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出手
蹒跚走到树林深处,“噗”的一声,要离喷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样?”
白筱晗连忙扶住了他。
树林还是那片树林,可豫让和花脸都已不见了踪影。
要离轻轻推开白筱晗,盘膝坐下,手上变换了几个奇怪的手势,身体顿时有一股无形的劲气开始缓缓流转。
不一会儿,他的面色突然涨红一片,背后的伤口之中喷出几道黑血,接着劲气一散,要离顿时跌倒在地。
白筱晗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之色,又连忙凑过来将他扶起。
“好点了吗?”
白筱晗关切地问。
要离点了点头:“那家伙武功一般,手上的毒却有些厉害,不过现在逼出了毒血便没有大碍了。”
“你都伤成了这样,还说没事?”
白筱晗担忧地说:“他们可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老怪物,你以一敌二,也太勉强了些!”
要离冷哼一声:“起码我现在还有一战之力,那两个废物却只能像条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走,再有三十招,我拼着重伤也能留下他们其中一人的性命!”
“留下他们其中一人的性命又能如何?到时候你还有余力吗?另一个人还不要了你的命?
何况你的‘入梦’虽强,可眼下心境尚未圆满,强行运转气机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除了对身体造成负担之外,动手越多,突破武圣瓶颈的时候便会越难,这些你都想过了吗?”
白筱晗咬着牙,恨恨地说。
要离双眼微眯,冷冷道:“若不是他们阻拦,我何至于到现在还无法对徐锐下手?这些烦人的苍蝇总是要拍死的。
至于武圣瓶颈,这点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把握只要心境一旦圆满,立刻便能突破瓶颈,成就一代武圣!”
白筱晗看着满身杀气又信心满满的要离,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陪在要离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以一己之力独抗天地,心中既有欢喜也有担忧,有多欢喜就有多担忧。
到了现在,要离行事愈加疯狂,愈加不计后果,处境也愈加危险,她心中的担忧便也愈加浓郁。
可这一切却都不受她的控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在她心里。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无能,竟一分一毫也帮不上心爱的男人。
似是感受到白筱晗的情绪变化,要离忽然冷静下来,望着天边的晚霞,淡淡道:“你走吧……”
白筱晗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走吧!”
要离重复了一遍。
白筱晗摇了摇头:“不,我不走!”
要离沉声道:“跟着我东奔西走,居无定所,还要担惊受怕,你这是何苦来哉?”
白筱晗从身后一把抱住要离,一边摇头一边落泪,嘴里却固执地说着:“不,我不会走,只要我还活着便会一直跟着你,你休想赶我走!”
要离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们是没有结果的,趁年轻去找个好男人嫁了,过几年安稳日子多好?”
“住口!”
白筱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炸了毛。
可是喊完这一句,她的神色又温和下来,轻轻把头靠在要离的后颈上,喃喃道:“母亲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也许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呢……”
要离望着天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不管!”
白筱晗摇着头道:“我说有就有,一定会有!”
要离自嘲地笑了笑:“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你把一身都赌在我的身上,好像比我疯狂多了。”
白筱晗又摇了摇头:“我愿意,不用你管,你好好顾着自己,别死得太早,不然我就是做了厉鬼也要缠着你!”
要离哑然失笑,正想说什么,却突然眉头一皱,挣开白筱晗的怀抱,纵身飞到了树梢之上。
“怎么了?”
白筱晗心中一惊,连忙双足一点,飞身而起,追着他的脚步飞上了树梢。
要离没有理会白筱晗的问题,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百米开外的官道,上面正有一辆“轩辕辇”缓缓远去,随行的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禁军。
“车里有什么不对?”
白筱晗知道那队禁军还入不了要离的法眼,那么吸引他主意的东西便一定在车里。
“有一股很熟悉,但是又很奇怪的气机……”
要离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地说。
眼看车队渐行渐远,要离皱着眉头沉吟片刻道:“你在这等我,别跟上来妨碍我!”
话音刚落,他便如一头夜枭般顺着树冠飞射而出,朝那车队飞去。
“唉!”
白筱晗惊呼一声,有心跟上去护住受伤的要离,但又怕真的碍了他的手脚,反倒令他陷入危险之中,只得猛一跺脚,压下心中的担忧,留在原地等他。
要离贴着树冠飞出数十丈,身体微微一沉,轻盈地落到地上,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息,距离他仅有十多米的侍卫们丝毫没有察觉,依旧不紧不慢地护送马车往前走着。
然而,正当要离打算继续接近马车的时候,心中却没来由地涌上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顿时停住脚步,用气机锁定马车,但马车却仿佛在他眼前出现了残影,让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紧接着,马车里突然涌出一股强横无匹的气机,不但将他放出的气机瞬间逼回,甚至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朝他压来。
要离本能地想要后退,可那股气机却牢牢将他锁定,仿佛是被钉子顶在了地上,根本迈不动步子。
要离心中骇然,连忙想要强行运转“入梦”,可是这一刹那,他的意识仿佛和身体彻底失去了联系,无论他如何呐喊、呼唤,体内的气机却都古井无波,没有半点反应。
“武圣?不,不对,还没有达到武圣的高度!”
要离在心中惊呼一声,正心急如焚,却好似突然听到一声冷笑,紧接着身体稍稍一轻,所有的异样之感顿时犹如潮水一般退去得干干净净。
他震惊地朝马车望去,却见马车已经渐行渐远,快要消失在视野之中。
“怎么会?!”
直到这一刻,要离才愕然地发现自己感觉那股气机从出现到退走只是一瞬间,但实际的时间却要长得多,这说明方才他的神智已经彻底混沌,如果对方要杀自己……
想到这里,他瞬间冷汗淋漓。
马车里,韩王与一位老者对面而坐,老者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韩王问道:“怎么了?”
老者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像有位小朋友刚来便要走了。”
韩王见没什么大事,也懒得追问,靠在椅背上叹道:“徐锐的‘轩辕辇’的确不错,只可惜此人实在难缠,七哥要收服他只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老者笑道:“有王爷在,辽王殿下何愁不能收服徐锐?”
韩王笑了笑:“说得也是,有本王在七哥的路定会顺畅许多,啧啧,好久没去看母妃了,走,咱们今晚去宫里请安吧。”
老者点了点头:“喏!”
第四百六十七章:小聚
天色将黑之时,徐锐回到了长兴城,在问天阁里还有一场聚会在等着他。
相识之初徐锐便与裕王、肃王和黄正元三人约定将每年相识的这天作为纪念日,小聚痛饮,畅谈天地,壮志抒怀。
那时徐锐初到长兴,甚至初到这个世界,万事陌生,而在他孤寂的十六年生命中第一次遇上了人生的温暖,必然格外珍惜。
提出这个约定时,他未必没有存着和三人义结金兰,生死与共的心思,只是因为二位王爷身份特殊,徐锐自己又是个无名小卒,这才仅仅将彼此的关系停留在好友的层次。
有时候他也在想,若那个时候他能不顾心里那仅有的一点自私,彻底打破身份的隔阂,现在的四人又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因为除了历史不可以假设之外,这件事的结果也不仅仅取决于他。
想着想着,徐锐已经来到问天阁,他摆了摆手,让曹思源和安歌各自散去,独自一人上了楼。
小胡则去一楼大堂烫了壶酒独自享受,以徐锐和他的武功,只要不是遇上武圣,无论徐锐身在楼里的任何地方,都有足够的时间赶到。
三楼的包房算是老地方,徐锐已经不记得在这里醉过多少次,只是可惜以后想醉一场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包房门口,门外的侍卫立刻认出了他,裕王的侍卫统领连忙上前行了个礼,便想要帮他开门。
可徐锐却摆摆手制止了侍卫统领,自己伸出手,准备推开包房的门。
就在此时,包房里却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低吼。
“徐锐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一穷二白的时候是王爷挺身而出,为他四处奔走,现在升了官,有了钱,却立马投入别人的怀抱,这他娘的和婊子有什么区别?
呸,养条狗还念着恩情呢,他连狗都不如!”
“住口!”
“啪”的一声,肃王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冷道:“曲善存,你别以为喝了三杯马尿便能在我和四哥面前胡言乱语,冠军侯的大名也是你叫的,还是你升了一个布政使,连我和四哥都不放在眼里了?”
“肃王爷,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不过就事论事,不信您问问裕王爷,他若是心里舒服,又何必这般灌酒?”
“洛河水呀……流不尽的古事风流……”
裕王似是已经喝醉了,轻轻在桌上打着节拍,哼着一首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调。
肃王玩味道:“曲善存,你左一声下官,右一声下官,处处不离官子这两张嘴,这架子可不小啊。”
“王爷哪的话?下……在下说错了,罚酒罚酒!”
“哼,你的酒,本王可不敢喝!”
肃王冷哼一声,房间里顿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一把拉开。
满面含霜的肃王一抬头,便正好对上了徐锐笑眯眯的脸,顿时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侍卫们连忙尴尬地撇过脸。
房间内的人也都朝门口望来,一见徐锐顿时神情各异。
“怎么,今日的酒菜不合胃口?”
徐锐笑眯眯地问肃王。
肃王一见他的样子,便知道方才的话他应该都听见了,顿时压低声音道:“还以为你不来了,都是心里有怨的酒后之言,你别放在心上。”
徐锐哑然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了房间。
“今儿人不少,对不住各位,有事耽搁,来得晚了些。”
徐锐一边告罪,一边环视一周。
今天来的人不少,除了裕王、肃王和黄正元之外,还有一个三十七八岁,面容干瘦的男子,以及一个四十出头的富态官员。
听到徐锐的话,黄正元连忙站了起来,告罪道:“对不住侯爷,都以为您不来了,我们这便先吃上了,来呀,给侯爷加一套碗筷。”
虽然他的容有有些勉强,但徐锐还是笑脸相迎,摆摆手道:“无妨,本来就是我来得晚了,要怪也只能怪我不是?”
说着,徐锐朝裕王瞟了一眼,只见他似是已经醉了,双眼半闭,靠在椅子上右手轻轻在桌面上敲着节拍,摇头晃脑地哼着小调。
干瘦男子见此情形,连忙举起杯子,谄笑道:“对不住侯爷,王爷他多喝了几杯,已经醉了。”
“哦,这位是?”
徐锐咧嘴一笑,问干瘦男子。
男子笑道:“小人何林,刚从东北边军调来,还没来得及到兵部向侯爷您报到。”
“哦!”
徐锐好似恍然大悟道:“新任的禁军检校就是阁下吧?”
“哪里,哪里,初来京城,还要请侯爷多多照顾才是。”
说着,何林举起酒杯,便要向他敬酒。
徐锐的目光却已从他身上错过,落到了另一个富态男子身上。
“这位便是陇西布政使曲善存!”
肃王在徐锐身后冷冷介绍。
“哦!原来是王爷家臣,早就听说过曲大人的大名,久仰久仰!”
徐锐闻言连忙夸张地抱起双拳,朝他行礼。
曲善存原是裕王家的西席先生,屡试不第,后被裕王推荐进入刑部,这些年来在裕王的关照之下平步青云,刚刚四十二岁便成了陇西省的最高长官。
徐锐此时将他归为裕王家臣一列,恰好点中了他出身不正的痛处,那张本就被酒精熏得通红的脸,顿时又红上了几分。
经过无数大战洗礼之后,徐锐虽然依旧年轻,可身上的杀伐之气却一点不少。
别看曲善存敢背着徐锐大放厥词,可一见徐锐,气焰立刻便矮了三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朝徐锐拱手道:“见过侯爷!”
徐锐不置可否,大模大样地挤到中间,原本坐在那个位置的何林连忙上前,一边谄媚地笑着,一边收起自己的碗筷,喜滋滋地把位置让了出来。
徐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接过侍女递来的酒杯道:“今日我到得晚了,自罚一杯!”
说完,他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肃王看不下去,拿起自己的酒杯也一口喝干道:“老七难缠,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个聚会而已,来不来的又有什么打紧,你说罚酒,我便陪你一起喝。”
黄正元见此,连忙也端起了酒杯道:“正是此理,我陪徐兄满饮此杯!”
说完,他也将手中的酒一口喝干。
“小人也敬侯爷一杯!”
何林与曲善存对视一眼,连忙喜滋滋地朝徐锐敬酒,曲善存没有办法,也只得硬着头皮端起了酒杯。
然而对于这两个人,徐锐却好似视而未见,动也不动。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何林还好,自己把酒喝干,脸上依旧一副笑眯眯的神色,仿佛已与徐锐碰杯。
可曲善存却是气得牙关紧咬,浑身颤抖,一杯酒倒是洒出了大半。
眼见场面快要无法收拾,黄正元张了张嘴,正想打个圆场,却听徐锐对着裕王淡淡笑道:“今年事忙,你我也有许久未见,好不容易捞到一顿酒喝,你真不打算与我喝上一杯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朝裕王望去。
只见裕王打拍子的右手微微一顿,歌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迷醉之色渐渐消散,哪还有半点醉意。
第四百六十八章:劝说
裕王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朝何林和曲善存摆了摆手。
二人顿时明白过来,朝众人告了声罪,转身出了包房,临走时,何林笑眯眯地对徐锐行礼,曲善存却是咬着牙,恨恨地刮了徐锐一眼。
徐锐虽未扭头,却对二人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你最近办得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这杯我敬你!”
