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危机
“究竟什么事竟让圣上如此不安?”
徐锐心惊地问。
宏威皇帝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道:“太子招了……”
“什么?招什么了?”
徐锐一时没想明白,有些摸不着头脑。
宏威皇帝看了徐锐一眼道:“还能招什么,自然是招供啊,招如何密谋害朕的供啊!”
说到这里,宏威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潮红,那成片的红斑显得更加狰狞。
“这么说太子果然是真谋反,而不是被冤枉的?”
徐锐闻言长大了嘴,一副不敢信行的模样。
他不敢相信的倒不是太子谋反,而是太子为何会招?
这种事不管做没做都只能一口咬定没做,否则就算皇帝念及亲情想要原谅他都没有理由,更何况之前太子一口咬定自己没做过,怎么会才过了几日便改口了呢?
宏威皇帝冷笑一声道:“不敢相信吧?朕也不敢相信呢,可是据太子交代,他的身边有位岳麓先生,此人来不不明,貌似大才,暗中却一直怂恿太子谋反。
久而久之,太子竟相信了那逆贼的狂言悖语,真的谋划起除掉朕取而代之的大阴谋。
而这一切才只是个开始呢,随着太子谋反的罪名被坐实,文官集团迅速开始攻讦太子一党,原本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有朕在中间周旋着,就算太子真的倒台,勋贵集团也能起到制衡文官集团的作用,可是令朕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包括肖进武在内的大批勋贵突然彻底倒向了辽王。”
“您说什么?!”
这次徐锐是彻底惊得说不出话来。
从方方正正的张佐烽身上便能看出肖进武绝对是个原则至上的人,此人出身名门,少年得志,还是武圣传人,一流高手。
无论怎么看,肖进武都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即便太子谋逆,他心有不满,却怎么也不应该这么快,这么彻底地倒向辽王才对啊!
宏威皇帝似是有些疲惫,没有理会徐锐的惊讶,继续说道:“这些人都是掌握着重权的勋贵,他们改旗易帜之后,原本只掌握着文官集团的辽王迅速把手伸进了军队、学政和地方。
朕苦心经营的平衡立刻就被打破。
更可怕的是,那时候朕的怪病开始爆发,脸上生出红斑,四肢越发无力,几乎快要下不了床。
满朝文武得知朕病了,明面上早晚都来请安,实际上已经开始筹备拥立新君了,朝中的局势开始逐渐有了失控的迹象。”
说到这里,宏威皇帝冷哼一声道:“那些吃里扒外,道貌岸然的贼人们怎么也没想到朕居然还能挺过来。
朕就躲在这冷宫之中好好看着他们,看着这帮满嘴忠君爱国,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们如何兴风作浪!”
说着,宏威皇帝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显然愤怒至极。
徐锐却是皱着眉头沉吟道:“圣上不觉得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巧了么?”
从太子谋反大案爆发以来,几乎每一步的走向都出人意料,而且辽王的崛起似乎太理所当然,也太顺利了一些,仿佛一切水到渠成,反倒让人觉得有些蹊跷。
“何止是巧?”
宏威皇帝冷冷道:“正所谓当局者迷,朕也是来到这冷宫中,成了旁观者才发现了不对,无论是太子谋反也好,还是辽王得势也罢,这中间的许多细节都太巧了,就好像有人在幕后操纵一般!”
徐锐闻言脸色一肃,宏威皇帝所说的也正是他心中担心的,藏在长兴城背后的那只黑手一直在兴风作浪,此人的能量很大,地位应该也很高,可手段着实太高明,藏得太深,让人难以察觉。
“所以圣上便下诏招臣回京了?”
徐锐问到。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朝局已经快要失控,而朕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必须有个能镇得住的人出面制衡,甚至将那只幕后黑手揪出来。
这样的人朕想来想去只有两个,一个是洪广利,一个是你。
洪大都督身为武圣,武功卓绝,在军中又有极高的威望,镇住场面定然不成问题,可是他年事已高,这些年都游离在朝堂之外。
再加上他最讨厌朝中的勾心斗角,对付明枪游刃有余,可应对暗箭便不一定还有心力,要想揪出那只幕后黑手并非最好人选,所以朕才急匆匆地把你招了回来!”
徐锐点了点头,终于弄清楚这几个月困扰自己的来龙去脉,说穿了整个事件其实都在围绕夺嫡展开,却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夺嫡之争。
宏威皇帝恐怕也是意识到自己时日不多,开始在为身后事做准备了,今日的这番觐见实际上也是某种程度的托孤,只是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想把皇位传给哪位皇子。
“徐锐啊……”
正想着,宏威皇帝忽然意味深长地唤了徐锐一声。
徐锐回过神来,答应道:“臣在呢。”
宏威皇帝看了徐锐许久,终于开口道:“你该明白朕的苦衷吧?”
徐锐一愣,立刻明白他说得是娄山关前那二十万大军的事,先前徐锐便猜到从娄山关一路监视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十有**是宏威皇帝默许的,现在看来应该没错了。
“圣上要的是国家安定,臣毕竟离开了两年多,该有的谨慎必不可少。”
徐锐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却还是这般说到。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你能理解朕的苦衷就好,两年能改变太多的事了,眼下朝廷已是多事之秋,朕把你招回来是要你稳定大局,而不是要在这锅热油里添一把火。
所以朕得防着,防着万一你也成了那只幕后黑手的一颗棋子,如果真是那样,朕的江山,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便都要毁了。”
“圣上不必再说,臣本是圣上的臣子,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徐锐解释一句,沉声说到。
宏威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
徐锐道:“圣上,现在臣已经回来了,您希望臣如何行事?”
宏威皇帝闻言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狞笑道:“自然是稳定朝局,揪出黑手。”
徐锐点了点头:“臣能替圣上办到,但臣有条件。”
“哦?”
宏威皇帝有些意外,眯着眼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徐锐道:“虽然圣上对臣颇有信心,甚至拿臣与洪大都督相提并论,但臣有自知之明,想要真的镇住朝局,臣的分量还远远不够。”
宏威皇帝恍然,沉声道:“你想要权力?”
徐锐摇了摇头:“不仅是权利,臣还要资源!”
宏威皇帝闻言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子般射在徐锐脸上。
第六百六十二章:条件
时日不多的人总是最敏感的,尤其宏威皇帝自觉对帝国的掌控力江河日下,朝局又处在一个极为诡异的变革时期,这份敏感很可能立刻转化为猜忌。
徐锐在这个时候提出揽权的要求无疑是最不明智的,但他想要真的帮宏威皇帝,又或者想在大变革之中保全自己,就必须硬着头皮掌握更大的资源。
“把你的条件统统讲出来。”
果然,宏威皇帝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眼眸中的温情少了大半。
徐锐似是没有看到这一幕,抱拳道:“臣在京城有两大依仗,一是圣上,二是天启卫,圣上要臣镇住朝局,显然不可能事事帮衬着臣,所以臣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天启卫。
然而天启卫虽然战力不弱,但人数太少,臣也不可能真的在京城大动刀兵,所以臣请圣上答应增强天启卫的实力,臣会让他们成为威慑,即便不用真的动用也能恫吓人心!”
和朝中那些大势力,甚至是那只不知潜伏了多久的幕后黑手相比,徐锐的实力实在还是太弱了一些,所以他必须有一张王牌。
然而这张王牌又不能轻易打出来,因为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未必就是徐锐希望看到的,所以这张王牌便必须如同核武器一样,拥有能震慑人心的威力。
宏威皇帝沉吟片刻,问道:“你想如何增强天启卫?”
徐锐道:“人数增加至京师十二卫的水平,拨款增加五倍,允许臣自行采购新式武器。”
宏威皇帝眼皮一跳,凝重道:“你的星河集团又有新武器了?”
徐锐点了点头:“有几项新技术正在研发,就快要有结果了。”
宏威皇帝闻言一愣,大有深意地望着徐锐道:“星河集团的武器一日千里,有了这些东西,恐怕五万天启卫足以荡平天下了吧?”
对于这番诛心之言徐锐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宏威皇帝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道:“朕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得将死神步枪和新式大炮的技术完全交给兵部,朕要让京师十二卫也装备上火器。”
徐锐明白这是一场交换,步枪这等战争利器一旦问世很快便将改变战争的形态,自然不可能长时间让天启卫独享优势。
他似是早有取舍,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星河集团本就是圣上的商号,圣上想要这些技术自然只是一句话的事,又何必经过臣的同意?”
宏威皇帝闻言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冷冷道:“这还像句人话。
天启卫乃天子亲军,直接听命于朕,从今往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不得调遣,你同禁军一样持朕的兵符行事,这样便少了许多掣肘。
辽王、文官集团,以及倒向辽王的肖进武和其他勋贵都不能对你和天启卫产生直接干扰,你的地位会变得十分超然。
满意了吧?另外还有什么条件都说出来吧。”
“谢圣上恩典!”
徐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继续道:“臣希望圣上在六部的基础上增设商务部,专管全国商业政策的制定、监督和执行。”
宏威皇帝闻言眉头一皱:“星河集团几乎已经成了整个大魏商业的引领者,再成立一个商务部,整个大魏的商业命脉便都捏在了你的手里,你是想用商业来制衡辽王?”
徐锐点了点头:“陛下圣明烛照,辽王的势力核心是文官集团,而文官集团的基础则是户部,有了户部这个大财源,辽王才能有充分的资源掌控局面。
商务部成立之后户部仅剩税收和财政分配的权利,便等于是在户部的上游筑起了堤坝,捏住了文官集团的命脉,达到了制衡的效果。
再者,眼下整个朝廷都被文官集团掌控,原本能够起到制衡效果的兵部也基本陷落,臣另起一个炉灶既达到了目的,也避免直接虎口夺食激化了矛盾,让幕后黑手有可乘之机。”
宏威皇帝闻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原本朕与你探讨过的,随着国家商业的发展,新成立一个衙门也在情理之中,提前些也倒也没什么关系,朕准了。”
“谢圣上恩典!”
徐锐咧嘴一笑,再次向宏威皇帝谢恩。
宏威皇帝望着徐锐,淡淡道:“其他的条件呢?”
徐锐摇了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
宏威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徐锐笑道:“圣上以为臣是趁机向圣上狮子大开口?”
宏威皇帝没好气道:“难道不是?”
徐锐叹了口气道:“圣上给了臣如此艰巨的任务,臣想办好就得拥有依仗,绝非觊觎权利,等此事了结,臣定会将天启卫和商务部,甚至是星河集团都原原本本地还给圣上。”
宏威皇帝闻言,心中那股不快终于散去,面上却是依然冷冰冰地说道:“这些都是你的心血,朕不过坐享其成,你放心,朕的心眼还没有小到这种地步。不过……”
说到这里,宏威皇帝忽然语气一变,笑盈盈地望向徐锐道:“朕听说还没到草原时你便和朕的青梧出双入对,朕以为你的第一个条件便是要让朕把青梧嫁给你。
但说来说去,你竟对此事只字未提,朕对你深感失望,青梧明明已经委身于你,难道你是不想对青梧负责不成?”
徐锐没想到宏威皇帝会突然提起此事,顿时脸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徐锐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占了人家女儿的便宜还能在老爹面前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见他这副模样,宏威皇帝哈哈大笑,那似有似无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于无形。
等到宏威皇帝笑完,他的神色又突然严肃起来,郑重地对徐锐道:“草原一战你也算冲冠一怒为红颜,总算没有辜负青梧对你的一片痴心。
罢了,臭小子你听好,朕今天便将青梧交给你,今后你便是她的天,若你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朕绝饶不了你!”
徐锐心中一震,郑重地抱拳道:“圣上放心,臣定竭尽所能,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不要也定会让青梧幸福快乐!”
宏威皇帝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感慨道:“你娶了青梧,便真的成了朕的半个儿子,虽然朕没办法把皇位传给你,但希望你能在朕百年之后替朕好好守住这个江山,也不枉朕的一番苦心。”
说完这番话,宏威皇帝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两只眼皮仿佛有千金之重,就这么昏睡过去。
“圣上?圣上?”
徐锐一愣,连忙轻声唤了两句,可是宏威皇帝依旧动也不动,若不是还能听到他微弱的心跳声,徐锐都要以为宏威皇帝已经断气。
正担心的时候,徐锐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他豁然回头,只见汪顺端着一碗汤药缓缓走了出来。
“自圣上生病之后时常突然昏迷,今日恐怕也是因为侯爷回京他老人家心中高兴,才能一直撑着和您说了这么久。”
仿佛看出徐锐的疑惑,汪顺一边和他解释了一句,一边走到宏威皇帝身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汤药。
那药不知是什么,效果竟然不错,才喝下药没过多久宏威皇帝便再度睁开眼睛,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脸上的神色更加疲惫。
汪顺朝徐锐点了点头,悄悄走了出去,而徐锐的目光则立刻落在那碗汤药上,微微皱眉。
“你还没走?”
宏威皇帝见徐锐发愣,幽幽地问,声音有气无力。
徐锐回过神来,抱拳道:“臣担心圣上龙体,斗胆请圣上让臣为您诊治一番如何?”
宏威皇帝一愣,笑道:“倒是忘了你也是名医呢。”
说着,他从被子里伸出手道:“来吧,试试也好。”
徐锐点了点头,他这次来并没有带医疗器械,就算带了意义也不大,论医术,只懂些皮毛的他已经被长坡先生远远甩在了身后,之所以提出诊治也只不过是尽人事而已。
果然,一番操作下来除了发现宏威皇帝一直在发烧以外,徐锐几乎一无所获,宏威皇帝的症状和徐锐知道的所有病症都不相符,十分奇怪。
见徐锐一脸凝重,一言不发,宏威皇帝眸子里刚刚生出的一点希望立刻破灭,收回手掌道:“不必费事了,或许这就是朕的命吧。”
徐锐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他刚刚服下的药,指了指汪顺留在床头的药碗道:“不知圣上近来一直在吃的是什么药?”
