轻叹。

    徐锐回过神来,只见方才跪在胡淼床前抽泣的小宦官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错以为双目红肿的徐锐是在为胡淼悲伤,这才出言安慰。

    此人能一直守在胡淼床前,而且哭红了双眼,显然与胡淼关系匪浅,会是那个领路的内奸么?

    徐锐心中一动,不露声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宦官一愣,悲伤道:“奴婢名叫正予,乃是胡公公的干儿子。”

第六百八十一章:被动过的房间

    “正予……”

    徐锐不露声色地转过身,打量了此人几眼。

    只见这个叫正予的小宦官年纪很轻,长相俊秀,除了哭红的双眼之外,站在自己面前没有丝毫局促,显然跟着胡淼见过不少大人物,应该是胡淼的绝对心腹。

    可惜的是正予身体瘦弱,体内没有丝毫气机,是个没有练过武的普通人,与徐锐预料的凶手不符。

    不过一个熟悉地形,不会引起胡淼怀疑的心腹却足以担当为凶手引路的帮凶了。

    想到这里,徐锐放缓语气问道:“胡公公离开之后便是你一直陪在他身边?”

    正予点了点头:“奴婢就住在隔壁,每日负责请干爹起床,今日原本还同往常一样,大约寅时来请干爹。

    干爹上了年纪,睡得浅,平日里只要在门口轻唤一声,干爹便会起床,可是今日叫了整整三遍,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我一心急便推门进来,就见干爹已经去了。”

    徐锐闻言,发现正予说话虽然还有些抽泣,但条理清晰洗,语气不卑不亢,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好感。

    “你是说进来的时候门并没有锁?”

    正予点了点头:“奴婢也有些奇怪,干爹平日里睡觉最忌讳被打扰,所以房门都是上锁的,不知为何今日却没有上锁。”

    徐锐闻言一愣,暗道一声奇怪。

    胡淼的死实在留下了太多疑点,包括这扇没有上锁的门,以凶手的手段来看,离开之后隔着房门插上插销应该轻而易举,为何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呢?

    徐锐的目光忽然落到屋子里。

    这间卧房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大床之外,便只剩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柜。

    徐锐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看房间里有什么变化么?”

    正予一愣,下意识地打量起屋子来。

    “干爹出事以后我的注意力都在干爹身上,倒没注意过屋子里的情况,现在看来屋子里似乎没什么变化……咦?”

    说着说着,正予忽然盯着书柜轻“咦”了一声。

    徐锐眉头一皱,连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正予缓缓走到书柜前,皱着眉头道:“这个书柜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

    他所指的书柜其实是个老式书柜,上下共三层,每层都有并排的三个抽屉,抽屉里一般会放一些书籍或是杂物。

    徐锐随着他走得到书柜前狐疑地问:“这书柜有什么问题?”

    正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皱着眉头,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书柜,脸色先是有些疑惑,随即越来越凝重。

    徐锐心中不解,也学着他的模样观察起书柜,可是不管他如何看,这都是个普通的书柜,没有任何疑点。

    “奇怪呀……”

    良久,正予一脸疑惑地歪着头,嘴巴里喃喃自语。

    “究竟哪里奇怪?”

    徐锐时间不多,有些耐不住性子,干脆又问了一遍。

    正予回过神来,连忙朝徐锐歉意地鞠了个躬道:“侯爷恕罪,奴婢方才走神了,奴婢是觉得这书柜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好像被人动过。”

    “被人动过?”

    徐锐眉头一皱,再去看那书柜依旧是原来的模样,费解地问:“哪里被人动过?”

    正予摇了摇头:“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感觉这书柜有些别扭。”

    说着,正予伸出双手,轻轻地抚摸起书柜,似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徐锐就站在一旁冷冷地观察着他的模样,心里却打起了鼓,暗道此人莫非故弄玄虚,想要拖延时间不成?

    “我知道了,我知道究竟哪里别扭了!”

    正想着,正予忽然惊呼一声。

    “你发现了什么?”

    徐锐闻言暂时压下心中的怀疑,连忙问到。

    正予兴奋地指着书柜道:“侯爷,是抽屉,这些抽屉的位置被人换过了!”

    “抽屉被人换过?”

    徐锐连忙望向抽屉。

    正予点了点头,指着左上角的第一个抽屉道:“这个抽屉原本不该在这个位置的。”

    说着,他立刻伸手将那个抽屉拉了出来。

    “还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正予一口气拉出七八个抽屉,然后像是拧魔方一样,将抽屉重新插回了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徐锐看着他的动作,惊叹道:“这书柜上的每个抽屉都长得一模一样,你是如何确定他们的位置的?”

    正予闻言腼腆地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平日里干爹不许别人动他的东西,所以他的房间每天都是由我负责清扫。

    这书柜上的九个抽屉虽然看着一模一样,但我与它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是能察觉些许不同。”

    说到这里,他指着一个左下角的抽屉道:“比如这个抽屉的边缘有个小划痕,那是去年我端水的时候不小心用盆磕出来的小口子。

    当时吓得我好几天不敢跟干爹说话,就怕他发现后来罚我,谁知他老人家根本就没有在意,哈哈哈。”

    回忆起美好的往事,正予开心地笑了起来,可是一想起如今已经归去的胡淼,他的情绪立刻又低落下来,眼眶里的泪珠缓缓打转。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徐锐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了正予一句。

    虽然刚刚才见面,但徐锐对这个天真浪漫,又思维敏捷的孩子很是喜欢,就是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他的真面目,还是特意演给徐锐看的戏。

    眼下摆在徐锐面前的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正予说的是实话,那么他每天都会打扫这个房间,也就是说这个书柜上的抽屉是昨日打扫完会后才被打乱的,十有**就是凶手干的。

    可是凶手为什么会要打乱这些抽屉呢?

    徐锐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握住抽屉上的铜质扣环。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突然抽屉扣环“咔嚓”一声,旋转了九十度,从纵向变成了横向。

    “咦?”

    徐锐微微一愣,便听正予解释道:“侯爷,这些扣环是能转的。”

    徐锐心中一惊,抽屉的扣环能转并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在徐锐转动扣环的同时,他听见了一个轻微的机簧声,像是启动了保险柜的锁扣。

    那声音极为清脆,一般人很难听见,可徐锐的感官何等敏锐,那声音就好像惊雷一般明显。

    徐锐连忙退后几步,再去看那书柜,嘴角顿时勾起一抹笑容。

    书柜上一共九个抽屉,若将其看做一个整体,不正好是九个数字的密码锁么?

    虽然不知道这密码锁代表着什么,但凶手既然会费尽心机地调换抽屉的位置,便是不想被人发现这个秘密。

    徐锐心中大为兴奋,查了这么久,终于有点实质性的线索了,可现在的问题是密码究竟是什么呢?

    他的目光正好落在一旁暗自难过的正予身上,突然灵机一动,问道:“正予,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正予一愣,不知道徐锐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反射性地回答道:“奴婢是十一月二十九生人。”

    徐锐点了点头,走到书柜前,先将右起第一个抽屉上的铜环扭了两圈,代表十一月,又将第二个抽屉和第九个抽屉上的铜环拧了一圈,代表二九两个数字。

    做完这一切,书柜突然“呼啦”一声,在正予惊愕的目光中一分为二,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这……怎么会?”

    正予从不知道这个书柜背后另有乾坤,愕然地望向徐锐。

    徐锐却露出一抹冷笑,心道:“密室,就是这个!”

第六百八十二章:潜伏的高手

    “掌灯!”

    徐锐淡淡地吩咐一句,然后当先迈过洞口,走进了密室。

    正予被徐锐一叫,这才醒过神来,连忙掏出火折点燃床头的油灯,然后托着油灯跟上了徐锐的脚步。

    密室的入口虽然开在墙上,但往前走一步便会在地上发现一个洞口,真正的密室其实是在地下。

    二人借着油灯的微光钻进地下,眼前豁然开朗。

    这间密室并不大,撑死也就七八个平方,里面除了一张桌子和几个柜子之外已经放不下多余的东西。

    想在宫里这种规矩奇多,众目睽睽的地方建一间密室谈何容易,胡淼能掩人耳目,偷偷在这里弄出这么个小洞天已经是通天的手段了。

    徐锐轻轻打开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柜子,里面竟全是价值连城的金银器物,甚至还有成锭的官银,以及一叠叠银票,光是这个柜子里的东西便至少价值十万两以上。

    “我说怎么这东西突然没了,原来是在这里。”

    就在这时,徐锐身后突然传来正予恍然的声音。

    徐锐回过头去,只见正予捧着一尊金马笑盈盈地说。

    见徐锐看来,正予不好意思道:“侯爷恕罪,这东西之前一直放在干爹床头,是他极心爱的物件,不过前几日突然不见了。

    那时候我问干爹是不是被人偷了,干爹却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没想到原来是被干爹自己收了起来。”

    徐锐闻言心中有些异样,总觉得胡淼那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奇怪,皱眉问道:“你干爹归去前的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

    “就是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或者他的精神状态如何?”

