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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稻草天师     谋断星河txt下载     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飞速成长

    长兴城东三十里,秋风萧瑟,枫叶林下金黄的落叶犹如初雪,被一阵清风卷成浪潮,起起伏伏,暗藏汹涌。

    远远走来一个人影,黑衣、黑袍,头戴斗笠,犹如鬼魅般漫步在这广袤的枫叶海中。

    突然,人影停下脚步,低沉而沙哑地说道:“你们跟了我一路,此地人迹罕至,还不动手?”

    话音一落,周围立刻窜下七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

    黑衣人们手握长刀,目光炯炯,死死将影围在其中,如临大敌。

    为首者冷哼一声道:“要离,你背叛暗棋,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得安生。”

    他的声音不大,但说话的节奏却十分特殊,仿佛声音之中暗含某种魔力,令闻着瞬间眼黑耳鸣,浑浑噩噩。

    然而斗笠下的要离却全无异色,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凝重道:“浊音功!你们是天狱棋七子?!”

    为首者冷笑道:“算你还有点见识,天狱棋专诛叛棋,能让七子齐出的你还是头一个,若是不想吃苦头,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七子齐出么,哼,豫让那老家伙还真是看得起我……”

    要离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为首者道:“不要浪费时间,知道你是南越鬼祖的高徒,我们兄弟也不想得罪他老人家,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保证不伤你一根汗毛,至于你的结果,将由棋主他老人家亲自发落。”

    要离闻言,非但不为所动,反而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为首者双眼微眯,沉声问到。

    要离止住笑声,微微转头,冷冷道:“知道豫让为何让你们一起来么?”

    为首者眉头一皱:“为什么?”

    要离冷哼一声道:“因为他……怕我!”

    “什么?!”

    为首者目光一凝,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要离周围突然狂风一卷,落叶顿时犹如漩涡一般呈螺旋状向外拍去,遮天蔽日,张牙舞爪。

    为首者脸色一变,大喊道:“天杀!”

    “天杀在!”

    一个魁梧汉子应声而从,手中双刀左右一转,若隐若现的刀罡顿时卷起一道气流,天杀借此护体,一头扎紧漩涡之中。

    然而此举却仿佛泥牛入海,根本没有激起半分涟漪,漩涡毫无阻滞,继续朝几人扑来!

    “地吼!”

    为首者见情况不对,立刻又喊出第二声。

    “地吼在!”

    另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出。

    此人身材五短,腰围却是常人两倍,而且看其身形分明是个女子。

    地吼瞬间窜到众人身前,一把撤下脸上面经,露出一张长满横肉的悍妇容颜。

    只见她张开大嘴,深吸口气,用尽浑身力气大吼一声。

    那声音犹如狮吼虎啸,震耳欲聋,四周树干顿时被震得“沙沙”作响。

    看不见的音浪犹如排山倒海,与扑来的漩涡撞在一起,“轰”的一声,瞬间将那些被劲气卷起的枫叶震得七零八落。

    “破了!”

    一见此景,众黑衣人脸上顿时勾起一抹冷笑。

    可就在这个时候,如初雪般簌簌落下的枫叶之中突然杀出一个影。

    影快如闪电,当众人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地吼面前。

    地吼脸色一变,刚要伸手朝腰间的长刀摸去,却只听耳际传来一阵恐怖的破风之声,不知怎么,她的视线忽然越升越高,然后剧烈地翻滚起来。

    “地吼!”

    为首者眼睁睁看着地吼被那影一刀削下头颅,顿时大惊试色,手中长刀猛地斩向那黑影。

    这一下乃是含恨而出,早已用上了全部力气,他早已想好,一旦影接下此招,他立刻便会发动所有后招,用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将对方压制,直至分出胜负。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那影竟然不闪不避,任他一刀将自己腰斩,为首者心中察觉不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影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杀进漩涡的天杀!

    “怎么会?!”

    为首者惊骇万分,下意识大喊道:“共工!”

    然而这一次却是根本无人应答。

    为首者扭头一看,顿时瞳孔猛地一缩。

    原本应该散落在他身后的其余五人依旧还在,但却统统都被自己的兵器穿胸而过,死死盯在了枫树之上。

    “瞬间击杀天狱棋六子,怎么可能?!”

    为首者难以置信地惊呼一声,通体生寒。

    此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叹:“千里送死,何苦来哉?”

    “啊!”

    为首者豁然回头,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狂吼道:“我杀了你!”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要离的身影从枝头飘飞而下,刚好落在了枫树林外。

    可是方一落地,他忽然脸色一白,“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要离眼眸一动,目光如刀般逼视而去,犹如受伤的猛兽,随时准备出手。

    “是我……”

    白筱晗从要离背后缓缓走出,轻轻将他扶了起来。

    在她的手触到要离的瞬间,要离浑身微微一震,可只是片刻的挣扎之后便放松下来,任由他扶着往前走。

    白筱晗轻轻帮他擦掉唇角的鲜血,叹息道:“你的‘入梦’虽然厉害,但是心境却缺了一块,无法圆满,总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知道,等我找到她,心境自然便会圆满。”

    要离咬了咬牙,固执地说。

    白筱晗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你已经找了她半年,却仍旧一无所获,眼下你的情况越来越糟,熬得到那时候么?”

    “熬不到也得熬!”

    要离冷哼一声道:“我已经大概知道为何找不到人了。”

    白筱晗一愣:“哦,你觉得是为什么?”

    要离道:“当时地道里太黑,我本能地以为他是那些匪类一伙,却忽略了一个细节。”

    白筱晗眉头一皱:“什么细节?”

    要离瞟了白筱晗一眼道:“那会儿我们是因为对付徐锐才遇到了她,说不定她便是徐锐身边的人。”

    白筱晗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沉声道:“若她真是徐锐身边的人,又如何会肯帮你圆满心境?”

    要离冷笑道:“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拦我,就算是徐锐也不行,大不了这次利落一些动手杀了他便是!”

    白筱晗眼眉低垂,沉默下来,好似在想着心事。

    半晌,她忽然开口道:“若阻拦你的那个人是我呢?”

    要离闻言,身体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在白筱晗的搀扶下缓缓往前走,至始至终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半日之后,豫让出现在枫叶林中,他的目光匆匆扫过七具尸体,然后又仔细检查了周围的所有痕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又有精进,速度快到难以置信,眼下便是老夫亲自出马怕也奈何不得他了。”

    “此乃小事,不必如此劳神。”

    豫让身后突然走出一个头戴花脸面具的男人,男人身材修长,仿若翩翩公子,说话的语气却好似千年寒冰,冷彻骨髓。

    豫让点了点头,吩咐左右将尸体收敛。

    花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要离的事自会由棋主亲自出手,你还有别的事要办,快走吧,现在棋主就在长兴城里,可别让他等急了。”

    说罢,花脸身影一花,突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在数丈之外,可诡异的是,他依旧保持着闲庭信步的姿态,好像根本没有移动半分。

    豫让脸色微微一变,最后看了那七具尸体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第四百零七章:百官恭迎

    徐锐连忙掀开门帘走出车厢,才一出来便见一群身着大红官袍的宦官迎面走来,正当中的人他不认识,但光看那身红底绣金的官袍也知道来人身份绝不一般!

    “徐锐接旨!”

    还来不及寒暄几句,那公公忽然扯着嗓子朗声大喊,徐锐连忙随着众人跪了下来。

    那公公瞟了徐锐一眼,从一旁的宦官手中接过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威严威严的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天启卫于正阳门入城,接受百官恭迎,钦此!”

    “谢圣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将士大声磕头谢恩,然后缓缓起身。

    徐锐站在众人中心,随着人流站起身来,此时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宣旨的太监。

    此人身材瘦弱,面容清瘦,面相有些凉薄,见徐锐望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徐大人,圣上下令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将士凯旋,大家恭候多时,您还是快些准备吧。”

    徐锐点了点头,心中却微微一突。

    一来天启卫就算立下大功,也不过百十来人,而他自己才是个从五品而已,按礼制绝对不该受此殊荣。

    二来此次自己立下大功,却因为年纪太轻,难免会惹不少人心生忌惮,正是需要低调的时候,在西川一阵“胡作非为”也正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现在突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是摆明着将他放在火上烤么?