待两人离开,裕王终于端起酒杯,也不知是诚心还是讽刺地对徐锐说。
徐锐哑然失笑,先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吟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包房的门被人拉开一角,一个伴当打扮的人在门口不住地挤眉弄眼。
黄正元一见此人,连忙起身道:“对不住,我去处理些事,去去就来。”
裕王点了点头,黄正元又朝徐锐和肃王行了个礼,也离开了包房。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裕王叹了口气道:“今日是我误会了徐兄,还请徐兄不要见怪。”
徐锐摇了摇头:“王爷心里对徐锐有气,都是自家兄弟,又何必躲躲藏藏?”
裕王闻言微微一愣,又沉默下去。
肃王不耐烦地说:“喂,你们两个在这里打什么机锋?不就是朝堂上的那点事么,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至于在这阴阳怪气地相互揣度吗?”
“好!”
裕王点了点头道:“既然说起此事,我也就有话直说,徐兄近来事忙,可是总不会对朝堂上的事一点不知吧?”
徐锐点了点头:“太子与辽王相争,朝中各派选边站队,打击异己,王爷受两边排挤,处境越发艰难。”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帮我?”
裕王问到。
徐锐摇了摇头:“你的那几个忙我帮不了……”
“帮不了?”
裕王怒道:“不过都是举手之劳,如你不愿意大可以言明,何必找些借口来推脱于我?
不错,我知道你不满我将何林和曲善存带来,可是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又何苦在你我兄弟相聚的场合把这两个人推荐给你?
我的侯爷!”
说完裕王睁大眼睛,与徐锐四目相对,两人谁也不愿退让,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
肃王刚刚将陪侍的婢女都打发出去,吩咐侍卫守好门口,回来便见二人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在一边自斟自饮起来。
半晌,徐锐忽然笑了起来:“王爷,你以为我没有帮你么?什么才算是帮你?禁军统领就算有兵部推荐,但历来都是由圣上亲自遴选,从没有人敢插手过问。
陇西省紧邻长兴,边军朝夕可至,历任布政使表面上都是经内阁合议给出的人选,实际上还是圣上圣裁,从未有人敢插手。
这两个职位看似是块肥肉,实际上却是谁也不敢碰的天雷,唯独王爷你要去插上一手,你就不怕别人问你究竟想干什么吗?
王爷,你的步子迈得太大,太险,我不答应恰恰才是帮你!”
裕王闻言,缓缓靠在椅背上,摇头道:“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两个职缺都是天雷么,可是好位子早都让大哥和老七抢了,若不是雷又怎会轮得到我?
何况你的本事我知道,只要你真的想办这两件事,我相信你至少有一万种办法能够办成,甚至没有多少后遗症!”
徐锐哑然失笑:“王爷太高看我了,退一步说,就算我真的有本事办成这两件事,但为了你却不能去办!”
“为什么?”
裕王直起身子,激动地问。
“因为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徐锐咬着牙,大声说到。
二人又是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裕王终于诺开了目光,不解地问道:“为何你便认定那是个火坑呢?”
徐锐叹了口气:“纵观历史,国本之争从来都是一个无底深渊,只要沾上除了最后的胜利者,其他人都要落得个凄惨下场。
王爷已是龙子皇孙,又是星河集团的大股东,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又何苦还要冒着死无葬身之地的风险去争?
虽然你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可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可我一旦帮你办成了这两件事,你就再也别想脱身了,最后只有累死和被人害死两条路而已!”
裕王皱眉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为什么我就非得死,难道我就真的那么差,连一丁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吗?”
徐锐道:“因为你父皇是宏威皇帝!”
裕王不解道:“这和父皇有什么关系?”
徐锐叹了口气:“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极力逃避,不愿在此事上选边站队吗?”
听到此话,肃王不禁放下了酒壶,认真地向徐锐望去,裕王也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
徐锐道:“当今圣上极有主见,而且无论何事都会做好万全准备才会动手,小到宫中琐事,大到国家大事莫不如此,国本之事如此重大,你觉得圣上会没有一点准备么?”
裕王不解:“正因为父皇会仔细思量人选,所以我才要去争啊!”
徐锐摇了摇头:“还记得两年前我向圣上上书的《兴国六章》么?”
裕王点了点头:“《兴国六章》俨然已经成了父皇新政的纲要,有什么问题?”
徐锐道:“所有人都以为是我提出《兴国六章》之后,圣上才下了改革变法的决心,其实错了,是圣上想要天下,有变法革新的需要,我才会向圣上上了那道《兴国六章》的奏疏。
圣上意志坚定,从来不受外物影响,别人只能屈从于他的意志之下!
正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不能淫、不能移、不能屈的就是意志,圣上的意志,一统天下的意志!
谁也别想改变圣上的意志,只能服务于这份意志,懂么?
一统天下无法一蹴而就,为了这份意志,圣上一定会选一个能够秉承他意志的人,来继承他未完成的事业。
另外,这些年来,我猜圣上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要如何实施变法,可是一直到了最近才慢慢迈出脚步,为什么?
因为圣上在等待时机,要办大事就必须沉得住气,受得了委屈,耐得下心去布局!
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隐忍不发,从长计议,一点一点占据优势,然后突然抛出早已计划好的结果,达成最终的目的。
所以接班的人选在圣上心里一定早就有了,只是他还在观察,还在磨练,还在等待,或者还在保护,准备在一个适合的时机把这个人推上历史舞台。
这个时候越是去争,便越是令他失望,你明白么?”
听完徐锐的话,裕王顿时脸色惨白,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你说得有道理,可惜晚了,父皇又怎会看不出我已起了夺嫡之心?”
说着,他忽然惨笑一声:“不怕告诉你,其实原本我压根没想过夺嫡什么的,之所以真的站出来,也是因为父皇将刑部交给我,给了我莫大的鼓励……”
徐锐叹了口气:“你也不用绝望,圣上将刑部交给你未必不是对你的考验和磨练,他心里的那个人未必就不是你!”
“真的?!”
裕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把抓住徐锐的手腕道:“帮我,现在不争也争了,你明白的,这种事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收手只怕下场会凄惨无比!
帮帮我,有了你我就有了与太子和老七一争高下的资本,就有了扭转父皇心意的能力,我发誓,若真能蹬上大宝,我定会做个好皇帝,不敢说比父皇如何,至少会比太子和老七强!”
徐锐望着泪光闪烁,一脸期盼的裕王,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情景,心中不禁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原本坚硬的心肠居然破天荒地软了下来。
“唉……”
他深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第四百六十九章:犹豫
“怎么回事?”
黄正元出了包房的门,跟着伴当来到僻静处,沉声问到。
伴当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便压低声音道:“大人,您吩咐小人盯着的那辆车来了,刚进巷子口!”
黄正元浑身一震:“此话当真?”
伴当点头道:“千真万确!”
“车上可坐了人?”
黄正元谨慎地问。
伴当肯定道:“有侍卫打扮成家人护送左右,其中应该不乏高手,十有**是大鱼出洞了!”
“太好了!”
黄正元一拳砸在手掌上,兴奋道:“这阉货也够沉得住气,整整盯了他三个月才让我抓到了狐狸尾巴,哼,胡淼看你这次还如何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伴当笑道:“大人,这次您抓住了胡淼的把柄,便等于控制了司礼监,今后王爷得此强援,何愁大事不成?”
黄正元闻言瞪了伴当一眼,冰冷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伴当浑身一震,冷汗瞬间浸湿后背,连忙闭上嘴,低下头。
黄正元冷冷道:“此事乃是绝密,不想死就闭紧嘴巴!”
伴当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还有!”
黄正元继续说道:“此事多有变数,而且见不得光,王爷那里知道怎么说吧?”
伴当连忙点头道:“小的知道,小的不会跟王爷提起半个字!”
黄正元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是要瞒着王爷,而是不想王爷沾上这些脏事,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黄大人一片苦心,小的如何不懂?”
伴当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哪还会说半个不字?
“明白就好!”
黄正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现在带我去看看,不把这事抓实了,我心里总不安稳。”
“现在就去?”
伴当一愣,指着不远处的包房道:“王爷还在里面,要不要等酒宴散了?”
黄正元摇了摇头:“不必了,这酒席吃得我满身不自在,走了也好,现在就走吧!”
“是是是,小的这就带大人过去!”
伴当答应一声,连忙拿出一件斗笠给黄正元披上,两人悄悄地离开了问天阁。
几条街外的一条小巷,一辆孤零零的马车缓缓停在一处宅院门口,几个跟班机警地左右打量,直到确认附近没有人跟踪,这才相互递了个眼色,敲了敲马车的门。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数百米外的一处屋顶之上,黄正元正举着一个竹管似的物件努力地朝小巷里张望着。
“大人,您这是何物啊,看着真新鲜。”
伴当好奇地问黄正元。
黄正元瞟了他一眼道:“此物名为望远镜,也是徐锐捣鼓出来的东西,之前我和王爷去新厂参观,看着此物新奇,他便送了我和王爷一人一件。”
“望远镜?难道通过此物便能看清对面的情况?”
伴当难以置信到。
黄正元点了点头:“一清二楚!徐锐在工造一途上的确了得,此物堪比神器,对方身份特殊,出门一定会带高手,若是跟得近了必然会被发现,倒不如用此物来得实用。”
“大人真是大才,所有细节都被您想到了!”
伴当连忙伸出大拇指,拍了一记马屁。
黄正元摆手道:“闭嘴,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伴当识趣地闭上嘴,不敢再说。
黄正元专心地用望远镜眺望过去,只见在一众高手的护卫之下,从马车里走出一个人来,借着火把的光亮,他能够清楚地看清那人的脸。
可是就在他看清那人的一瞬间,黄正元顿时身体一僵,脸色大变,一把将望远镜摘了下来,惊呼道:“不是胡淼,竟然是他?这怎么可能!”
伴当愕然地望着黄正元,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其实这也怪不得黄正元,因为出现在望远镜里的人竟然不是胡淼,而是那群阉人的老祖宗,汪顺!
另外一边酒宴匆匆散去,徐锐和肃王没有乘车,而是将一干侍卫甩在身后,肩并着肩,慢慢地朝前走着。
“四哥心太急,你莫怪他,这一路走来其实就数他最不容易,大哥在逼他,老七在逼他,父皇把刑部给了他,其实也是在逼他,现在就连他手下的那些人都开始逼他,他是真的苦啊。”
肃王望着晴朗的夜空突然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句。
徐锐点了点头:“也是**作祟才会令人有可趁之机,不过说起来他的处境的确最糟,高不成低不就,也不知道圣上对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现在他已经迈出了夺嫡的那一步,手下人贪念从龙之功,自然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他干,恨不得他明天就能登基。
唉,说穿了也是他自己看不透啊。”
肃王摇了摇头:“其实真的说起来,你不觉得四哥是最有本事的吗?
大哥生来便是太子,有整个勋贵集团的支持,而且光凭太子的名头也能让无数渴望一展才华的贤士前来投奔,自然兵强马壮。
七弟则是沾了母族的光,不但父皇独宠阴妃,让他凭空得了许多溺爱,而且文官集团也指着他搬倒其他势力,为我独尊。
唯有四哥母妃早逝,而且地位低微,身后没有任何势力,少数几个拿得出手的亲信也是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他是真的不容易啊。”
徐锐点了点头:“要这么说,他在众皇子之中的确是最努力的。”
肃王笑道:“所以啊,能真心帮他的只有你和我,他能指望的也只有你和我……”
说着肃王拍了拍徐锐道:“多担待吧,你看看今天那两位,何林口蜜腹剑,心机深沉,曲善存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无耻之尤,要是靠他们,四哥早晚得翻船。”
学徐锐一愣,笑道:“几日不见,你这观人之术倒是长进不少,不过你虽然看得准,分析得却不对,比起你四哥还有差距啊。”
“嗯?”
肃王诧异地望向徐锐:“哪里不对?”
徐锐笑道:“何林口蜜腹剑,心机深沉,这种人最懂隐忍,口风极严,也善于伪装,把他派到禁军之中不容易引人注意,关键时刻却能有大用。
至于那个无耻的曲善存,这种人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受仁义道德的束缚,往往能够快速打开局面,派他去完全没有根基的陇西省,用不了几年便能帮你四哥打下一片江山。”
肃王闻言愣了许久,摇头苦笑道:“还真是复杂,我这辈子是弄不懂这些利害了。”
徐锐摇了摇头:“你错了,这些都是小道,而你行的是堂堂的君子之道,凡事多用阳谋,少用阴谋,堂堂正正才能做到胸怀天下,海纳百川,你看你父皇,他便是这种人啊。”
肃王笑道:“父皇天纵奇才,一代雄主,我又怎么能和他相比呢?”