    正予想了想道:“要说有什么不同倒也没有,不过被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有了发现这间密室的基础,徐锐此刻对正予的线索十分重视,见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连忙追问。

    正予沉吟道:“干爹平日里很少喝酒,自打太子谋反大案以来更是滴酒不沾,可是前几天干爹似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喝了大半夜的酒。

    后来看他醉了我便去伺候他睡下,他的模样有些沮丧,对我说那些当兵的不想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那些当兵的好过什么的。

    对了,就是那一夜之后这匹小金马便不见了。”

    徐锐闻言一愣。

    那些当兵的不让他好过,这是什么意思?还有那匹小金马和这件事又有什么牵连?

    徐锐一边想着,一边走到正予跟前道:“给我看看这东西。”

    正予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将手里的金马交给徐锐。

    徐锐仔细观察片刻,发现金马的腹部可以打开,但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东西。

    “这金马原本放在什么位置?”

    徐锐问到。

    正予道:“就放在床头的窗台上。”

    徐锐眉头一皱,又想起一件不合理的事,这个世界和徐锐那个世界不同,一般的床都会靠着墙,但胡淼的床却是靠着窗。

    假如这匹小金马是放在窗台上,那么胡淼刚好一睁眼便能看见这匹马。

    可是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徐锐想了片刻,还是没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便顺手将金马交给正予,开始搜索起这间密室的其他地方。

    要说这里对常人来说的确能称得上宝藏,单是胡淼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的大量赃款,少说也有三四十万两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他与朝中大臣,边关将领的往来书信。

    这些书信中有些只是普通的问候,而有些却已经涉及到朝中的党争。

    徐锐只是粗略地看了几眼,便发现胡淼其实参与了多次朝争,利用司礼监披红的权利暗中帮助各方势力。

    只不过这些书信中既有太子党的,也有辽王派系的,看得出胡淼在这些人身上上下其手,赚得盆满钵满,但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徐锐小心翼翼地将书信收好,然后继续搜索其他地方,然而他的好运似乎到此为止。

    最应该有线索的书桌上空空如也,除了文房四宝之外干净得就像被猫舔过,然而墨盒里的墨明明还没有干,说明胡淼不久前还在这里写过什么东西。

    更遗憾的是,徐锐发现书桌下有个抽屉是空的,这是整间密室中唯一空着的抽屉,徐锐推断这个抽屉不会一开始就是空的,里面的东西十有**已经被人取走了。

    密室的密码锁既然已经被人动了手脚,那便证明有人曾经来过这里,抢先一步取走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也在意料之中。

    直觉告诉徐锐,那些秘密也许关乎眼下的大局,十有**还是胡淼丢掉性命的原因。

    遗憾之余,徐锐突然想到一件事,这间密室如此隐秘,而且关乎胡淼的前途和命运,恐怕能知道这个存在的除了胡淼自己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胡淼的尸体上不存在被逼问过的痕迹,也就是说抢先取走线索的人一定早就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那么他十有**是胡淼身边最信任的人偷偷发现的。

    徐锐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正予身上。

    从他的言辞谈吐来看,应该是被胡淼倾力培养的心腹,而且胡淼竟然用他的生日来做密室的密码,单就这一点,胡淼对正予的感情就应该超越了喜爱的程度。

    若说谁最有可能知道这间密室的秘密,那么便非正予莫属,再加上先前徐锐推断凶手若是自宫外而来,定会有个颇为熟悉环境的领路人。

    这样一来正予的嫌疑实在很大。

    可是徐锐能发现这间密室全靠正予,而且方才开门之时正予的惊愕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若他真的是杀害胡淼,取走线索的凶手,又为何要让徐锐发现这间密室呢?

    想来想去徐锐还是拿不准眼前这孩子的身份,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徐锐忽然察觉身边出现了一股气机,这股气机若隐若无,十分隐秘,就好像一只潜伏的触手,正偷偷伸进密室,窥探着里面的两人。

    “是谁?!”

    徐锐立刻意识到是有一位高手潜伏在附近,豁然回头,历喝一声。

    那股气机似乎很诧异会被徐锐发现,微微一顿之后立刻缩了回去。

    徐锐如何会任其逃走?

    “你呆在这,哪也别去!”

    徐锐眉头一皱,对不明所以的正予吩咐一声,然后身影一花,如闪电般射出,朝那股气机的源头追去。

    钻出密室之时,徐锐心中暗道:“此人调用气机的方式极为精妙,显然是个极为厉害的高手,难道是谋害胡淼的凶手依然潜伏在附近?”

    想到这里,徐锐心中冷笑一声,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三分,誓要抓住这个难得的破绽,将那位高手拦下。

第六百八十三章:脚印再现

    徐锐循着那股气机追出密室,气机已经完全消散,他顿住脚步四下一看,房中依旧没有一人,但房顶之上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徐锐冷哼一声,冲出胡淼卧房,守在外面的几个小太监见徐锐气势汹汹都吓了一跳。

    “侯爷,发生了何事?”

    先前为徐锐引路的小宦官硬着头皮问到。

    徐锐没功夫理会他,一边摆手让他们退下,一边抬头朝房顶望去。

    然而此刻房顶上也没了人影,似乎那高手已经凭空消失。

    就在这时,徐锐双耳一动,忽然听见屋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响动,就好像有什么人轻手轻脚地从高处落下。

    徐锐冷笑一声,立刻提起气机飞身而起,纵身窜到胡淼屋后。

    屋后是一条窄巷,与皇帝宫殿恢宏大气相反,宦官、宫女所住的地方通常拥挤窄小,似这般如迷宫一样的窄巷比比皆是。

    徐锐用双耳锁定那人逃走的脚步声,鼻子嗅着他的气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副画面,有人从屋顶跃下,然后顺着这条窄巷一路仓皇逃走。

    徐锐略一犹豫,瞬间排除了调虎离山的可能,立刻向前追去。

    只见他身影一花,瞬间窜出七八丈远,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冲到了窄巷拐角,一脚蹬在红墙之上,身体如飞燕一般越过墙壁。

    宫里头规矩大,平日里宦官们走得太快都会被教训,而此刻徐锐为了抓住那人已经顾不上僭越之嫌。

    二人一追一逃似乎都相互知道对方的存在,一转眼便穿过了数条窄巷。

    又翻越过两个墙头之后,徐锐再度落到一条窄巷之中,没有丝毫迟疑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狂奔而去。

    此时此刻徐锐已经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喘息声,二人眼下只是隔着一堵宫墙,沿着两条不同的窄巷朝同一个方向逃走。

    突然,狂奔之中的徐锐身体一顿,巨大的惯性推着他如陀螺般旋转一圈,正好绕开原本的移动轨迹。

    就在这时,一柄长刀从天而降,狠狠劈在地上,若是徐锐毫无察觉地继续往前跑,这一下便要身首异处。

    躲开致命一击之后,徐锐抬头一看,只见袭击他的是一个身穿宦官宫袍的蒙面人,此人便是他这一路追击的神秘高手。

    神秘高手一击未果,心中一惊,似是没想到徐锐武功会如此高深,害怕徐锐反击自己,立刻再度举刀朝徐锐脑门劈来。

    徐锐稍稍往后让了半步,再度躲开腰刀,接着立刻欺身而上,重重撞在那人怀中。

    那人只觉好像被一头蛮牛撞上,立刻倒飞出去。

    可是徐锐不等他飞远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又将他提了回来。

    那人心中大惊,另一只手立刻挥刀朝徐锐脖颈砍去,徐锐冷哼一声,手指诡异地格住那人握刀的手腕,接着伸出食指用力在其后肘上点了一下。

    那人顿感整条手臂酥麻难当,“咣当”一声长刀落地。

    徐锐面无表情地左手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另一条手臂顿时被徐锐拧断。

    那人瞬间双目暴突,满头冷汗,显然痛苦至极,可是却硬撑着一声不吭。

    “你是什么人?”

    徐锐冷冷地问。

    那人非但没有回答,反而咬着牙关,猛地一脚踹向徐锐下阴。

    徐锐见他还不放弃抵抗,冷哼一声,也提脚朝他扫去。

    这一击徐锐没有丝毫留力,受过基因改造的右腿后发先至,与那人踹出的一脚正面响撞。

    又是“咔嚓”一声,那人小腿瞬间骨折,巨大的痛苦令他再也忍不住,发出“呜呜”的痛嚎。

    徐锐知道此人死硬,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又是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踢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角。

    那人蒙面的黑巾上瞬间溢出一抹暗红,气机衰落至谷底,显然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从口中喷出了鲜血。

    “你不是昨晚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

    见此人这番模样,徐锐不禁皱眉问到。

    此人虽然功夫不错,尤其对气机的操控十分出众,但真正的战斗力也只是一般的一流高手而已,和一击杀死胡淼的人差距太大,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见那人不说话,徐锐一边想着,一边朝那人走去,冷冷道:“你逃不掉的,既然不想说,那本侯便亲自来看!”