宏威皇帝看了看药碗道:“便是长坡先生开的药方。”
徐锐想了想道:“能否将这只药碗赐给臣?”
宏威皇帝眉头一皱:“你觉得这药有问题?”
徐锐摇了摇头:“臣只是觉得这药似乎对圣上的病情有点作用,想要拿回去研究一番。”
宏威皇帝脸上神色微微一松道:“这有何难,你拿去便是。”
徐锐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收起药碗,然后轻轻放下纱帘,朝着宏威皇帝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宏威皇帝始终没有半点动作,也没有再说话,就连徐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陷入了昏迷。
等徐锐走后不知过了多久,汪顺突然从另外一头走了进来,将宏威皇帝扶了起来,没过多久,宏威皇帝忽然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叫后面藏着的御林军都散了吧。”
宏威皇帝淡淡地吩咐一声,然后把一直握在手里的铃铛交给了汪顺。
汪顺接过铃铛,喃喃道:“圣上方才没有摇铃,冠军侯想必已经通过了您的考验?”
宏威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凝重:“这孩子还是原来的模样,三年了,没有什么变化,朕的担心现在看来是多余了些。
不过这次朕恐怕过不了这一关,眼下已经到了非常时期,一切都得以祖宗的江山为重,就算朕信任他,也不能不防着他。
现在徐锐在朝中已经举足轻重,若是他也让野心冲昏了头脑,后果不堪设想啊。”
“冠军侯心思缜密,就怕圣上在娄山关,以及今日的试探未必逃得过他的法眼,若是因此生出些嫌隙来……”
汪顺担忧地道,说到一半,声音又戛然而止。
宏威皇帝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自言自语道:“朕首先是大魏的皇帝,这一点他应该清楚的……”
第六百六十三章:立场
徐锐出门之后,跟着一个小太监缓缓朝宫门外走,可他的心里却在飞速地梳理着从宏威皇帝那里得到的信息。
冷宫之后至少藏着两百全副武装的羽林卫,宏威皇帝手里的铃铛应该就是让那些伏兵冲出来将他大卸八块的信号。
方才若是让宏威皇帝觉得徐锐将会变成危及大魏皇权的绊脚石,恐怕冷宫立刻便会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这些自然都逃不过徐锐的感知,说实话这所谓的帝王心术并没有让激起徐锐的愤慨,权利斗争从来都是血腥的,权力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是徐锐没想到事情竟然已经坏到了这样的地步。
就以往而言,徐锐之所以对宏威皇帝刮目相看,除了他对徐锐的照顾和知遇之恩外,最关键的就是这位皇帝手中没有阴谋,只有阳谋,一切都堂堂正正。
这是对帝国具有绝对掌控力的自信,也是他为人磊落的底线。
可是如今宏威皇帝打破了自己的底线,开始玩起了阴谋,便说明他的自信已经荡然无存,就连最基本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难以保证。
显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当掌控力逐渐下降,危机感令人惶恐不安的时候,一向大气的宏威皇帝也无法免俗,开始玩弄权术。
所以当徐锐发现自己将不可避免地陷入权利纷争的时候,才会冒着触怒宏威皇帝的风险开始揽权。
动荡时刻,也只有权利才是立身的唯一护身符。
不知不觉,夕阳渐渐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在徐锐凝重的脸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晴不定。
很显然宏威皇帝方才已经对他推心置腹,只是在如此形势之下,宏威皇帝的话还能全部相信么?
在这场夺嫡大戏之中宏威皇帝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可是这一切也恰恰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平衡之策酿成的苦果。
他立了一个庸才作为太子,却又没有给太子足够的支撑,以至于太子一直生活在惶恐之中,才给了辽王,以及那所谓的岳麓先生以可乘之机。
最后的结果就是当老皇帝日薄西山之时,苦心经营的平衡之策也就随之土崩瓦解,所有被宏威皇帝强势压下的矛盾都开始集中爆发。
积累了几十年的弊政病来如山倒,让这位迟暮的皇帝也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恐惧,于是新的一轮恶性循环便产生了。
如今徐锐一头扎进了这漩涡之中,又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想着想着,徐锐渐渐走出了冷宫,焦急的栖霞公主一直在门口等待着着他。
一见徐锐出门,栖霞公主立刻迎了上来,一把拉住徐锐上下打量。
“你没事吧?”
栖霞公主关切地问。
徐锐回过神来,挤出一抹笑容摇了摇头。
栖霞公主望着他那和煦的笑容,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另一个担忧立刻油然而生。
“我父皇的身体如何?”
栖霞公主又问。
徐锐脸色微微一僵,左右看了看,正要开口跟她解释几句,身旁引路的小太监忽然喜滋滋地对栖霞公主道:“恭喜殿下,圣上已经答应侯爷的求亲,方才命司礼监拟旨将公主嫁予侯爷呢。”
此言一出,栖霞公主微微一愣,脸颊迅速爬上一抹绯红,可是见徐锐眉头紧缩,立刻意识到事情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眼下二人身边全是别人的眼线,栖霞公主虽然有心相问,却又不好开口,神色变得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栖霞公主只觉手腕一沉,这才发现徐锐竟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宫里的规矩很大,就算已经成亲的伉俪也绝不可做出这般僭越之举,又何况二人现在尚未成亲?
栖霞公主心中一紧,下意识想要甩开徐锐的手,可是那有力的手掌上传来的力量却让她莫名的心安,让她怎么也无法挣脱,一颗心顿时又有些慌乱。
“青梧放心,一切有我。”
正矛盾的时候,栖霞公主耳边忽然响起徐锐的话。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语气很温柔,却是不容置疑,就好像一堵坚实的高墙,能够为她挡下所有风雨,让栖霞公主立刻放弃了抵抗,任由这只手牵着她默默地往前走。
周围的宦官和侍卫们诧异地望着二人,亘古以来,这恐怕还是第一次有人堂而皇之地牵着公主在皇宫之中漫步。
大胆的僭越显而易见,可是如今的徐锐已经算是权势滔天,无论是宦官还是侍卫见到这一幕都只是低下头,权当没有看见,二人就这样一路往前,朝宫门而去。
“按照祖制,今日我得住在宫里。”
快要到宫门口的时候,栖霞公主红着脸,细若蚊吟般地对徐锐道。
徐锐点了点头:“我知道,就算送送我吧。”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令人不容置疑。
栖霞公主脸颊一红,不再多说,只是跟着徐锐继续往前。
“哈哈哈哈,徐兄一回来就来见父皇,竟都没有通知本王一声,着实不够意思啊。”
就在这时,宫门口突然响起一声爽朗的大笑,二人抬头一看,只见辽王在一众官吏和侍卫的簇拥之下缓缓从宫墙上走了下来。
一直走到徐锐前面,目光忽然落在徐锐牵着栖霞公主的手上,脸色微微一僵。
栖霞公主脸上又是一热,却没有抽回手去。
徐锐也没有放手行礼,只是朝辽王点了点头道:“一别三年,王爷更添十分英气,下官着实欣喜。”
辽王迅速敛去脸上的讶然,哈哈大笑道:“侯爷见外了,本王在京城里养尊处优,哪里比得上侯爷横扫草原,剑指漠北的威风?”
徐锐也笑了起来,淡淡道:“下官也是托了圣上的虎威,我大魏剑锋所指,宵小之辈望风而逃,下官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辽王又是一阵大笑道:“侯爷还是这般谦虚,能以一万之众击溃草原数十万铁骑,这等不世之功亘古未有,侯爷真乃我大魏的定海神针!”
说着,辽王忽然凑近徐锐道:“侯爷,草原一战三年,必定是惊心动魄,本王虽然身在京城,可是对那草原上的金戈铁马也是向往得很。
既然侯爷回来了,不如到本王府上一叙,给本王讲讲那行伍之事,也好解了本王的好奇之苦啊。”
栖霞公主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辽王此话看似漫不经心,可是言下之意代表的东西却是举足轻重。
徐锐现在身份特殊,方一回朝便去见了宏威皇帝,若是此时再到辽王府上,便等于是向天下明说他已经倒向了辽王,意义不言而喻。
可若是不去,又等于是直接告诉辽王他与辽王绝非一路,相当于直接撕破了脸,以辽王对京城的掌控力,徐锐恐怕立刻就会变成他的眼中钉。
辽王今日将徐锐堵在宫门前,便是在逼徐锐在夺嫡之争中站队了,无论如何回答都十分凶险。
想到这里,栖霞公主心中一紧,便想开口替徐锐解围。
可是还不等她真的开口,徐锐便笑着对辽王道:“多谢王爷美意,如今圣上龙体欠安,我等做臣子的怎可私下聚会作乐?还是改日再说吧。”
这便是**裸地拒绝辽王了,而且徐锐以宏威皇帝的身体为由,暗含指责辽王不孝之意,没有留下丝毫的转还余地。
此言一出,栖霞公主脸色一僵,担心地望向辽王。
果然,辽王的笑容同样僵在了脸上,他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以往滑得像泥鳅一般的徐锐这次竟会如此决绝地表明与他水火不容的立场。
辽王的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身后的侍卫们似是感受到了眼下的紧张气氛,立刻把手伸到了腰刀之上,似乎只要辽王一声令下,便要将徐锐大卸八块。
第六百六十四章:立威
辽王既然能出现在宫墙之上,已经足以说明眼下的他即便在这皇宫之中也具备了一定的掌控力,甚至比躲在冷宫里的圣上还要威风几分。
而徐锐除了身边的栖霞公主之外完全孤立无援,似乎只要辽王动动手指便能立刻要了徐锐的性命。
身边的小宦官们一见二人把话说死,都吓得底下了头,下意识后退一步,尽量距离徐锐远一些,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凝重。
其实就连辽王自己都没想到徐锐的态度会如此坚决,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着实有些下不来台,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时说不出话。
他当然可以一声令下,让身后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徐锐剁成肉酱,只是在此之后他又要如何面对躲在冷宫里的圣上,以及一万多天启卫的怒火?
正想着,辽王忽然看到徐锐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微微一震,立刻回想起三年前徐锐从诏狱脱身那晚,当得知栖霞公主即将和亲草原,当即一人一剑杀进辽王府的一幕。
当时徐锐不但一剑秒杀一流高手,甚至杀气腾腾地逼退一众辽王府的侍卫。
眼下徐锐剑锋横扫漠北,身上又多了几分举重若轻的杀伐之意,更加令人看不透深浅。
最关键的是,眼下辽王距离徐锐仅有一步之遥,以徐锐的武功恐怕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在侍卫们反应过来之前将自己格杀。
“难道他打得是这个注意?”
想到这里辽王心中一震,后背上立刻冒出一阵冷汗。
再看徐锐虽然毫无异色,可是目光却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辽王心中更加笃定,只要自己有所异动,徐锐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取下他的性命。
就好像蔺相如所言,君王之怒流血千里,匹夫之怒流血五步,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若真的触怒了匹夫,君王便也没有性命再去怒了。
更何况他本就还不是君王,徐锐也不是什么匹夫。
辽王脑海中甚至冒出一丝荒诞之感,觉得徐锐恐怕早就料到自己会在宫门前等他,只要自己敢有所异动,他便能有理由一举将自己除掉。
没想到好端端的一次试探,竟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辽王在心中暗骂自己失算,却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样一来,众人便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原本众心捧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辽王与孤立无援的徐锐对峙,徐锐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盛,辽王却满脑门冒着虚汗,渐渐错开了对视的目光。
见到这一幕,无论是身边的太监还是护卫宫门的侍卫,甚至与辽王同来的十几个文官都感觉一阵莫名其妙,讶然地望着两人。
“多谢王爷相迎,今日下官刚刚返京,着实累了,这就告辞了,日后再上王爷府上叨扰。”
就在这时,徐锐忽然笑眯眯地说了一句,然后牵着栖霞公主,迈开脚步与辽王擦身而过。
辽王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自己身上抽离,这才惊讶地发现后背竟然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他回过神来,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咬着牙豁然转身,只见徐锐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宫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两队全副武装的天启卫骑兵跃然而出,中间拱卫着一辆经过改装的轩辕辇,正是徐锐的座驾。
天启卫人虽不多,却仿若示威般一字排开,右手齐齐放在马刀之上,数百骑兵人马皆不动如山,被尸山血海锤炼出来的肃杀气势犹如山呼海啸一般朝众人拍打过来。
辽王身边的宦官、文臣,以及那些并未见过真正血与火的羽林卫们顿时只觉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
徐锐顿住脚步,转过身第一次朝辽王抱拳行礼,可那番动作看在辽王眼里却是十足的讽刺。
今日辽王可是当着众多僚属的面被徐锐威慑住,身为上位者的尊严被前所未有地挑衅,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可是面前的天启卫又立刻让他清醒过来,那些可都是在西北战场上以一当百,大展神威的百战之兵,与他身边的这些老爷兵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何况每个天启卫士卒背上都背着的连射弩也在提醒着他,无论是他还是侍卫都已经进入了天启卫的射程,只要徐锐愿意,立刻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转变得就是如此迅速,仿若战场上稍纵即逝的机会。
辽王并不清楚方才二人对面而立的那一瞬,徐锐身体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形的电波影响了他的思维,让他承受了数倍于正常情况的压力,才会显得这般不堪。
只是现在即使知道了这一切也于事无补,无论辽王有多么愤怒,他都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就算他是龙子皇孙,就算他已经控制了大半个京城,可是他与徐锐的第一次对峙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可以想见,明日一早,甚至今天晚些时候,二人的这番对话就会传遍京城,不知有多少等着看好戏的人会耻笑于他,而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则会受到巨大的动摇。
辽王的脸色冷得下人,牙齿挫得咯吱作响,却只能目送徐锐离开,甚至连开口放一句狠话都做不到。
“你早就知道七哥会在门口等你,所以才让我来送你?”