    还有这个宣旨的太监,自己明明没有见过,他却似乎对自己抱有极深的芥蒂,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京城里果真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有人想捧杀自己不成?

    正想着,林绍东突然在徐锐背后小声说道:“大人,此人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胡淼!”

    闻言,徐锐顿时了然。

    宫中向来是个名利场,宦官之间为了争权夺利,斗争十分激烈,这个胡淼便是汪顺之下的第一人,掌控着强悍的司礼监。

    而与自己交好的王顺德、曹公公都是他的死对头,他能给自己好脸色才怪。

    想到这里,徐锐心中疑惑去了一半,立刻朝林绍东摆摆手道:“几位公公传旨辛苦了,快上茶!”

    林绍东顿时心领神会,给亲兵们递了个眼色,亲兵们立刻便将林绍东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送了上去,每人都有,一个不落。

    胡淼早已见惯了这等阵仗,原本没打算亲手去接银票,只是让个跟班替他拿钱了事,可几个跟班在拿到银票的瞬间都不自觉地浑身一抖,出现些许失态。

    胡淼心中不悦,害怕别人觉得他的人没见过世面,再加上心中也着实有些好奇,这才亲自伸手接过自己的那一份。

    按说徐锐不过是个从五品,绝不会有多少油水,能拿出个百十两银子已是极限,像徐锐这等身家不菲的翻个一倍也算惊喜。

    胡淼不但和徐锐没有交情,甚至还因为王顺德和曹公公与徐锐交好,心里有些隔阂,原本并不指望徐锐能掏出多少银子。

    可当他抬起眼皮一看,手中那张薄薄的银票居然是一张十万两的超大票子,胡淼顿时目光一直,愣在原地。

    “公公?”

    见他失态,身后的小黄门连忙小声提醒,胡淼回过神来,连忙将那张银票往袖子里一卷,变戏法似的收了起来。

    “初次见面便让徐大人如此破费,咱家怎么好意思呢?”

    胡淼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神色,只是那笑容顿时热切了不少。

    徐锐摆手笑道:“公公您掌着内庭,那可是中枢之地日理万机,辛苦您为我天启卫专程跑这一趟我等将士如何过意得去?您若再多说,便是瞧不起我天启卫了。”

    胡淼哈哈大笑,点头道:“都说徐大人少年有为,今日一见果真绝非池中之物,那咱家就厚颜笑纳了?”

    徐锐凑近胡淼,笑道:“公公言重了,今后天启卫还要多多仰仗公公,您若是肯帮忙,兄弟们还不都记着公公的大恩?”

    胡淼满意地点头道:“放心,今后天启卫便是咱家的朋友,有事尽管开口。”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底鬼能不能推磨不好说,但这十万两绝对是拉进关系的利器,原本心有隔阂的二人此刻对视一眼竟都各自欢喜地奸笑起来。

    二人心满意足地并肩往前走,徐锐小声问道:“公公,末将人轻位卑,圣上怎会令百官恭迎?莫不是……”

    话还没说完,胡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徐大人多虑了,您此次立下大功,圣上对你可是大加赞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绝非有人从中作梗,故意令您为难。

    实说告诉您吧,百官恭迎原是圣上的主意,但等天启卫一同入城却是肖、刘两位大帅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放慢行军速度,在长兴城外等了九日,要和天启卫一同入城,此事圣上也是默许的。”

    “哦?竟有此事?”

    徐锐一惊,没想到原来百官恭迎竟是圣上与肖、刘两位大人共同促成的,他立刻意识到,这定是这三人在为他入朝造势,看来这一次回京,肩上的胆子恐怕不会轻,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见徐锐脸色,胡淼便知他已经明白了**分,拱手笑道:“徐大人前途不可限量,日后还望大人多多扶持,咱家此番事情已了便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

    徐锐回过神来,连忙讲了几句漂亮话,将这位大名鼎鼎的“内相”送走。

    回城的马车上,心腹仔细地拨开一个葡萄,小心翼翼地喂进胡淼的嘴里,喜滋滋地道:“干爹,这徐锐出手可真够大方的,最少的也得了一万两的赏,还从没有哪位大人出手这般阔绰呢。”

    胡淼捂着袖口里的十万两银票,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道:“徐锐果真是个聪明人,原本他和王顺德、曹安之流走得太近,眼下又立下大功,咱家还想着如何在圣上那里给他上一上眼药,没成想这小狐狸滑得就像条泥鳅,倒是咱家多虑了。”

    心腹笑道:“干爹,我看这位徐大人似乎和王顺德、曹安不是一条心,要不要拉到咱们这边?”

    胡淼的笑意渐渐消失,冷哼道:“你想得太简单,这小子虽然不是铁了心要和咱家作对,但也绝不是好拉拢的。

    你看王顺德和曹安和他多亲近,他还不是照样两头讨好,而且这次他不仅立下大功,更是在西川捞得盆满钵满,搞不好便要引得不少人眼红。

    谁知道背后会有多少人出来找他的麻烦,咱们又何必引火烧身,帮他去背黑锅?”

    心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咱们便这样和他若即若离?”

    胡淼摇了摇头:“那也不成,这小子的确有点东西,今后必然身居庙堂,若不与其深交实在可惜,何况这样的财神爷,谁又舍得擦身而过?”

    心腹一愣:“那咱们怎么办?”

    胡淼笑道:“先看看吧,之前他和太子爷有些嫌隙,看看太子爷的意思再说,你们都机灵点,最近先别和他起什么冲突。”

    心腹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干爹放心。”

第四百零八章:青云直上

    正阳门便是长兴城的正南门,按照大魏的惯例,每当有大军凯旋,能从此门而入便是最为荣耀之事。

    当天启卫赶到正阳门前的时候,从战场上返回的大军早已列队完毕,将近三十万人马把官道堵得严严实实。

    徐锐不想出风头,更不着急在人头攒动的大军之中寻找肖、刘二人,于是便下令天启卫默默跟在大军最后,然后又派曹思源去向大军主帅通报情况。

    可是还不等曹思源动身,便有一个黑甲骑士打马而来,朗声叫道:“奉大帅钧令,天启卫入中军,都指挥经历徐锐随帅旗入城!”

    军令一出,徐锐便知躲不过去,将全军交由张佐烽代管,自己则骑上战马,朝帅旗飞奔而去。

    帅旗之下,一众将领早已集结完毕,围着肖、刘两位大帅一字排开,每个人都把下巴抬得老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气模样。

    “嘿,臭小子,你比老子谱都大,让长辈们等了你整整九天,我不管,回去要没有一百箱手雷,老子便带兵掀了你的天宝阁!”

    一见徐锐打马而来,相熟的将领顿时起哄,其他将领别管认不认识徐锐,都跟着笑骂。

    这一战打下来,天启卫和徐锐不说威名远播,至少已经赢得了大多数将领的信任和尊重。

    军中的规矩还算相对简单,强者为尊,适者生存,老家伙们甭管今后站谁的边,但起码在这一刻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能打仗的少年。

    徐锐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连忙告饶,将军们眼馋徐锐的火器,岂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七嘴八舌,半真半假地向徐锐讨要。

    “乱什么,都闭嘴!”