徐锐笑而不语,走着走着却突然问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
肃王摆摆手道:“徐兄,你又何必挖苦我呢?我这人做事冲动,为人任性,又嫉恶如仇,做不到和光同尘,更不会隐忍不发,你觉得我像是个好皇帝的料吗?”
徐锐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像。”
肃王道:“那不就是了,其实今天邀你出来走走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虽然你管着兵部,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
听他提起此事,徐锐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肃王笑道:“人各有志,战场才是我的归宿,父皇已经准我到东北戍边,接掌靠近北齐的九万边军,这次不是走马观花,而是真正任一方主帅。”
徐锐沉默片刻道:“我会尽快调一批火器给你……”
肃王摇了摇头:“那倒不必,等想要的时候我自会找你,这次手握重兵多少也是对四哥的声援,加上你在朝中,四哥便能安稳不少,而我也求仁得仁,雄鹰展翅。”
徐锐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没答应帮你四哥争夺皇位,只是答应他保他生死无虞。”
肃王笑道:“你呀,就是嘴硬,争储之事你死我活,若不是自己坐上皇位,如何能保别人性命无虞?该做的你都做了,却偏偏还要嘴硬不说,这又是何苦呢?”
徐锐默默走着,没有接话。
二人来到一处岔路,肃王站住脚步,朝徐锐拱手道:“去年我送你出征,今日便在此向你告别,三日后我出发上任,到时候别来送我,我没有你那么洒脱,怕心一软就不去了,到时候怕是要被父皇打板子。”
徐锐想了想,点点头道:“注意身体,我等你回来,愿你归来仍是少年!”
肃王哈哈大笑,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去,一边走一边朗声道:“兴高采烈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徐锐愣愣望着肃王的背影,蓦然站在月光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第四百七十章:山雨欲来
宏威十八年十一月初,北方的冷空气迅速南下,一夜之间吹落了满城绿叶,全城百姓都从箱底翻出了厚厚的棉袄,宣告着严寒的冬季又一次降临北国。
这一日不用上朝,徐锐早早来到兵部,虽然经过基因药剂的改造之后身体应对严寒的能力已经提升了许多,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捧着一个暖炉。
暖炉自然是星河集团的最新产品,其实说穿了就是套着一层绒皮的橡胶热水袋。
随着大量工业产品投放市场,北国老百姓的衣食住行都在被迅速改变,相应的收益也十分可观。
从下半年开始,星河集团的营收和利润都翻了好几番,技术研发速度和转化率都迅速加快,进一步促进经营增长。
上个月,上官不达从南方回到长兴,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工业产品终于在南朝和西梁站稳了脚跟,第一笔回笼的资金高达四百万两。
再加上从辽王手中换来的现成的北齐和西北商路,外贸进项开始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财富将会源源不断地流向北国。
据星河集团和户部的预估,仅仅宏威十八年下半年,星河集团便可实现营收两千四百万两,净利润九百六十万两,而户部的财政收入则会较上年同期暴增一千万两。
要知道大魏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十余省受兵灾冲击严重,被不同程度的减免赋税,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年的财政至少将下降三成。
可由于星河集团极其周边工业企业的崛起,这一年北国财政不但没有步履维艰,反而交出了一份惊喜的答卷。
上到宏威皇帝,下到工厂工人,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令这个冬天也显得不再那么寒冷。
“咦,张大人也用上了新暖炉?”
签押房门口,徐锐望着和自己抱着同样暖炉的职方司主事,诧异地问了一句。
张主事笑道:“昨日看大人的暖炉异常新奇、别致,起了心思,便抽空去打听了一番,发现不贵,刚好让夫人买了几个,您别说,还真好用。”
“还是张大人心思细腻,知道享受!”
徐锐笑到。
张主事摇头道:“哪里哪里,要说懂生活,那还得数侍郎大人您呐,咱们身边的新奇玩意儿哪一样不是您带起来的?下次再有这些好东西,您可不能藏着掖着!”
两人又热切地互相吹捧了一番,这才匆匆别过,徐锐转身进了自己的签押房,把暖炉往桌上一放,心道这东西的广告也打得差不多了,明天要为什么商品打广告呢?
正想着,门口的小吏抬着火盆悄悄走了进来,先是将火盆放到了角落,然后殷勤地为提着热水,为徐锐泡上一壶新茶。
徐锐回过神来,笑道:“老李,你也别忙了,我今天还得去一趟大学,茶是喝不了两口了。”
老李把茶杯递到徐锐面前,笑道:“大人真是事忙,好久也不见您清闲些了。”
徐锐苦笑一声:“我也想清闲,可惜是条劳碌命,对了,今日有没有什么公务亟待解决的?”
老李摇了摇头:“公务倒没有,不过有个人一大早便等在了外面,死乞白赖地非要见您一面。”
“哦?又是哪家将军来我这要债了?”
徐锐自嘲地说。
老李摇了摇头:“不是谁家的将军,是城里万丰钱庄的老板!”
“万丰钱庄?”
徐锐眉头一皱,仔细想了一遍,没发现自己和这家钱庄有什么生意往来,熟悉的人中,也没有谁的名下有这家产业,不禁有些疑惑。
“你叫他进来吧。”
想了想,徐锐还是淡淡的吩咐一声。
老李连忙答应,立刻转身出去叫人,看他跑得那么勤快,多半是拿了人家的好处。
徐锐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一个五十来岁,肥头大耳的男人怯生生地走进徐锐的签押房,甚至连徐锐的模样都还没有看清,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人万丰钱庄老板吴恒,来给大人赔罪了,小人真的不知道那是天宝阁,的的确确无心冒犯大人,还请大人恕罪,开嗯呐!”
徐锐闻言微微一愣:“你在说什么?”
吴恒以为徐锐是在同他打官腔,心中害怕至极,支支吾吾,手舞足蹈,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只是一直在磕头认错。
徐锐好不容易才从他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听懂了个大概,貌似此人的钱庄收账收到了天宝阁,还大言不惭地要将天宝阁搬空,结果自然是被“保安”胖揍了一顿。
被揍的打手愤愤不平,原本想要立刻带人去找回场子,可是回去一问才知道,打他们的那家店铺竟是天宝阁新开的分店。
这一下被揍的几个打手顿时吓破了胆,事情传到这位吴老板那里,他也被吓得不轻,一晚上没合眼,天一亮便赶紧来找徐锐赔罪。
这原本就是一件小事,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徐锐自然不会和一个钱庄老板计较,笑眯眯地劝慰吴老板几句便将他打发走了。
然而,等把这位战战兢兢的老板送走,徐锐的脸色便立马沉了下来,吩咐手下人道:“去把安歌请来。”
半个时辰后,安歌来到徐锐的签押房,才把这件事说了个清楚。
“其实说起来,此事乃是个笑话。”
安歌说到。
徐锐一愣:“笑话?怎么说?”
安歌道:“事情还要从杨家那位大少爷杨怀振说起,他在长兴赌坊烂赌,欠了一屁股债,熟悉的钱庄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不敢把钱借他。
唯独这家新开的万丰钱庄不明所以,听说他是靖武侯的公子,便一次借了他六万两白银,等他们弄清楚此靖武侯非彼靖武侯之后却是为时已晚,这位杨公子早已将六万两输了个干干净净。
您知道钱庄逼人还钱手段多多,都是些下三滥的套路,没几个人扛得住,把人逼得急了,杨怀振便说他家有一处产业被人霸占,让他们直接上门去收。
能开钱庄的自然有些背景,原本想着只要有个由头弄回钱来,即便事后苦主找上门,他们也能把事情推给杨怀振,于是便让他领着路去收钱。
正好咱们在西城新开的天宝阁分号还未挂牌,这几个钱庄打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去了个什么地方,一进门便要打砸抢。
分号的刘掌柜是跟了老爷几十年的老行伍,哪能容他们造次,立马点了几个旧部,把这伙人痛揍一顿。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徐锐闻言眉头越皱越紧:“让你帮帮杨家,你去过了么?”
安歌叹了口气:“当然去过了,这半年来前前后后给他们送了近十万两,可是杨家这三位公子不是烂赌鬼,就是玩女人,钱花得一分不少,日子却还是和从前一样落魄,真是个无底洞。”
徐锐摇了摇头:“没想到义父英雄一世,却生了这三个不成器的犬子,何其可悲!可问题是杨怀振怎么敢让人到天宝阁去要账?”
安歌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道:“他声称您的一切都是老侯爷给的,所以您现在身家至少有一半属于杨家!”
徐锐愕然:“此人你留住了么?”
安歌点了点头:“我怕他再出去生事,暂时留在别院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徐锐点了点头:“做得好,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暂时不要放他出去,另外这段时间你们做事都小心些,我还拿不准这背后究竟有没有什么阴谋。”
安歌闻言脸色一肃:“少爷是觉得有人想对咱们不利?”
徐锐道:“还说不好,只是一种感觉,总之事事都要小心一些。”
第四百七十一章:黑手出动
当天傍晚,杨家二公子杨怀业形色匆匆地回到家里,闷着头便往自己的屋里钻。
“二少爷,夫人等着您吃饭呐。”
老门房看见他的身影,连忙追了几步,朗声喊到。
杨怀业头也不回道:“我不吃了,帮我同母亲告声罪,就说我有事要忙!”
老门房摇了摇头:“又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饭都不吃了……唉,自打老爷走了之后,杨家这日子便一天不如一天咯。”
杨怀业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便一把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插上门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先生,先生?”
稍稍定了定神,他突然对这空无一人的房间叫了几声,然而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哪里有人?又怎会得到回应?
杨怀业脸上闪过一阵失望之色,可刚一转头,却见一个人影正直愣愣地站在自己身后,好似鬼没一般。
“啊!”
杨怀业顿时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幸好看清那人满身黑衣,头戴斗笠,这才生生止住了惊呼。
“先生?”
杨怀业脸色稍好,试探地叫了一声。
“是我!”
黑衣人淡淡地回应。
杨怀业顿时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桌子边。
“吓死我了,先生神出鬼没,小心闹出人命。”
杨怀业似是心情极好,甚至同黑衣人开起了玩笑,可黑衣人显然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坐到他对面沉声问道:“你大哥可有消息了?”
提到杨怀振,杨怀业脸上顿时爬上一抹笑容道:“方才赌坊那边传来消息,似乎是被徐锐软禁起来了。”
黑衣人见他一脸笑意,皱眉道:“你在赌坊设计坑了你哥几万两银子,现在他被徐锐软禁,竟然还笑得这么开心?”
杨怀业摆手道:“先生有所不知,我那大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了他捣乱,咱们搞垮徐锐的把握反而大上许多。”
黑衣人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想少一个人和你争家产吧!”
杨怀业一愣,也不否认,笑道:“您还不知道我大哥那人?
多少钱落在他的手里都是打水漂,烂赌鬼没救的,只是可惜啊,徐锐小儿终究是头没牙的老虎,都被欺到头上了,也只敢软禁而已。”
说到这里,黑衣人身上突然腾起一股杀意:“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自作主张,徐锐很有可能从中嗅到危机,咱们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计划甚至会因此泡汤!”
“不会吧……”
杨怀业闻言心中一紧,皱眉道:“这不过是件小事,徐锐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联系到一起?”
黑衣人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道:“你忘了,上一个小看徐锐的人是太子,若非他是太子,现在恐怕坟头的草都有两尺高了!”
杨怀业脸色一变,不过只是一瞬,他又笑了起来:“无妨,徐锐就算再厉害,不是还有你们吗?只要你们一出手,徐锐还不是只能乖乖就范?”
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兴许是觉得此人愚蠢至极,就算反驳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你听好,最近几日给我安分一些,不许再有任何动作,听懂没有?”
黑衣人阴沉地说。
杨怀业闻言顿时精神一震:“您的意思是计划要开始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不错,这一次是各方配合的大行动,用大势来扳倒徐锐,就算他真的是九天神仙,在天下大势泰山压顶之下,也只有被碾成齑粉这一条路!”
“太好了!”
杨怀业兴奋地惊呼一声:“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杨家终于要复兴了,您快告诉我,我要做什么?”
黑衣人拍了拍杨怀业的肩膀道:“你也是这场天下大势的其中一环,而且很重要,我要你去长兴府状告徐锐!”
“状告徐锐?”
杨怀业眉头一皱:“我能告徐锐什么?”
黑衣人道:“状纸和证据都帮你准备好了,就说徐锐窃取了你父亲的宝贝,天宝阁里的东西原本都属于你杨家!”
杨怀业一愣:“这……那些证据都是伪造的吧,靠得住吗?”
黑衣人道:“不用你真的把他告倒,只要声势一起,我们自然还有后手,只是你要顶住压力,说不定还得吃点苦头!”
杨怀业怀疑道:“吃点苦头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样做真的有用?”
黑衣人哈哈笑道:“你放心,徐锐将要面对的是他绝对想不到的困境,这一次他绝对翻不了身!”
“我明白了……”
杨怀业咬着牙道:“行,就听你的,这次我就豁出命去,不过你们也得兑现承诺,事成之后天宝阁必须归我!”