徐锐身边,栖霞公主低声问道。
徐锐点了点头道:“圣上招我为驸马的圣旨应该很快就会下,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大婚之前的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待在宫里我不放心。”
栖霞公主一愣,这才明白徐锐之所以大摇大摆地牵着她走到宫门口,又不惜与辽王对峙,很大程度上竟然是为了向天下立威。
而只有让天下人都知道徐锐具备震慑辽王的实力,在对独居深宫里的栖霞公主动手时才会有所顾忌。
想到这里,栖霞公主心中一暖,也不管众目睽睽,轻轻地靠在徐锐怀里,忧心道:“没想到咱们刚刚回来就要面对这样复杂的局面,我真担心你有什么好歹。”
徐锐轻轻握住栖霞公主的手,坚定道:“不必担心,草原是战场,这里也是战场,虽然战斗的方式变了,但都不过是血雨腥风而已,只要有我在,天就塌不下来!”
印象中这还是徐锐第二次对栖霞公主承诺。
第一次是栖霞公主要和亲草原的时候,徐锐承诺会将她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他做到了。
而这一次,徐锐虽然没有明说,但栖霞公主知道徐锐是已经做好了介入京城这个大漩涡的准备,承诺一定会还栖霞公主一份久违的宁静。
大魏毕竟是栖霞公主的家,就算只是为了栖霞公主,徐锐即便再厌倦这样的内斗,也一定会全力以赴,在危机之中寻求最好的结果。
栖霞公主心中感动,在徐锐怀里静静点头道:“我知道的,同过去一样,无论什么样的难关我都陪着你。”
第六百六十五章:回家
告别栖霞公主之后,徐锐毫不理会辽王杀人般的目光,径直走上轩辕辇。
“回营!”
曹思源骑在马上大喝一声,数百天启卫立刻变换队形,重新整齐地围绕在轩辕辇两侧,拱卫着中间的徐锐缓缓掉头而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论人马都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数百人犹如一部精密运转的机械,复杂的队形变非但换丝毫不乱,而且快得惊人。
最难得的是,就算是复杂的队形变换时,所有士卒依然保持着相对的战术配合,一旦有人发动突袭,天启卫立刻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反击。
“没想到仅仅三年,这支天启卫竟然已经变成了这般可怕的精兵,恐怕现在能够与之争锋的也只有南朝兵圣手下的那支武陵亲军了吧?”
新任羽林卫副统领卓安国忍不住轻声赞叹了一句。
他身旁的辽王心腹,户部侍郎简繁闻言连忙用手肘轻轻拐了他一下。
卓安国回过神来,望了辽王一眼,连忙闭上了嘴。
辽王紧紧咬着牙,盯着渐行渐远的天启卫,双目之中妒恨交织,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又无可奈何。
“大帅,咱们现在去哪?”
天启卫的人马之中,曹思源轻轻打马来到轩辕辇边轻声问徐锐。
徐锐挑开车帘,淡淡道:“一别三年,也到了回家的时候,其他的事明日再说吧。”
曹思源闻言微微一愣,为难道:“大帅是打算去刘府?”
徐锐点了点头道:“难道我在长兴城还有另外一个家?”
见曹思源面色有异,徐锐这才想起来,因为太子谋反一事牵涉了五军都督府,眼下刘异已经被宏威皇帝革职,之后更是又被辽王软禁在府中,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大帅,刘老将军是被圣上下旨革职的,现在还是带罪之身,只怕刘府眼下已成了是非之地,要不今日咱们先回大营,明日再想办法解救刘老将军?”
曹思源深知徐锐对刘异的感情,见他面色不好,立刻劝了一句。
徐锐眉头一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思源为难道:“听说刘老管家不告而别后刘府便已经被封了,外面有大军堵门,不许府中之人出门,也不许府外之人进去。”
徐锐闻言冷笑一声道:“岂有此理!本帅只知刘老将军监管不力,被圣上革职,却不知刘府什么时候成了是非之地。
刘老将军一生为国征战,就算有所不查,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何况本帅同将士们出征三年,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别管那些是非,今日不论是谁堵在门口,本帅都要踏过那道门槛!”
曹思源心中一震,军中对刘异遭受这般对待早已不忿,听得徐锐这般说来顿时血气翻涌,只是想到如今长兴城里暗潮汹涌,徐锐才一回来便如此高调,又免不了为他担心。
然而,徐锐坐在轩辕辇里却不如他这般谨慎。
“哼,圣上不是希望我制衡京城么,既然他想让我当那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不闹出点动静岂不是难安他的心?”
徐锐在心里冷笑一声,暗暗道:“也好,就让我先闹上一番,说不定乱拳打死老师傅,在这死水一般的京城里趟出一条路来。”
想到这里,徐锐再无顾忌,心中只剩冷笑。
数百天启卫护送徐锐朝刘府缓缓而去,徐锐则在轩辕辇中闭目养神,思索着京城的局面。
“来者何人?!”
突然,车外传来一声历喝,紧接着轩辕辇渐渐停了下来。
轩辕辇刚到刘府巷口,还未来得及拐进巷子便被一队禁军拦了下来。
一个统领模样的将领带着四五个士卒高声历喝,按着腰刀朝天启卫大模大样地走了过来。
曹思源一摆手,天启卫顿时停了下来,等那几个人走到面前才居高临下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挡住本将军去路?”
为首的统领斜着眼看了看骑在马上的曹思源,指着自己金灿灿的铠甲冷笑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乃是羽林卫,你们是哪个营的兵,竟敢擅闯禁军驻守之地?”
曹思源闻言气得笑了起来:“好大的禁军,拉个屁帘就成了你家的路,老子跟着大帅东征西讨,还没有闯不过去的山门,就凭你们几个小子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撒野?!”
见曹思源声色俱厉,显然没有被禁军的名头唬住,那统领立刻明白自己遇到了硬碴,眯着眼睛问道:“你究竟是谁?”
曹思源摆了摆手,身后的士卒们立刻展开一面大旗,上书“天启”二字,乃是建军之时由宏威皇帝亲笔所赐。
那统领到底出身禁军,也见过一些世面,要说现在那支队伍在军中威望最高,定然要数刚刚横扫草原,如日中天的天启卫。
加之天启卫指挥使徐锐乃是国候,又一向极其护短,就算是禁军见了也得靠边站。
那统领一见天启卫的帅旗在此,顿时脸色一变,愣在当场。
曹思源横了那统领一眼,冷笑一声,摆摆手道:“走!”
他一声令下,大军立刻重新缓缓而动,就要与那几个趾高气昂的禁军擦身而过。
统领和几个禁军张了张嘴,似是想拦,却怎么也不敢上前。
可是大军刚刚迈出几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站住!”
话音未落,只见巷子里突然冲出数百人来,领头的身着黄金甲,至少是正三品的将军,品序之高远超曹思源。
那人大概四十来岁,长相颇为英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用一杆长枪指着曹思源道:“何方宵小,竟敢擅闯禁地,难道是那些反贼的余孽不成?”
开口便是一顶谋反的大帽子扣了过来,曹思源心中微怒,却也不敢托大,立刻示意大军重新停下。
其实要是由着曹思源的性子,管他什么小鬼阎王都有胆子闯上一闯,只是他的背后还有徐锐。
谋反之事最为敏感,若是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十分被动,他一个无名小卒或许不怕,但却有可能影响徐锐的大局。
是以曹思源虽然不爽,却不得不强行忍耐。
“你又是何人?”
曹思源依旧坐在马上,不咸不淡地问。
“大胆!”
那金甲将军怒喝道:“我大魏军制,京营见禁军退避,下官见上官见礼,禁军将军在此,就算你是天启卫的功臣,见到上官为何不退避,不下马?!”
此话虽然说得声色俱厉,却也是顾及面前的乃是天启卫,若是换了别人,恐怕这位金甲将军早就命人将其拿下。
但饶是如此,曹思源也被气得半死。
跟在徐锐身边无往不利,早就让这些少年将军们养成了谁也不服的悍勇之气,遇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装大爷,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正当曹思源冷笑连连,准备和那金甲将军唇枪舌剑的时候,他身后的轩辕辇里突然传来徐锐淡淡的声音。
“别理他,进去便是,我看今日谁人敢拦!”
曹思源闻言顿时有了依仗,立刻下令全军前进。
徐锐的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那金甲将军也听在耳中,脸色微微一变。
如果说谁能让天启卫令行禁止,当今天下除了宏威皇帝之外恐怕只有一人,那便是徐锐。
草原之战后,徐锐在军中威名赫赫,那金甲将军敢在曹思源面前托大,却不敢在徐锐面前放肆,可是他又有上命在身,无法后退,一时间竟愣在原地,有些束手无策。
“哈哈哈哈,侯爷还是这般肆无忌惮,如此放肆就不怕真的被御史言官拿住把柄,参你一个谋反之罪?”
就在此时,那金甲将军身后慢悠悠地走上一骑,金甲将军一见那人顿时大喜,而曹思源见到那人却是脸色一变,暗道一句:“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么?”
原来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锐的冤家对头王懿!
第六百六十六章:踏平门槛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个最了解你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仇人。
王懿绝对是个称职的仇人,自打获罪之后他无一刻不想搬到徐锐,自然将徐锐研究得通透无比。
就连辽王都没想到徐锐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但王懿却知道徐锐回到长兴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解刘异的围。
因此他率领二十万大军一路监视徐锐回到长兴城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刘府,终于被他赶在徐锐进入刘府之前将徐锐拦了下来。
“王将军这一路还真是忙啊。”
听闻王懿的声音,徐锐在车里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见徐锐没有下车的意思,王懿心中不快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笑道:“侯爷远征西北草原,离京太久,看来还不明白京城的形势。”
“哦?不知在王将军眼里,现在京城里是个什么形势?”
徐锐依旧稳稳坐在车里,淡淡地问。
王懿笑容满面,咂着嘴道:“如今的京城可是暗潮汹涌,圣上龙体欠安,那些心术不正的野心家们便纷纷跳了出来,以为可以趁机谋反。
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圣上虽然龙体欠安,但虎威犹在,辽王殿下上乘天命,下顺人心,振臂高呼一声,自有朗朗乾坤护佑。
那些心术不正的宵小之辈最终也只能做个跳梁小丑,阴谋败露,功败垂成!”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朝身后刘府瞟了一眼,冷笑道:“圣上念及某些人的往日功劳,不忍心赶尽杀绝,可是谁知这些反贼不知感恩,竟怂恿家人偷偷逃跑,侯爷您说这是不是寒了圣上的一片宽仁之心?”
曹思源知道王懿这是指桑骂槐,暗指刘异谋反,心中顿时大怒,咬着牙便要开口反驳,却没想到身后突然“吱呀”一声,轩辕辇打开了门,身披洁白大氅的徐锐缓缓走了出来。
“大帅……”
曹思源深怕徐锐冲动之下酿成大错,担忧地唤了他一句,可是徐锐却并不理他。
王懿见徐锐现身,脸上笑意更浓,阴阳怪气道:“侯爷是聪明人,也是于国有功之人,当与那些反贼划清界限才是啊,这也是下官的一片呵护之心,望侯爷不悬崖勒马,要与反贼为伍。”
徐锐站在轩辕辇上,笑眯眯地望着王懿道:“多谢王将军一片好心,只是尔等一口一个反贼,不知说得是谁?”
王懿哈哈大笑道:“谁被圣上降旨拿问,下官便是说谁。”
徐锐点了点头道:“看来王将军说得是刘老将军了,不过本候听闻刘老将军只是监管不力,被圣上革职而已,不知这些禁军为何要将他圈禁于此?”
王懿似是早知徐锐会有此一问,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份公文道:“侯爷,这是兵部签发的公文,刘老将军在待罪之时纵容家仆逃走,因此被兵部下令圈禁。”
“哦?兵部何时有权下令圈禁一位老臣了?”
徐锐眯着眼睛又问。
王懿笑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这是辽王监国之后赋予兵部的职权,若侯爷不清楚大可以直接找辽王殿下询问便是。”
仗着身后有辽王做主,王懿的话自是说得颇为硬气,就算徐锐真的找到辽王,辽王还能给他好脸色看么?
在王懿看来,这便是一个死结,一定能让徐锐吃个哑巴亏,以报他这段时间以来被徐锐折辱之仇。
“明白了……”
徐锐点了点头。
见他一脸无奈,王懿顿时心中大快,暗道徐锐啊徐锐,没想到你也有吃瘪的一天!
可是还不等他得意多久,笑容却忽然僵在了脸上。
原来徐锐顺手从轩辕辇中扯出一张公文,在上面胡乱地画了及笔,然后往王懿脚下一扔道:“这是本候现在签发的公文,解除兵部圈禁之令,现在你可以带着这些狗腿子滚了。”
“什么……你!”
王懿神情一愕,讶然地望向徐锐。
徐锐淡淡笑道:“怎么,王将军忘了本候乃是兵部侍郎,难道签不了这份公文?”