    直到刘异一声怒喝,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刘异和肖进武并排立在诸将之前,只朝徐锐瞟了一眼便回过了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什么,但徐锐还是从那一瞥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欣慰。

    肖进武则是笑眯眯地朝徐锐眨了眨眼睛,最后还不忘朝他伸出一根大拇指,看得徐锐会心一笑。

    整整七个月没见了,还好绝大部分熟悉的人都还在,只是徐锐看着刘异的背影,似乎比起大半年前他又老迈了些,心中忽然有些酸楚。

    此时,“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与凯旋大军相对而立的御林军立刻分开,将官道让给凯旋大军的同时,也露出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文武百官。

    说是文武百官,其实还是以文官居多。

    宏威皇帝的圣旨是在京七品以上官员全部出席,除皇帝亲自准假者,其余人等不得缺席。

    是以数百名官员从今日一早便顶着烈日站在了官道两旁,翘首以盼大军凯旋,而排在百官之首的便是内阁首府黄庭之。

    号角一响,黄庭之从圣上钦赐的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缓缓下跪,随着他的动作,身后数百名官员也一同跪了下来。

    刚刚赶回来的胡淼此时便站在一旁高高筑起的礼台上,抱着圣旨高声宣读,在他之下又有数百宦官拍成一排,站在官道两侧,将圣旨的内容逐一传递,让堵在官道上近十里的凯旋大军知道。

    这篇圣旨很长,除了宏威皇帝的盛赞和勉励之外,竟还附着长长的嘉奖名单,按照兵部呈报的功勋册论功行赏,算是给了所有将士一个大大的惊喜。

    徐锐没有听仔细,但还是听到了天启卫几个主要将官的名字,张佐烽、郭盛宝、林绍东几人都升了从五品,进入了真正的京官序列。

    曹思源因为半路出家,所谓的军衔只是在兵部作了登记,并未列入吏部官册,因此比其他将官稍逊,只得了个正六品的位子。

    尽管如此,相比起正常升迁,这也是坐火箭的速度了。

    唯独徐锐本人没有出现在这个封赏的圣旨之中,以至出现天启卫诸将官都和他这个主帅平起平坐的荒诞局面。

    不过徐锐并不在意,一来他知道圣上随后一定会对此战的主要将官进行封赏,二来他实在不想太过显眼,巴不得找个单独的机会接一道密旨了事。

    正想着心事,“呜呜”的号角声突然一变,大批御林军从正阳门中涌出,众将都是一愣,就连跪在地上的首辅黄庭之都错愕地回头望去。

    御林军刚一出门便立刻散开,把守住各个隘口,随后明黄色的巨大龙撵缓缓出现,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圣上亲自到了。

    肖进武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拉着身边的刘异下马,一众将官这才有样学样地从马上跳下,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宏威皇帝站在高高的龙撵之上,神采飞扬,满面红光,登基十七年,这还是他头一次迎接与南朝作战的凯旋之师,如何能不龙颜大悦?

    一人而立,众生皆拜服于地,当整片大地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的时候,不知道宏威皇帝究竟是如何的心潮澎湃?

    “众将平身!”

    宏威皇帝高喊一声,四周的宦官立刻将他的圣旨传至全军。

    “谢陛下!”

    一众将领代为谢礼,随即在令旗的指挥下,全军缓缓起身,只有出城迎接的百官依然跪在地上。

    “好好好!”

    宏威皇帝望着自己这支威武之师,兴致更甚,凯旋将士和文武百官全都朝皇帝望去,等着接下来的旨意。

    然而宏威皇帝的目光只在众将身上一扫,忽然说了一句令百官愕然的话。

    “徐锐何在?”

    宏威皇帝不问主帅,不问首辅,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何在,这显然与礼制不合。

    徐锐原本正滥竽充数地跪拜行礼,脑袋里想着心事,没想到宏威皇帝会当着众人的面叫自己,顿时有些发懵。

    “发生么呆?快答话!”

    几丈开外,刘异低喝一声,不满地刮了他一眼。

    徐锐回过神来,连忙冲出几步,抱拳道:“末将天启卫都指挥经历徐锐,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心中不愿,但徐锐如何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宏威皇帝下不来台?嘴里念完万岁便要跪下磕头。

    可还不等他真的跪下,便听汪顺在龙撵下沉声说道:“徐锐,圣上让你上前来!”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徐锐微微一愣,不得不迈开大步朝龙撵走去。

    一路上,他注意到黄庭之双目微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瞥见随侍于龙撵一侧,脸色阴沉的太子,以及远远站在皇子堆里,难掩焦急的裕王。

    徐锐心中忽然一乐,暗道:“越是想着低调,越是不让人安生,这下好了,小爷才一回来就被你们推出来做挡箭牌,过后要是不捞回本来,小爷就不姓徐!”

    想到这里,徐锐心中反倒一松,之前那些谨小慎微的想法统统抛诸脑后,步伐越加轻快起来。

    一直走到龙撵之下徐锐方才停下了脚步,宏威皇帝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徐锐撇撇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准备磕头。

    “你上来!”

    就在这时,宏威皇帝又突然说了一句。

    身边的一众皇子顿时不可思议地望向宏威皇帝,太子更是脸色难看无比。

    要知道龙撵历来只准皇帝所乘,就连太子上去都算僭越,如今宏威皇帝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徐锐上龙撵,这如何能让众人不惊?

    此时徐锐也豁出去了,不就是龙撵吗?小爷我今天还就上了!

    暗自嘀咕一句,徐锐当即迈开大步走上龙撵,宏威皇帝淡淡笑着,上下打量着他,眼中迸射出一股莫名的光芒。

    “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张了张嘴,宏威皇帝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徐锐顿时愣在当场,他还以为宏威皇帝让他上龙撵会说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唠家常?

    见徐锐吃瘪,宏威皇帝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抓住徐锐的手腕道:“走,咱们回家!”

第四百零九章:少年封侯 天子赐字

    真武大殿上,文武百官分立左右,气氛热烈而微妙。

    离开正阳门后,凯旋大军在兵部的安排下各自归营,而文武百官则直接上了真武大殿。

    此次大南北大捷乃是近年来少有胜仗,宏威皇帝安排的凯旋礼遇更是空前,尤其是徐锐上龙撵一事更是令百官挠头,这明显是宏伟皇帝在释放信号,可究竟是什么信号,大家一时还拿不准。

    因此,上殿时一众武官无不神彩飞扬,可文官却都面露忧色。

    吏部尚书汤怀信故意慢人半步,等到户部上书杜若走到面前便小声问道:“喂,今日之事首辅大人如何决断?”

    杜若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恩师恐怕也没想到圣上竟会如此恩遇武将,我仕林集团好不容易才将武官踩在脚下,这一番怕是又要生起波折。”

    汤怀信道:“此番大战虽是大胜,却是惨胜,难道是圣上对我等有所不满,才会将武将们捧得如此之高?”

    杜若摇了摇头:“应该还不至于,我等近来为了让太子充分施展,一直安分得很,不知圣上这次是将矛头对准了谁。”

    汤怀信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对准我等便好,咱们大可以坐山观虎斗。”

    杜若叹了口气道:“恐怕不易啊,你没瞧见圣上对徐锐的礼遇么,此人之后必是军中首脑,他才十八岁啊,有他在,咱们今后恐怕掣肘颇多,办起事来便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了。”

    汤怀信冷笑道:“不必担心,今日徐锐树大招风,未必讨得了好,听说那边早就为他安排了节目。”

    “哦?”

    杜若朝站在宏威皇帝身边的太子瞟了一眼,低声问道:“消息可确实么?”

    汤怀信点了点头:“绝对是真的,咱们用不用加把火?”

    杜若沉吟片刻,冷笑道:“火当然是要加的,不过得加在关键时刻,先和咱们的人打好招呼,一会儿看我的眼色行事。”

    汤怀信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缓缓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百官就位,汪顺又拿出一道圣旨开始宣读,比起正阳门前的那道圣旨,这一道自然要正式许多。

    圣旨先是告慰了大魏皇朝的列祖列宗,然后对此战胜利的意义给予了高度评价,最后便是对主要将官的封赏。

    出人意料的是,在正阳门外对中下级军官封赏时,宏威皇帝毫不吝啬,连升三四级的大有人在,可是轮到这里,封赏的力度却差了很多。

    肖进武和刘异本就身居高位,两人在职位上都没能更近一步,肖进武得了征武侯的爵位,刘异则继承了杨渭元的靖武侯。

    侯爵基本就算是武勋的最高一等,二人虽然只是多了个头衔,但是地位却大不相同,也算是功成名就。

    如果说两位大帅的封赏还算过得去,那么对京师十二卫诸指挥使,以及各路将军的封赏便令人大跌眼镜。

    除了力敌犀角军的李光祖捞到一个伯爵,其他全是男爵和子爵,加上荣誉性质的奖励,虽然都有体现,但官位升迁的却一个也没有。

    真武大殿上的气氛顿时又是一变。

    文官们各自使着眼色,武官们的笑容则渐渐僵硬起来,谁都不知道宏威皇帝先将武官捧得老高,却又吝啬封赏,这番动作究竟有何深意。

    “徐锐!”