黑衣人淡淡笑道:“你放心,我们不图财,这次要是成功,别说天宝阁,整个星河集团都给你又算得了什么?”
“真的?!”
杨怀业闻言兴奋地差点跳了起来,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狐疑道:“星河集团便是一座源源不断的聚宝盆,你们连这都不要,究竟想要什么?”
黑衣人冷笑一声:“我们要的是……天下!”
一场针对的徐锐的阴谋正在酝酿,谁也没有想到,这场阴谋的发源地竟然会在这间小小的屋子之中。
而在半个时辰之后,杨怀业房间里的那个黑衣人便出现在长兴城中的另一间密室之中。
整间屋子一片漆黑,只有一串珠帘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曳,发出阵阵细微的“噼啪”声。
珠帘后影影约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影端坐在太师椅上,见黑衣人跪在自己面前,便用沙哑的声音淡淡说道:“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花脸面具,青面獠牙,犹如厉鬼。
“启禀主上,一切都已办妥,计划随时可以开始。”
人影冷笑一声:“做得好,这次本座筹谋数月,调动各方势力才酝酿了这场大风暴,只等南方兵马一动,徐锐就算插翅也难逃。”
花脸担忧道:“主上,咱们这次虽然算无遗策,可徐锐的小命却是握在宏威皇帝的手里,宏威皇帝要想得天下便得保住徐锐,难道他真的会除掉徐锐吗?”
人影摆摆手,笑道:“不必担心,宏威皇帝就算再英明神武,可他终究是人,只要是人便逃不过诸多弱点。
咱们这次便是要从这些弱点入手,演一出反间计,看着吧,等到事情一出,最想杀掉徐锐的,反而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属下恭喜主上,又除掉一个强敌!”
花脸闻言顿时跪地低呼。
人影顿时哈哈大笑道:“天地之间只有一人天命所归,此人便是我,谁也无法同我争,谁也不行!”
第四百七十二章:突变
大魏东南临川要塞驻扎着六万边军,像一座屏障般横在流青山脚,成为南朝北进的国门。
这一日,校尉常石宽如往常一样带着一队士卒,顶着寒风到要塞西南边的树林砍柴。
一阵寒风吹来,常石宽打了个冷颤。
“嘶,这贼老天,怎么突然一下变得这么冷,喂,都快着点,砍够生火的柴火就赶紧回去,去得晚了怕是就赶不上午饭了!”
常石宽招呼着手下的士卒,士卒们忙了一个上午早已饥肠辘辘,一提到午饭不少人的肚子都咕咕乱叫,手上的动作便也跟着麻利了些。
就在这时,常石宽身边的一个小兵突然停下了手上的活,皱着眉头,像个土拨鼠一般愣愣地往后望去。
常石宽见他这副模样,心中顿时大怒,喝骂道:“你这杀才偷什么懒?不想吃饭了?”
那小兵回过神来,慌忙道:“常头,我好像,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常石宽怒道:“这林子里到处都是动静,要不要把你留在这里听个够?”
“不是啊!”
小兵一边摇头,一边指着身边的树干道:“真的有动静,您看!”
常石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梢正在奇怪地上下起伏,可方才的寒风刚刚吹停,而就算有风也该是左右摇摆才对。
他愣了愣,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转身朝树林外冲去。
一众士卒不明所以,对视一眼,米名奇妙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刚刚冲出树林,常石宽便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轰隆”声,抬眼往南一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就在南面几里外,突然出现一条黑线,常石宽知道那是一只大军,看规模至少有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之多。
更可怕的是,这支大军的速度很快,转眼便从一条黑线变成了一股黑浪,而且会出现在这个方向的只有一支军队,那便是南朝武陵王的大军!
“上马……上马……快上马!南朝人来了,南朝人又来了,快回去!”
常石宽回过神来,惊慌地高喊一声,其余的士卒也都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朝战马奔去。
宏威十八年十一月,烽火再起,狼烟顺着烽火台瞬间飘满整个北国。
十一月初七清晨,身背八百里加急的三匹快马叫开了还未打开的城门飞奔而入,其中一匹冲向兵部,一匹跑进内阁,最后一匹则直奔大魏皇宫。
这几日徐锐都有些心神不宁,预感将会有大事发生,出门做事愈加小心,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等来了这个噩耗。
迟到了半个时辰的徐锐刚刚走进签押房,便有一队士卒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为首的士卒将一份紧急军情双手举过头顶。
徐锐眼皮一跳,拿过信件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宏威十八年十一月,南朝四十万大军跨过流青山,突袭我国!”
看完这几个字,徐锐顿时眼皮一跳,吩咐道:“取我的大氅来,马上进宫!”
话音刚落,胡淼便带着几个宦官焦急地走了进来。
徐锐一愣:“胡公公,怎么是您亲自来?”
胡淼脸色有些不好:“出大事了,圣上招侯爷进宫,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
徐锐点了点头:“本候也正准备进宫,劳烦公公引路。”
二人一路无言,以最快的速度进宫,来到真武大殿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不但十二卫指挥使悉数到齐,刘异、肖进武等军方大佬也一个不落。
宏威皇帝背对众将,呆呆地站在地图前一动不动,不知道究竟是在发呆,还是在思索着什么。
见徐锐进门,众将连忙小声朝他打着招呼。
徐锐一一还礼,蹭到刘异身边对一脸阴沉的刘异道:“为南朝犯边之事?”
刘异点了点头,小声道:“看情况南朝这次来势汹汹,极有可能是大决战,一会儿你好好分析分析,不过说话时多注意语气,就算情况再坏也别再刺激圣上了。”
徐锐点了点头,接过肖进武递来的详细战报仔细看了一遍,皱眉道:“奇怪,南朝大军这次悄悄越过流青山,竟然没有半点花招,直接硬攻下我军十余座边塞!”
肖进武点头道:“这架势才令人担忧,没有花招很可能是武陵王因为这次南朝内乱,已经失去了耐心,想要打一场灭国之战。”
徐锐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按说肖进武的判断应该算是准确的,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一时间又说不清。
“还有个坏消息!”
不等徐锐反应过来,已经升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李邝忽然凑过来插口道:“具前线探马来报,在南朝大军之中发现了大批连射弩!”
“什么?”
众将闻言顿时大惊。
李邝阴沉着脸,又道:“不仅是连射弩,有人发现南朝军中偷偷运送一种秘密武器,保密级别很高,寻常将领都不得靠近,而且防火措施极为严密,锦衣卫推断可能是火炮!”
“怎么可能?”
这一次众人更是惊讶,纷纷扭头望向徐锐。
徐锐虽然早有预料,但连射弩和火炮这么快便流入南朝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暗棋果然是无孔不入啊……”
徐锐面色铁青地感叹一声,众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制出火炮绝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南朝直接利用暗棋盗取了大魏的火炮技术。
刘异道:“你回去便立刻将兵部彻查一遍!”
徐锐摇了摇头:“现在查已经没多大作用了,暗棋手脚很快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不过火炮生产需要大量机械,暗棋就算能偷得到技术,却偷不到工业基础。
我可以肯定,他们生产的火炮只不过虚有其表,至少现阶段的质量、数量、准心和威力都绝对无法同我朝的火炮相媲美。
除此之外,我朝已经配备了新一代的火神炮、破城炮,以及刚刚研发完毕的迫击炮等,火力优势依然十分明显!”
听完徐锐的话,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在坐的绝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一年前的那场南北大战,被火炮的威力深深蛰伏,一想到南朝竟然也有了火炮,只怕觉都睡不安稳。
“徐锐!”
就在这时,宏威皇帝终于开口了,他谁也没叫,直接点了徐锐的大名。
“臣在!”
徐锐连忙站起身来,朝皇帝行礼。
宏威皇帝回过身,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一脸阴沉地说:“这次南朝大军摆开架势,似是要与我朝决一死战,可朕总觉得这种打法有悖武陵小儿的一贯作风,你怎么看?”
徐锐沉吟片刻道:“臣与陛下有同样的感觉,但也不能排除武陵王故意想让咱们犹豫,实际上早就打算发动一场硬碰硬的大战。”
“哦?你这么看?”
宏威皇帝诧异地问。
徐锐叹了口气:“老实说,臣也拿不太准,按说南朝大军如此行事,极有可能是虚晃一枪,充分调动我军主力,然后迅速杀奔北齐,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可是南朝大军去年才攻打过北齐,北齐地小民寡,土地贫瘠,物产不丰,臣实在想不通那里究竟有什么能吸引武陵王耗费巨资,连续两年尽起大军去攻打的。
战争说到底还是硬实力的比拼,也不排除武陵王察觉拖延下去形势会对他们越发不利,这才真的下定决心,想要同我们打一场硬碰硬的大战。”
“这次就连你都拿不准了吗?”
宏威皇帝闻言双眼微眯,再次望向墙上硕大的地图,脸上浮现一抹浓浓的担忧之色。
第四百七十三章:急转直下
整整一夜,一干军方大佬都在和宏威皇帝分析战局,直到天快亮时才各自散去。
肖进武和刘异一夜没合眼,南方军情源源不断地传入京城,两人又是最重要的军事主官,顾不上休息便奔赴衙门。
肖进武巡边归来之后徐锐便把兵部的大多数差事都推了出去,天启卫又有张佐烽和曹思源坐镇,他自己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人,便借口补觉打道回府。
只是回到府中之后徐锐便又睡不着了,武陵王的动作让他越想越是奇怪,不知不觉便盯着刚刚绘制完成的作战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按说南朝即便真的要发动全面战争,地理上从南往北进攻应该选在秋高马肥之际,快速实现战略意图,然后在冬季的严寒到来之前抽身而退。
可南朝大军偏偏一反常态,选在了冬季向北进攻,这正是北朝诸将都认为武陵王这次是下了大决心要打一场灭国战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或许代表武陵王认为这场大战不会快速结束,所以选在北朝防御最为松懈的冬季发动进攻。
可是即便真的认为这场大战旷日持久,徐锐觉得武陵王也应该选在明年开春之后再行决战,这样无论是从准备时间,还是分担后勤补给的压力上都要从容许多。
再者,通过对武陵王历次的战例的分析,徐锐早已发现此人用兵极为老练,虚实之间出人意料,就算用用兵如神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是这一次对方却像是摆明了车马炮,想打上一场真刀真枪的硬仗。
武陵王真的会在北朝拥有火力优势的前提下,冒着天寒地冻,漫天飞雪,与北国打一场硬仗么?
如果不是,那么他究竟又是想唱哪一出呢?
还是说此人真的卓有远见,已经看出了工业发展的巨大潜力,绝对无法坐视自己慢慢壮大北朝,以致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徐锐望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脑海里冒出一个接一个的问号,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逝着。
正午时分,长兴府突然来了一个差役,风风火火地冲进刘府,同小胡耳语了几句,然后便悄悄地从侧门离开。
紧接着,小胡沉着脸到徐锐的院子里找到安歌,安歌正在整理星河集团的资料,见小胡脸色不好便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小胡道:“我的人刚刚来报,杨渭元的二公子杨怀业跑到长兴府状告徐锐侵占家产,要求他将星河集团的所有权归还杨家!”
“笑话!”
安歌闻言顿时大怒,冷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星河集团和他杨家有什么关系?哼,何况就算真的侵占了他杨家的家产,现在的大股东可是当今圣上,他还能把圣上一起告了?”
小胡摇了摇头:“我也觉得这是个笑话,可你想想,这位杨二公子为什么吃了豹子胆,竟敢来闹这个笑话?”
听到这话,安歌顿时冷静下来,沉声道:“对了,之前杨怀振也曾到天宝阁捣乱,当时少爷似乎非常重视此事。”
小胡点头道:“多事之秋啊,杨怀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暗涌。”
正说着,李春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不不不,不好了……安歌,杨家控诉星河集团侵占家产,天宝阁已经被人封了,据说现在衙役们正在往源初基地赶!”
“你说什么?!”
闻言,安歌顿时大惊。
小胡皱着眉头道:“长兴府不是已经暂时将此事压下来了么,怎么还会有差役去封天宝阁?”
李春摇了摇头:“不是长兴府,是大理寺,他们还拿着刑部的排票!”
“刑部?!”
小胡惊道:“难道是裕王?!”
安歌面色铁青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裕王,听说今日一早裕王便被招进了宫里,说不定就是趁裕王不在才动得手!”
小胡道:“我去找徐锐,此事眼看越闹越大,得他站出来收场了!”
安歌一把拉住小胡,摇了摇头:“不成,少爷昨天一夜没合眼,这才刚睡了一个上午,而且眼下南朝大军压境,他的心力都耗在那上面,咱们能帮他分担一些便分担一些。”
说着,安歌沉吟片刻道:“这样,我先去阻止差役对源初基地动手,你们守着少爷,万事都等他醒了之后再说。”
话音刚落,安歌还没来得及真的起身,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群锦衣卫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的竟然是徐锐的老熟人李邝!