    此人虽不是昨晚的凶手,但他能出现在这里也十分不寻常,而且此人作风硬朗,即便手脚折断也不曾有过半分哀嚎,颇似军中之人。

    这让徐锐想起胡淼出事前曾说过“那些当兵的不想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话”。

    眼下徐锐怀疑此人出身军中,对此人的身份愈加好奇起来。

    说着,徐锐朝那人伸出收去,想要一把扯掉蒙在他脸上的黑巾。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黑巾的一瞬,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恐怖的气机,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徐锐脸色一变,立刻收回手,猛地向右平移半步。

    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一道黒影与徐锐擦身而过,狠狠一脚踹在宫墙之上,若是徐锐慢上半拍,这一脚便要踹在他的后腰。

    徐锐回头一看,刚刚被他打翻的高手身边又多了一个黑衣人,正缓缓从宫墙上收回脚来,而被他踹过的宫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厚底官靴脚印,正是徐锐曾在猎户废墟见过的脚印。

    “是你?!”

    见到这个脚印,徐锐眉头一皱,低呼一声。

    那人双目一凝,似是对徐锐认出自己十分惊讶,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脸上的黑巾,发觉黑巾没有掉落,这才安下心来。

    徐锐死死盯着他的动作,冷笑一声道:“你认识我,而且我也认识你,对吗?”

    那人闻言眉头一皱,这才发现自己露出了破绽,冷笑道:“侯爷果然浑身带刺,一不小心就要着了你的道。”

    此人声音十分沙哑,显然是故意为之,避免本音暴露被徐锐认出身份。

    徐锐心中更加笃定,立刻便要出手擒下此人,可此人见徐锐有意动手,浑身气机猛然一动,立刻排山倒海一般朝徐锐扑来。

    徐锐没想到此人气机竟会如此之强,立刻提起气机去挡那无形的进攻。

    两股气机撞在一起,徐锐脸色一红,噔噔噔大退三步,浑身一阵酥麻。

    “侯爷武功虽强,却不以气机见长,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那人冷冷望着徐锐,淡淡到。

    徐锐眉头一皱,虽然不愿承认,但此人说得的确是实话,他的武功已经算是世间顶级,恐怕也只有要离那等存在才能轻松胜之。

    不过就算他武功比徐锐强,但徐锐也不是没有半点胜算,徐锐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将手伸向后腰,握住了手枪。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是宫里的禁军被这边的动静惊动,火急火燎地赶来。

    “看戏的来得好快,侯爷也不想被人发现你在追查此事吧?看来今日不巧,咱们后会有期了!”

    那人听见了动静,冷笑着朝徐锐抱拳说了一声,接着像拎小鸡一般将地上奄奄一息的同伴提到自己肩上,一个闪身翻过宫墙,消失不见。

    徐锐愣愣望着此人消失,却并未去追,一来此人武功太高,不动用火器的情况下自己就算追上了也没有用。

    二来宫里人多眼杂,徐锐实在不愿意让更多人发现自己正在暗中调查太子谋反的大案,既然已经被禁军察觉便只好作罢。

    不过这番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至少从先后出现的这两位高手身上,徐锐已经找到了方向。

    “贼人出在军中么?”

    徐锐嘴角噙着冷笑,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第六百八十四章:顺水推舟

    “侯爷,出了什么事?”

    一众禁军珊珊来迟,他们原本是远远看到有人在宫墙内上下翻飞,再听到隐约的打斗声,以为宫里进了刺客,这才急匆匆地赶来。

    没想到跑过来一看,竟是徐锐在此,周围还一片狼藉。

    如今的徐锐已是能够左右朝局的大人物,宏威皇帝式微之后人心浮动,就算是禁军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未来,即便见到徐锐僭越,也不似以往一般直接兴师问罪。

    徐锐闻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可是他这番动静闹得太大,除了眼前的十几个人外,后面还有禁军和高手陆陆续续地赶来。

    徐锐不想在这里牵扯太久,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追着那神秘高手不知不觉来到了南书房旁。

    自打徐锐回京,宏威皇帝便好似回光返照,从冷宫搬回了南书房,怪不得禁军来得如此之快。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徐锐真想找个借口开溜,忽然两个金甲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人和禁军不同,他们出身三堂两院,是直接护卫宏威皇帝的一流高手。

    “侯爷未经传唤便私自到此,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作为皇帝的最后一道安全屏障,他们可不管徐锐是不是什么侯爷,冷冷打了个招呼便打算将徐锐带走审问。

    徐锐此刻身处宫中,没了天启卫的保护,若是再留下个图谋行刺皇帝的罪名,那么辽王便有可能真的对他不利。

    “不得无礼!”

    情况忽然变得糟糕起来,徐锐正思索着脱身之策,这个时候,两个金甲侍卫身后忽然冒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徐锐回头一看,只见汪顺正从南书房缓缓走出来。

    “见过老祖宗。”

    “见过公公。”

    周围的禁军、宦官见了汪顺立刻行礼,两个鼻孔朝天的金甲侍卫也低下了头。

    汪顺点了点头,淡淡道:“侯爷奉旨见驾,不过走得急了些,不必大惊小怪,都退下吧。”

    此言一出,众人不敢忤逆,二话不说纷纷退下,等只剩下他和徐锐时,汪顺打量了徐锐几眼,眉头一皱:“你和人动过手?”

    徐锐点了点头:“便是一路追着贼人来到这里,不过那人武功太高,让他逃了。”

    汪顺闻言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查出什么来了?”

    徐锐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胡公公之死似乎涉及军中。”

    “涉及军中?!”

    汪顺闻言一惊。

    什么事一牵扯到军队就会立刻变得复杂,何况胡淼身为内庭之人,在眼前的复杂局势中若是勾结军队能够搞出多少阴谋,光是想想都令人后怕。

    徐锐见汪顺担忧,抱拳道:“公公,事情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胡公公之死绝不简单,您给我些时间,我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汪顺深深地看了徐锐一眼,皱了皱眉,良久才道:“侯爷身负重担,还是不要将目光投在此等小事之上为好。”

    “小事?”

    徐锐一愣,胡淼乃是内庭第二人,如今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实在不解汪顺为何会将胡淼之死归为小事。

    见他疑惑,汪顺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方才离去的这一会儿得知了什么内情。

    “侯爷,说句僭越的话,您是国之重臣,当以国本为重,切莫被眼前的小事牵扯了太多精力才好。”

    汪顺话中有话地劝了徐锐一句,说着还伸出手拍了拍徐锐的手臂。

    汪顺的动作很用力,徐锐吃痛,下意识伸手去揉自己的手臂,这才发现汪顺竟是借着这个动作不露声色将一张纸条塞给了徐锐。

    徐锐心中一动,偷偷将纸条藏进袖中,心道汪顺是在暗中提醒他搞错了方向。

    然而眼下朝局汹涌,暗藏杀机,徐锐不明白汪顺到底在忧心什么,甚至就连胡淼的死与之相比都成了小事。

    他正想旁敲侧击地问个明白,就在这时,南书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

    “咦,徐兄……呃,冠军侯也在?”

    裕王恰好同几位朝臣面圣而归,见到二人远远便打了个招呼。

    一同出来的还有杜若、汤怀信等几位六部尚书,他们都是辽王的亲信,此刻徐锐已经与辽王撕破了脸,几人对徐锐视若不见,扬着脑袋与他擦身而过。

    裕王则毫不理会几人,匆匆走到徐锐身边,汪顺见已经没了说话的时机,便向裕王和徐锐打了个招呼,迳自退回南书房中。

    等他走后,裕王立刻一脸欢喜地将徐锐拉倒一旁问道:“徐兄,你这几日不是要去办大事么,怎么会来面圣?”

    徐锐摇了摇头:“案子没什么进展,想到宫里来碰碰运气。”

    裕王闻言丝毫没有察觉徐锐的避重就轻,反倒压低声音道:“听说了么?”

    “听说什么?”

    徐锐一愣,以为裕王得知了什么秘辛。

    谁知裕王道:“胡淼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裕王喜形于色,没有对生者已逝的丝毫悲哀,也没有对朝局崩坏的担忧。

    不过想想也是,胡淼倒向了辽王,便等于司礼监倒向了辽王,此时胡淼被杀,裕王的机会便来了,也难怪他会如此开心。

    只是回想起当初那个一身正气,忧国忧民的裕王,徐锐只能感叹一声,权利和野心的确拥有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力量。

    “胡淼一死,司礼监便成了咱们必须拿下的衙门。”

    正想着,裕王忽然凑近徐锐,幽幽地说。

    徐锐摇了摇头:“那得拿得下司礼监掌印的大权才行,汪顺和辽王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关键,恐怕有些难度吧?”

    裕王淡淡一笑:“我这有个人选。”

    徐锐一愣:“是谁?”

    裕王道:“曹安!”

    徐锐又是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裕王会把曹公公推出来?

    回想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曹公公的确帮了他不少忙,如今曹思源又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这次回京,一方面是因为太忙,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把曹公公一家牵扯进来,到了现在他还没去探望过曹公公和曹婉兮,想想又觉得有些不该。

    眼下裕王将曹公公推出来,恐怕也是想卖自己一个面子,让自己在争夺司礼监的事情上多出些力。

    可是司礼监实在太重要,别说辽王绝不会放过,汪顺对眼下的局面日益警觉,宏威皇帝也似乎想重新跳上前台,这个时候伸手去动司礼监这块蛋糕恐怕讨不了好。

    徐锐正向劝说裕王几句,谁知裕王神秘一笑道:“徐兄不必担心,这次本王对司礼监可是十拿九稳,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徐锐心中讶然,不知裕王哪里来的这般自信,可看他的模样似乎真的很有把握,忽然想到一事。

    “曹公公虽然出身司礼监,但他毕竟与胡淼一党水火不容,王爷若想顺利掌控司礼监,还需要一颗好苗子。”

    “好苗子?你说的是谁?”