王懿没想到徐锐会来这么一出,脸色一变,怒道:“侯爷,这可是肖尚书亲自签发的公文,您没有资格否决!”
徐锐淡淡笑道:“本候当然没有资格否决,而是签署了新的命令,若肖尚书觉得不妥,大可以在这之后重新签署新的命令,但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你!你这是耍无赖!”
王懿怒到。
徐锐耸了耸肩:“你怎么说都好,我最后说一遍,现在立刻给我滚!”
王懿眉头一皱,硬着头皮道:“侯爷专断,但王某有命在身,恕不能退!”
“你果真不退?”
徐锐眯着眼问。
王懿冷笑道:“不退就是不退,难道侯爷也要谋反不成?”
徐锐闻言冷笑一声,从轩辕辇里抽出一把死神步枪,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瞄准王懿的马头叩响了扳机。
“啪”的一声,一股火舌喷涌而出,于此同时,王懿胯下战马的头颅顿时四分五裂,脑浆和鲜血迸射而出,身体霍然倒下。
王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下了一跳,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便被倒下的战马甩了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徐锐冷笑一声,指着王懿道:“此人假传圣旨,构陷忠良,给我拿下!”
“是!”
徐锐一声令下,一众天启卫立刻答应一声,朝王懿猛扑而去。
王懿身旁的禁军们还是第一次见识死神步枪的威力,枪声一响先原地吓傻,再见天启卫气势汹汹地朝王懿扑去,竟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王懿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拖入天启卫阵中。
“徐锐,你敢对朝廷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出手,这是谋反,本官要参你,要参你!”
没想到徐锐竟然会这般决绝,王懿深怕徐锐会直接杀了他,顿时惊恐大叫。
曹思源早就窝了一肚子火,见王懿被擒,立刻一脚踹在他脸上,把还没出口的话全部踹了回去。
一众禁军见此情景更是又惊又怕,按着刀柄紧张地望着徐锐。
徐锐的目光从一众禁军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金甲将军身上,金甲将军立刻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如高山一般压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徐锐一改先前的散漫,冷笑道:“刘大人虽被圣上革职,但圣上都不曾说他是反贼,你们却说他是反贼,难道你们的话比圣上的话还管用?”
这一声质问顿时又让那金甲将军浑身一震。
不等他开口解释,徐锐便摆了摆手,一众天启卫立刻取下背上的连射弩瞄准了禁军,似乎只要徐锐一声令下,天启卫就会将他们统统射杀。
金甲将军心中大骇,连忙跳下马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徐锐面前。
“侯爷明鉴,末将的确有上命在身,禁军乃是天子亲军,一旦动手便是谋反,望侯爷三思啊!”
曹思源闻言心中也是担忧,连忙望向徐锐。
徐锐却是冷笑着道:“没有圣旨说什么皇命?如果当真是圣上圈禁刘老将军,本候现在立刻就走,只可惜你们拿不出圣旨来,那就别怪本候铁面无私!”
话音刚落,徐锐便立刻举起了手,身后的天启卫士卒们也马上摸上了扳机,只要徐锐一声令下,面前所有的禁军恐怕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那金甲将军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威风,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终于撑不住心中的惊骇,朝徐锐重重地磕下了头。
“退!我们退,现在就退!”
徐锐冷笑一声,心中暗道:“从今天起,长兴城便不再是过去的长兴城了,徐锐也不再是过去的徐锐了,无论什么风暴,都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六百六十七章:二老
赶走羽林卫之后,天启卫士卒迅速控制了刘府周围的局面。
徐锐站在阔别三年之久的刘府大门前,忽然有些心潮澎湃。
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带着一丝不安,一丝惶恐的十六岁少年,如今他已经变成了手握重兵,权倾天下的人物。
变化的是身份,不变的是对家的向往。
徐锐轻轻一抖肩,纯白的大氅立刻从身上滑落下来,立刻有两个亲兵接住大氅,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接着,他将手里的断锋交给身边的秦飞,轻轻地叩响了刘府的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刘夫人和一众家仆整整齐齐地站在大门的另一面,又惊又喜地望着他。
刘夫人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额头上又添了几道皱纹,沧桑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疲惫,恐怕这些日子她没少为刘异和徐锐这一老一少操心。
此时见到徐锐,刘夫人目中含泪,唇角微微抽搐,仿佛盼儿早归的慈母。
徐锐心中微微一酸,张嘴道:“婶婶,孩儿回来了……”
刘夫人泪水夺眶而出,走上几步一把拉住徐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深怕他身上少了块肉。
徐锐挺起胸膛,好像在诉说自己又健壮了些。
刘夫人看了好久,嘴里终于喃喃地说道:“大漠风沙大,路又那么远,多为难咱家的孩子,这一走就是三年,今天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徐锐轻轻帮刘夫人擦干泪水,心中奔涌的情绪也有些抑制不住,他抬头望了望,却不见刘异的身影,不禁问道:“老大人呢?”
提起刘异,刘夫人脸上的神色有些落寞,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老头子操劳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这段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任谁叫也不出来,我真怕他憋出毛病来……”
说着,刘夫人又流下泪来。
徐锐连忙帮刘夫人擦干眼泪,沉声道:“婶婶莫慌,让我去看看。”
刘夫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中燃起一抹希望,破涕为笑道:“你回来就好,你回来了老头子肯定高兴,比什么荣华富贵都重要,他那犟脾气就你治得了。”
刘府不似其他的官宦人家,在这里就和普通的家庭一般简单,刘夫人高兴了,一大家子也就高兴了。
徐锐回府,刘夫人说什么也不愿休息,立刻张罗着要做一桌好菜,让徐锐这个“可怜的孩子”好好补一补,全府上下的家人们都立刻跟着忙了起来。
借着这个空挡,徐锐缓缓来到刘异的书房。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一方小院,一盏孤灯,还有里面坐着的一位老人。
徐锐站在书房外深吸了口气,缓缓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吱呀”一声,徐锐迈步走进书房,没有预想中的怒吼,也没有被革职的愤愤不平,刘异就平静地坐在桌案后,手里捧着一本兵书静静地读着。
见徐锐进门,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淡淡道:“回来了?”
徐锐点了点头:“回来了。”
刘异指了指桌案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接着,他又继续读起书来。
徐锐轻轻关上门,乖乖地走到桌案前,端起茶壶为刘异续上一杯茶,然后坐到刘异对面静静地等他把书读完。
不知过了多久,刘异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抬起杯子把茶水一口喝干,啧啧感叹道:“这部孙子兵法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从哪弄来的,越看越是精辟,都十几遍了,还是感觉只领会了一点皮毛。”
徐锐笑而不语,静静听着刘异的唠叨,又提起茶壶帮他续上了一杯。
刘异的目光落到徐锐的脸上,微微打量几眼,松了口气道:“已经见过圣上了?”
徐锐点了点头:“见过了。”
刘异沉声问道:“还有多久?”
徐锐叹了口气道:“目测情况不太好,具体得等我明天见了长坡先生,做完病理学分析才能有结论。”
闻言,刘异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长叹一声道:“生老病死啊,咱们这代人都到了这个年纪,该落幕了。”
徐锐感受到刘异的悲哀,没有再提自己对宏威皇帝病情的怀疑,而是不解地问道:“太子谋反究竟怎么回事?”
刘异一愣,眸子里浮现一抹怒色,“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案上,怒道:“乱臣贼子,狼子野心!”
徐锐眉头一皱,不知他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正要开口相问,便听刘异继续道:“太子天生懦弱,这几年被圣上和他那些兄弟逼得够呛,再加上有心人从旁挑唆,终于让他走上了邪路。
身为人子如此目无君父,犯上作乱着实可气,但更可气的是那些在背后推波助澜,引诱太子犯错的阴险小人!”
徐锐眉头一皱:“您说的那些人是谁?”
刘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能是谁?不就是辽王一党,还有内阁里的那位首辅大人,黄庭之那老狐狸!”
徐锐闻言没有说话,在他看来太子谋反,辽王一党自然是既得利益者,可是在这样一个暗潮汹涌的局面下,最先被推出来的未必就是幕后黑手。
只不过辽王一党即便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但从太子出事之后文官集团的反应如此迅速来看,他们大概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正想着,刘异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快要变天了,刚刚过了二十年好日子,夺嫡之争便再度上演,我真怕这次大魏又要伤经动骨,白白断送了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啊。”
徐锐闻言也叹了口气,宏威皇帝引导诸位皇帝争夺皇位,本意是想通过竞争选拔出最优秀的皇子来接管国家,避免出现昏君。
可是如此一来便也免不了大量内斗,让国家元气大伤,若是每隔一段时间便来上这么一出,恐怕对国家而言还是弊大于利的。
“这件事你究竟如何想?”
忽然,刘异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徐锐一愣:“什么如何想?”
刘异砸了砸嘴道:“你小子到了现在还跟老夫装傻?”
徐锐更是不解,张着嘴望着刘异,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
刘异冷哼一声,恨恨道:“夺嫡啊,当然是夺嫡啊!你又不是老夫这种黄土埋了半截的人,老夫可以躲在府中不问世事,大概也没几个人会记得还有我这一号。
可是你不一样啊!
草原一战让你在军中的威望达到了顶峰,现在都有人说你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兵圣,再加上你搞出来的那个什么星河集团,日进斗金不说,时不时就弄出些新玩意儿,让人眼红!
你才二十来岁,手上不仅抓着兵权,还有大把的银子,无论站在哪位皇子的背后都能立刻改变夺嫡的格局。
那些龙子皇孙眼睛都毒着呢,怎么可能放过你?”
徐锐无奈地摊了摊手:“这又不是我的错,我能怎么办?”
刘异道:“你是不能怎么办,但你能选啊,浑水摸鱼是不行了,无论如何你都得尽早做出决断,选一位你支持的皇子,免得最后鸡飞蛋打,变成所有人的眼中钉!”
“所以您是想问我究竟看上了哪个皇子?”
徐锐恍然到。
“当然了!平时看着你挺聪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
刘异没好气地说。
徐锐哈哈大笑一声,然后表情怪异地望着刘异道:“我为什么非得选一位皇子?”
听得徐锐话中似有深意,刘异一愣。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盯着徐锐上下打量了许久,先是眉头一皱,接着瞳孔猛地一缩,惊愕地望着徐锐道:“难道你是想自己做皇帝?!”
第六百六十八章:对策
“难道你是想自己做皇帝?!”
徐锐闻言哈哈大笑。
刘异却是越想越有可能,脸色越来越沉,两只眼睛微微眯起,死死盯着徐锐。
等到徐锐笑完,刘异呃紧张地追问道:“我问你是不是想窜权谋逆,自己当皇帝?!”
徐锐饶有兴致地望着刘异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刘异脸色涨红,转身一把拔出挂在墙上的腰刀指着徐锐道:“若你敢有谋逆之心,老夫便一刀劈了你!”
徐锐似是早就猜到了刘异的反应,丝毫不为所动,淡淡望着刘异道:“若登基之人是个心术不正者呢?我和他谁当皇帝更好?”
刘异闻言浑身一震,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有过半点颤抖的手,竟然在此刻猛烈地抖了一下。
徐锐叹了口气,轻轻推开刘异的刀锋道:“逗你玩呢,当皇帝那么累,请我去我都不去,看把您紧张的。”
刘异回过神来,见徐锐所言不似作伪,心中又急又气,然而此事非同小可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方才之语果真是戏言?”
徐锐点了点头道:“明明是你说我要当皇帝,我自己可没说过。”
“小子,没大没小!”
刘异彻底弄清徐锐的念头,猛地将腰刀砸在桌案上,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徐锐后脑勺上。
“哎哟!”
徐锐吃痛,惨叫一声,捂着后脑惨巴巴地望着刘异。
刘异心中怒气一消,又有些心疼徐锐,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自古皇权背后拴着多少人命,这种玩笑也是能开的?”
徐锐撇撇嘴道:“既然谁当皇帝都要死人,开句玩笑有什么打紧?”
刘异气不打一处来,作势又要再打。
徐锐连忙收起玩笑之色,叹道:“其实咱们都错了。”
“错了?”
见徐锐正经起来,刘异也跟着多了几分郑重。
徐锐点了点头道:“方才您问我要选哪位皇子,其实只要有了这个念头便错了。”
刘异眉头一皱,悻悻道:“小子少在老夫这里卖关子,你倒是说说哪里错了?”
徐锐道:“夺嫡不是押宝下注,更不是买大买小,一旦真的把夺嫡当成一场赌博,那么到头来一定会输得倾家荡产。”
刘异闻言撇撇嘴道:“尽是歪理,难道此时此刻你还想首鼠两端不成?”
徐锐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其实谁能做皇帝压根不取决于咱们,所以咱们根本就没得选!”
“没得选……你的意思是……”
刘异仔细琢磨着徐锐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愕地问。
徐锐淡淡地笑了笑,刚要再解释几句,书房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接着便响起了安歌的声音。
“老爷、少爷,裕王殿下来了。”
徐锐闻言耸了耸肩道:“您看吧,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刘异眉头一皱:“你真是快臭肉,老夫独自在家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有人来找,你刚才回来没半个时辰,人就像苍蝇一样追来了,打扰了老夫的清净。”
徐锐笑道:“书房里太闷,要不一起去和王爷喝喝茶?”
刘异冷哼一声道:“不去!老夫如今是赋闲之人,难得清净,你们那些破事躲都还来不及呢。”
徐锐也不勉强,朝刘异拱了拱手,缓缓退出了书房。
他方一走,刘异的脸色便凝重起来,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口气贼大,难道是和圣上达成了什么默契?”