安歌一见这阵势顿时一愣,问道:“不知诸位为何擅闯侯府?”
李邝好似不认得安歌,朝天上拱了拱手道:“圣上有旨,御史秦志坚查徐锐炮轰万隆城,利用职务之便搜刮西川,戕害世家,制造内乱,着锦衣卫立即捉拿徐锐,至诏狱候审!”
“什么?!”
此言一出,不单是安歌,就是一旁的小胡也都傻了眼。
李邝冷笑一声:“我等也是奉旨办事,请侯爷出来吧,以免伤了和气!”
安歌和小胡对视一眼,一动不动,搜肠刮肚地想着应对之策。
李邝一见二人模样,不慌不忙地朝手下递了个眼色,冲进院子的十几个锦衣卫立刻握住刀柄,似乎一言不合就要真的动手。
锦衣卫的动作更是令安歌不安,他往旁边塌了一步,隐隐挡在徐锐的门前,大有要抓徐锐便从自己尸体上踏过去的模样。
李邝眉头一皱,双眼微眯,正要命人将安歌拖走,就在这时,安歌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徐锐一步跨了出来。
“嚷嚷什么?”
徐锐一身官袍正气凛然,加上战场上淬炼出来的那股肃杀之气,令他一出场便震慑了众人,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自己的动作,扭过头愣愣地望向了他。
“喂,看样子来者不善呐,好在院子前后都是我的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可以保你杀出重围!”
趁着众人发愣,小胡不露声色绕到徐锐身边小声说到。
徐锐瞟了小胡一眼,低声道:“别捣乱!”
然后又望向李邝,李邝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然后道:“侯爷,锦衣卫奉旨办事,请您到诏狱走上一趟,还望您别让下官为难。”
徐锐眉头一皱:“既然有圣旨,那便走吧。”
“少爷!”
安歌闻言顿时惊道:“少爷,那诏狱好进难出,就算是皇亲国戚去了也要掉层皮,您若是进去……”
“别说了,此事记得不要告诉婶婶。”
不等安歌把话说完,徐锐便摆摆手,大踏步朝锦衣卫走去。
锦衣卫众人见徐锐没有抵抗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一直紧握的刀柄。
老实说徐锐如今已成北朝战神,听说要来抓他,就算是恶名昭著的锦衣卫们也都捏着一把汗。
“要不要锁上呐?”
徐锐站在李邝面前,伸出双手冷冷问到。
李邝笑道:“侯爷哪里话,兄弟们哪敢锁您?圣上只是请您到诏狱里候审,又不是真的说您有罪,说不得过个几天事情解决您也就出来了。”
徐锐点了点头:“那便走吧。”
说完,徐锐当先走出了小院,李邝连忙招呼一声,同安歌几人行了个礼,带着锦衣卫们跟上了他的脚步。
“怎么回事?”
等李邝跟上来,徐锐面无表情地小声问到。
李邝叹了口气道:“是圣上下的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这次搞不好是玩真的,是不是你又得罪了什么人?”
徐锐眉头一皱:“事情不简单,尽快帮我把事情弄清楚。”
李邝点了点头:“我尽量,不过你放心,就算进了诏狱我也能暂时保你无事。”
徐锐摇了摇头:“不用这样,专门派你来抓我说不定就是为了试探你,至少现在你还不能暴露。”
李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一日南朝来袭,徐锐下狱,举国震惊。
第四百七十四章:商议对策
徐锐被抓就好像一记闷棍结结实实地敲在所有人的脑袋上,一直以来众人都习惯在徐锐的运筹帷幄之下办好自己分内的事,此时一旦大脑没了,整个团队顿时便成了行尸走肉。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对手定是隐忍许久才突然发难,下手还真是又准又狠呐。”
小胡一眼便看出了此计的恶毒,沉声感叹。
安歌在院子里踱步许久,忽然问李春道:“有没有派人去通知刘老将军?”
李春点了点头:“一早就派人去了,可是听说刘老将军进了宫,压根没找到人,还有肖尚书、裕王殿下都联系不上!”
小胡冷笑一声:“不但釜底抽薪,而且还将所有的退路统统堵死了,看来对手这一次是想痛下杀手,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就连宏威皇帝也会下旨,难道他不想要天下了?”
安歌的脑子很乱,本能地不愿去思考小胡提出的疑问,他想了想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源初基地,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
小胡一愣,为难道:“实话实说,我们对北朝朝堂的影响力着实有限,不过可以试试。”
安歌点了点头:“尽最大努力,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说着,安歌又对李春道:“少爷被抓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说不定还会引发不少意料之外的连锁反应,你立刻去通知袁家主、曹思源、张佐烽、林绍东等人到侯府一聚,我们这些臭皮匠必须商量出个对策才行!”
“好……我现在就去!”
李春连忙点头,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小胡也朝安歌拱了拱手,纵身一跃,飞出了侯府。
安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脸色异常难看。
不多时,袁子雄、曹思源、张佐烽和林绍东便都来到刘府,众人都是刚刚听说徐锐的事,脸色都不太好,房间里的气氛凝重到令人窒息。
“哼,我早说过宏威皇帝寡德少恩,主公为他费尽心力,现在大事未成,他便要过河拆桥!”
袁子雄对宏威皇帝不满已久,又是长辈,见众人都不说话,便第一个开口,冷冷说到。
“干脆反了他娘的,大不了带着天启卫干上一场,怎么也要把大帅救出来!”
曹思源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
这句话正中袁子雄下怀,闻言之后他顿时扫视众人,思索着该如何帮腔。
可就在这时林绍东却怒道:“你们是不是想害死大帅?”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地望向了他。
曹思源不服道:“现在人都进了诏狱,那可是诏狱,进去的人谁能完完整整地走出来?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林绍东道:“眼下大帅虽然身陷囫囵,但关键是要把整件事弄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圣上又为什么要下圣旨将大帅下狱?”
说着,林绍东问安歌道:“听说你已经洒出网去查,有没有什么消息?”
安歌叹了口气:“没有消息,所有可能帮咱们的人不是闭门谢客,就是进了宫,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掌握的唯一一点线索便是杨家二公子控诉少爷侵占杨家财产,还有就是御史秦志坚参少爷的那些破事。”
张佐烽摇了摇头:“这点小事在大人物眼里屁都不是,真正的关节根本不在这里。”
林绍东周了皱眉道:“我们也知道关节不在这里,按说杨家二公子应该只是对方用来针对星河集团的一个手段而已。
真正的问题是若没有圣上点头,无论是星河集团还是侯爷本人都没人敢动,究竟是谁,用了什么方法蛊惑了圣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说完这话,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众人的焦急都写在了脸上,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就连一点像样的情报都没有,又怎么能商议出什么对策?
就在这时,小胡终于回来了,他一进门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虽然众人对他还有芥蒂,但此时他恐怕是唯一的希望所在。
“事情如何了?”
不等小胡喘口气,安歌便迫不及待地问。
小胡叹了口气:“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曹思源急到:“随便哪一个,你倒是说啊,别急死个人。”
小胡道:“源初基地算是保住了,差役只是守在外围,严格盘查进出人员,但没有强行查封。”
“真的?”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欣喜。
小胡却是面色凝重道:“这事不是我的功劳,好像是宏威皇帝在最后一刻下了圣旨,不许任何人侵犯源初基地!”
“这么说至少圣上还没有对侯爷赶尽杀绝?”
林绍东沉声问到。
“不好说……”
小胡摇了摇头道:“此事从始至终都透着诡异,我已经尽了全力,可除了一些细枝末节,竟还是没能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番话顿时将众人刚刚生出来的一点希望浇了个透心凉。
“这么说大帅现在依然很危险?”
曹思源问到。
小胡点了点头:“的确非常危险,今日不知怎么了,整个朝堂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说不定只要宏威皇帝一声令下,你们侯爷就得人头落地!”
“放你娘的狗屁!”
“啪”的一声,曹思源拍案而起,一张茶桌顿时四分五裂,碎成了木屑,放在上面的茶杯摔得粉碎,茶水洒得到处都是。
小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绍东连忙劝道:“思源,你冷静一些,想想大帅每每遇事哪次不是智取,你可别当着外人给他丢脸!”
曹思源闻言,狠狠刮了小胡一眼,这才咬着牙恨恨地坐了下来。
袁子雄沉吟片刻道:“咱们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公出事,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必要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里却露出一抹森然。
曹思源顿时会意,忙道:“我这就回天启卫,下令全军做好准备!”
“不可!”
张佐烽闻言立刻出声制止,可当众人望向他时,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愣在了原地。
小胡冷笑道:“一群蠢人,也不知道徐锐平日里靠着你们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你说什么?”
曹思源闻言大怒,安歌连忙一把拉住了他,对小胡说道:“先生不要介意,我们也是太过担心少爷,才会如此有失水准,不知先生有何办法可以救我家少爷?”
小胡冲曹思源翻了个白眼,淡淡道:“这才像句人话!”
曹思源心中又是一阵火起,可是为了徐锐也只得暂时将火压住,一边等着小胡的高见,一边暗暗发誓,一会儿若是小胡说不出个一二,就算明知不敌也要冲上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小胡压根没有理会曹思源的愤怒,淡淡道:“你们自己想想,宏威皇帝既然敢对徐锐动手,难道会对天启卫没有一点防备?
只怕现在京师十二卫都已经收到了消息,那些相熟的主帅身边更是被派了三五个强力监军,只要天启卫稍有擅动,便立刻就会被剿灭,到时候徐锐的小命便真的走到了尽头!”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尤其是林绍东,其实他也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被小胡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听到他对局势的看法与自己一致,林绍东诚心道:“既然如此,不知先生您有何良策?”
小胡叹了口气道:“现在所有情报都被封锁了,咱们一头雾水,多做多错,可这么大的事,纸包不住火,背后的黑手能隐瞒一时,却无法隐瞒一世。
为今之计,咱们只能等,等手上有足够的情报,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才能对症下药,想办法解救徐锐。”
“可是就怕少爷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安歌忧虑地说。
小胡咬了咬牙:“最坏的打算自然要做,但不能用天启卫,只能动用本门的力量,强行将他救出去再说。”
“可是这样一来,大帅所有的心血便都付诸东流了!”
林绍东感慨到。
小胡冷笑一声:“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次绝对是个鬼门关,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那些身外之物想都不要想,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闻言,众人都是一脸铁青。
第四百七十五章:莫名的牢狱之灾
“侯爷,来尝尝葡萄,这是刚往南方运回来的,如今的长兴城可不好找啊!”
诏狱之中,两个锦衣卫围着徐锐,一个轻轻地为他捶着肩膀,另一个则捧着一盘葡萄,殷勤地劝他吃上几颗。
“嗯,的确不错,入了冬还能弄到这么好的葡萄,你们锦衣卫可真是神通广大!”
徐锐尝了一颗葡萄,酸甜可口,齿颊留香,不禁真心诚意地感慨了一句。
捧着葡萄的锦衣卫嘿嘿笑道:“论神通广大咱们哪比得上您?整个大魏谁不知道好东西都在您的天宝阁里不是?”
“唉,要是真的神通广大能来这么?”
徐锐笑骂了一句,从袖口中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两个锦衣卫接过银票,一看上面的数额顿时大喜过望。
“多谢侯爷赏赐,多谢侯爷!”
“咳咳!!”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咳嗽,两个锦衣卫扭头一看,只见李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神情阴鸷。
“大大大……大人……”
两个锦衣卫握钱的手一僵,脸色顿时惨白。
然而李邝却对二人拿好处视而未见,只是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二人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向徐锐告了罪,落荒而逃。
李邝走到徐锐对面坐下,这里原本是最森严的诏狱,可是现在却是桌椅茶台一应俱全,角落里还点上了香薰,如果不是门口的铁栏杆,或许大多数人都会以为是一间书房。
“侯爷好手段,到了诏狱一样滋润如常,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邝淡淡笑到。
徐锐笑道:“那还得多亏大人下了善待本候的命令,否则别说是拿钱,恐怕他们连多跟我说句话都不敢吧?”
李邝没有否认,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徐锐不解道:“到了现在还敢把宝押在我身上,难道是收到了什么好消息?”
李邝摇了摇头:“好消息没有,坏消息倒是有一箩筐,这次圣上多半是真的想杀你!”
徐锐一愣:“那你还不快点和我撇清关系?”
李邝哈哈大笑道:“咱们的关系虽然隐秘,但该知道的人又怎会不知?现在撇清关系已经来不及了,何况我相信你能赢!”
闻言,徐锐脸上的戏谑之色渐渐消失,认真道:“圣上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通宵分析战况时宏威皇帝还好好的,就连徐锐自己也弄不清楚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阶下囚,而想要在逆境中自救,他便必须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李邝一脸阴沉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日一早兵部尚书肖进武去而复返,进宫与圣上密谈了许久,紧接着又召见了礼部的人,然后事情便这样了。”
“兵部……礼部……这八竿子打不着啊……难道是有外番进京?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锐默默呢喃了几声还是没有半点头绪,不禁皱眉问道:“负责审我的人是谁?”