    裕王很赞同徐锐的话,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好奇地问。

    徐锐道:“胡淼的干儿子,正予!”

    “正予?”

    裕王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沉声道:“没听说过此人啊。”

    徐锐笑道:“王爷不妨见见此人,绝不会令您失望。”

    裕王看了徐锐一眼,笑道:“是了,你这位圣人之相亲自推荐的人必不是等闲之辈,事不宜迟,本王这就派人去找此人。”

    南书房门口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人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等到裕王离开,徐锐忽然淡淡道:“听了这么久,还不打算出来么?”

    话音刚落,李邝突然从不远处的拐角后钻了出来,鬼魅般地闪到徐锐身边。

    徐锐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身轻功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李邝失笑,用下巴指了指裕王离开的方向道:“你突然推荐这么个人,究竟打得什么注意?”

    徐锐摇了摇头并不答话,而是凝重道:“我可能已经发现了第一只幕后黑手。”

    “哦?”

    李邝闻言立刻郑重起来:“是谁?”

    徐锐沉声道:“看来今晚咱们该去见见肖尚书了,也好问问他究竟为何会如此彻底地转换门庭!”

    “你是说肖进武?!”

    李邝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

第六百八十五章:夜半杨柳

    渭河流过长兴城里中,将繁华的内城与脏乱的南城一分为二。

    夜半时分,渭河岸边小风徐徐,杨柳枝条垂落水面,顺着静静流淌的河水轻轻摇曳。

    徐锐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独立立在岸边,面对湖水发愣,似是因为什么事入了神。

    不多时,他身后传来一阵如灵猫落地般的轻微脚步,徐锐面色一动回过神来。

    “查到了吗?”

    徐锐问到。

    李邝从夜色之中走出来,点了点头道:“没错,七日前胡淼的确曾在此秘密与人相会,巧合的是,前一天附近曾发生火灾,当时这里已经被五城兵马司封了。”

    “利用火灾为掩护,创造密会的条件么?还是说密会的原因就是火灾?”

    徐锐沉吟着喃喃自语。

    李邝摇头道:“我查过了,只是一起普通的火灾,附近酒楼的后厨操作不当引发大火,并没有人员伤亡,火灾的之后掌柜和后厨的帮工都没有发生意外,没什么可疑的。”

    徐锐闻言点了点头,又问:“胡淼是什么时辰与人密会的?”

    李邝道:“差不多也是半夜。”

    “半夜……”

    徐锐喃喃道:“宫门上锁之后,即便是胡淼想要出宫也不可能,他一定是事先便偷偷溜出来的,看来与他密会的那人十分重要,而且胡淼非常不想让人知道……”

    李邝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徐锐瞟了身后的老宅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李邝。

    “这是?”

    李邝狐疑地接过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是一副奇怪的图案,图案有些粗糙,像是从某个简陋雕刻上拓印下来的。

    “这是今天汪顺偷偷交给我的。”

    徐锐解释到。

    “这是什么东西,汪顺为何会将它交给你?”

    李邝不解地问。

    徐锐淡淡一笑道:“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恰好我知道,因为我研究这东西已经有些年头呢,这是暗棋的暗号!”

    “什么?!”

    听到暗棋二字,李邝顿时双目一凝,惊愕失声。

    徐锐似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淡淡道:“不会错的,这应该是暗棋最新的一组暗号,之前并未见过,不过因为暗号原理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下午花了些手脚还是破译了。

    这个暗号的意思是锁定,暗棋应该是锁定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等待后续的展开行动,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个暗号,给同样潜伏的暗棋留下讯息。”

    李邝眉头一皱:“可是汪顺为何会有这个拓印?又为什么要给你?跟你找到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徐锐看了李邝一眼道:“汪顺可是内庭第一人,他不太说话,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手里有这么个拓印并不奇怪。

    而且我得到这个拓印之后,再回想起他在南书房门口同我讲的那些话,总觉得他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但又因为某种原因无法直接说明,所以才会给我暗示。

    至于我如何找到这里,你仔细看这片拓印的边缘。”

    李邝闻言立刻展开拓印,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狐疑道:“拓印的边缘有些圆润,像是个葫芦,难道是……”

    说到这里,李邝突然一惊,愕然望向徐锐道:“这是宫里的东西!”。

    徐锐点了点头:“没错,这是石雕宫灯,就是胡淼小院前的那一个!”

    徐锐叹了口气道:“暗号刻在宫灯背面,而且不过两指大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也是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之后才突发奇想,没想到真的被我发现了蛛丝马迹。

    暗棋的暗号有个特点,就是成体系,暗号通常都是为了完成某个行动而设定的,所以周围一定还有其他保障行动的同伴留下的回复。”

    “所以你顺着这些暗号的回复就这到了这里?”

    李邝讶然问到。

    徐锐失笑道:“的确有人想让我这样以为,但实际却不是这样。”

    “什么意思?”

    李邝费解地问。

    徐锐又从怀里掏出了第二张纸条递给李邝道:“这是我自己拓印的其中一个暗号,看看有什么区别?”

    李邝结过纸条一看,与汪顺的拓印相比,两个图案明显不同,但明显能看出是同一系列。

    不等李邝开口,徐锐便道:“是不是以为出自同一伙人之手?”

    李邝点了点头。

    徐锐摇头道:“其实并不是,因为虽然图案很相似,但要表达的核心信息却是不同,与前一张的锁定风马牛不相及。”

    “这条暗号是什么意思?”

    李邝问到。

    “夜半杨柳!”

    徐锐冷笑着说。

    “夜半杨柳?”

    李邝一愣,忽然四下一看,惊道:“你是说这里,现在?!”

    徐锐点了点头:“这是一份邀请,邀请别人夜半到此相会!”

    李邝惊道:“难道胡淼就是看到了这个暗号才到此有人密会的?之前我还以为胡淼被暗棋锁定,但现在看来,既然他认识暗棋的暗号,那么十有**,他与暗棋也脱了干系。

    只是暗棋既然已经锁定了他,又为什么会约他密会?

    你方才说这个暗号是独立于锁定暗号之外的,难道是两伙暗棋的内斗不成?”

    徐锐闻言没有答话,而是招招手,让李邝跟他一起进入身后的老宅。

    老宅的大门早已落满了灰尘,破败不堪,看样子很久没人居住。

    南城因为偏僻混乱,时长会出现这样的荒宅,并没什么稀奇。

    但当二人进入老宅之后还是立刻察觉了有些与众不同。

    “奇怪,好像有些血腥味。”

    刚刚走进老宅,李邝没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说到。

    徐锐笑眯眯地掏出一个火折点燃,伸到了地面上。

    李邝顿时目光一凝,立刻抢过火折,朝四周一照,脸色越来越凝重。

    “看出来了?”

    徐锐饶有兴致地望着李邝问到。

    摇曳的火苗将李邝的脸色映照得阴晴不定,只见他凝重地点了点头道:“老宅门外破旧不堪,但里面却一尘不染,显然是被人打扫过的。

    一所荒废的老宅谁又会来打扫呢,关键是之打扫里面,却不打扫大门,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人想掩盖这里的东西。”

    徐锐笑道:“你是想说,胡淼那天并不是来与人密会的,而是来杀人的!”

    李邝点了点头道:“太子谋反大案之后锦衣卫就开始盯紧东厂的一众人马,当日探子只发现胡淼进入这里,却没有发现除他之外的人出来过。

    一开始我推断他应该是与人密会,但对方可能武功太高,没有被探子察觉。

    但现在一看,胡淼那天根本就是来杀人的,而被他杀害的对象一开始就躲在里面,杀人之后他还将现场处理干净,所以探子才没有发现有人出来!”

    徐锐点了点头:“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是你忽略一点。”

    李邝一愣:“我忽略了什么?”

    徐锐诡秘一笑,忽然大声道:“我已经依约来了,阁下可以现身了!”

    李邝没想到徐锐会突然放声大喊,脸色顿时一变。

    而就在徐锐话音刚落,屋顶上突然落下一个人影,李邝下意识朝他的脚望去,只见那人正好穿着厚底官靴,眉头又是一皱。

    徐锐望着那人冷冷道:“若没猜错,我后来发现的那个夜半杨柳的暗号不是约胡淼来此密会的暗号,你真正想约的人是我吧?”

    “什么?”

    李邝闻言一惊,讶然地望向徐锐。

    还不等他回答,那黒影忽然冷笑一声,吹了一声口哨,眨眼之间,老宅的屋顶上忽然出现十几个黒影,瞬间将徐锐二人包围。

    李邝脸色一变,只是简单用气机一探便能轻易发现这十几个人绝不是普通的阿猫阿狗,竟都是一流高手。

    就算徐锐和李邝武功略强,但想要在这等阵容面前逃走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面前前有个不知深浅的黑衣人虎视眈眈?