入夜,辽王府中依旧灯火通明,户部尚书杜若、吏部上书汤怀信等人都赫然在列。
辽王坐在大堂上,一脸阴沉,手边是一张散乱的圣旨,上面所写的正是天启卫扩编,以及新成立商务部,徐锐任尚书的事。
心腹从门外匆匆走进来,对辽王抱拳道:“王爷,探子来报,裕王刚刚从刘府出来,徐锐亲自送的,据说临走时裕王春风得意,满脸笑容!”
此言一出,杜若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水面上的茶杆,汤怀信和邻座的同僚对视了一眼,其他人则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辽王眉头一皱,朝那心腹摆了摆手,心腹连忙点头退出正堂。
等他一走,辽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沉声道:“看来徐锐是已经打定主意要站在老四那头了,怪不得今天这么坚决地要向本王撇清立场,哼,没想到这三姓家奴终于要认主人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说着,辽王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愤怒已极。
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汤怀信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杜若,想了想,指着桌上的圣旨道:“圣上沉寂多时,今日却突然让内阁拟旨,成立一个什么商务部,恐怕是已经对王爷起了心思,想让徐锐制衡王爷。
现在看来徐锐火速投入了裕王的怀抱,多半是之前便同圣上达成了默契,王爷不可不防啊。”
此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辽王更是头疼,咬牙道:“你们看看这个什么商务部,分明是来分户部的权柄,瞎子都看得出来是针对我的!”
说着辽王望向杜若,似是想听听他的说法,可是杜若依旧只是喝茶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羽林卫副统领卓安国道:“还有天启卫增兵至五万,区区一万五千人他们便能横扫草原,若是有五万人,岂不是比京师十二卫加起来还要强悍?
那星河集团也不知是拜了哪位仙人,隔三差五就能弄出些怪异东西,蜡笔、厕纸一类的只是赚些银子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新式武器。
我亲自测试过,天启卫的制式马刀能连斩十余把腰刀不卷刃,火炮更是连武陵亲军都被打得抱头鼠窜,听说草原大战之所以能打赢,更是因为天启卫装备了一种叫死神步枪的新武器。
眼下圣上准许天启卫自行向星河集团采购新武器,没人知道他们会变得多么可怕,到时候就算……”
说到这里,卓安国似是豁出去了,咬着牙道:“下官实话实说,就算王爷真的登上皇位,有这支大军在,您也未必坐得稳!”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辽王更是豁然起身,面沉似水。
“圣旨明日才会由内阁草拟,然后经司礼监用印,在那之前便是废纸一张,咱们能不能直接把这份圣旨拦下来?”
辽王沉着脸问道。
汤怀信一惊:“王爷不可,圣上称病沉寂已久,此次突然把徐锐推出来,就是觉得您权柄过大,若是咱们让内阁和司礼监强行阻拦这道圣旨,圣上恐怕会对王爷更加猜忌。
再者,眼下司礼监掌印太监胡淼虽然已经倒向了咱们,可是内庭之中做主的依然是汪顺,若是他看不过眼,咱们依旧无法成事。”
辽王闻言缓缓坐下,颓然道:“本王如何不知这是铤而走险?只是徐锐此人已经成了气候,威胁着实太大,若是这道圣旨一下,他立刻就会如虎添翼,到时候便更加不好收拾他了。”
卓安国闻言冷冷道:“王爷若要除掉他,何不直接……”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却是伸出拇指,在自己脖颈上狠狠划了一下。
辽王闻言顿时双目一亮。
汤怀信却摇了摇头道:“不可如此,一旦开了这个先河,长兴城立刻就会血流成河,或许圣上最后一点血性也会因此被激发出来,到时候咱们便得不偿失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本王便拿徐锐那厮没办法不成?”
辽王这段日子一直顺风顺水,今日却是受足了徐锐的气,忍不住发起火来。
闻言,一直没有开口的杜若终于哈哈笑了起来。
辽王见此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而一脸欣喜道:“杜大人有办法了?”
杜若冷哼一声,摇头晃荡道:“小小一个徐锐不值当王爷如此费心,想要搞垮他又有何难?老夫有信心不出数月便让他身首异处!”
“哦?”
辽王大喜道:“杜大人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杜若慢条斯理地竖起三根手指道:“徐锐虽说已经成了气候,可他根基太浅,眼下有三处依仗,却也有三处死穴,只要点在死穴上,这位看似无敌的小侯爷便离死不远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朝堂
“监国大人,徐锐罔顾国法,目无君上,竟率军冲击禁军,公然用火器击毙朝廷三品大员坐骑,逼退禁军,王懿将军现在还被其非法拘押。
种种恶行罄竹难书,令人发指,早已超出了仗势欺人的范畴,根本就是大逆不道,公开谋反,还请监国大人速速下令,将此恶贼绳之于法,明正典刑!”
隔日的朝堂之上,辽王一脸阴沉地端坐上首,左督御史率领一众言官群情激愤,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徐锐昨日的恶行。
文官集团早已准备好的得力干将们摩拳擦掌,轮番上阵,七嘴八舌之下徐锐便被描绘成一个权倾朝野,人神共愤的奸佞之徒。
站在一旁的裕王、黄正元,以及一众勋贵们根本插不上嘴,也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文官们的精彩表演。
等到大殿上的气氛被完全点燃,火候差不多到了时候,杜若便在下面给辽王递了个眼色。
辽王心领神会,当即一拍大案,怒道:“徐锐身为人臣,却不恪守臣子之道,着实可气,不过念及他于国有功,本王许他堂上对峙,来啊,派人去把徐锐传来,让他当着百官的面把昨日之事解释清楚!”
辽王此话看似许以徐锐大恩,可是其中却暗藏凶险,只要徐锐一来上朝,文官们的吐沫星子立刻就能把他淹了,到时候辽王便能以监国之尊“顺应人心”地将徐锐发落。
整个过程合理合法,根本无可指摘,徐锐根本有口难辩,不论有任何反抗都会被坐实谋反。
而若徐锐不肯前来对峙,便是不顾辽王的恩情和国家的法度,立刻有人会说他做贼心虚,同样坐实谋反大罪。
眼下话语权在辽王,无论徐锐如何应对,都讨不了好去。
想到这个关节,一直颇为欣赏徐锐的刑部尚书陆华心中担忧,便打算不顾自身安危,硬着头皮为徐锐说上几句公道话。
可是他刚一张嘴,却发觉手腕突然被人按住,扭头一看,便见裕王不露声色地朝他摇了摇头。
陆华心中一震,立刻恍然,心道:“是了,徐锐那小子聪明得紧,怎会想不到文官集团必然会攻讦于他?
看裕王这四平八稳的模样,想必是已经与徐锐通过气了,那小子应该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当不至于完全被动才是。
只是眼下辽王已经控制朝堂,文官集团更是口若悬河,就算真的清清白白也难免被颠倒黑白,何况那小子昨天的事办得太冲动了些,给人留下了把柄,又要如何度过这一关呢?”
想到这里,陆华又是担心,又是好奇,却不再开口。
像陆华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一方面徐锐才华横溢,人缘不错,很多人对徐锐颇为欣赏,都存着帮衬他的意思。
另一方面,宏威皇帝突然退居幕后,辽王几乎控制朝堂,这等畸形发展的势头令不少人都感觉到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只是因为眼下辽王势大,又有文官集团摇旗呐喊,这些反对的声音才被暂时压下,现在好不容易徐锐站出来制衡辽王,众人也都乐见其成。
辽王一声令下,司礼监传旨的太监立刻在禁军的护卫之下直奔刘府,传召徐锐去了,文武百官便在大殿上静静等候。
文官集团们胜券在握,其他势力则惴惴不安,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气氛极其诡异,就好像一个装满了火油的木桶,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然而众人预期的爆炸并没有到来,仅仅一顿饭的功夫传旨太监便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冠军侯让奴婢传话,他说草原一战令其身体不适,若无圣上的圣旨,他不便出门……”
司礼监的传旨太监跪在大殿上,一边小声地传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朝辽王瞟去。
辽王一脸阴沉,默然不语。
徐锐此话便是公然抗命,丝毫不给他这个监国面子。
可是今日刚下的圣旨上已经言明,天启卫乃是天子亲军,不受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调遣,只奉天子之命。
徐锐身为天启卫指挥使,自然也只向宏威皇帝负责,不见宏威皇帝的诏命便拒绝上堂,似乎也无可指摘。
而若是辽王启动三司程序,强行捉拿徐锐,搞不好会演变成天启卫与整个司法体系的对抗,甚至酿成兵变,令事态快速恶化。
如今辽王在夺嫡之争中占据优势,又是名正言顺的监国,没有人比他更希望稳定,若是局面失控则会给他那些兄弟们带来可趁之机,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徐锐便是抓住了这一点,恰好按在了辽王的七寸之上。
此言一出,百官顿时一片哗然。
徐锐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便让辽王和文官集团一上午的表演变成了猴戏,相比之下显得如此愚不可及。
陆华更是在心中拍案叫绝,换了其他人,面对如此恐怖的声讨之声恐怕想的便是如何平息众怒,至少也不会把辽王头上的监国二字当作耳旁风。
要知道辽王也是奉旨监国,头上顶着钦赐二字,违抗监国之命与抗旨无异,谁有魄力,有底气在形势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再给别人送上这样一个大把柄?
唯独徐锐不按常理出牌,管你如何叫唤我都只当野狗乱吠,压根理也不理,若要严格计较,那便请拿出圣旨,毕竟监国也只是监国,不是皇帝。
深究起来,辽王想在此事上做文章,免不了僭越之嫌,甚至给人觊觎皇位,谋朝篡政的观感。
“呵呵,没想到徐锐这小子不仅打仗是把好手,就连权术也这般精通,如此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地反将了辽王一军,精彩,精彩啊。”
陆华压低声音,对着裕王抚须轻笑,脸上似是开出了花。
冷眼旁观的勋贵们也是面上冷淡,心中笑开了花,幸灾乐祸地准备看辽王好戏。
“好好好!”
辽王扫视百官,只见众人似笑非笑,终于强压下怒火开口道:“我本念及冠军侯武功赫赫,想保他一保,既然他执迷不悟,那便别怪本王以国法为重!”
辽王低喝一声,立刻命都察院的御史,以及大批文官与自己一道联名参徐锐谋反。
弹劾徐锐的奏章顿时便似雪片一般飞向宏威皇帝的南书房。
按照辽王的打算,宏威皇帝退居幕后,司礼监的胡淼也倒向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他成功控制住内阁票拟和司礼监披红两项大权,自然已经算是控制了朝政。
徐锐既然想要圣旨,那辽王便给他圣旨,反正写弹劾奏章和审批奏章的都是他自己,不过左手变右手而已。
可令辽王始料未及的是,当胡淼和从前一样,准备直接批准弹劾徐锐的奏章,然后拟旨降罪徐锐的时候,却被老祖宗汪顺拦了下来。
更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一直称病,久不见外臣的宏威皇帝这次竟然表示要自己批阅奏章,经过宏威皇帝亲自朱批,所有弹劾徐锐的奏章一律不准,竟连一份留中的都没有。
群臣这才恍然,宏威皇帝这是亲自来给徐锐助阵,他要告诉百官,想通过朝堂直接扳倒徐锐的路走不通!
不过敏锐些的人也发现弹劾徐锐的官员并未受到宏威皇帝的处罚,有心人立刻便明白,宏威皇帝对徐锐和辽王的纷争并不反感。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以徐锐和辽王为首的两个新政治势力已经自然产生,新一轮的朝堂平衡重新达成。
谁也没有想到,借着这一次危机,宏威皇帝竟然就这般轻轻松松,不露声色地完成了对朝堂政治平衡的重建,成为了最后的大赢家。
辽王利用太子谋反苦心经营几个月之久才树立起来的一家独大格局顷刻间土崩瓦解。
而就在大魏朝堂上风云变换的时候,徐锐却和李邝躲在源初基地里悠然地喝着茶。
“你这招四两拨千斤虽然令辽王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也使不出,可是今后你定然会成为朝堂上的新领袖。
无论是裕王、武将集团,还是失意的太子党都会被你重新聚拢起来,变成新的势力。
如此一来,你可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不但辽王和其他皇子会视你为眼中钉,而且就算你扶持裕王登上皇位,可他会对你放心么?哪个皇帝会容许你这样的威胁存在?”
李邝端着茶杯,笑容满面地对徐锐说到。
徐锐摆摆手,笑道:“夺嫡的舞台上我自然不是主角,这次把自己弄成焦点只是想让辽王投鼠忌器,告诉他我没那么好欺负,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之后自然会把舞台还给诸位皇子。
再说了,党争、夺嫡什么的很累的,我可没那么多功夫,也没那么多时间,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更重要的事?”
李邝眉头一皱:“什么事能比皇位还重要?”
话音一落,二人背后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徐锐朝身后看了一眼,笑道:“这就是我今天请你来的原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徐锐起身朝身后的屋子走去,李邝心中狐疑,却经不住好奇,连忙跟上了徐锐的脚步。
第六百七十章:痕迹
大门之后是一个密闭走廊,徐锐跟着引路的年轻人一路往里走,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只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李邝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四处张望。
不多时,三人来到一间宽敞的屋子,引路的年轻人朝徐锐行了个礼,然后转进了一旁的隔间。
这间屋子十分空旷,似乎除了墙上挂着的两件衣服之外什么也没有。
李邝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徐锐取下挂在墙上的两件衣服,匆匆地套在了身上,衣服是纯白色的,造型十分独特,就好像一个大麻袋把人从头到脚地套了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睛的位置。
“这是进入病理学试验室前的隔离消毒室。”
徐锐一边解释,一边为李邝套上特制的防护服,以及由玻璃和橡胶制成的防护眼镜,接着又拿起一个喷雾器在二人身上喷洒一种液体。
“这又是什么?”