李邝摇了摇头:“没有人!”
“没有人?!”
徐锐又是一愣。
李邝点头道:“对,锦衣卫只负责抓人,但圣上至始至终都没提有关审讯的半个字!”
“哦?”
徐锐的脸色越发凝重,又问:“能帮我传些消息出去吗?”
李邝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门口的铁栅栏道:“这东西背后有四个守卫,分别隶属于锦衣卫、东厂、大理寺和羽林军,外面还有更多守卫,我能调得动的屈指可数。”
徐锐道:“四个人互不从属,无法统一调遣,这便是要让所有人都没办法一手遮天了。”
李邝点头道:“你说对了,非但如此,我收到的圣旨是管好诏狱,现在我的命令和你一样,已经出不了这小小的诏狱,而从今天开始,诏狱许进不许出。
小到送水送饭的伙计,大到宫里来传旨的公公,只要进了诏狱,便要在这里隔离三日才能离开,就算能钻空子把消息传递出去,隔了三天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么说,我已经与世隔绝了?”
徐锐诧异地问。
李邝点了点头,感慨道:“圣上才是真正的高手,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只要捏住你这颗蛇头,就算身子再庞大,收拾起来也是易如反掌。”
徐锐苦笑一声:“封侯那日秦志坚奉太子之命出来参我,圣上没有直接驳斥,而是以继续查案为由将他变相放逐。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是圣上留下的一张底牌,为的就是随时能对我进行制衡,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将这张底牌用了出来。
其实要说惊讶倒也没有,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安歌他们,风光时庞大的势力是根基,眼下却成了催命符,一旦真的有人敢为我下狱而造次,恐怕立刻就会被雷霆手段镇压。”
“你是关己则乱!”
李邝摇头道:“这些年你培养的人都很出众,放心吧,他们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你最好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徐锐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邝一愣:“你就不怕圣上真的杀了你?”
徐锐自嘲地笑道:“圣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就是想让我束手无策么,这种时候和他较劲岂不是死得更快?”
李邝皱眉道:“你说得的确有道理,可也得分时候,难道你想坐以待毙不成?”
徐锐摇了摇头道:“坐以待毙谈不上,不过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奇怪?”
李邝点头道:“事情很突然,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奇怪吧?”
徐锐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圣上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我关起来,却不派人审我,反倒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切断我与外界的联系,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
李邝道:“不把你和你的势力分离,又要如何收拾你?”
徐锐摇了摇头:“你就不觉得这很像是一场绑架,而我就是那个换赎金的人质?”
“人质?!”
李邝闻言又是一愣:“笑话,圣上富有四海,需要通过绑架你来换赎金?
再说了,眼下南朝大军压境,你正是圣上手中的定海神针,别人绑架你来要挟圣上还说得通,圣上绑架你有什么好处?”
徐锐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奇怪啊,怎么想也想不通呢……”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李邝问到。
徐锐道:“等呗,既然当了人质,当然只有安安静静地等,等到绑匪说出他的图谋,咱们才能对症下药不是?”
李邝苦笑一声:“照你所说,你是人质,就怕绑匪真的开了价咱们也不知道,你别忘了,现在你和我都成了瞎子,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徐锐闻言,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脸上也闪过一丝无奈。
东宫之中,一个小宦官沿着门廊急匆匆地冲进一间密室。
“太子爷,弄弄弄……弄清楚了,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有徐锐为什么会突然被陛下诏入狱终于弄清楚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倒徐之势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听到小宦官的话,太子顿时从蒲团之上跳了起来,一旁的岳麓先生和几个亲信也都瞪大了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小宦官跪在地上,深深地喘了口气道:“是北方出事了,草原出事了!”
岳麓先生眉头一皱:“草原上不过都是些泥腿子,能出什么事?”
小宦官道:“就是这些泥腿子,不不不,事情还要从去年南朝突袭西川说起,当时我军主力一败再败,京师十二卫倾巢而出还是没能扭转局面,急需增援。
而放眼全国,西南边军已经一败涂地,东北边军必须留下抵御北齐的南朝大军,而东南边军则被肖、刘两位大帅分别抽调到了西线,唯一能调出来的援军便是西北的边军。
于是圣上便大量抽调西北边军作为援兵南下参战,几乎抽空了整个西北门户。
西北没了边军,草原上的泥腿子便成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之势。
天山安抚使乌力吉的达隆部趁机联合西环六部,彻底吞并了金山、阿塔根、洛维纳等部,基本统一了西北草原。
今年开春,兵强马壮的乌力吉开始犯边,西北经略龙图作战不利,致使数万人口被劫掠一空。
因为害怕朝廷处罚,龙图对接连的战败隐瞒不报,进一步滋长了乌力吉的野心,三个月前乌力吉公然抛弃朝廷给他的天山安抚使封号,率领三十万铁骑横扫关外四省,兵锋直指天骐关。
天骐关乃是草原铁骑东进的最后门户,一旦失守,三十万铁骑将毫无阻拦,一路直奔京城。
龙图连战连败,丢失两省之地,本身军力想要守住天骐关也是岌岌可危,眼见纸包不住火,他这才将战报送到京城。
或许是害怕战报一旦送到京城极有可能引起全国恐慌,所以他送的不是明报,而是密报,肖进武今日早晨去而复返,就是将刚刚收到的秘密战报呈给圣上!”
“竟有此事?这个龙图胆子也太大了!”
太子闻言脸色顿时一变,眼下南朝大军兵临城下,若是西北铁骑也一同攻来,那么北国立刻就会陷入风雨飘摇的亡国之境。
“骇人听闻,骇人听闻,这龙图当死,全家都死!”
说什么太子也是未来的老板,眼看还没登基便要国破家亡,顿时惊怒交加。
岳麓先生却是皱着眉头问道:“此事与徐锐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太子这才冷静下来,和其他几个亲信一同望向小宦官。
小宦官道:“和龙图密奏一起到的还有乌力吉的秘密使团,他们向陛下提出了一个要求,若不想草原铁骑南下,只需将栖霞公主和亲到草原即可!”
“什么,他想要青梧?!”
太子闻言虽然惊讶,但脸色却稍稍好看了些。
而一旁的岳麓先生却是大怒道:“这个大胆龙图竟然敢与草原媾和!”
太子一愣:“先生何出此言?”
岳麓先生冷笑道:“龙图守着天骐关,若是他不点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乌力吉的秘密使团又是如何堂而皇之的来到京城的?
还有,他的密报前脚才到,乌力吉的使团后脚就来,而且整个过程秘而不宣,说他们两边没有合谋,谁信?
这分明就是龙图害怕圣上责罚于他,直接用乌力吉作为要挟,一旦圣上下诏免了他的官职,说不定他立刻就会打开天骐关放草原铁骑入关!”
此言一出,太子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这么说龙图随时都有可能打开天骐关,我大魏也随时都有亡国之危了?”
岳麓先生点了点头,其他几个亲信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太子咽了口口水,脑袋里忽然想到一件事,一拍桌子道:“那还等什么?快将青梧嫁过去啊!”
小宦官道:“乌力吉声称他对栖霞公主一见倾心,只要栖霞公主愿意和亲,他立刻就会退兵。”
太子冷笑道:“他见过青梧吗?什么一见倾心,我看他根本不想和我大魏动手,才会用这种借口来骗些好处。”
“这也不一定!”
岳麓先生摇了摇头。
“哦,先生有何高见?”
太子问到。
岳麓先生道:“太子爷可记得徐锐身边曾出现过一个来自草原的绝美婢女?”
太子点头道:“当然记得,当时可是把老四迷得七荤八素的,只可惜直到那婢女失踪之后孤才得知此事,未得一见此女真容,一直引为憾事。”
岳麓先生又道:“对了,就是此人,听说有次徐锐带着此女和栖霞公主相会,刚好碰上草原寇匪刺杀此女。
幸好徐锐反应机警,不但躲过危机,而且反倒将寇匪团团围住,可眼看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时,人群中却突然冲出一位彪形大汉,将众人救走。
坊间传言,那大汉临走时几度转身,凝望站在楼上的栖霞公主。
太子爷,您说那个大汉会不会就是乔装而来的乌力吉?”
太子顿时恍然大悟:“若真是乌力吉本人,那他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不过好在此人竟愿为了女人退兵,想来也是胸无大志之辈,只要将青梧嫁过去便万事大吉!”
“不然!”
岳麓先生苦笑摇头:“无论乌力吉如何打算,这对圣上而言都是奇耻大辱,而且现在来看,徐锐突然下狱的理由已经非常明显了。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定然是栖霞公主心系徐锐,不肯下嫁乌力吉,这才令圣上震怒,将徐锐下狱,逼栖霞公主就范!”
小宦官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据说圣上秘密召见草原使者之后便立刻去了栖霞公主的**宫,再然后便亲自下旨将徐锐抓了起来。”
太子闻言摇了摇头:“可惜啊,父皇抓徐锐只是为了逼迫青梧,我还以为等到了报仇的机会。”
岳麓先生冷笑一声:“也不一定,眼下圣上虽然还未动手,但从制衡徐锐的种种手段来看,未必就没有起杀心。
何况徐锐红极一时,挡了不少人的路,犯了不少人的忌讳,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绝对不少,太子爷想要杀他,这些都是助力。
还有,徐锐虽然看似强大,却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只要抓住这个弱点,他就必死无疑!”
“哦,先生快说,徐锐究竟有何弱点?”
太子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岳麓先生冷笑一声道:“很简单,徐锐的一切都是圣上给的,圣上宠他时必然地位稳固,谁也动不得他,可是只要圣上一声令下,徐锐的根基就会轰然倒塌。
圣旨一下,无论是天启卫,还是裕王、肃王、刘异、肖进武、王顺德和胡淼,谁敢跟着他造反?
而圣上虽然是一代英主,圣明烛照,可他毕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喜怒哀乐,也就给了咱们整死徐锐的机会!”
太子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先生已经有了妙计?还不快快道来!”
岳麓先生冷笑一声,凑到太子耳边小声耳语起来。
辽王的书房里,此时只有辽王和韩王二人对面而坐。
辽王用手指轻轻敲着桌案,犹豫了好久终于说道:“老九,你说咱们眼下应该怎么办?”
韩王幽幽道:“依父皇的脾气和朝中的局势,徐锐能度过难关的可能性不到三成,如果救下徐锐,则又有一半可能让他归心。
这样算来代价太大,成功的可能性太小,还是有些不太划算。
七哥你想想,就算没有徐锐的帮助,咱们也依然能慢慢占据上风,找到适合的时机扳倒太子,徐锐其实是一个变数,何不趁机将其出去,扑灭了这个变数呢?”
辽王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咬了咬牙道:“不瞒你说,本王原本是寄希望徐锐和青梧成为夫妻,立刻投入本王的阵营。
只可惜,如今草原咄咄逼人,指名道姓要让青梧和亲,徐锐倒向本王的概率也就十分渺茫了。
其实本王何尝不想趁机将这个变数除掉,可是此子历来善于创造奇迹,本王就怕若是打蛇不死,让他缓过来,投入到老四甚至太子的阵营,那就得不偿失了。”
“哦,七哥原来担心这个。”
韩王笑道:“首先,大哥那边绝不会放过这个除掉徐锐的大好时机,第二,弟弟我有一计,可保七哥就算弄不死徐锐,也不会和他撕破脸皮!”
“嗯?九弟还有这等妙计?”
辽王一惊之下顿时大喜。
韩王嘿嘿一笑,贴上辽王耳际娓娓道来。
辽王听着韩王的妙计,一双眸子越来越亮,脸上的杀意也越来越浓。
第四百七十七章:六王逼宫
**宫内栖霞公主坐在床边,右手轻轻抵着下巴,默默地望着窗外的晚霞,脸上无悲无喜,在她身后齐刷刷地坐了六位王爷,令平日里清清静静的**宫也有了几分烟火气。
“呵,今儿来得还真齐,记得自从成年之后,父皇停了一年一次的大考,兄弟们已经好久没有聚得这么齐了吧?”
辽王扫视众人,淡淡笑到。
太子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裕王一脸阴沉地低着头看也不看他,肃王倒是朝他拱了拱手,只是脸色不好看,更没心思讲话。
而对面而坐的韩王自顾自倒着茶,似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身旁排行老五的齐王赵轩皮笑肉不笑,眼神有些躲闪。
辽王摇了摇头:“怎么着,大家大眼瞪小眼,僵了半个时辰了,就没什么话想说?”
齐王贼眉鼠眼地瞅了瞅,见众人还是不说话,便当先站起身来幽幽地走到栖霞公主身边道:“青梧,听说昨日父皇来了**宫了,不知道你们谈了些什么?”