    李邝暗道一声不妙,心想今日之事难道是个阴谋不成?右手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第六百八十六章:泥沼

    正当李邝心中忐忑不安之际,徐锐却是面不改色地望着面前的人影,淡淡笑道:“阁下一来便摆开阵势,难道是怕我还有后招不成?”

    那人影略一沉吟,忽然挥了挥手,伏在房顶上的十几个一流高手立刻四三而去。

    徐锐双耳一动,将他们移动时发出来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发现这些高手并未走远,而是守住了附近的各个关键位置,一旦有人接近将会第一时间阻拦。

    “侯爷也清楚当下的局面,你我都担着干系,当然得事先做些准备。”

    这时人影终于开口,声音十分沙哑,分明就是徐锐白天在宫里遇到的那位神秘高手。

    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徐锐心中暗暗提着的一丝担忧终于尽去,笑道:“阁下先是在猎户一家被烧的废墟前留下脚印,引起我的主意。

    然后又派人在胡淼屋后故意露出破绽,让我一路追击到南书房前与阁下相见。

    最后又在暗棋的暗号中鱼目混珠,邀请我来此相会,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打得什么注意?”

    “什么,你说脚印和暗号都是他故意留下的?”

    此言一出,不等黑衣人回答,李邝便惊愕地问。

    徐锐没有回答,而是死死盯着黑衣人,等待着他的说法。

    黑衣人双眼微眯,淡淡道:“侯爷凭什么说这些都是我邀请侯爷来此相会的手段?”

    徐锐笑道:“阁下说笑了,痕迹如此明显,除非阁下以为本侯是傻子,否则如何能视而不见?”

    “愿闻其详。”

    黑衣人静静凝望着徐锐到。

    徐锐道:“先说那个脚印。

    在猎户一家被杀的废墟前,只留下了这么一个线索,若真是有人前来探查,不小心留下了那个脚印,那么其他的脚印呢?为何会单单只留下这么一个脚印?

    假如来暗中调查的真是个高手,那么一定会记得清理自己的痕迹,留下那个脚印也说不通,所以想来想去,都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脚印是专门留给我看的。

    第二,在胡淼屋后发现的那个高手,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他和凶手有关,可是当我看见他穿着宦官的宫装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如果真的是来监视我的,完全可以装成宦官偷偷接近,又何必用气机引起我的主意?

    再者,那黑衣人被我发现之后没有往人多眼杂的深宫逃跑,反而是朝南书房跑,这点也很不同寻常。

    现在想来,大概是那人没想到我会那么快发现他,更没想到我会那么快追上他,所以慌不择路之下,他只能向你的方向靠拢,而你当时就在南书房附近。

    最后,来说说那个拓印,或许换了别人真的会将你留下的拓印与暗棋的拓印混为一谈,可是我绝对不会,因为我了解暗棋的暗号规则。

    你留下的拓印虽然也附和暗号的规则,但暗棋的暗号从来都是成体系出现的,而你除了这个夜半杨柳的暗号之外,其他暗号都是似是而非的存在,有的甚至还是游离在暗号体系之外的臆造品。

    这就说明这组暗号绝非暗棋所留,说不定是你从别处找到了这个夜半杨柳的暗号之后挪到了这里。

    你很清楚,我是破解了其他暗号之后才找到了你留下的这个暗号,那么你也应该明白,我对暗棋的暗号十分精通,绝不可能发现不了这是个假暗号。

    可你已然如此做,那不是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然后邀请我避人耳目,来此与你相见么?”

    说着,徐锐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李邝抱拳道:“对不住李兄,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明说,是因为他们为了引起我的主意,每每需要快我一步,也就是说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若指掌。”

    被徐锐这么一说,李邝也回过味来,接口道:“你我查案十分隐蔽,只有我清楚你查案的动向,所以你怀疑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错!”

    徐锐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道:“所以今晚我一定要你同我一起来,其实便是存着试探之心,但方才黑衣人出现时你的担忧不似作假。

    若你真是他们一伙,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达成了目的,应该不必再掩饰什么,看来你对此事的确不知情,而他们另有手段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

    李邝点了点头道:“这种时候换作是我也会怀疑我自己,此事干系太大,一步错便无可挽回,在下出身锦衣卫,能够理解。”

    “多谢!”

    徐锐朝李邝诚恳地抱拳说了一句,也明白李邝虽然能够理解,但心里不痛快却总会有的,只是这个时候不是安慰他的时候,只有等此间事了再说。

    “啪啪啪”

    寂静的老宅来突然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黒影望着徐锐二人竟缓缓地鼓起掌来。

    “精彩的推理,侯爷果然一针见血,把我那点心思都猜透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侯爷能来赴我这个夜半杨柳之约吧?”

    徐锐淡淡一笑:“事到如今,恭维的话便不用多说了吧,比起我这些雕虫小技,阁下潜伏之深才真是令在下佩服。

    你我曾朝夕相处,敬重之余,我也一直以为阁下位高身正,又出身名门,恐怕对这些微末的潜伏之道不太擅长,却没想到阁下是深藏不露了。”

    “哦?”

    黒影闻言玩味道:“这么说侯爷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

    徐锐笑道:“阁下或许是怕我真的误会,从而影响了调查的方向,所以给了我太多的提示,若再猜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了肖尚书的一片好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邝也没有对黒影的身份太过意外,有能力布置这么多手段,而且还能掌控军队的除了兵部尚书肖进武之外再无第二人。

    闻言,黒影摇头失笑,轻轻揭开了盖在脸上的黑斤,不是肖进武又会是谁?

    “小子,你也别怪我如此谨慎,太子谋反大案之后整个京城都变了天,原来的老朋友突然都好像有了新身份,我也得确定三年不见的你究竟站在哪边。”

    肖进武露出真容之后立刻变成了徐锐熟悉的模样,叹息着解释了一句。

    徐锐双眼微眯问道:“以你我的交情,肖大人若是不放心,何不亲自来见上一面,这般试探怕是见外了吧?”

    肖进武苦笑道:“小子,你太小看自己了,以你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够左右眼前的局势,我若贸然前来,万一你有别的想法,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徐锐眉头一皱:“你是担心我趁机称王?”

    肖进武笑道:“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眼下大魏赋税暴增数倍,可有一大半却是出自你的星河集团,说你是大魏的钱袋子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你还有军工厂、粮食基地,战无不胜的天启卫,以及刚刚打下来的千里疆土,朝廷里早有传言你如今已经有了列土封疆的势力。

    眼下正好朝局动荡,风雨飘摇,我总得先搞清楚你还是不是三年前,我认识的那个徐锐!”

    徐锐闻言点了点头,从肖进武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他的确十分谨慎,只是他如今已经倒向了辽王,又为何还要用这么多手段来让自己与他见面呢?

    再者,肖进武倒向辽王实在太快,也太奇怪,这背后又发生了什么?

    徐锐脑子里千回百转,肖进武似是知道他的疑惑,解释道:“事情远比你想象得复杂,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明哲保身,原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来,直到发现你在调查太子谋反一案。

    确切地说,是在得知你偷偷见过太子之后,我才确定你初心未改,决定与你见一面,商议对策。”

    徐锐闻言愣愣望着肖进武,问道:“太子谋反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何要倒向辽王?”

第六百八十七章:暗棋棋主

    提到太子谋反之事,肖进武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徐锐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里似乎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悲哀。

    “你知道的,已逝的皇后,也就是太子的生母乃是英国公嫡女,整个勋贵集团都支持太子,我既然出身勋贵,必然也是支持太子的。”

    肖进武脸上闪过一丝追忆之色,开始缓缓说起自己的政治立场,但说到这里时,他的脸上又闪过一丝愤恨之色。

    “或许是觉得勋贵集团的力量太强,这些年来,圣上一直在打压勋贵们的势力,如你我这般头上顶着爵位还能有实职的人少之又少。

    当然,这也和你我的身份有关系。

    你是军中成长起来的后起之秀,我则从小便跟随师父从军,一步步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来,在别人眼里,你我虽有爵位,却与勋贵集团联系得并不紧密。

    或许这便是圣上一直信任你我的原因。

    咱们这位圣上虽然心有大才,但做事太过激进,因为打压勋贵集团,便捎带着把勋贵们支持的太子也一并打压了。

    同样一句话,别的皇子说出来便能轻易得到褒奖,可是太子说出来却只能换来一顿责骂,久而久之,太子无论是在外臣还是在兄弟们心中都毫无威信可言。

    千百年来,天底下哪有一个太子做得这般憋屈?

    你见过狱中的太子就该明白,实际上的他绝不是那等庸碌贪财的白痴,恰恰相反,他只有装成这副模样圣上才能容得下他。

    否则,一个惊才绝艳的太子,加上他背后强大无匹,错综复杂的勋贵集团,立刻就会变成圣上的眼中钉。

    太子是为了大局才会委屈了这么多年。

    可是人非圣贤,尤其是长久生活在这般压抑环境下的太子,他又怎么会一点想法都没有?