李邝下意识地捂着鼻子,阻挡喷雾的刺鼻气味。
“消毒水。”
徐锐简单说了一句,然后便拉开身旁的厚重木门,带着李邝来到了真正的病理学试验室。
试验室的门窗都是密封的,只在头顶开了几个照明用的天窗,天窗上都有玻璃格挡,不用担心病毒传播。
李邝朝试验室放眼望去,只见里面摆放着成排的工作台,上面则有无数他闻所未闻的瓶瓶罐罐。
这些瓶瓶罐罐都是玻璃制品,有的是无色透明的,有的则是棕褐色,具有遮光效果。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能不来麻烦我老人家?”
正在李邝啧啧称奇的时候,摆放试剂的架子背后突然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钻出一个和他们一样全身罩着“麻袋”的人。
李邝好不容易才认出那人便是如今享誉全国的大名医长坡先生,正想同他见礼,却见徐锐已经大模大样地走到了长坡先生身旁。
“我知道你一早便做了试验,快把结果快给我看看。”
徐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试验?”
不明所以的李邝莫名其妙地问,但徐锐和长坡先生都没有理他。
自从醉心现代医学之后,长坡先生的性子越发古怪,除了研究医学之外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徐锐也成了少数几个能见到他的人。
长坡先生闻言白了徐锐一眼,没好气地道:“跟我来。”
说着,长坡先生将二人领到一架显微镜前,把观察的位置让给了徐锐。
徐锐毫不犹豫地凑上去看了起来。
长坡先生则在一旁解释道:“当初去为圣上诊治的时候,我便对他的唾液和血样进行了观察,发现他的病是一种奇怪的病毒所导致的。
这种病毒很奇特,它并没有很高的致病性,目前也没有发现传染性,但却能够骗过人体的免疫系统,使人体无法自行消灭病毒。
感染这种病毒之后会逐渐导致人体丧失功能,出现身体机能紊乱,诸如高烧、昏迷、红斑等诸多并发症,最后患者会死于器官衰竭,或者因为免疫力崩溃所造成的其他感染。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过程至少会持续三到四年,相对于猛烈的病毒来说,这个过程已经相当漫长。
另外这种病毒和你给我的理论书籍里记载的病毒都不一样,算是我发现的新病毒,就是不知道你是否曾经见过。”
长坡先生一口气把话说完,徐锐也基本完成了观察,若有所思地离开了显微镜。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邝闻言眉头一皱:“难道说感染这种病毒之后就等于中了慢性毒药,必死无疑?”
长坡先生背着手,淡淡道:“很遗憾,目前还没有针对这种病毒的特效药,也就是说,你们的皇帝死定了。”
李邝一惊,豁然望向徐锐。
徐锐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长坡先生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这种病毒……”
这句话徐锐只说了一半,按照生物学和病毒传播学的角度来看,病毒绝不可能是凭空来的,患者要感染就一定会与病毒有接触。
若是与病毒有接触,那么患者就不应该只有宏威皇帝一个才对,而且宫里干脏活累活的太监宫女都没有感染,唯独最受保护的皇帝被感染,这一点也说不通。
见徐锐眉头紧缩,长坡先生道:“你也觉得奇怪吧?就好像是被人下了毒,而不是自然感染的患病。”
徐锐点了点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宏威皇帝身上的怪病几乎不可能是自然感染,人为的痕迹太过明显。
另外如此厉害的病毒,却几乎不具备传染性,这与病毒的进化方向是背道而驰的,这种病毒极有可能是试验室制造出来的成果。
而要培养出这种病毒来,不仅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还必须具备高超的医学和生物学知识,绝不应该是这个世界能达到的水平。
徐锐想起埋藏在草原地底的那些遗迹,几乎可以肯定这种病毒一定是由某个高级文明制造出来的。
那么也就是说宏威皇帝的怪病是有人刻意为之的阴谋!
不过相比起这件事,他眼下更关心另一件事。
徐锐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瓷碗递给长坡先生道:“帮我看看这里面残留的东西。”
“这是什么?”
长坡先生接过瓷碗,狐疑地问。
徐锐道:“这是圣上服药的药碗,吃过药之后圣上的病情有了暂时的好转,我怀疑这药能抑制病毒,汪顺说这药是你开的。”
“哦?”
长坡先生一愣,将药碗凑近鼻子闻了闻道:“闻起来倒真像是老夫的方子,不过那方子只不过是养生安眠的普通方子,不应该有这种效果才对,你们等等,我去分析一下这里面的东西。”
说罢也不等徐锐和李邝反应,长坡先生便带着药碗走到了另一个工作台上。
李邝看了脸色凝重的徐锐一眼,终于明白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原因。
造成京城现在这种复杂局面的主要是两件事,一件是太子谋反,另一件便是宏威皇帝的重病。
徐锐现在从宏威皇帝的病情入手,已经证实背后或许可能藏着某些阴谋,若是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就能揪出那只藏在幕后的黑手。
而徐锐想要查案,自然少不了李邝的帮助。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仿若静止,屏息凝神地等待着长坡先生的分析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长坡先生终于从工作台上走了下来。
徐锐和李邝连忙迎了上去。
“结果如何?”
徐锐问到。
长坡先生冷笑一声:“结果和我猜测的一样,这的确是我开的方子,这方子绝对没有抑制病毒的作用,不过我在药碗里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你发现了什么?”
徐锐和李邝异口同声地问。
第六百七十一章:分析
“你发现了什么?”
徐锐和李邝异口同声地问。
长坡先生冷笑道:“药碗边缘残留着宏威皇帝的唾液,里面自然也携带着微量的病毒,但经过我方才的观察,这些病毒大多数都处于休眠状态!”
“你说什么?”
徐锐闻言顿时双目一凝,脸色微变。
李邝却是不明所以,看看长坡先生,又看看徐锐,莫名其妙地问:“病毒休眠怎么了?这不是好事么?”
“白痴,你方才没听老夫说么,这种病毒是无法通过人体免疫系统消灭的,也就是一旦患病便无法自愈,那这些病毒为何会处于休眠状态?”
徐锐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没有开口回答,长坡先声则受不了他的聒噪,冷冷解释了一句。
李邝毕竟也是心细如发之人,一点就透,恍然道:“难道是有人给圣上服用了能够让病毒休眠的东西?”
徐锐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有人想通过圣上的病情控制朝局!”
“什么?!”
李邝闻言脸色一变,讶然地望向徐锐。
徐锐冷笑一声道:“当时我见圣上服下汤药之后没过多久就清醒过来,还以为是那碗汤药的效果,现在看来汤药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你想想,圣上一开始犯病的时候几乎是立刻陷入昏迷,十天半个月才能清醒一次,而现在虽然仍旧严重,可是却已经能处理朝政,甚至能在朝堂上收复失地,这是为什么?”
李邝一惊:“我明白了,圣上病情最为严重的时候恰巧是太子谋反大案爆发的时候,只有让圣上一直陷入昏迷,辽王才能趁机攫取权利。
而当辽王即将全面掌控朝堂时,又有人希望圣上出面掌控局面,所以偷偷为圣上抑制了病毒,让他有限地重新掌控朝局!”
“说对了!”
徐锐点了点头,凝重道:“病毒是无法被人体免疫力杀死的,也没有一种能抑制病毒的特效药,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能通过某种手段掌控病毒,那么他就能将病毒当作一种毒药。
先投毒使圣上患病,远离权利中心,造成朝堂上的权利真空,等辽王站稳脚跟之后,又抑制圣上体内的病毒,重新平衡朝堂。
背后的黑手就是通过这种手段来控制整个大魏的政治局面!”
“嘶……”
李邝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赞叹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背后这只黑手的心思得多么缜密,手段得多么厉害?!”
徐锐摇了摇头:“光能让大魏皇帝患病一事就足以证明那只黑手的可怕,但我担忧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这只幕后黑手不惜代价弄出了这么一出,究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目的?”
李邝眉头一皱:“难道不是为了夺嫡?”
徐锐又摇了摇头,沉吟道:“幕后黑手与辽王集团显然存在极其密切的配合,但若是为了让辽王登上皇位,因该会趁辽王掌控朝堂的时候让圣上归西,又为何要帮圣上抑制病毒?”
李邝道:“说不定黑手真正支持的皇子并非辽王,而是另有其人,但那位皇子实力不足,只有先借辽王的手搞掉太子,然后再借圣上搞掉辽王,这样才能达成目的。”
徐锐皱了皱眉道:“你说的也是一种可能,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以那只黑手通天的手段,想要达成目的有不少更简单的方法,何必弄得这么复杂?”
李邝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摇了摇头道:“咱们在这瞎猜不会有结果,直接把那只幕后黑手揪出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他是如何通过掌控圣上的病情来搅风搅雨的,何不顺藤摸瓜,彻底找出真凶?”
徐锐点了点头,问道:“这种事你们锦衣卫最有经验,不知你怎么想?”
李邝道:“既然是有人让圣上染病,那么咱们便先找出究竟是谁下的手,要知道圣上可不是一般的土财主,他深居宫中,常人别说投毒,就是见上一面都难,嫌疑人的范围很小。”
“你觉得是谁干的?”
徐锐问。
“汪顺!”
李邝肯定地说。
徐锐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倒不太怀疑此人。”
李邝一愣,愕然道:“这是为何?”
徐锐道:“首先汪顺目标太大,圣上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以那只幕后黑手的作风,不会办这么蠢的事。
其次,我是因为看到汪顺给圣上喂药才起了疑心。
而那日我面见圣上正是汪顺亲自喂药才让圣上病情好转,若真是他做的,为了避免引起我的怀疑,汪顺绝不会,至少不会当着我的面去给圣上喂药。”
李邝闻言点了点头:“有道理,汪顺身为三朝老臣,颇受三代皇帝赏识,以他的身份的确没理由做这样的事,何况他年事已高,又没有后人,冒这么大的风险也着实说不通。”
说着,李邝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目一瞪道:“会不会是辽王放出来的障眼法?”
“什么意思?”
徐锐不解地问。
李邝解释道:“要说还有谁能接近圣上完成投毒,然后又不会被怀疑,恐怕只有司礼监的胡淼了,他掌握着司礼监,能随时见到圣上,具备动手的能力。
另外,眼下胡淼已经投入了辽王的怀抱,而胡淼一直想取代汪顺的位置,他有谋害圣上的动机,再加上最先发现太子谋反的也是胡淼手里的东厂,让他的嫌疑更加巨大。
方才你说幕后黑手为圣上抑制病毒是为了制衡辽王,那么胡淼极有可能是想以此来要挟辽王,就好比养匪自重,避免狡兔死走狗烹。”
徐锐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从逻辑上来说这的确是种可能,但胡淼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手段么?”
徐锐仔细回想同胡淼接触的往事,怎么也不觉得那个贪财的家伙会有这么高明的心机和手段。
李邝掰着手指细数着心中的怀疑对象,苦笑道:“虽说其他几位皇子也有嫌疑,可他们更没可能具备这么强的势力,若不是胡淼我便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此时徐锐好似想什么想得入了神,听见李邝的话便下意识回答道:“还有个人……”
“哦?还有谁?”
李邝问到。
“圣上本人!”
徐锐喃喃到。
“什么?”
李邝一愣,愕然道:“你说是圣上给自己下毒,然后用这种自杀的方式来控制朝局?”
徐锐被李邝一激,这才回过神来,摆摆手笑道:“自然不可能,是我瞎说的。”
李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撇撇嘴道:“你可真是,这种事怎么能瞎说?”
徐锐笑了笑,没有再解释,话锋一转道:“总之此事干系太大,眼下咱们掌握的线索还太少,不可轻易下结论。”
李邝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不过现在已经有了线索,咱们得在幕后黑手反应过来之前尽快追查。”
徐锐点了点头:“当然得尽快,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得去做。”
第六百七十二章:部署
源初基地的试验场上,袁子雄、曹思源、安歌、郭盛宝、上官不达等人齐齐现身,周围都是天启卫的士卒,把整个试验场围得风雨不透。
徐锐和李邝珊珊来迟,却被围在正中央,听着袁子雄滔滔不绝地讲着研究院开发出来的新技术。
所有技术都必须在徐锐这里立项,即便远在草原之时,袁子雄也会将所有项目清单报给他过目,所以听着袁子雄天花乱坠的讲解还不算惊奇。
一旁的李邝可就不一样了,什么石油化工技术、火药增效技术、钢铁冶炼技术,陌生的名词一个接着一个就好像听天书一般。
“主公,三号军工试验室开发出来的冲锋枪已经进入最后验证阶段,预计再有两个月便能投入量产。”
说着,袁子雄朝远处招了招手。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立刻端着一柄刚刚造好的冲锋枪走了出来,只见他熟练地装好弹夹,拉开枪栓,然后有模有样地端起枪来,照着三十米外的靶子扣动扳机。
“哒哒哒……”
一阵惊心动魄的怒吼声响起,枪管内顿时喷射出一条火舌,用作靶子的稻草人上立刻炸开一朵朵小花,眨眼之间便四分五裂,变得不成模样。
看着这恐怖的一幕,李邝勃然变色,惊愕万分,曹思源和郭盛宝却是双目一亮,馋得直流口水。
这三个人都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尤其是曹思源和郭盛宝经历过草原一战,见识了死神步枪在战斗中大放异彩。
就算是天下文明的草原铁骑,在面对步枪齐射的情况下也毫无抵抗之力,要说还有什么不足,那便是仅仅十发的容弹量,以及略慢的射速。
可是眼前的这把冲锋枪却完美地解决了所有问题,单就火力而言,这一把冲锋枪甚至强过一个装备了死神步枪的步兵班。
这如何能不让两个尝过枪械甜头的少年将军直流口水?