    就在这时,高坐龙椅之上的宏威皇帝终于开口了。

    “臣在!”

    宏威皇帝开口一叫,徐锐便立刻应声出班。

    说起来今日还是徐锐第一次上殿,乘龙撵一路来到宫里之后,他便混在武官末尾入班,谁让他只是从五品,论官职上殿本就十分勉强。

    他的周围都是品级比他高的武官,但能感觉道大家对他的态度都明显变得客气,却少了几分亲近,这便是方才的龙撵一事带来的最直观的变化。

    见徐锐出班,宏威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徐锐道:“没记错的话,今年你刚满十八岁吧?”

    徐锐一愣,点头道:“圣上英明,臣上个月刚满十八周岁。”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龙案前踱了几步,笑道:“满了十八周岁便算成年,成年之后当有表字,你还没有表字吧?”

    徐锐不知道宏威皇帝究竟要说什么,愣愣地摇了摇头道:“没有,连月以来战事紧急,还没时间考虑这些。”

    宏威皇帝笑道:“道理是不错,可是表字乃是人之于世,顶天立地,谓之明志的根本,既然你还无字,那今日便由朕赐你一字!”

    “什么?!”

    此言一出,不但徐锐愣在当场,满朝文武更是一片哗然,就连刘异也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望着宏威皇帝说不出话来。

    “圣上不可!”

    不等众人开口,礼部侍郎曲爽便小跑出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劝谏道:“圣上不可,人之表字乃是其志所向,自大汉算起,历来只有其父有权赐人表字。

    若是无父者也可自取表字,但只许取单字,地位在双字之下,与有父者所取之字加以区别,此乃古今惯例,国之重礼,圣上不可废啊!”

    曲爽的话立刻得到了一片赞同,与另一个世界不同,这里的表字可不单单是一个名字这么简单,而是男子成年的标志,包涵父亲对孩子的期许,也是父亲独享的权利,和婚丧嫁娶一样,绝对算是人生大事。

    在此之前,早已以徐锐干爹自居的刘异就已经上了心,为了给徐锐取一个好字,又担心自己文采不足,哪怕在战事最紧急的时刻都坚持派人回京找大夫子请教,由此可见重视。

    而宏威皇帝此时横插一脚,要为徐锐取字,岂不是等于告诉天下人,他已将徐锐视如己出?

    若是一般的贵人,或许还能传为美谈,可皇帝是何许人也,他的子嗣岂能乱认?这还不坏了朝纲礼法?

    曲爽劝谏虽然决绝,却还是为宏威皇帝留了面子,没有直接点出这些要害来。

    宏威皇帝闻言,目光冷冷扫过满朝的反对者,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说的这些朕当然知道,朕来问你,徐锐可是朕的臣子?”

    曲爽点了点头:“满朝文武都是圣上的臣子,徐锐自然也是。”

    宏威皇帝又问:“朕是不是徐锐的君父?”

    曲爽知道宏威皇帝要说什么,连忙就要辩解,宏威皇帝却语气一厉道:“朕问你是还是不是?”

    曲爽一惊,点头道:“是!”

    宏威皇帝道:“圣人训诫,君父便是父,既然是父,可否为臣子取字?”

    曲爽脸皮一抽,道:“此事……此事从无先例。”

    大魏也讲究风骨一说,平常如果皇帝要为臣子取字,便是以臣子父亲自居,乃是对臣子的奇耻大辱,可换成徐锐这个没有爹的孩子却不没有这些计较,成了莫大的恩典。

    徐锐今日与皇帝同乘龙撵荣宠已极,可谓是一炮而红,若再受皇帝赐字,他的地位便不可动摇,这才是文官们极力阻止的根本原因。

    “好!”

    宏威皇帝冷笑一声道:“诸位爱卿,此战徐锐挺身而出,义烈相感,贯于神明,战士致命,出于万死,不动中国,不劳济师,棱振威于绝域,烈切于昔贤,每有使至,说令忠优国勤王,诚彻骨髓,朝廷闻之,莫不鼻酸流涕,而况于朕心哉?”

    说到这里,宏威皇帝语气一顿,锋利的目光扫过众人,与之相对者莫不惭愧低头。

    宏威皇帝冷笑一声道:“徐锐乃国之子,朕乃国之君父,赐字以彰其功正合礼法,故今日朕心已决,赐徐锐表字‘钢锋’,意为国之重器,为我大魏基业横扫宇内,立不世之功!

    此外,昔日大汉开国皇帝朱震曾口述一传说,名为“封狼居胥”!

    传说中霍去病大破北方蛮族时年纪恰好也是及冠,与徐锐何等相似?

    今日朕便也封徐锐为冠军侯,升任正三品天启卫指挥使兼兵部侍郎,除了扩建天启卫之外,专监火器开发制造,此令即刻由内阁草拟,司礼监用印下发,不得有误!”

    宏威皇帝一口气说完,真武大殿鸦鹊无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宏威皇帝一声令下便将徐锐从一个从五品的小官提升到了正三品的京卫指挥使,而且还兼着兵部侍郎衔。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还一战封侯,论地位已经和当年的杨渭元平起平坐,就算是眼下肖、刘两位大佬也只不过在官职上比他高出一线而已。

    可以说,这道圣旨一下,徐锐便会立刻成为除了左大都督洪广利、右大都督刘异、兵部尚书肖进武之后的军中第四人,而他今年才刚刚十八岁啊,这如何能不叫人惊掉下巴?

    此时此刻,徐锐也惊愕地望着宏威皇帝,心中暗道:“钢锋……徐钢锋……奶奶的,真难听啊,以后还怎么见人?”

第四百一十章:举足轻重的新势力

    宏威皇帝一语言毕,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可是片刻过后,一众文官纷纷回过神来,开始交头接耳,看样子似乎打算联合劝谏。

    而武将这边,徐锐在这一战收获了太多人心,大家本就有心维护于他,何况只要圣旨一出,徐锐被归于武将便是板上钉钉,关于徐锐的文武之争也就宣告结束。

    那些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大老粗们到了朝堂上也不含糊,见对面的文官一阵骚动,他们也摩拳擦掌,只等对方一旦动手,他们便立刻还击回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徐锐这颗硕果。

    眼看文武之争即将上演,宏威皇帝却突然坐回龙椅之上,淡淡开口道:“朕的这番决定,太子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几近沸腾的满朝文武立刻重新安静下来。

    近来太子监国,辽王蠢蠢欲动,二人暗中角力日趋激烈,宏威皇帝则一直忙于大战之事,看似无力他顾,令局面愈加微妙起来。

    今日原本是迎接凯旋大军,没想到宏威皇帝先是用徐锐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又突然搬出太子,没人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所有人都不禁紧张起来。

    一旦事涉夺嫡,文武之间的界限便会变得十分模糊,如黄庭之、杜若之流即是文官魁首,又是辽王一党,当太子被推出来之后,他们的注意力便立刻转向。

    武将之中虽然也有支持太子的勋贵,但因为被宏威皇帝借着泾阳大败清洗了一遍,所以绝大部分新提拔的实权派都保持中立。

    辽王集团想要在夺嫡一事上占得先机,就不敢过于得罪这些中立武将,是以宏威皇帝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原本暗流汹涌的反对浪潮立刻土崩瓦解。

    徐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佩服宏威皇帝对朝局的掌控细致入微,可是他也觉得宏威皇帝在这个时候问起太子绝不会是简单的转移注意力,或许先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现在的目的而做的准备。

    可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徐锐双眼微眯,望向随侍在龙椅一侧的太子。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太子,与宏威皇帝有七分相像,身材中等,算得上气宇轩昂,却少了一股王者之气,显得唯唯诺诺。

    太子今日心情不佳,听到宏威皇帝要为徐锐赐字,心中更是大为不悦,宏威皇帝叫他之前,他正在和站在百官之中的东宫僚属挤眉弄眼。

    骤然听到父皇提起自己,太子浑身一震,手忙脚乱地掩饰住脸上的神色,抱拳道:“父皇圣明烛照,儿臣怎会有什么意见?”