    或许是他已经不堪忍受这样的生活,或许是他感觉到了危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太子竟在暗中招兵买马,身边聚集了很多奇异之士。

    我发现此事之后,只觉得这是太子暗中积蓄实力,准备以防不测,可即便如此也是十分威严,一旦被圣上察觉他的小动作,恐怕立刻就会被打落凡尘。

    我深怕出现最坏的结果,于是便旁敲侧击地提醒太子,不要在刀尖上跳舞,以免伤人伤己,最后落得个凄惨境地。

    太子表面上答应下来,暗地里却更加变本加厉,我意识到他已经被毒害得太深,而且此事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试问普通人就算想要从龙之功,又怎么可能真的影响到已经忍辱负重十几年的太子?

    尤其是在那些人的蛊惑之下,太子接连被辽王抓住痛脚,原本暗中积蓄的实力也被挖出了很大一部分。

    这一切十分反常,就好像有人张开了一张大网,等待着太子往里面跳。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当时正好西北有变,你为了栖霞公主冲冠一怒,匆匆领军北上,我只好独自对太子身边的那些人展开调查。

    这一查不要紧,我竟发现一件惊人之事,以那位岳麓先生为首,围绕在太子身边的那些奇人异士不仅相互熟识,而且根本就是一伙有组织的势力。

    他们通过最先获取太子信任的岳麓先生为引,相互引荐,已经变成了太子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

    说到这里,肖进武痛心疾首,不禁一把拍在石桌之上,“啪”的一声,将石桌一脚直接拍成两段。

    徐锐和李邝更是听得惊心动魄,谁也没想有想到太子身边竟会悄无声息地出现这么一帮可怕的蛀虫,有了这些人太子想不出事都难。

    而且若是太子真的登基,这些人必然会以从龙之功充斥在朝廷各处要害,把持朝政,到时候整个大魏恐怕都会被搅得乌烟瘴气,甚至离灭亡不远。

    徐锐皱着眉头道:“这些年来,太子能够一直隐忍,对外以憨厚示人,就连我也被他骗过,想来心机城府绝不简单。

    这些人竟能有组织,有手段地蛊惑太子,令其言听计从,最后酿成大祸,相必绝不是普通的势力吧?”

    肖进武闻言叹了口气,两只拳头紧紧捏住道:“小子,你算是抓住了重点,当初我也和你想得一样,所以立刻开始调查这些人的背景,发现了两件骇人听闻之事!”

    “骇人听闻?”

    李邝闻言眉头一皱:“肖尚书这些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能让您觉得骇人听闻,恐怕一定糟糕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吧?”

    肖进武闻言苦笑道:“谁说不是呢,一开始我以为太子身边的人最多便是辽王掺的沙子,又或者是黄庭之那个老狐狸下的一步好棋,却没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徐锐闻言双眼微眯道:“你别告诉我太子身边的人是暗棋?!”

    “什么?”

    李邝一惊,暗棋对北朝的渗透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是能将一国储君玩弄于鼓掌也着实太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转念一想,这一切若真是暗棋所为便无异于一处釜底抽薪的好戏,一旦太子登基,暗棋便能通过控制新皇帝从内部瓦解大魏,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地完成一统天下的壮举。

    只是这期间的魄力和缜密的积累与布置就太令人惊叹了。

    果然,听到徐锐的猜测,肖进武木然地点了点头。

    “真的是暗棋?”

    李邝见此犹自不敢相信,下意识失声问到。

    肖进武道:“当时我意识到不对,又怕影响太子,没敢将实情挑明,于是便也没有通知东厂和锦衣卫,而是利用兵部对那些人展开调查。

    也许是那些人自己都没想到蛊惑太子的计划会这般顺利,人手开始紧缺,我便派了两个身家清白,武功不错的兄弟去接近他们。

    这两个人立刻就引起了他们的主意,经过无数次试探之后渐渐获得了他们的信任,开始混入圈子当中,确定了他们暗棋的身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肖尚书这一手着实漂亮。”

    听到这里李邝不禁赞叹。

    肖进武苦笑摇头道:“李大人高兴得太早了,要说这天底下最厉害的探子非暗棋莫属,他们的确很有几分手段。

    我倾尽全力好不容易派人打进他们内部,原本以为可以大有作为一番,却没有想到是中了他们的计。”

    “中计?!”

    李邝愕然。

    肖进武点头道:“我派去的这两人中,有一人姓廖名文涛!”

    “什么?廖文涛是你的人?!”

    这一次就连徐锐也惊愕不已。

    原因很简单,这位禁军统领廖文涛就是太子谋反一案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在猎场外围伏击宏威皇帝的阴谋败露,才会引出后面的众多剧变,徐锐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会是肖进武的人。

    肖进武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当时为了进一步取得那伙人的信任,廖文涛主动请缨,去押送一匹‘重要物资’,却没想到这些物资竟会是火药。

    更没想到的是,廖文涛押着火药刚刚出了长兴城便立刻被东厂的人拦了下来,而且第二天便传出他受太子指使,意图谋害圣上的消息。”

    原来一切尽是从这里来的,徐锐闻言立刻问道:“廖文涛入狱之后你可曾去见过他?”

    肖进武叹了口气道:“怎么可能没见过?此人也不知道被谁洗了脑,无论我如何问他,他都一口咬定是太子指使,而且不肯吐露半点内情!”

    徐锐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难道此人一开始就是暗棋的人?”

    肖进武摇了摇头:“他其实是师父调教出来的高手,绝不可能是暗棋的人,此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因为这件事,我也发现了第二件令人发直的事。”

    “是什么?”

    李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与暗棋蛊惑太子相提并论。

    只见肖进武脸色一肃,一字一顿道:“暗棋的主宰,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棋主不在武陵王身边,而是一直潜伏在长兴城里!”

    “什么?”

    此言一出,徐锐和李邝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六百八十八章:诡异的局势

    “这十几年来,为了瓦解暗棋对大魏的渗透,兵部、东厂和锦衣卫都做了许多努力,甚至可以说是倾其所有,但却收效甚微。

    其中对暗棋首脑,特别是这位暗棋棋主的追踪可以说是最花时间,也最耗费心力,失败的也最惨的。”

    肖进武对徐锐解释到。

    李邝也点头道:“这件事我清楚,甚至有两任锦衣卫副指挥使就是因为应对暗棋不利,被圣上问了斩。

    其实大家都知道,圣上是因为查了这么久,竟连暗棋棋主究竟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都没有头绪,这才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肖进武点头道:“世人都只知道南朝兵圣武陵王的辉煌,却不知道在他背后的那位无名英雄也堪称传奇。

    可以说,若没有这位异常神秘的暗棋棋主,武陵王有一半的丰功伟绩都难以达成,由此可见此人的厉害。”

    徐锐自打一来到这个世界便开始与暗棋交锋,何尝不知此人的难缠,若暗棋棋主真的一直躲在长兴城,便也难怪大魏如何调查都找不到蛛丝马迹。

    谁能想到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堂堂暗棋的首脑会真的一直藏身在敌国的中枢?

    不过这样一来便也能解开很多疑惑,比如徐锐一直都感觉朝廷的背后藏着一只深不可测的幕后黑手。

    这只黑手暗中操控朝局,罗织阴谋,兴风作浪,却又找不到半点轨迹。

    徐锐一直奇怪,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大的神通,若这只黑手是那传说中的暗棋棋主,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是既然那只黑手藏得如此之深,又是如何被发现的呢?这一切会不会又是另一个阴谋?

    “你是如何发现暗棋棋主就在长兴城之中的?”

    徐锐沉吟着问。

    肖进武道:“说来也巧,廖文涛出事的当晚我便意识到不妙,立刻联系另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可是这个时候已经太晚,那人也联系不上了。

    于是我立刻带了一支人马杀向暗棋的窝点,刚好赶上他们匆匆撤走,只可惜留下的只是一些小啰啰,他们也没掌握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或许是暗棋也没想到我会那么快便杀到,仓促之下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在一个未烧尽的火盆里我找到了一组暗号。

    破译之后,我发现这竟是暗棋棋主与南朝通讯的记录,按照记录所言,暗棋的最高统帅至少在长兴城里生活了十几年之久!”

    “十几年,这么说来,岂不是打从暗棋成立,这位棋主便一直潜伏在长兴城中?”

    李邝愕然地问。

    肖进武点了点头,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何止是一直潜伏在长兴城中,这位暗棋其中竟然足不出户便建成了天下最厉害的谍报组织,简直堪称神迹!”

    李邝眉头一皱:“可他作为暗棋棋主,一直待在敌国中枢必然十分不便,而且暴露的风险极大,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徐锐冷笑一声:“这还不简单?这位暗棋棋主定然拥有两个身份!”

    此言一出,肖进武和李邝都惊愕地望向徐锐。

    徐锐沉声道:“此人不是不想离开长兴城,而是根本离不开长兴城,因为他除了背地里是暗棋棋主,表面上一定还有一个有头有脸的身份,让他根本离不开这里!”

    “对呀!”

    肖进武一拳砸在自己掌心,恍然道:“若是普通人,就算有南朝武陵王的财力和资源,也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暗棋洒遍天下。

    他一定是个手握重权之人,利用南北两朝的势力才使得暗棋快速崛起,同时也是因为他的权势,以及对大魏朝廷的了解,才会让暗棋如此防不胜防!”