好不容易躲开两人期待的目光,徐锐笑盈盈地指着试枪的青年,对袁子雄道:“那是尚义吧?几年不见成熟了许多。”
徐锐口中的尚义便是袁子雄的亲孙子袁尚义。
当年袁家刚刚投靠到徐锐门下,袁子雄立刻意识到徐锐便是袁家复兴的关键。
为了牢牢把徐锐和袁家绑在一起,袁子雄曾经提出让袁家第三代中最杰出的袁尚义拜徐锐为师。
只是那时候徐锐年纪还小,要收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孩子当学生,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别扭,这才婉言谢绝。
见徐锐还记得袁尚义,袁子雄心中大喜,连忙朝袁尚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自己则对徐锐笑道:“这几年老夫老了,许多项目都交给了小辈,主公的冲锋枪项目便是由尚义负责,带着一帮子弟奋战了整整两年,才把主公的图纸变成了眼前的实物啊。”
此时袁尚义正好走到徐锐面前,相比起徐锐和曹思源这两位同龄人,他显得羞涩很多,稚气未脱的脸上挂满了腼腆,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只是按主公的图纸依样画葫芦罢了,主公设计的空气活塞才是真正的壮举,谁能想到子弹出膛的气压竟然能够推动活塞,实现二次填弹,不仅解决了枪管堂压问题,还大大增加了射速,真是了不起的设计!”
袁尚义醉心工程机械,说起徐锐的设计更是满脸崇拜之色。
如今的徐锐也习惯了将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听到袁尚义把堂压活塞归功于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心安理得地笑纳了。
徐锐拍了拍袁尚义的肩膀道:“干得不错,这冲锋枪已经有些模样了。”
袁尚义挠了挠后脑道:“距离主公的设计要求还差得远,一是冲锋枪射速太快,枪管强度不够,连续射击两百发之后枪管就有变形、炸膛的危险。
二是眼下的全枪调教还不完美,射击的后坐力偏大,十分影响射击精度,超过三十米后子弹落点便不好控制了。
主公再给我两个月时间,我保证解决这些问题!”
一提起冲锋枪,袁尚义浑身便会散发出浓浓的自信,徐锐望着这个笑容灿烂的青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的成果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可是我却没办法再给你争取两个月时间了,眼下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对手在朝堂上占据绝对优势,而咱们却只有天启卫一个依仗,所以得尽快增强天启卫的实力才行。”
徐锐朗声对所有人说到。
在场的都是徐锐的心腹,听他提起眼下的局面脸色都严肃起来。
徐锐望了众人一眼道:“安歌,你现在就筹措资金,让咱们的军工厂开足马力生产,三个月之内我要让天启卫全军换装死神步枪和冲锋枪,彻底进入热兵器时代,有没有问题?”
安歌笑道:“少爷放心,三个月时间虽然短了点,资金安排稍有些困难,但努力努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锐点了点头,又道:“冲锋枪虽然火力强大,但精度不佳,暂时只适用于冲锋或火力压制的时候,每个步兵班配备两把足以。
思源、盛宝,你们二人配合军工厂做好武器的接收工作,武器到位后必须按照我新制定的战术标准组织士卒们进行训练,我只给你们两个月,两个月后必须形成战斗力!”
曹思源和郭盛宝闻言顿时大喜,当即答应道:“大帅放心,两个月后您要是不满意,咱们甘愿接受军法处置!”
徐锐笑道:“别答应得这般干脆,天启卫不仅要换装,还要扩编,从一万五千人变成五万人,一个师变成三个师,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眼下兵部那边已经倒向了辽王,少不了在这件事上给咱们掺沙子,你们可得做好甄别工作,免得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进了咱们的队伍。”
曹思源闻言笑道:“大帅您就放心吧,扩编之事由张佐烽一手操办,那小子在草原的时候就猜到咱们此番回京必定还会扩编,早就在西北边军里物色好了,他拿到圣旨之后便立刻前往西北,打算把边军里最有实力的几支人马一锅端了!”
徐锐闻言大笑:“这倒是个好办法,但还是那句话,训练不能放松,天启卫是咱们的心血,而战斗力便是立足之本,人多了战斗力决不能下降!”
“遵命!”
曹思源和郭盛宝挺直了胸膛,傲然答应。
“主公,除了冲锋枪之外,新式火炮、机枪、内燃机和电池也都取得了突破,咱们现有的生产能力恐怕不够,而且许多武器还得建新厂,造新设备才能生产。”
袁子雄对徐锐说到。
徐锐道:“厂子立刻就开建,资金的问题你和安歌商量,内燃机测试完成之后便开始着手设计汽车,轩辕辇便是我按照汽车设计的,现在咱们已经有了现成的底盘,等你们按照图纸将内燃机、转向系统和控制器装进去之后,天启卫很快便能实现机械化。”
袁子雄笑道:“有了主公的图纸,汽车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咱们眼下没那么多供应内燃机的汽油啊。”
徐锐点了点头道:“这个不着急,现在林绍东在西北筑城,油田开采已经纳入计划,新的炼油厂很快便能建成,到时候供应天启卫绰绰有余。”
袁子雄闻言点了点头,似是终于放下心来。
徐锐也把吊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老实说如今的长兴城已经变成了一个火药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而相比起辽王、文官集团,甚至其余几个皇子,他的根基实在太弱,就算有宏威皇帝的支持也依然处于下风。
别看徐锐一回到京城便强势地与辽王展开对抗,但那是他们有所顾忌,真到了拼命的时候,徐锐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好在有了星河集团这个大财源,源初基地这个武器库,以及天启卫这支雄兵,徐锐才能迅速发展壮大,在卧虎藏龙的长兴城站稳脚跟。
完成内部集团的部署之后,徐锐便带着李邝匆匆而去,这段时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而对手留给他的准备时间并不算多,真可谓争分夺秒。
等送走了徐锐之后,本该各自散去的袁子雄、安歌和上官不达却都没有离开。
袁子雄挥退众人,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见没人注意,这才朝安歌和上官不达使了个眼色,二人面色古怪,却是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跟在袁子雄的身后朝密室走去。
密室里还有一人正等着他们,正是徐锐刚刚见过的长坡先生。
见三人到场,长坡先生便不耐烦地说道:“你这老匹夫,徐锐刚刚才走便那么着急,就不怕被那小子发现么?算了,老夫时间不多,快把你的计划都讲清楚吧。”
第六百七十三章:后手
“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且刻不容缓,老家伙你可得有点耐心,否则今后麻烦事一多,你就没法清闲地搞研究了。”
袁子雄笑呵呵地同长坡先生打趣。
上官不达和安歌则很有耐心地找了个座位随意坐下,等着袁子雄的下文。
袁子雄坐在主座上,清了清嗓子道:“现在的局面大家都了解了,不知各位对未来有什么看法?”
闻言,安歌和上官不达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还是急性子的长坡先生不耐烦地道:“你有什么打算就直接说,我们若是有想法自然会提出来。”
袁子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了。
眼下京城里局面混杂,按我的意思主公当初就应该呆在草原,他们谁爱争那个皇位就让谁争去,只要草原经营好了,谁当皇帝都的求着咱们。
可是主公念着旧情还是回来了,但宏威皇帝却不似主公这般念旧,一回来就让主公唱了一出黑脸,给他冲锋陷阵,收复失地。
现在好了,主公身不由己,陷入到京城的纷争之中,无论他支持哪位皇子,其他皇子都会将他当作眼中钉,甚至新皇登基也未必能容得下他。
以主公的智慧这些后果自然是清清楚楚,可他这个人千好万好,就是太重感情,别人辜负他之前,他是一定不会辜负别人的,可真要等到撕破脸就晚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主公,还是为了咱们的事业,咱们都得早作准备啊。”
听袁子雄说完,其余几人的脸色也都凝重起来。
其实在袁子雄开口之前,大家就都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不然也不会如此默契地留下来。
“不错,徐锐这小子有时候就是太过为别人着想,最后难免吃亏,照我说老皇帝若是还有几分清醒,那便干脆把皇位传给徐锐算了,就他那些龙子皇孙,哪一个赶得上徐锐?”
长坡先生冷冷地开口说到。
上官不达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道:“我眼里只有侯爷,没有什么皇帝,侯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侯爷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袁公你有什么法子就直接说吧。”
安歌年纪最轻,不好说那些倚老卖老的话,却也点了点头算是表态。
见大家都没有反对,袁子雄的笑容更甚。
“让主公谋权篡位去当皇帝,估计他是说什么都不肯的,不过咱们也不能任人宰割不是?我的意思是背着主公,暗中发展咱们的势力,也好为将来留一条后路!”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都是一愣,上官不达双眼微眯道:“如何留这条后路?”
袁子雄道:“咱们眼下有了星河集团,便有了财富支撑,有了天启卫便挺值了腰杆子,只要再有自己的根据地,那么就算大魏的皇子们真的想对主公不利,也没这个本事了!”
“你是说……裂土分疆?!”
上官不达毕竟曾是南朝的驸马,对朝堂上的那一套清楚得很,听袁子雄一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袁子雄也不掩饰,点了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一片由主公做主的土地,让咱们的事业之花盛开的地方。”
上官不达沉吟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说的应该是侯爷刚刚打下来的草原吧?”
袁子雄肯定道:“不错,就是那里,草原一战令主公威名远播,各族臣服,大魏的势力也还未染指,等新城筑好,那里便是咱们的天下。
建工厂、修铁路、开矿山、设集市,任由主公施为,不出十年,草原定会变成全天下最富强、最美丽、最繁荣的国度!”
“蓝图很美好,似乎可行性也很高,只是眼下在西北筑城的乃是林绍东,此人出身太学,学的是儒家思想,最重忠君爱国,他会答应侯爷在那分疆裂土么?”
上官不达担忧地问,安歌似乎也有同样的担忧,不禁扭头望向袁子雄。
袁子雄闻言哈哈大笑道:“诸位放心,我早就与林绍东通好了气,这孩子虽然出身太学,可是早已被主公的新思想招入帐下,一直盼着将主公的事业发扬光大。
我才把想法跟他一说,立刻便与他一拍即合,我们在京城调动,他在西北准备,两相配合之下,或许能在半年之内把基础打牢。”
长坡先生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袁公你已经张罗了许久,老夫这里也没什么异议,能有一个安定的环境继续研究医学就成。”
上官不达也点了点头:“你需要我们怎么办?”
袁子雄笑道:“诸位都替主公守着一番产业,老夫的计划还需要诸位配合,咱们偷偷将主公的重心转向西北,若是京城里真的有人对主公动手,咱们退可以西北为根基,进可以西北的资源为基础,支持主公的全盘布局。
具体来说,老夫打算立刻开始将京城附近的产业迁往西北,尤其是源初基地里正在开发的重大项目将第一时间搬到西北,以确保主公那些科技成果的安全。
安歌这边管着星河集团,咱们配套的工厂也应该立刻向西北搬迁,配合林绍东筑城,第一时间将西北工业的根基打牢。
主公方才吩咐要投资建设的新厂房也可以直接在西北开工建设,正好可以收拢和培训因战乱而流散的牧民作为劳动力,稳定当地局面,实现一举多得。
上官先生掌控着通往各国的商路,以往咱们都是以长兴城作为商贸的中心点,恰好借着此次建设西北的名头,将商贸的终点改在新城。
如此一来,西北将变成天下商贸中转的中心和货物的集散地,很快便会繁荣起来,人力、物力和财力都会飞速增长。
到时候西北的大局就算定了。
至于长坡先生这边也需要配合咱们将病理试验室,以及您主持的几家医院转移至西北,那样不仅您能有更安稳的研究环境,西北的配套设施也能快速建设。
当然,这样大的动作还需要周密的安排和大笔资金,具体计划老夫已经订好,需要的资金预算也罗列出来,便要请安歌先生您这个大管家来统筹了。”
长坡先生点了点头:“老夫没意见,照你说得办就是。”
上官不达也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意见,侯爷本就让我从天下采购物资,以供给西北筑城之用,现在不过加大些力度,轻松得很。”
安歌想了想道:“我也没有异议,虽然近期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但是咱们前期积累了一些底子,再加上西北有一笔横财,挤出些预算问题不大,只是……”
见安歌犹豫,众人都朝他望去。
安歌叹了口气,干脆直说道:“咱们做的这些事虽然是一片好心,可毕竟是背着少爷擅自做主,总有一天会被少爷会知道。
少爷的脾气我是清楚的,无论咱们出于怎样的考虑,他都不会喜闻乐见,我担心的恰恰是袁公您啊。”
此言一出,众人便又都望向了袁子雄。
安歌说得没错,这件事虽然是为了徐锐和整个利益集团好,可是事情的性质却与背叛无异,至少也是对徐锐威信的巨大打击,等到徐锐了解真相的时候必然会陷入两难。
如果不重罚几人,那么徐锐今后便再不好提什么规矩,可若是惩罚了几人,从情理上又显得太过苛刻,无论如何选择似乎都是死路。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袁子雄听到此话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哈哈大笑。
“诸位放心,此事老夫早已想过,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老夫会用这条老命来向天下谢罪,绝不会让主公为难。”
“什么,袁公你……”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袁子雄却是淡淡地摆手道:“大家不必再说了,主意是我出的,事情是我张罗的,自然该是由我负责。
如果没有遇上主公,我袁家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破败世家,大抵会在这灯红酒绿的长兴城里慢慢腐烂。
正是主公成就了现在的袁家,主公有难,我这个受了恩惠的老头难道不该挺身而出?区区一条老命算得了什么?”