    “哦?”

    宏威皇帝冷笑道:“看来太子在监国的这段时间总算是有些长进,至少知道不该和朕对着干了。

    可既然如此,那为何朕听说在东北六省的官员任命一事上,太子绕过了朕定下的侍读不得直接外放原则,一口气将你东宫九名侍读官全部外放了?”

    太子闻言身子一颤,连忙稍稍偏过头,朝东宫僚属递了个眼色,而杜若和汤怀信几人则犹如闻到血腥味的狼,双眼放光。

    见太子没有答话,宏威皇帝脸色一冷,便要张嘴说话,但就在此时,御史大夫秦志坚出班奏道:“启禀圣上,臣有本要奏!”

    一见秦志坚出班,汤怀信嘴角立刻勾起一抹冷笑,小声对杜若道:“来了,好戏要开场了。”

    杜若脸色一沉,轻声道:“眼下情况有变,圣上似乎是想清算太子监国以来的种种不法,咱们决不能让太子一党把注意力引开。”

    汤怀信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了身边的同僚,同僚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又把纸条递给了其他人。

    “你有何事要奏?”

    龙椅上,宏威皇帝饶有兴致地望着秦志坚,淡淡问到。

    秦志坚从袖口中抽出一本奏折,高高举过头顶道:“启禀圣上,臣参肖进武、刘异擅离职守,未经请旨,擅自调动大军,形同造反;

    臣参徐锐炮击万隆城,公然谋反!

    此后徐锐仗着战功赫赫,在西川大肆索贿,金额高达数千万两之多,不仅如此,他还有意挑起西川世家争斗,以至西川刚刚平定便又血流成河,世家大族十室九空,实乃戕害百姓,骇人听闻!

    上述诸事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还请圣上将此三人乱党一同拿下!”

    秦志坚面无表情,好似铁面无私,百官闻言顿时大哗。

    他这一本奏疏便将这场大胜的三位功臣,也是军中地位最高的三人全部告了,而且还是在宏威皇帝封赏有功之臣的时候,如何能不令百官大惊?

    坐在百官首位的黄庭之睁开混浊的双眼,朝另一边的宝亲王望去,可这一次宝亲王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根本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黄庭之那松弛的脸皮微微一扯,好似冷笑一声,重新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杜若将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顿时冷笑一声,凑近身前的汤怀信小声道:“好一条奸计,只可惜咱们这位太子爷所托非人。”

    汤怀信眉头一皱,小声反问:“当众弹劾这三人谋反,就算圣上有心袒护也难以堵上悠悠众口,相比之下,太子监国期间的种种不法倒成了小道,咱们根本没法把群臣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依我看这便是太子的破釜沉舟之计,虽然有些冒险,却绝对是一招妙棋,你怎说是所托非人?”

    杜若冷笑道:“不然,秦志坚看似是连参三人,但其实矛头乃是对准徐锐,虽说肖进武和刘异擅自调兵乃是谋反,但他们却也因此力挽狂澜,战胜了北朝。

    有了这场大胜,至少在眼下只要圣上不松口,谁也动不了他们。

    徐锐炮轰万隆城也是同样的道理,秦志坚还算聪明,他是把重点放在了徐锐索贿巨款一事上。

    多少人盯着西川呐,此事一旦被摆上台面,那些眼红的人恐怕立刻就会群起而攻之,圣上要保住肖进武和刘异,还要帮徐锐抹了谋反之罪,便会有所退让。

    最有可能的结局便是对徐锐索贿小惩大诫,让徐锐功过相抵,打回原形。”

    汤怀信闻言又是一愣:“如此说来此计的确算计周密,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

    杜若冷笑道:“计是好计,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呀,秦志坚为人死板不懂审时度势,生生把一条好计变成了死局。

    你想啊,从今日种种来看,圣上对徐锐的荣宠已经十分明显,而且刚刚亲口御批,封侯、赐字,圣上能打自己的脸吗?

    再者,如今的徐锐今非昔比,俨然已是一股举足轻重的新势力,就算放把他在肖进武和刘异面前,被牺牲的也一定不会是他,所以这样的参发注定会失败。

    还有,西川动静如此之大,圣上却不闻不问,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对徐锐的所作所为隐而不发,要么徐锐根本就是按照圣上的密旨行事。

    你再看今日圣上对徐锐的欣赏丝毫不佳掩饰,便知道前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徐锐在西川的所作所为至少也是得到了圣上的默许。

    如此一来,秦志坚用这一点攻击徐锐,岂不是等于攻击圣上本人?你觉得他能有好果子吃么?”

    汤怀信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朝徐锐望去,只见徐锐不但面不改色,甚至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心道眼前朝局暗潮汹涌,就连自己都没看得明白,难道这小子已经了若指掌?

    宏威皇帝自然不会理会下面的臣子如何去想,他沉吟片刻,瞟了一眼松了口气的太子,终于开了口。

    “秦卿所参之人都乃我大魏功臣,不过谋反大事朕也不能不问,既然如此,不如秦卿就放下手上的事,去好好查查此事吧。”

    “什么?!”

    太子的得意还未显露出来,便立刻僵在了脸上。

    说是让秦志坚去查,但怎么查,查到什么程度,需要多少时间,哪些衙门来配合,这一切都无从说起,所谓的查根本就是对他的放逐,而且谁也没有理由反对。

    杜若心道一声果然如此,幸灾乐祸地瞟了太子一眼。

    然而徐锐却是眉头一皱,望着宏威皇帝若有所思起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密谈

    变相发配了秦志坚之后,宏威皇帝余怒未消,瞪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太子之后便拂袖而去,将满朝文武都晾在了真武殿上。

    皇帝一走,无论是太子还是杜若的后手便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成了无的放矢,除了面面相觑,也只得徒呼奈何。

    各家都没有达成目的,自然失望万分,以致汤怀信在离开大殿之时还小声地问杜若道:“你有没有觉得圣上这几年真的有些老了,有时候做事就像个孩子?”

    杜若看了他一眼,没敢接话,摇了摇头走出了大殿。

    徐锐原本也跟着一众武官往外走,到现在他还没有和刘异说上一句话,从三月离京算起来也隔了大半年,他着实有些归心似箭。

    “冠军侯慢走!”

    然而,刚刚迈出真武殿的大门,徐锐便被一个小黄门拦住了去路。

    小黄门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走入身后的回廊。

    徐锐跟着他拐了个弯,躲过大家的视线,便见汪顺端着一张死人脸正等着自己。

    汪顺见他也不说话,只是扭头便走。

    徐锐立刻明白回家的希望基本落空,只得又无奈地跟上了他的脚步,一直来到了南书房。

    南书房里,刚从真武大殿拂袖而去的宏威皇帝竟然哼着小曲,品着清茶,似乎心情颇为不错。

    徐锐苦笑一声,朝皇帝行了个礼道:“圣上这次可真是将文武百官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宏威皇帝闻言,脸色一板道:“还不都是你这小子惹出来的祸事!”

    徐锐摇头道:“替圣上背黑锅是没有关系,可圣上这次把臣这只替罪羊推到台前,总得告诉臣应该去做什么吧,否则臣要是领会错了圣意,真的胡作非为,被别人坑死事小,坏了圣上的大事可就不妙了。”

    宏威皇帝冷哼一声:“你这小子,出去了几个月,好的不学,倒是圆滑了不少!”

    说着,他语气一顿,又道:“也罢,就告诉你吧,朕这次之所以要这样隆重地把你推到台前,一来是让你这小滑头不能再躲,踏踏实实地给朕办事,二来也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满朝文武,如今的朝堂又多了一股势力!”