    徐锐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咱们派到南朝的探子都起不了多大作用,可是为何暗棋的探子却能成为我朝正二品的大员!

    现在看来,暗棋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单单诞生在南朝,北朝的暗棋甚至可能还要更早出现,他们就像潜伏的病毒,一直躲在朝堂之上!

    他们或许就潜伏在咱们身边,白天还与咱们又说有笑,共同商讨如何对付暗棋,可到了晚上,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咱们苦苦追寻的敌人。

    咱们就好像被牵着鼻子的牛,永远都只能看到暗棋的冰山一角,却不知道暗棋就像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一直冷冷注视着咱们!”

    李邝闻言打了个寒颤,嗓子里一阵干涩。

    “十几年,甚至更长的经营,说不定……说不定现在满朝文武都与暗棋有所牵涉?”

    肖进武喃喃道:“现在你们明白我的处境了吧?

    太子谋反大案爆发之后,原本势力最大的勋贵集团立刻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除了文官集团早有准备之外,更多的是勋贵们的反水。

    那些昨天还誓要跟太子共存亡的人,第二天便主动跳出来攀咬太子,打压同伴,他们的反常显然早有预谋。

    朝局就好像一盘大棋,而这盘棋早已被人操控,我根本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忠诚良将,谁又是早已被暗棋拉拢的敌人。”

    “所以你就干脆投入到辽王的怀抱?”

    徐锐眯着眼睛问到。

    肖进武无奈地点了点头:“事发之后刘异第一时间遭到牵连,对方夺取兵权的意图太明显,若无不做改变,很快便会和刘异一样靠边站。

    到那时大魏的军权将会完全落入暗棋之手,即便咱们真的能还原真相,也已经回天乏术。

    所以我必须投靠辽王,一来是保全我自己,暗中调查事情的真相,二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唯一能挽回局面的便是圣上!”

    徐锐接口道:“一旦你倒向辽王,圣上苦心经营的朝堂平衡便会被彻底打破,那时候他便会察觉到危机,开始打压辽王?”

    肖进武点头道:“不错,一切正如我所料,我倒向辽王之后,圣上立刻意识到了危机,只是没想到他的病来得这么急,这么重,错过了扭转局面的最佳时机。

    不过饶是如此,圣上依旧在最危机的时刻把远在草原的你招了回来,形成了一股新的势力,没有让辽王和暗棋为所欲为。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会用如此隐晦的方式试探于你,并邀你相见了吧?”

    徐锐闻言点了点头,心道肖进武真是用心良苦,也正是他这个看似背叛的反常举动,才为大魏留下了一丝希望,说他一手挽救了大魏也不为过。

    只是暗棋显然已经筹划准备了多年,一朝出手自然是雷霆之势,眼下就算自己回来,在群狼环伺之中真的能扭转乾坤吗?

    徐锐压下心中的沉重想法,问道:“你觉得辽王也是暗棋的人吗?”

    肖进武摇了摇头:“说辽王是暗棋的人倒不至于,只不过暗棋既然能在太子身边安插奸细,又怎么会放过其他皇子?”

    徐锐立刻明白了肖进武的意思,如果暗棋足够强大,准备得足够充分,那他们一定会在每个皇子的身上都进行投资,也就是说,每个皇子身边都有暗棋的人!

    想到这里,徐锐心中一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觉得这位暗棋棋主究竟是谁?”

第六百八十九章:警铃

    “你觉得这位暗棋棋主究竟是谁?”

    徐锐望着肖进武沉声问到,听到这个问题,李邝也望向了肖进武。

    显然这个问题肖进武也已经思考过无数次了,如果按照徐锐所言,这位暗棋棋主并不是不愿离开长兴城,而是无法离开长兴城,那么此人恐怕大有来头。

    “身为暗棋棋主,却十几年长居长兴城,这的确很反常,若是按你所说,此人因为身份特殊,无法离开长兴城,那么范围虽然有所缩小,但仍旧很大。

    首先,内阁阁老与六部尚书,他们位高权重,而且年纪较大,每次离开长兴公干都会引人注目,很有嫌疑。

    其次,包括汪顺在内的内庭几位掌权的公公也无法离开长兴,以胡淼被杀一案的蛛丝马迹来看,他与暗棋似乎也有联系,与之相熟,甚至对立的几位公公恐怕嫌疑也不少。

    再其次,勋贵之中执牛耳的大能不少,特别是包括宝亲王在内的几位勋贵大佬在太子出事之后都没有动作,现在看起来也十分可疑。

    最后也不排除圣上身边的嫔妃,没人知道这位暗棋棋主究竟是男是女,也许是圣上的枕边人也说不定。”

    听完肖进武的话,徐锐和李邝都有些愕然。

    他这番推测着实是脑洞大开,特别是最后一点,若暗棋棋主真是宏威皇帝身边的嫔妃,那么此人的心机与能力恐怕更加令人叹为观止。

    只是作为暗棋棋主,竟能在长兴城潜伏十余年不被发现,还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呢?

    仔细一想,或许肖进武也并没有夸大其词。

    “或许还有一类人被咱们忽略了。”

    李邝沉吟着说。

    “咱们忽略了谁?”

    肖进武和徐锐同时望向李邝。

    李邝皱了皱眉道:“诸位皇子!”

    二人闻言都是一愣,便听李邝解释道:“此间种种都是因为太子而起,太子可以说是整件事的导火索,也是整件事的核心。

    若是反过来看,暗棋棋主这十几年的苦心经营都是为了如今的这场夺嫡大戏,什么人会在十几年前便准备夺嫡呢?”

    “不错!”

    徐锐闻言好似豁然开朗道:“这位神通广大的暗棋棋主若只是为了瓦解大魏,那么凭借他现在掌握的力量,已经足以动摇大魏的根基。

    尤其是在西北草原之战时,若他能趁机挑起大魏混乱,再配合武陵王大举北伐,那么大魏必定首尾无法兼顾。

    先前咱们只是以为这位暗棋棋主一心为南朝办事,倘若他真的是皇子,有没有可能是借着南朝武陵王的大势,来帮自己登上皇位呢?”

    肖进武失笑道:“你们的想法是不错,似乎也能说得通,可二位想过没有,暗棋是与武陵王一同横空出世的。

    若是暗棋棋主真的是在长兴城建立的暗棋,那么暗棋的出现甚至可能还要早于武陵王,这么一算,那可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而咱们的这几位皇子,年纪最长的太子也不过三十有二,二十年前才刚刚十二岁,裕王、辽王和其他几位皇子都不到十岁,你们觉得这般年纪有可能建立暗棋么?

    再者,诸位皇子虽然无法轻易离京,可是他们是大魏的继承人,天然便与南朝势不两立,就算为了登上大宝,会傻到饮鸩止渴,引狼入室么?”

    这一番话就好像一盆冷水浇在徐锐和李邝的头上。

    其实也是这位暗棋棋主的身份实在太过玄幻,这才让两人脑洞大开,甚至忽略了最浅显的破绽。

    只是徐锐总觉得还有什么事被他们忽略了。

    天底下无论什么事,无论隐藏得有多深,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绝不可能真的做到天衣无缝。

    徐锐叹了口气道:“罢了,眼下咱们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再这样猜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等找到更多线索再说吧。”

    肖进武摇头道:“能查的地方我都查过了,除了偶然得到的那份记录再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暗棋若是这么好查,恐怕也不会到了今天还是个迷了。”

    徐锐闻言微微一笑:“若说一点破绽也没有,恐怕也不见得吧?”

    肖进武一愣:“你有办法了?”

    徐锐笑道:“要说办法也没有,不过对方应该还留下了更多的破绽,比如胡淼!”

    “胡淼?”

    肖进武眉头一皱。

    徐锐道:“胡淼门口出现了暗棋的暗号,接着他便死了,也就是说,胡淼是因为某种原因才被暗棋除掉的,而汪顺近日欲言又止,似乎是知道一些内幕,但碍于某种原因,他又不能明说,这不就是方向么?”

    肖进武叹道:“暗棋做事一向缜密,或许这次除掉胡淼有些仓促,才会留下些许破绽,但他们绝不会任由破绽一直存在,也许过了今晚所有的痕迹便都会销声匿迹。”

    徐锐笑道:“即便如此还会有新的破绽出现,暗棋之所以难查是因为敌暗我明,现在咱们既然知道暗棋的首脑就在长兴,一切便都好办了。

    他们想要兴风作浪便一定会主动出击,而眼下朝局复杂,世事难料,就算是暗棋也不可能一切尽在掌握。

    只要他们动手,就有可能留下破绽,咱们只要盯紧了便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肖进武闻言点了点头:“不错,眼下暗棋树大根深,势力十有**比咱们想象得还要庞大,扭转局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擒贼先擒王揪出这个暗棋棋主才能彻底解决这颗毒瘤!”

    李邝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老宅之外突然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整个老宅都颤抖起来。

    三人脸色一变,立刻冲出老宅,只见内城之中火光大作,浓浓的硝烟冒上天空。

    “是火药爆炸!”