栖霞公主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好似根本没有听见齐王的话。
太子冷哼一声:“还能谈什么,国难当头,自然是和亲草原之事了。”
齐王好似恍然大悟道:“是了,南朝大败之后死灰复燃,草原上的那帮泥腿子也趁火打劫,国难当头啊。
以前都是咱们这些做男人的冲锋陷阵,保家卫国,记得青梧小时候还不服气,当着父皇的面说自己也能横刀立马,为父皇分忧,逗得父皇哈哈大笑。
当时哥哥们也只当是个笑谈,没想到造化弄人,还真有青梧保家卫国的一天啊。”
太子瞟了栖霞公主一眼,冷哼一声道:“保家卫国?事情当然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只怕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不肯为国效力,要不父皇也不会这么发愁咯。”
齐王笑道:“大哥这话就不对了,咱们上战场那是冲锋陷阵,青梧即便嫁到草原上,那也是汗妃,还不是好吃好喝,养尊处优,不过是换个地方享福罢了,怎么能不愿意呢?”
“闭上你们的臭嘴!”
“啪”的一声,实在听不下去的辽王拍案而起,冷冷说道:“大哥、五哥你们不去唱双簧真是损失,一个个阴阳怪气,好似街口老妇嚼舌鼓噪,哪有半点皇家气魄?”
“你!”
太子没想到辽王竟敢当众羞辱于他,顿时气得面色通红。
“放肆!”
齐王脸色也是一变,怒道:“老七,储君当前,你怎敢这般说话?!”
这次不等辽王开口,韩王便淡淡笑道:“五哥,你张口闭口便是储君,说得好像你对大哥恭敬得很?”
齐王眉头一皱:“大哥是太子,也是储君,咱们虽然是兄弟,可也是君臣,于家于国我自然都对大哥恭恭敬敬!”
韩王讥讽道:“五哥,你这阴险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今日我来得早,刚好见你第一个来到**宫。
我一想,五哥平日里吃斋念佛,一年里倒有大半年在城外的孤叶寺参禅悟道,怎么突然会转了性来找青梧?于是我便没有进门,在门外听了听!”
“什么,你竟偷听我说话!”
齐王脸色一变,唇角微微抽搐。
韩王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是偷听也不尽然,五哥声音大得很,想听不见都难,那时候你不是义愤填膺地对青梧说,大哥纨绔少智,七哥刚愎自用,苦了青梧为国捐躯。
还说让青梧放心,她走之后你便会励精图治,为父皇分忧,终有一日要亲自率兵横扫草原,把她救回来,不是吗?”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朝齐王望去,齐王顿时恼羞成怒,指着韩王道:“你……你血口喷人!”
韩王冷笑一声,依旧不紧不慢地朝栖霞公主努了努嘴:“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不如问问青梧?”
“这……”
齐王脸色一变,下意识朝栖霞公主望去,栖霞公主却似乎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心思,动也不动。
他稍稍松了口气,可是虽然没有当场下不来台,把柄却已经被人拿住,他也不敢再跟韩王斗嘴,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韩王瞟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也不再说话。
太子冷哼道:“看看,这就是孤的弟弟们,一个个都盯着孤的位子,现在国家遭逢如此大难,你们却依旧这般自私自利,目无尊长,国家要是交给你们,用不了几年便要被你们败个精光!”
辽王闻言心中不服,针锋相对道:“太子爷别光顾着说别人,你若是这么厉害,今天又何必来逼青梧?
堂堂大魏太子,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逼自己的亲妹妹倒是有一套,我可真为你骄傲啊,大哥!”
“放肆!”
太子猛地一拍桌案,指着辽王道:“你……你……这就是你对储君说话的态度?来人啊,来人!”
辽王也站了起来,冷哼道:“这么说话怎么了,你敢做还怕被人说么,我不光说,还要揍你!”
说着辽王卷起袖子就要朝太子扑去。
太子顿时脸色一变,一边喊着来人,一边往后逃。
**宫瞬间大乱,肃王咬着牙,似是拼命强压着怒火,韩王笑眯眯地望着二人,就差拍手叫好,齐王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两只眼睛贼溜溜直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够了!”
就在这时,裕王突然厉喝一声,众人顿时停下动作,朝他望去。
裕王浑然不管众人的目光,只是死死盯着栖霞公主,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等走到近前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几位王爷一脸愕然,对视几眼,面面相觑地看着他。
裕王重重地朝栖霞公主磕了个头,沉声道:“徐锐已经被父皇下狱一日有余,音信全无,生死不知,他的未来和我大魏的希望全在青梧你的身上,四哥求求你,救救他,救救大魏吧!”
听到徐锐的名字,泥雕一般的栖霞公主终动了。
她木然回头,瞪着通红的双眼望向裕王,见他依然保持着磕头的姿势,目中透出一股复杂之色。
“四哥让我救他,我又何尝不想救呢?”
栖霞公主缓缓开口,语气淡淡,可是听在众人耳中,却好似有无限悲伤,令人莫名地心酸。
裕王豁然抬头,咬着牙道:“只要青梧答应与草原和亲之事,徐锐就还有救!”
此言一出,太子和辽王都是眉头一皱,齐王若有所思,肃王的脸色也更加阴沉了几分,唯独韩王依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栖霞公主盯着裕王看了许久,忽然苦笑一声:“四哥,世间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她扫视众人一眼,又把头扭向了窗外,淡淡道:“其实和不和亲又哪是青梧能做主的?我不过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已。
何况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人就成了行尸走肉,生不如死,即便我答应和亲草原,又有谁知道究竟是救他还是害他?”
“哼,说得好听,讲来讲去还是因为你自私自利,为了一个徐锐,抛下祖宗的基业不顾,赵莹,你扪心自问,配做我大魏的公主么?!”
太子被辽王堵得一肚子气,听完栖霞公主的话,忍不住冷冷说到。
第四百七十八章:不欢而散
“你说谁不配做我大魏的公主?”
辽王咬着牙,冷冷地盯着太子。
太子这次丝毫没有示弱,指着栖霞公主道:“孤说得就是她,孤难道有说错么?父皇从小便将她捧在手心里,从小到大,无论再不合理的要求,只要是她想要的,父皇从来没有拒绝过,就连孤这个太子都心生羡慕!
如今国难当头,若是西北和东南同时战乱,我大魏必将风雨飘摇,祖宗的千秋基业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可是你再看看她,就算到了这般紧急的地步,她宁愿守着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便将自己身上的责任忘得一干二净!
她配做我大魏的公主吗?!”
辽王怒道:“好话都让你说了,国家有难就把一个女流之辈推到前面挡箭,你这个太子是干什么吃的?你又配做我大魏的太子么?!”
太子怒道:“孤不配,难道你就配?”
辽王冷笑道:“我不知道自己配不配,但至少不会像你这般怯懦!”
“好啊,你总算说出心声了!”
太子低喝道:“既然你说孤把一个女流之辈推到前面挡箭,不配当太子,那你今日来**宫又是为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太子冷冷地扫视众人,冷笑道:“老四、老五、老六、老九,还有你老七,有一个算一个,不都是来劝青梧下嫁草原的么?你们谁敢说不是!”
听到这句话,一众王爷都下意识撇开目光,辽王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肃王突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
“站住!”
太子大喝一声道:“老六,你想去哪?是不是说到了你的心坎上,羞愧难当,想要逃走?”
肃王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掏了掏耳朵道:“本王不过是回兵部述职,刚好赶上了这摊子破事,冬栏堡一战本王力战数日不曾逃走,难道今日会逃么?”
太子呼吸一窒,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肃王没有回头,冷笑一声道:“本王只是不想再看见你们的丑恶嘴脸,不错,来的时候本王的确是想劝劝青梧,但看见你们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心龌龊,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仗都还没打,你们便怕了,急不可耐地用各种理由把你们的亲妹妹往外推,往火坑里推,往敌人的怀里推!
都说北国多慷慨悲歌之士,可如今这**宫里发生的一切却让我这个北国男儿羞愧难当。
连我手下那些嗜赌好酒的混蛋边军士卒也干不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我们这些龙子皇孙着实不知羞耻!
本王知耻而后勇,这就不和你们为伍了,半个月内赶回东北边军去,无论草原也好,南朝也罢,谁来了都得照着本王手上的刀说话。
你们就慢慢争吧。”
肃王回过头鄙夷地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青梧身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对不起……”
说完便一把推开宫门扬长而去!
“反了!”
直到此刻太子才反应过来,怒喝道:“反了,反了,一个个都反了,你们听听,他方才说咱们什么?他说咱们禽兽不如!他将父皇置于何地?!”
一众皇子心生愧疚,谁都没有理会太子的愤怒。
裕王幽幽地站起身来,朝栖霞公主行了个礼,然后颓然地往外走去,韩王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也跟着出了**宫的门。
齐王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叫住裕王,可又觉得此事已经无利可图,便朝太子和辽王拱了拱手,跟着裕王离开。
“你,你们!”
太子还待再说,可眼下却已经没了听众,脸色顿时铁青。
辽王讥讽地笑道:“太子爷,您还有什么想说的?”
太子咬了咬牙,看看辽王,再看看栖霞公主,冷笑道:“你们这对兄妹,一个狼子野心,一个自私自利,我大魏的基业早晚有一天要败在你们的手上!”
说完,太子猛一跺脚,拂袖而去。
辽王哈哈大笑,朝着太子的背影高喊道:“太子爷,您慢走,只要没有您,我大魏必定千秋万代!”
太子浑身一震,显然已是怒极,可是他不愿再与辽王多说,头也不回地出了**宫。
等太子离开,辽王这才敛去脸上的笑容,走到栖霞公主身边轻声道:“看到了吧,关键时刻还得是同父同母的哥哥才会对你好。”
说着,辽王略一沉吟,又道:“其实你若不想下嫁草原那也无妨,七哥帮你去和父皇再说说便是……”
说到这里,栖霞公主忽然扭过头望向辽王,将他的后半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栖霞公主莞尔一笑,叹了口气道:“七哥不是为了我好,只是想要逼死徐锐,徐锐一直没有彻底倒向七哥的阵营,七哥不想他在关键时候和你作对,所以这才想趁此机会逼父皇杀了他吧?”
辽王突然被戳中心思,脸色顿时一僵,过了好一阵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青梧你怎么说话呢,七哥是那种人吗?”
栖霞公主摇了摇头,黯然道:“其实我没有说谎啊,和不和亲又岂是青梧能做主的吗?父皇是受不了那份奇耻大辱,才会拿我和他撒气,这些道理你们都明白,不然大哥恨徐锐入骨,又岂会来劝我下嫁草原?”
辽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栖霞公主突然站了起来,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
“是啊,你们都是大魏的皇子,需要好名声,得为父皇分忧解难,只有这样才能离那金灿灿的王座越来越近,就连心不在焉敲了十年木鱼的五哥都明白这个道理。
而我这个妹妹既然已经要走了,也失去了父皇的庇护,所以便理所当然地应该被你们最后利用一次,对不对?
可是七哥,这几个月我真的好累,实在没心情再陪你们演戏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就让我好好看看北国的一切再走,可以吗?”
栖霞公主瞪着大眼睛,真诚地望着辽王。
辽王脸色铁青,心中又羞又愧,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也转身走出了**宫的大门。
栖霞公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感受着瞬间安静的**宫犹自发愣,久久回不了神。
“殿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传来绿竹怯怯的声音。
栖霞公主回过神来,木然问道:“你说,一个人心死和身死,究竟哪个更痛苦?”
绿竹脸色一变:“殿下,您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就算去了草原,咱们大不了找个机会逃跑就是了,哪怕当一辈子野人奴婢也会陪着您。”
栖霞公主闻言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不会的,绿竹,他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如果真的非得去草原,那本宫便当好一个汗妃就是了,只是……”
栖霞公主望向窗外的云彩,眼泪瞬间湿了眼眶。
“只是我也不甘心,不甘心做一具行尸走肉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拜别
入夜的南书房格外冷清,宏威皇帝披着一件大氅,站在露台上默默地望着星空,满屋的烛火只点亮了一小半,摇曳的光将他的脸色照得忽明忽暗,好不阴森。
“陛下,栖霞公主在殿外求见。”
汪顺依旧似个幽灵一般悄悄出现在宏威皇帝身后,轻声说到。
宏威皇帝的目光从星空落到了远处的殿宇,阴沉道:“今日众皇子都去了**宫?”
汪顺点了点头:“太子、裕王、齐王、肃王、辽王、韩王六位皇子都去了,听说最后弄得很不愉快。”
宏威皇帝将藏在袖子里的密报顺手扔进火盆,冷冷道:“真是六个好哥哥啊,让青梧进来吧,这天说不定就要下雪了,别让她冻着。”
“遵命……”
汪顺闻言身子一矮,缓缓向外退去。
宏威皇帝的眼神似乎有些涣散,渐渐地出了神。
“父皇……”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宏威皇帝心头一热,唇角下意识勾起一抹微笑,可只是一个刹那,那抹微笑便消失无踪。
他没有回头,披着半身夜色,半身烛光,淡淡地问:“考虑好了?”