    徐锐闻言叫苦不迭道:“圣上的好意臣不胜感激,可是就臣这小身板,被您这么一推,不就成了众人的活靶子么?

    臣打了胜仗又捞了银子,原本便惹得不少人眼红,正该是低调的时候,这下好了,那些盯着臣的人还不得扒了臣的皮?”

    宏威皇帝冷哼一声道:“你小子一遇到事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为朕想想?再说,朕还不知道你,你是吃亏的人吗?”

    徐锐撇撇嘴,正想争辩几句,却见宏威皇帝投来逼人的目光,只好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见徐锐服软,宏威皇帝心中顿时舒坦了很多,但表情却凝重下来,沉声道:“这次的大战咱们虽然赢了,可赢得相当侥幸啊。

    要不是肖进武和刘异,还有你,在关键时刻拿出魄力,力挽狂澜,那武陵亲军十有**就要打到朕的长兴城来了。

    新建的十二卫战力孱弱,边军更是不堪一击,对付十余万武陵亲军尚且如此凶险,更别说还有数十万南朝精锐根本没有动手!

    你想过没有,若是大战正酣时,武陵小儿率领身在北齐的数十万南朝精锐突然从东南杀来,会是什么后果?

    他们可以避开我大魏的所有主力,长驱直入,一直杀到朕的长兴城来!

    而朕的主力全在西线,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兴被破,大魏亡国!

    朕只要一想到这些事便浑身冷汗,夜不能寐!”

    徐锐望着一脸阴沉的宏威皇帝,沉声道:“所以您在南朝内乱时放弃了反攻的计划?”

    宏威皇帝苦笑一声:“一统天下啊,那是朕做梦都想办到的事,可是这一战让朕看到了真正的差距。

    就像你说的,北朝国力强盛,可南朝兵锋着实锐不可当,朕不能拿列祖列宗留下的基业来做赌注!”

    徐锐点了点头,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这个几乎手握一半天下的男人,当时将自己关在真武大殿,独自拷问自己,最终妥协的无奈和煎熬。

    宏威皇帝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沉声道:“朕的大魏竟然必须向南朝蛮子屈服,这是奇耻大辱,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朕必须改变这一切,而想要改变这一切,就需要先改变朝堂!”

    徐锐一愣:“圣上想如何改变朝堂?”

    宏威皇帝冷笑道:“朝堂上安逸得太久了,很多人直到现在还以为大魏傲世群雄,丝毫不顾国家大势,忙着争权逐利,蝇营狗苟,整个朝堂乌烟瘴气,死水一般,这样下去,别说一统天下,说不得再过几年就要被人家打得鸡飞狗跳了!”

    徐锐似乎明白了宏威皇帝的意思,皱眉道:“所以圣上想把臣推出来,做那根鞭策群臣的鞭子?”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是,但不全是,此战让朕看到了你那些火器和新式战法的威力,四百余人大破二十万大军,这样的威武之师,朕要是有二十万,何愁天下不平?

    把你推出来,是要让大家知道朕支持你,你做起事来才不会诸多掣肘,束手束脚!

    与此同时,你的出现将彻底打乱原有的格局,让那些自以为地位稳固,倚老卖老的人都感受到危机,若是他们再尸位素餐,人浮于事,很快便将从权利的中枢滚出去!”

    徐锐暗叹一声,苦着脸道:“圣上着眼长远,如此一来自然于国大大有利,可是那些人都像是笼中的猛虎,一旦真的将它们放出来,臣这块诱饵还不被啃得一点不剩?”

    宏威皇帝鄙夷地瞟了他一眼道:“耍手段整人的时候没见你怕,现在让你出来演一场戏就怕了?”

    徐锐委屈道:“圣上明鉴,臣从来都安分守己,只管顾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何时动心思,耍手段地整过人?”

    “没整过?”

    宏威皇帝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西川运回来的几千万两白银和那些士族自相残杀是怎么回事?

    还有辽王为什么拼了命的往西川塞人?

    现在整个西川都被你把持着,辽王想要什么利益都得通过你,弄过去的人还不都成了为你站脚助威,摇旗呐喊的傀儡?

    你这小子,注意都打到朕的头上来了,朕还不该让那些老虎出笼来吞了你?”

    提起此事,徐锐的气势顿时弱了七八分,谄媚地笑了起来。

    “圣上圣明烛照,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其实这些事吧,臣也是为了我大魏的大局着想……”

    “哼!”

    宏威皇帝翻了个白眼道:“少来这一套,你这次在西川捞得太多,任你说破大天朕也绝不信你!

    看在你辛苦一趟的份上,留下三百万两安抚天启卫将士,其他的都交到朕的内库里来,十二卫此番遭遇重创,边军急需重建,几个遭受兵灾的省份也得恢复元气,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什么?”

    徐锐闻言笑容顿时凝固,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当年北洋水师的军费被挪用去给慈禧太后修园子的事,恨不得立刻破口大骂。

    “怎么,你不愿意?”

    宏威皇帝见徐锐一脸苦相反倒来了兴致,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调笑到。

    徐锐揉了揉快要抽搐的脸皮,摇头道:“既是君命,臣莫敢不从,只不过臣想问圣上一个问题。”

    “你说!”

    宏威皇帝喜笑颜开,胜券在握地看着徐锐,似是在说“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徐锐也不理会宏威皇帝的戏谑,沉声道:“臣想问圣上,您是想要钱,还是想要天下?”

    宏威皇帝没想到徐锐竟然会如此发问,顿时瞳孔一缩。

第四百一十二章:平天之策

    天下二字一直都刻在宏威皇帝心里,从小到大,矢志不渝。

    可是这些年来,他却感觉自己距离这两个字越来越远,越来越力不从心,是以被徐锐乍然提起,便立刻打乱了他之前的平稳心境。

    “要钱如何,要天下又如何?”

    宏威皇帝盯着徐锐看了半晌,见他不似瞎说,这才沉声问到。

    徐锐道:“圣上若要钱,那么臣便将此次从西川搜刮来的全部所得都给圣上,至于天启卫的将士,臣自会寻找他法安抚。

    圣上若是要天下,便不要打那笔钱的主意,臣会将那笔钱一分不少地全用在刀刃上,让他们开花结果,最后还圣上一个大好河山!”

    宏威皇帝闻言双眼微眯,又盯着徐锐看了半晌,似是要看到他心里去。

    “若不是你徐钢锋,谁敢在朕面前夸下这么大的海口,朕定要叫他自食其果,既然这话是你说的,朕便先信你三分,但你可得把话讲清楚些!”

    听到徐钢锋三个字,徐锐心里顿时像是吞了一万只苍蝇,好不容易才忍住恶心,耐心地对宏威皇帝解释起自己的打算。

    “圣上可曾记得,臣为圣上分析过我北国最强的一点是什么?”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记得,你说是国力,原本朕还不以为然,觉得朕的大军只是缺少一个能与武陵小儿匹敌的主帅,可这次朕可算是看明白了。”

    徐锐也点了点头道:“圣上记得不错,我北国最强的正是国力,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资源丰富,此乃先天优势也!

    兵法有云,扬长避短!

    既然我大魏国力最强,便该不断发扬和利用这一优势,不断削弱其他国家,最终将他们一举击溃,自然便能一统天下!”

    宏威皇帝眉头一皱:“你可别信口雌黄,单靠国力如何抵挡得了南朝的大军?”

    “当然可以!”

    徐锐冷笑一声:“只要国力够强,甚至不用刀兵便能令南朝臣服!”

    宏威皇帝一愣,问道:“是何道理?”

    徐锐道:“圣上可还记得天宝阁中的诸多宝贝?”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

    徐锐道:“用贯了天宝阁的东西,您还离得开它们吗?”

    宏威皇帝想起每次入厕后所用的卫生纸,后宫里每个嫔妃、宫娥都在使用的新款衣物和化妆品,再看看南书房里所有窗户都新贴上的玻璃,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锐笑道:“若是这些东西的种类再多十倍,百倍,然后把他们卖到各国呢?”