说着,袁子雄感慨道:“回想起和主公相遇的这几年,老夫才算真正开了眼界。主公心里装的是上天入地的学问,目光落处是星河大海的宏伟。
能跟着他是袁家的福分,也是我的福分。
都这把年纪了,老夫福也享了,孽也造了,眼界也开阔了,可以说是了无遗憾,若是最后能用这条老命为主公换得一方崭新天地,那便是真正的功德圆满,哈哈哈哈!”
听到他这番话,在坐几人纷纷动容。
长坡先生和上官不达缓缓起身,朝他抱拳,安歌更是对他肃然起敬,深深鞠躬。
袁子雄脸上没有丝毫不甘和遗憾,反倒透着由衷地喜悦道:“幸与各位相会,就让咱们再全力以赴,共同奋斗一次,帮助主公开创一番新天地吧!”
第六百七十四章:查案
自那日朝堂纷争以来,整个大魏都以为徐锐会变成与辽王打擂台的政治首领,却没有想到那日之后徐锐便深居简出,足不出户,把舞台统统让了出来。
就连已经抓了的王懿都在第三天匆匆释放,可怜的王懿在天启卫的军营里战战兢兢地呆了几天,连喝一口水都担心被徐锐下过毒,谁知徐锐早已把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倒是从前一直低调行事的裕王突然站了出来,借着手里的刑部好好让辽王碰了几次软钉子,接着双方冲突持续升级,最后隐隐有了对立之势。
事情是这样的。
朝堂纷争之后辽王咽不下心中恶气,一直打算找回场子,可是宏威皇帝明确堵上了釜底抽薪的路,于是辽王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掌控朝局的好处就是控制了话语权,作为监国,他有不少手段绕过宏威皇帝限制徐锐的声音,其中一项便是利用司法程序打击徐锐。
虽然宏威皇帝压下了弹劾徐锐的奏章,可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宏威皇帝只是不准弹劾奏章,却没有宣判徐锐无罪,也就是没有为徐锐的事定性。
而徐锐未经请旨便冲击禁军却是实实在在的把柄,监国以百官弹劾为由,要求对徐锐进行三司会审也就显得合情合理。
按说没有皇帝圣旨,三司会审多半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只要官司缠身,按照大魏的司法程序,徐锐便会受到诸多限制。
也许这些限制对于徐锐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麻烦,但正所谓千里长堤溃于蚁穴,只要这扇大门一开,接二连三的阴招就会如无数恶鬼一般,将徐锐拖入难以翻身的深渊。
开始的时候不露声色,结果却是异常歹毒,这便是文人们整人的精髓,阴险毒辣。
启动三司程序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辽王集团已经断定徐锐已经倒向裕王,但即便有了徐锐的帮衬,裕王的实力依旧太弱。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裕王暂时还得与辽王虚以委蛇,等待时机。
那么辽王便可借着此事敲山震虎,警告裕王不要仗着有徐锐在背后撑腰便上窜下跳。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明知撕破脸斗不过辽王,裕王多半会和从前一样,忍气吞声,半推半就地遂了辽王的心愿,这样一来不但辽王的目的达成,还会在徐锐和裕王中间种下互不信任的隐患。
甚至会告诉天下人,裕王不过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这一出连环毒计自然是出自杜若之手,辽王信心满满,以为即使不能达到所有目的,至少也能达到部分目的,为那日朝堂上的尴尬搬回一城。
然而辽王终究还是低估了裕王的决心。
得到三司会审的消息之后裕王并没有轻举妄动,甚至如辽王所料一般,不情不愿地配合起三司会审。
可是等到三司聚齐,准备传唤徐锐的时候,裕王却突然发难,现场拿出了几位主审官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黑材料。
一场针对徐锐的阴谋立刻就变成了三司内斗的戏码。
原本大变之局下,文武百官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毕竟老皇帝将死,新皇帝将立,谁不想多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如此一来,做事请自然就不会那么规矩,有些僭越的地方无可厚非,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有些事就是这样,即便私底下约定俗成,可是只要放到台面上,任谁都会站在道德和法律的高度上唾弃几声。
裕王便是抓住了这个关节,在辽王的背后敲了一记闷棍。
三司会审的当天,辽王精心挑选的几位主审反倒被当众揭穿恶行,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丑闻。
自己裤裆里的屎都还没有擦干净,又有什么资格去审别人?
整个朝堂的目光立刻就从徐锐身上转移到几个司法衙门的斗法上来。
辽王收到消息之后气得半死,立刻就要召集人马反击裕王,可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中规中矩的裕王对此事的处理堪称老辣。
首先他拿出的指控有理有据,压根不给几位主审有任何狡辩的空间,显然对这几个人裕王已经做足了功夫,甚至很久以前便开始搜集他们的罪状。
其次,裕王很小心地控制事态的发展,矛头始终锁定在几位主审身上,防止他们相互攀咬,牵扯出更大的人物。
对辽王来说,这几个人不过是小鱼小虾,他真正害怕的是裕王接着这个案子顺藤摸瓜,对辽王集团展开攻讦。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辽王想要强行救下几人,搬回局面,付出的代价会十分巨大,相对于这几个人的价值实在太亏。
这样一来,辽王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便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发动一场前面的党争,彻底将裕王拍死,最终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裕王就这样在夹缝中完成了自己与辽王的第一次争锋。
对裕王而言,这次争锋其实险之又险,他所能凭借的便是辽王占据绝对优势,不希望朝局陷入大乱的心理,以及背后有徐锐撑腰,辽王投鼠忌器的谨慎。
其中的火候把握必须十分精准,若是少弱一分便达不到打击辽王的效果,甚至还会被强大的辽王集团趁机反噬。
而如果做得太过,让辽王感觉裕王威胁太大,从而不顾一切地打压裕王,彼时的裕王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登上夺嫡的舞台。
持续了整整大半个月的司法内斗最终以裕王的大获全胜收场,几个被控的主审反而成了阶下囚,通过三司打击徐锐的计划不了了之。
这一次的争锋让裕王,以及替他运筹帷幄的得力干将黄正元大放异彩,第一次从幕后走到了台签。
满朝文武这才发现,徐锐通过此事已经巧妙地将舞台让了出来,变成了一个重要的配角,而党争的主角则变成了辽王与裕王。
夺嫡之争的态势越发明确,而躲在深宫之中默默看戏的那位宏威皇帝则一言不发,好似强悍的狮王冷冷望着两只野狼抢食。
当然,这半个月里徐锐也没闲着。
如今的刘府外面到处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可是对于武功日渐精湛的徐锐来说,除非是在追踪一途上拥有惊人造诣的一流高手,否则这些眼线便是形同虚设。
表面上徐锐这十几日都足不出户,实际上他的足迹已经踏遍了大半个长兴城。
就好比此刻,徐锐正站在长兴城郊的一处峡谷之中,默默望着四周的草木,冷笑着问李邝道:“如果你想谋反,会选在这个地方埋设炸药么?”
第六百七十五章:第二股势力
“如果你想谋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埋设炸药吗?”
徐锐冷笑着问身边的李邝。
二人此时站在官道上,这里是通往长兴城北皇家猎场的必经之路。
官道去年才刚刚翻修过,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路面已经十分平整,道路两侧则是巨大的山壁,算是一个峡谷,只不过两边的峡谷光秃秃的,显然藏不了人。
这里便是太子谋反大案的地点,根据东厂拿到的口供,御林军佐领廖文涛便是打算在这里埋设炸药,谋害宏威皇帝。
李邝摇了摇头:“谋反之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就算埋设了炸药,但若不能亲眼看着圣上归西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若是我想谋反,为求万无一失,势必会埋伏一支人马在爆炸点附近,一来能第一时间确认圣上生死,二来当意外发生时还能补上一刀。
而这处峡谷虽然地形险要,但两侧的山壁过于突兀,连棵树都没有,进入峡谷的山口也过于敞亮,站在峡谷外便能把里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无法藏人。
所以若是我来做,必然不会选在此处。
另外方才咱们一路走来,发现前往皇家猎场的这一路都十分险要,例如五里之外的那处洼地,只要埋伏一军,堵住两头,往中间放箭,为数不多的禁军根本难以抵御。
如此便不用再冒着巨大风险去偷什么炸药,更不会因此暴露整个行动。”
听李邝一口气说完,徐锐凝重地点了点头,叹道:“是啊,你的看法与我心里想的完全一样,此地根本不是一个袭击圣驾的理想之地,这路上至少还有七八个地方比这里好。
而且若是真的想要除掉圣上,利用平常的弓箭就足以办到,又何必如此精心谋划着去兵部盗取炸药呢?”
李邝冷笑一声道:“若不是廖文涛或他背后的策划者完全不懂兵法,那就是有人说了慌。”
徐锐眉头一皱:“你是说那场足以扳倒太子的政变是假的?”
李邝摇了摇头:“你觉得若是东厂不发现那些失窃的炸药,行刺圣上的行动能成功吗?”
徐锐沉吟道:“关键要看如何使用那些炸药,一般来说,圣上出行除了本身的卫队之外,还会有一队禁军在三里外开道,若是直接将炸药埋在地下再以地雷的方式触发,恐怕在开路的人马经过时便会触发。
当然,廖文涛本就是禁军统领,若是里应外合,等开路的人马通过后再打个时间差,埋下炸药,或是有人躲在暗处等圣上到了再点燃炸药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
李邝点了点头:“可是无论哪种方法都不保险,甚至可以说是在走钢丝,只要一个环节出现差池,整个计划都会失败。”
徐锐肯定道:“这就是太子谋反大案的疑点之一,当时他还是监国,身后又有强大的勋贵集团支持,若是真的孤注一掷,以他手里的资源很容易就能找到风险更低的方法。
可是他偏偏选择了最难的一种,只要炸药一响,圣上的死因必然无法隐瞒,到时候虎视眈眈的辽王就会立刻狗急跳墙,对太子十分不利。”
李邝闻言沉默片刻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他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徐锐微微一愣,什么也没问,就这样跟着他往山上走。
二人走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来到山顶的一块空地,附近焦黑一片,像是一处废墟。
徐锐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弯腰拾起一块焦炭模样的东西,皱眉道:“这里应该被大火烧过,而且时间并不太久。”
说完,徐锐疑惑地望向李邝,等着他的解释。
李邝道:“这里原本是一户山中猎户的住处,在东厂发现太子谋反大案的第二天便意外失火,猎户一家五口都没能逃出来。”
“这是杀人灭口……”
徐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太子谋反大案当前,一户小小的猎户人家失火必然被人遗忘,也许纵火者想要隐藏的秘密也就随之下了黄泉,再无出头之日了。”
徐锐感叹了一句,沉声问道:“这次失火是哪个衙门处理的?”
“东厂!”
李邝淡淡到。
徐锐目光一凝:“东厂的大老爷们什么时候连猎户失火这种案子都接手了?”
李邝两手一摊道:“当时此地因涉及太子谋反大案,被东厂封了,他们的人日夜守在此地,就算接手这么个案子也说得过去。”
徐锐闻言站起身来,顺着灰烬中的山路往外走了几步,嘴角忽然挂起一抹冷笑。
“发现了什么?”
李邝来到徐锐身边问到。
徐锐指着面前的悬崖道:“你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会发现什么?”
李邝顺着徐锐的手指望去,突然双目一瞪:“这里可以直接看见太子行刺圣上的那个峡谷?!”
徐锐点了点头:“对了,这户人家或许就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才会送了性命。”
李邝眉头一皱:“可是廖文涛尚未谋反便被东厂抓获,就算行刺是真的,这户人家又能看见什么?”
“不知道……”
徐锐摇了摇头,忽然低下身子,一边看着地面,一边说道:“不过有人对这一点也很感兴趣呢。”
“咦?”
李邝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最近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
徐锐一边用手掌丈量着地上的脚印,一边问到。
李邝心中略微算了算道:“大约十五天以前。”
徐锐点了点头:“谋反之事发生在数月之前,当时东广来搜证的痕迹大都已经消失,但是这个脚印却异常清晰,说明此人来此的时间不会太久,具体说来,不会超过十五日。”
李邝点了点头,盯着脚印看了片刻道:“这脚印是厚底官靴留下的,上面带有飞鱼图案,这种官靴一般只有锦衣卫、东厂以及兵部新成立的宪兵队才会穿。”
徐锐沉吟道:“兵部火药失窃而不自知,东厂却查到了这些火药的下落,顺便还搂草打兔子,发现了太子谋反的大案,眼下又出现在这里,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有什么联系?”
李邝似是不想再多费脑子,干脆直接开口问到。
徐锐摇了摇头:“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或许有人能给咱们提供些线索。”
“你说的是谁?”
李邝惊诧地问。
徐锐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咱们的太子殿下。”
“太子?!”
李邝双目一瞪,惊道:“太子怎么会知道线索?”
徐锐道:“东窗事发之时尽管廖文涛极力攀咬,可是太子却全然不认,究竟为什么仅仅几天之后太子便又招了呢?
难道他不知道咬死不认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认了便是必死无疑么?还是说咱们的这位太子良心发现,大彻大悟了?”
李邝终于明白徐锐的意思,冷笑道:“大彻大悟自然不可能,除非有人在威胁他,而且那把柄比丢掉性命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