栖霞公主跪在不远处,低着头,没有说话。
宏威皇帝豁然转身,只见栖霞公主一脸蓦然,无悲无喜,心中没来由地微微一痛。
“朕平时就是太宠溺于你,才会让你这般任性。”
栖霞公主没有反驳,安安静静地朝宏威皇帝磕了三个头。
宏威皇帝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你放心,乌力吉胆敢趁火打劫,朕定要他草原诸部血债血偿,用一颗颗人头为你报仇!”
栖霞公主摇了摇头:“青梧只是一个女子,只想好好过日子,不需要流那么多血,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头。”
宏威皇帝眉头一皱:“你还是不愿意去?”
栖霞公主苦笑一声:“青梧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一个不字。”
宏威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那你想要什么?”
栖霞公主望向宏威皇帝,柔弱却又坚定地道:“我想要徐锐……活着……”
宏威皇帝身体微微一震,又听栖霞公主道:“若是徐锐死了,女儿穷尽一生,不惜一切,也会鼓动草原大军踏入北国!”
“你说什么?”
宏威皇帝双目一凝,无形的杀意疯狂肆虐,可栖霞公主就像是一颗小草,在狂风暴雨中东倒西歪,却依旧傲然而立。
“你以为就凭那些泥腿子,朕真的会怕?”
宏威皇帝眯着眼睛,弯下身子,冷冷地问。
栖霞公主道:“也许我们不是您的对手,可栖霞有一颗无畏之心。”
宏威皇帝目光如刀,直刺栖霞公主,而栖霞公主也这样愣愣望着宏威皇帝一步不退。
良久,宏威皇帝挪开目光,摆了摆手:“退下吧,朕就当从没有你这个女儿!”
栖霞公主默默朝宏威皇帝磕了个头,转身朝大殿之外走去。
“哒……哒……哒……”
栖霞公主的脚步轻柔平缓,一步一步都好像踏在宏威皇帝的心上,可宏威皇帝却至始至终都不曾回头。
终于,栖霞公主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就在她即将踏出大殿的时候,那只伸出来准备推门的手却选在了半空中,而她整个人也好像是突然石化的雕塑一般。
“父皇!”
突然,栖霞公主带着哭腔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咚咚咚”地给宏威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父皇,嫁到草原之后,女儿便不再是大魏的公主,而是乌力吉的汗妃了,从今往后您和母后多保重身体,女儿不孝,就此拜别……”
说完,栖霞公主匆匆起身,甚至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泪珠便转身一把推开大殿的门,冲了出去。
一股寒风透过大门吹了进来,将一排烛火吹得左右摇摆,最后绕着宏威皇帝的大氅消散无形。
寒风甚至没能掀起大氅的一角,却好似吹进了宏威皇帝的心里。
他依旧傲然而立,仿佛站在九霄之上,鸟瞰着自己脚下的帝国,可是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他的心却好像被一柄重锤狠狠敲碎。
“嫁到草原之后,女儿便不再是大魏的公主,而是乌力吉的汗妃了……”
这句话在他心里不停回荡,就好似一柄利剑,将他所有的自尊、温情和骄傲都割得支离破碎。
青梧,他的掌上明珠,从她出生那一刻的啼哭,到十几年来的欢乐笑容,再到方才诀别时的真情流露,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变成了一幅幅画卷,在他眼前不断变换。
“啊!”
突然,宏威皇帝怒吼一声,拔出墙上的佩剑狠狠斩下,脚边的火盆顿时四分五裂,火花四溅。
“陛下!”
这时,汪顺抱着一摞奏折幽幽走来,面无表情道:“司礼监刚刚送来的奏折……”
宏威皇帝一把扔掉手上的剑,心中所有的怒火、不甘和屈辱也都好像瞬间消失,又变回了那个冷血无情的皇帝。
他从汪顺手中拿起一本奏折,随意翻了几页,冷笑道:“都是这一类奏折?”
汪顺点头道:“全是保徐锐的奏折。”
宏威皇帝咬着牙问:“太子、辽王、裕王都保徐锐?”
汪顺点了点头:“除了刘异、肖进武等少数几个人,其他重臣都联名上了折子,要保徐锐。”
宏威皇帝脸上闪过一抹寒光,一把将汪顺手中的奏折扫到地上,怒道:“杀人,杀人,都在逼着朕杀人!”
汪顺连忙跪下,惶恐道:“陛下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宏威皇帝一脚踏在散落满地的奏折上,狰狞道:“全天下都想让朕难堪,但他们小瞧了朕,朕要天下都臣服在朕脚下,朕要和朱震一样,做个千古大帝!”
南书房外,负责送奏折的司礼监小宦官低着头,问身前的胡淼道:“干爹,那些奏折明明都是保徐锐的,为何圣上却说是在逼他杀人?”
胡淼冷笑道:“正予啊,你虽然在司礼监混了这么久,可终究还是嫩了点,有时候杀人是不用刀的,这些奏折就是刀,杀人就是救人,救人反而就是杀人啊。”
正予一愣:“干爹我不明白。”
胡淼叹了口气道:“圣上虽然是一代雄主,可他毕竟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
这次乌力吉趁火打劫,从圣上手中硬生生撬走了栖霞公主,而圣上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便是对圣上的莫大羞辱,圣上如此雄伟之人,怎会咽得下这口气?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而徐锐就好像一块碑,只要他还活着,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圣上这份羞辱的存在,每一次见他,甚至想起他,都会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原本以圣上的心胸,勉强也能忍辱负重,留徐锐一条生路,可是这个时候那些人来保他,就是要故意留着这份羞辱,在圣上的伤口上撒盐。
这不是逼着圣上杀了徐锐又是什么?”
“哦,原来还有这么多道道……”
听完胡淼的解释,正予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说到这里,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问:“干爹您觉得徐锐这次能过关吗?”
胡淼摇了摇头:“原本悬,很悬,但栖霞公主这一表态之后就不好说了,究竟还是看圣上的气量罢了,总之咱家还是不看好啊!”
正予费解道:“既然干爹不看好徐锐能过关,徐锐又和王顺德走得那么近,您为何不趁机……”
胡淼一脸阴沉地摇了摇头:“徐锐此人非同一般,说不清为什么,即使他已经身处绝境,可干爹我就是觉得他死不了啊……”
“死不了么?”
正予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两只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章:初雪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啊……”
李邝手上拿着一枚黑子,盯着桌上的棋盘,嘴巴里碎碎念着。
徐锐见他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失笑道:“我不过断了一步,有何想不通的?”
李邝抛下手中的棋子,顺手抹掉了棋盘,算是投子认输,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当我是想不通你的棋路么?我是想不通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锐将手中的一把白棋撒在棋盘上,耸了耸肩道:“怪不得你输了整整一天,下棋啊切忌三心二意。”
李邝笑骂道:“都身在诏狱了,你还有心思一心一意地下棋?我看这世上心这么大的人怕是也只有你一个喽。”
徐锐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神仙,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既然当了人质,那就等着绑匪要价就是了。”
“可这都一天了,怎么还没动静啊?”
李邝不解地问。
就在这时,诏狱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二人回头一看,只见胡淼带着一众小宦官走了进来。
徐锐笑道:“你看,要价的人不是来了?”
李邝苦笑一声,和徐锐对视一眼,连忙站了起来。
“圣上口谕!”
胡淼尖声尖气地喊了一句,徐锐和李邝已经规规矩矩地下跪接旨。
“冠军侯受参诸项罪名均查无实据,着锦衣卫即刻放人!”
胡淼学着宏威皇帝的语气说到。
“臣遵旨!”
“臣谢恩!”
徐锐和李邝同时叩首。
然而徐锐终究没能等来他意料之中的条件,反而直接等来了放人的圣旨。
站起身来,徐锐更加一头雾水,一趟诏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放了?
他张了张嘴,正想开口问问胡淼,可胡淼却笑容可掬地朝他鞠了个躬,接着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一众小宦官连忙跟了上去,东厂、大理寺和羽林军的士卒们也一并撤走。
“这是不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啊……”
看着纷纷散去的人马,徐锐眉头一皱,自言自语到。
李邝搓着下巴道:“看来绑你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谈条件,这会儿怕是已经从别人那里拿到赎金了吧?”
徐锐疑惑地摇了摇头:“按理说最有钱的是我本人,赎金不跟我要又要跟要呢?”
其实这一天徐锐已经想了无数可能,却又一一否定,因为让他觉得稍有可能成立的只有宏威皇帝对他的星河集团起了强占之心。
可是方才胡淼的一句口谕,便将他之前所有的猜测全部打乱。
“别想了,踏出诏狱的大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邝拍了拍他的肩膀到。
徐锐当然知道只要踏出诏狱的大门便什么都会知道,可正因如此,也让他有些举步维艰。
皇帝弄出这么大阵仗,所图之事自然不小,现在出狱便说明皇帝十有**已经得逞,也就意味着自己一定会失去什么。
究竟会失去什么呢?
“算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等待结果永远比承担结果更可怕……”
徐锐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拍了拍李邝的肩膀,迈着大步朝大门走去。
诏狱的地牢暗无天日,的确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
仅仅只是一日,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一片银白,宏威十八年的第一场雪在千呼万唤之中如约而至,徐锐站在雪中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更令他意外的是,诏狱的大门口没有安歌、没有曹思源,甚至也没有想象中摆上炭炉的“破军”马车。
鹅毛大雪之中,只有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孤寂地撑着一把伞,任由寒风吹拂,白雪皑皑,仿若风暴中的灯塔,又好似星空中的皓月。
在看到这个身影的一刹那,徐锐忽然身体一颤,左手的痉挛好似瞬间蔓延全身。
风雪和夜色模糊了视线,可徐锐却知道那个人就是栖霞公主。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徐锐脑海中忽然冒出无数个念头,一个比一个可怕。
“吱呀”一声,诏狱的大门在徐锐身后缓缓合上,将空旷的整条长街都留给了夜色中的二人。
徐锐下意识朝她走去,一步一步,再也挪不开目光。
栖霞公主披着一件雪白大氅,寒风吹乱了青丝,俏皮地贴在额头,冰雪把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却平添了一抹温情。
她静静矗立在白雪之中,一双星空般的眸子闪烁着微光,怯怯凝望着徐锐,亦如初见时一般,嘴角带笑,低眉含羞。
徐锐张开嘴,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可开口的时候却变成了:“你一个人来的?”
栖霞公主会心一笑,宛若云开月明,风停雪止。
“嗯,一个人……”
刹那的柔情好似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徐锐的心防上,所有的伪装和刻意的逃避全都摇摇欲坠。
瞬间,一股想不顾一切把栖霞公主拥入怀中的疯狂冲动顺着热血冲进头顶,可就在徐锐想要抬起双臂的时候,那只剧烈痉挛的左手却像一道闪电般再度击中徐锐的软肋。
看着徐锐炽烈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来,栖霞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哀伤,可脸上却依旧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再不走,宫门就要关上了……”
沉默了半晌,徐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关上就关上吧,宫门早开晚闭,总是开开合合,那有什么稀奇?”
栖霞公主低着头,声音却异常坚定。
徐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道:“这一日出了很多事,我得赶紧回家一趟,要不老不修和婶婶都得急死了……”
说着,他就要转身逃走,手腕却突然被栖霞公主紧紧抓住。
徐锐下意识地挣了挣,但栖霞公主非但没有放手,反而越抓越紧。
徐锐诧异地向她望去。
栖霞公主连忙将脸上的那抹凄然隐去,盈盈笑道:“刘老将军和婶婶都知道你平安无事……”
徐锐一愣:“是你告诉他们的?”
栖霞公主没有回答,看了看白茫茫的世界道:“陪我走走吧……”
徐锐木然地点了点头。
栖霞公主将手中的伞递给徐锐,徐锐很自然地接了过去,二人并肩而立,缓缓走在银装素裹的街道上。
谁也没有说话,任由寒风呼啸而过,可徐锐却能嗅到淡淡的香气,听到“砰砰”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自己在紧张,还是栖霞公主也在悸动。
此时此刻,徐锐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懵懵懂懂的时候,面对世界和未来总是手足无措,头脑一片空白。
走着走着,栖霞公主突然停下了脚步,徐锐反应不及,多迈了一步,连忙也停了下来,把伞往栖霞公主的头顶靠了靠。
栖霞公主轻轻拨开徐锐的伞,抬头朝夜空望去。
风雪之中没有半点星月,只有厚厚的乌云,徐锐一愣:“你在看什么?”
栖霞公主笑道:“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啊。”
徐锐这才想起当日把棉花糖当作云彩送给栖霞公主的往事,心中不禁微微一痛。
爱情有时就是这样,欢快时有多幸福,离别时就有多痛苦。
“以前不明白,现在才发现你的狡猾,这份礼物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呢……”
栖霞公主依旧笑着,仿佛也在追忆当初的幸福。
徐锐脑袋有些乱,一切的反常都汇集成不详的预感,可偏偏他不愿去想,不愿去问。
“徐锐……”
就在这时,栖霞公主轻轻地唤了一声。
徐锐回过神来,凝望着她。
栖霞公主脸上浮现一抹红霞,下意识地低下头,却又马上倔强地抬了起来,呆呆看着徐锐,坚定地说:“徐锐,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