    宏威皇帝手掌一抖,还不等他说话,徐锐又道:“这些东西都是用价格低廉的原料所造,北齐的煤铁、南朝的良丝、西梁的木材。

    臣可以用极低的价钱,从各国大肆收购廉价的原材料,然后制成高价的工业制成品,卖到原本的原料产地去。

    即使是草原上无人问津的羊毛,臣也能用纺毛机将其制成毛线,然后再做成毛衣、毛毡,去换他们的牛羊马匹!

    您说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会如何?”

    宏威皇帝心中一惊:“这不等于是让全天下供养我大魏么?到时候大魏的国库定然十分充盈!”

    徐锐笑道:“您只说了大魏,那么各国呢?”

    宏威皇帝一愣,他虽然没有学过经济学,但主理国家多年,再被徐锐一点,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其他各国将会成为我大魏的附庸?”

    宏威皇帝不确定地说。

    “不错!”

    徐锐朗声道:“各国会成为大魏的原料提供地和产品倾销地!

    资本逐利,一开始我们只需用稍高于当地价格的资本大肆收购原材料,所有商人都会优先与我们交易,久而久之,他们缓慢发展的制造业便会因为原材料不足逐渐萎缩。

    而我们再用强大的生产能力,将原材料制成工业品卖到各国,赚取剪刀差,不断提高生产规模,降低物价,增强竞争力,用不了多久便能彻底挤垮当地的潜在竞争对手。

    各国在失去自主制造业的同时,还会有大量白银流入大魏,圣上可以用这笔钱作为金融杠杆,调控国内经济,也可以集中资本,扰乱他国经济。

    到时候您想要哪个国家的哪种商品涨价,涨到多少,它就会涨价,涨到多少,而这些国家被我大魏长期掠夺,必然积贫积弱,进一步依赖进口,形成恶性循环。

    反观我国,却会国库充盈,国泰民安。

    天启卫这样的新军是很烧钱,可若大魏的岁入提高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呢?

    圣上想要二十万天启卫真的不是梦,一统天下还不轻轻松松么?!”

    宏威皇帝豁然起身,死死盯着徐锐。

    虽然他并未完全听懂徐锐方才那些话的内在逻辑,但直觉告诉他,若按照徐锐所说,这一切都必将会实现。

    换了南北大战以前,宏威皇帝或许只是心动,但这一战着实打掉了他的高傲,就好像在溺水之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如何能不心花怒放?

    其实他不知道,除了省略了野蛮的战争环节,这一切完全就是资本主义大发展之后,西方列强凭借工业技术的优势殖民世界的套路。

    这是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野蛮吞噬,也是人类学中的优胜劣汰,放之整个宇宙而皆准的真理,只要真的实现,徐锐口中的蓝图自然不在话下!

    望着似是惊愕,似是激动的宏威皇帝,徐锐露出一抹狂热:“圣上想成为天下共主,剑锋所指不再是眼前的天下,甚至包还括大海另一边的世界,建立起一个大大的日不落帝国么?”

    “日不落帝国!”

    宏威皇帝浑身一震:“你说的这些真的能实现?”

    徐锐点了点头:“当然能,但是不会一蹴而就,要做到这些,圣上还需进行内政改革,新办学校、精简行政机构,设立银行,建立健全完善的工商体系、税收体系、监管体系。

    然后以金银为本发行纸质货币,鼓励商业发展,并建立以国家信用为背书的金融产业等等,臣在两年前奏给您的《兴国六章》中都有提及。

    两年前您不相信臣能改变世界,臣也觉得当时的大魏还不具备改革的基础和动力,但如今臣的星河集团已经证明了这个方向的正确,您也意识到改革变法的必要性。

    圣上,现在到该动手的时候了!”

    宏威皇帝满脸通红,额头的青筋不停乱跳,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兴奋,为大魏,也为自己的霸业!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的星河集团上……”

    忽然,宏威皇帝似是冷静了下来,冷冷地望向了徐锐。

    徐锐说得好听,但这一切的核心便是星河集团,到了那个时候,星河集团必然也会变成一个足够撼动天下的巨无霸,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这种存在。

    面对宏威皇帝突然的杀气,徐锐却早有准备,他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份合同,诚心道:“圣上若是准许臣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臣愿意将臣所属的星河集团所有股份全部让给您个人!”

    宏威皇帝一愣:“为何是让给朕个人,而不是直接交给朝廷?”

    徐锐摇了摇头:“因为不能交给朝廷,非但不能交给朝廷,而且即使臣将股权交出,圣上也必须保证星河集团必须由私人经营!”

    宏威皇帝不解道:“这是为何?”

    徐锐道:“圣上想想您手中的那些皇庄便知道了,他们在商贾手中能得十分利,但在您手中却只能得两分,因为管理者没有足够的利益,便没有足够的动力,谁愿意起早贪黑,去给别人挣钱呢?”

    宏威皇帝坐了下来,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说得对,这便是人心啊,既然如此,你决不能从星河集团撤股,朕既要对星河集团绝对掌控,又要你也能从中获利,否则你这小子给朕来个出工不出力,朕去找谁?

    还有,将来若有一天,朕通过星河集团得了天下,便也会与你一同享受胜利的硕果,你可明白?”

    “这……”

    徐锐面上一愣,心中却终于松了口气,他今天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要把宏威皇帝也装到星河集团里来。

    星河集团马上就将上马许多关键项目,包括蒸汽机这等划时代的产物一旦出现,必然会彻底改变整个世界,对原有势力,甚至是统治阶级造成巨大冲击。

    另一个世界里的工业革命彻底结束了欧洲的封建统治,徐锐不想揭竿而起,更不想打内战,所以便只能吸纳尽可能多的原有势力。

    若是能提前将手握大权的旧贵族,甚至是宏威皇帝这个最大的封建地主改造成资本家,那么星河集团便能畅通无阻,一路向北!

    “臣还有个办法,便是采用稀释股权的方式,圣上个人和整个皇室以个人名义注资星河集团,增大星河集团的原有股份,从而重新划定股比。

    股比重新划定后,圣上代表的皇室占股67%,实现绝对控股,而臣占原股六成,换算为19.8%,以此类推。

    星河集团成立董事会,以股比投票的方式决策重大事项,由历代皇帝担任董事局主席,聘请如臣这样的掌柜负责经营,定期向董事会进行汇报。

    为保证皇室掌控星河集团,这67%的股份必须由董事会通过后才能转让和买卖。

    同时,为了保证股权的流通性,他人控股的股权可以买卖,但家族持股最多不得超过19.8%的上限,也不能卖给皇家。

    具体的方案,臣会经过仔细测算,连同其余事项一同整理成奏折密奏圣上,请您亲自定夺。”

    “好!朕准了,你尽快把股比划定方案和其他规则报上来,其余的事朕还要再仔细想想,改革变法牵一发而动全身,草率不得!”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沉声说到。

    此刻,他的目光越来越亮,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日不落”帝国臣服在自己脚下。

    而徐锐也喜不自胜,这一刻他算是完成了整合北朝旧贵族的第一步,着手打造一个巨大的资本利益集团的雏形。

    只要这个利益集团真的形成,即可以避免西班牙那样因为将大量利润用于享乐,阻碍工业发展的脚步,也能避免如英法那样,由于新兴资产阶级和守旧贵族矛盾过于激化,掀起内战。

    算起来,徐锐为大魏选择的进化方式更像是德国或沙俄的道路,自上而下地将守旧贵族变成新贵族、大容克,用最快速,阻力最小的方式完成改革。

    如今的世界风起云涌,时不我待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犹豫和失落

    宏威皇帝和徐锐密谈了整整三个时辰,一直到太阳西斜才算告一段落。

    原本宏威皇帝兴致正浓,还想拉着徐锐再聊一个晚上,可后来看徐锐时不时便朝窗外瞟几下,这才想起他已经大半年没有回家,只得作罢。

    “有时间便去看看青梧吧,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很担心你呢。”

    临走时,宏威皇帝突然似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徐锐面前提起栖霞公主,顿时让徐锐老脸一红,连忙躲了出去。

    宏威皇帝望着徐锐狼狈的背影,顿时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响彻大殿。

    半晌,汪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幽幽道:“圣上,该用膳了。”

    宏威皇帝止住笑声,朝他摆了摆手,目光却依旧留在徐锐离开的地方,感叹道:“汪顺呐,你说朕今日给徐锐赐字,究竟是错是对?”