    徐锐见此面色一沉。

    与此同时,“啾啾啾”几声尖鸣从四面八方响起,一缕缕星火之光冲上半空,然后“啪啪啪”地炸成一团团烟火。

    三人一见这些烟火,顿时脸色又是一变。

    “锦衣卫的讯号!”

    李邝沉声说到。

    “还有东厂、兵部、五城兵马司、禁军的信号,几乎所有衙门都被惊动了!”

    肖进武一脸惊愕地说。

    徐锐皱着眉头望着火光冲天的方向,脸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

    “你们看看,爆炸的地方是哪……”

    李邝和肖进武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微微辨明方向,略一沉吟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那是……辽王府?”

    李邝愕然地望向肖进武与徐锐。

    二人的脸色同样难看。

    眼下太子谋反已被圈禁,若是辽王再出了意外,那么整个朝堂恐怕立刻就会陷入豪强混战的局面。

    更糟糕的是,徐锐为了制衡辽王,硬生生被宏威皇帝推到了台前,若是辽王在这个时候倒了,那么徐锐恐怕立刻就会变成众矢之的,甚至就连宏威皇帝都容不得他。

    想到这里,三人顿时面如土色。

第六百九十章:不眠之夜

    夜半十分,小半个辽王府已经成了废墟,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辽王披着一件大氅坐在废墟前,静静看着眼前慌张呼喊,张罗救火的人,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眼下的京城局势本就紧张,各个衙门都派出爪牙,盯紧了那些可能会出乱子的地方,辽王府的爆炸动静又实在太大,立刻把各个衙门惊得人仰马翻。

    仅仅片刻之后,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长兴府、兵部、五军都督府等无数个衙门的人都涌向了辽王府。

    本就热闹的辽王府立刻堪比集市一般。

    杜若原本工作到深夜,刚刚到家便听得一声巨响,正心神不宁时得知竟是辽王府出了意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甚至来不及重新穿好官靴便吩咐下人备车,一路杀奔辽王府,要不是下人贴心,给他带上了官靴,恐怕这位堂堂的户部尚书就得打赤脚了。

    当杜若赶到辽王府时,辽王府门口围满了各个衙门的人,他也顾不得现场的混乱,老迈的身体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强行挤开人群,冲入火场。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直到看见毫发未伤的辽王,杜若心中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这一刹那,僵化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一阵后怕袭上心头,冷汗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背,双腿一阵发软,差点站立不住。

    “王爷……”

    等杜若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悄悄来到辽王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

    辽王回过头,见到杜若的模样,木然的脸色顿时有了几分生气。

    “你来了?”

    辽王淡淡地回复了一句。

    见辽王脸上铺了一层灰烬,嘴角也有些干裂,杜若连忙接过下人递来的水壶,凑到辽王身前道:“王爷,先喝口水吧。”

    辽王平静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接水壶,可是就在水壶入手的一瞬间,他的手却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水壶里的水就好似喷泉一般往外撒,根本控制不住。

    “王爷!”

    杜若一惊,连忙一把抓住辽王的手,然后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不让他们看到辽王的窘迫。

    “好险,好险,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本王就要灰飞烟灭了,若不是回府之时本王突然内急难忍,吩咐车架稍停片刻,此刻你已经见不到我了……”

    辽王极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栗,在杜若耳边小声说到,声音带着强烈的神经质。

    “没事了王爷,没事了,您吉人自有天相,没事了。”

    杜若极力安抚着辽王,让他尽快冷静下来。

    辽王回过神,好不容易控制住内心的恐惧,快要熄灭的火焰带来的灼热却令他心中升起一股愤怒。

    “是徐锐,只有他手里有这么多火药,看来他已经动了心思,想要至本王于死地,既然他不仁,便不能怪本王不义!”

    辽王瞪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杜若闻言眉头一皱:“王爷,此事恐怕有些蹊跷,徐锐还不至于铤而走险,做出这等事来……”

    辽王摇了摇头:“不是蹊跷,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徐锐干的,眼下的局面已经开始失控,只有扳倒他完全掌控局面才能尽快平息骚乱,所以徐锐必须消失,否则你我都有危险!”

    杜若默然。

    的确如辽王所言,如今徐锐和辽王两大集团形成了新的平衡,可是平衡的两边都想压过对方,那些打算搅混水,然后从中渔利家伙也盼望着打破平衡。

    只要徐锐屹立不倒,这种局面便不会改变,辽王和徐锐都会处在阴谋的中心,随时都有可能再经历一次今晚的噩梦。

    “杜卿,你筹谋的那件事可以开始了么?”

    见杜若脸色阴晴不定,辽王反过来握住杜若的手问。

    杜若回过神,皱着眉头道:“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一直没有开始。”

    “现在就开始!”

    辽王咬牙道:“釜底抽薪,必须釜底抽薪,让徐锐失去依仗,咱们在朝堂上演了这么久的戏,就是为了那件事铺垫,咱们一定会赢,一定会!”

    杜若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却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辽王府外,一直深受辽王信任的九皇子,韩王赵暔趴在车窗上,饶有兴致地望着辽王府中的大火,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

    “真是美丽的夜景,只是可惜,可惜啊。”

    韩王喃喃自语,摇了摇头,从车窗外收回了目光。

    在他对面,一个带着花脸面具的人杵着下巴,目光有些阴鸷。

    韩王见他的模样哑然失笑道:“不必觉得可惜,这种事说不定今后多得是,我那位皇兄未必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对了,你今日刚回来,北齐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花脸闻言,抱拳道:“主人,北齐方面一切顺利。”

    “哦,是么?”

    韩王脸上绽放一朵笑容,淡淡道:“顺利就好,北齐顺利了,咱们这里才能顺利啊。”

    说着,韩王缓缓起身,掸了掸衣服道:“夜景只能看到这了,时间差不多,该是我这位好兄弟去安慰皇兄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韩王脸上的戏谑之色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略带惶恐,满是担忧的真诚之色。

    “这样如何?”

    韩王问花脸。

    花脸抱拳道:“没有丝毫破绽。”

    韩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从车上下来,然后行色匆匆地朝辽王府而去。

    与此同时,徐锐也悄悄回到刘府之中,忐忑地等着消息,四更天时曹思源匆匆来向徐锐报了辽王平安的讯息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回到房中休息。

    然而刚刚睡了几个时辰,他便又被安歌叫醒。

    徐锐披着大氅打开大门,便见安歌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不禁愣道:“又出什么事了?”

    安歌连忙迎上来,一边帮徐锐换衣服,一边道:“少爷,宫里来人了,等着见您。”

    徐锐一愣,想起昨夜辽王府的那场大难,想来怕是宏威皇帝有所动作,连忙匆匆换好衣服,来到中庭。

    这次来的是个胖太监,姓张,应该是胡淼的人,徐锐见过几面,却不是太熟。

    张公公原本端坐客厅喝茶,一见徐锐进来,立刻绽放出一抹笑容,迎了上来,喜滋滋地道:“侯爷,奴婢来向您道喜来了!”

    徐锐一愣:“道喜?”

    “正是!”

    张公公一脸喜色道:“今日一早圣上便下了旨,要让您与栖霞公主完婚呢,从今往后,您便是驸马都尉,圣上的自家人了!”

    “什么,真的?”

    徐锐闻言脑袋有些懵,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张公公以为徐锐心中大喜,笑道:“还不止呢,圣上还决定在六部的基础上,成立商务部,监管天下商业,您就是第一任尚书呢,奴婢今日便是来传这两道圣旨的。”

    徐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大婚之期定在什么时候。”

    张公公笑道:“侯爷和公主殿下果然伉俪情深,圣上也有意尽快促成好事,婚期就定在丁卯日。”

    “丁卯日,后天?!”

    徐锐闻言一惊。

    张公公笑道:“侯爷放心,日子虽然紧凑了些,可是宫里早有准备,到时候你就等着行礼便是,其他的都交给奴婢们吧。”

    徐锐望着满脸喜色的张公公,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让他尽快传旨,然后掏出一张万两银票将其打发。

    张公公收了银票,又和徐锐说了半天废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此人刚走不久,李邝便飞跃院墙,悄悄地来到徐锐身边。

    “圣旨已经下了?”

    见徐锐沉吟不语,李邝沉声问了一句。

    徐锐回过神来,苦笑道:“圣上的时机把握还是如此精准啊,这下辽王恐怕与我是不死不休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031/ 第一时间欣赏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作者:稻草天师所写的《谋断星河》为转载作品,谋断星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谋断星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谋断星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谋断星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谋断星河介绍:
书友群:114906232。太阳系毁灭前夕,人类唯一一位宇宙级舰队指挥官意外穿越,成为大魏靖武侯义子徐锐。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百家争鸣,仁人志士崭露头角,冒险家们飞黄腾达的精彩世界。时代的浪潮将徐锐这个懒汉推到台前,练新军、办企业、兴制造、破奇案,历经文武之争、道统之辩、六子夺嫡,天下大乱,一路南征北战,奇谋不绝,官运亨通,稳如泰山,终以肉身成圣,天地为棋!本以为功成名就,可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远比徐锐想得复杂,真正牵动命运的手还在宇宙之中来回挥舞,当历史的洪流冲向大海,他还将以无上的智慧重归银河,书写新的传奇!谋断星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断星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断星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