    汪顺道:“冠军侯立下大功,圣上不吝恩赐,乃是君臣典范。”

    宏威皇帝瞟了汪顺一眼,摇了摇头:“按我大魏礼法、制度,赐字乃是其父之权,其实朕以君父之名赐之也算是强词夺理了。

    可惜啊,若朕有这么一个儿子,又何必如此着急地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在朕的手上办完呢?江山无人可托,此乃朕之过,也是朕之哀啊……”

    汪顺笑道:“圣上虽然没有徐锐这般的儿子,却可以有他这个女婿呀,奴婢已经做了安排。”

    宏威皇帝一愣,指着汪顺笑道:“你这老货,什么时候也帮人牵起红线来了?”

    汪顺笑道:“奴婢是不愿见着公主每日被相思之苦折磨,这才擅自做主,还请陛下恕罪。”

    宏威皇帝摆摆手:“此事办得很好,何罪之有?哈哈哈哈……”

    宏威皇帝再次大笑,意气风发。

    “殿下,快准备准备,南书房那边刚刚结束,徐大人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

    绿竹风风火火地冲进**宫,急不可耐地对栖霞公主说到。

    许久不见的栖霞公主正对镜梳妆,满眼喜色,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手指轻轻绕着青丝,自是满心期待,可是面上却道:“他来他的,关我何事?”

    “咦?”

    绿竹睁大了眼睛,奇道:“殿下,徐大人回来之前您可是日思夜想,怎么到了现在反倒不关您的事了?”

    栖霞公主脸上一红,羞道:“胡说八道,谁对他日思夜想,看你那么积极,莫不是动了春心?”

    绿竹笑道:“殿下,奴婢不过胡乱一说,看把您紧张的,还说不是关心他?”

    栖霞公主更是娇羞,佯怒道:“去你的,你这妮子再敢胡说,本宫便把你送给那些老公,让你和老太监做伴!”

    “别呀,奴婢不敢了。”

    绿竹嘴上说着不敢,脸上却仍旧笑盈盈的:“好好好,殿下说不是就不是,那我便去告诉门口侯着的小公公,说您不想见徐大人,让他滚得远远的。”

    “你!”

    栖霞公主气不过,扬起手轻轻打了绿竹一下:“徐大人为国征战,怎可如此无礼?既然他得父皇恩准,到御花园散心,那本宫便去见一见他也无妨,正好本宫有几首词怎么也填不好,正好去……去请教一番……”

    说到最后,栖霞公主已是满面通红,细弱蚊声。

    绿竹大笑道:“是,奴婢这就为殿下梳妆,让您去好好向徐大人请教一番!”

    她故意把请教一番四个字拖得老长,又惹来一顿羞拳,连忙嬉笑着求饶。

    另外一边,徐锐出了南书房,跟着小黄门准备出宫,走着走着,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开口问道:“公公,这条不是出宫的路吧?”

    小公公不过十**岁,却已经是汪顺的心腹,机灵过人,听到徐锐发问便笑道:“启禀大人,这条是去御花园的路,栖霞公主往常这个时候会在那里散步。”

    徐锐一愣,想起她那笑盈盈的娇俏模样,一颗心先是一热,但瞬间又冷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照得一片金黄,他就好像一尊雕塑,矗立在流光溢彩之中。

    呆立片刻,徐锐终于回过神来,轻轻地摇了摇头:“今日我刚刚回京,军中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公主殿下吧。”

    小公公一愣:“大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徐锐便摆摆手,笑道:“劳烦公公送本官出宫,军中之事耽搁不得。”

    提起军中之事,小公公便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到头前引路,领着徐锐往宫外走去。

    不远处,几个放哨的公公看见了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转身跑去报信。

    **宫里,绿竹刚刚帮栖霞公主打扮完毕,看着镜子里粉面桃花,清新脱俗的模样,栖霞公主十分满意,再想起一会儿便能见到徐锐,她的脸色又红了三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绿竹一见他顿时兴奋起来:“小东子,是不是徐大人已经到了?”

    栖霞公主闻言,脸上尽量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一颗心却跳得越来越快,两只耳朵更是长长地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小东子回话。

    小东子也是常年在贵人们身边行走的人,哪能看不出二人的期待,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恨不得从来没进来过。

    可眼下他没有退路,更经不住绿竹追问,只好硬着头皮道:“没……没有……徐大人说军中事忙,改日再专程来拜访殿下。”

    “什么?”

    绿竹闻言大怒:“军中的事再忙,还能忙得过殿下么?去,把他追回来,我要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将殿下放在心上!”

    “绿竹!”

    栖霞公主冷冷打断了绿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小东子道:“你别听绿竹胡说,今日大军凯旋,正是主帅们最忙的时候,军国大事当先这哪有错?你先下去吧。”

    “奴婢遵命!”

    小东子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一声,逃也似地冲出了**宫。

    “殿下……”

    绿竹心中仍旧不忿,脸上挂着怒色。

    栖霞公主摇了摇头,忽然向窗外望去,只见余晖随着红日逐渐西沉,只剩下了一丝绚烂的红线。

    “因缘际会,自有天地注定,你我凡人,又何必强求?”

    说着,栖霞公主那张俏丽的脸庞上浮现一抹黯然之色。

    “殿下……”

    绿竹忽然心中一痛,扑在栖霞公主怀里哭了起来。

    栖霞公主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嘴角依然挂着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却多了些许惆怅。

    马车上,徐锐也正望着窗外的落日发愣,影婢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轻声开口。

    “少主,您明明对公主殿下日思夜想,为何不去见她呢?”

    徐锐回过神来,黯然地摇了摇头:“我也想见她,甚至恨不得一刻也不分开,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又要如何给她幸福呢?

    既然给不了她幸福,又何必再去招惹,再去撩拨,就算现在痛彻心扉,也总好过以后让她守寡啊……”

    “少主!”

    影婢闻言顿时大惊:“难道您的身体……”

    徐锐苦笑一声,拉开袖炮,露出左手。

    影婢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徐锐的左手强壮有力,却如同患了帕金森症一般不停地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握住东西,这是因为神经系统过度敏锐造成的长时间肌肉痉挛,基因药剂的副作用已经开始在他身上渐渐体现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再见肃王

    马车驶出皇城,直接去了内城东南角的肃王府。

    徐锐没有走大路,而是故意选了一条人不多的小巷,眼下他算是一步登天,恐怕今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得紧紧的,再不能和从前一般任性了。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人生在世,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也正失去另一些东西。

    来到肃王府门前,徐锐才刚刚下车,便见安歌已经等在了门口,显然是早就知道他会来。

    “少爷!”

    主仆二人也有一些日子没见了,见徐锐下车,安歌连忙欣喜地上前去扶。

    “辛苦了,肃王的情况如何?”

    徐锐杵着安歌的手,从车上跳了下来,刚刚站定便迫不及待地问到。

    提到肃王,安歌的脸色顿时一沉,凝重道:“险啊!王爷这次伤得非常重,刚刚抵京的时候一直处在深度昏迷之中,高烧持续不退。

    圣上日夜守在肃王身边,太医们束手无策,只得连着三次派人去请长坡先生,但就如少爷所料,愣是连先生的面都没见上。

    当时圣上也是着急,气得下令直接将人抓来,还好我到得及时,把长坡先生从实验室里抓了出来,这才免了一场祸事。

    长坡先生出关之后发现肃王伤口感染严重,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只好冒险连夜进行手术,还用上了刚刚研制出来的新抗生素。

    夜间手术光线昏暗,新抗生素又没有足够的临床试验,风险非常大,先生后来说,他当时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好在结果还算不错。

    手术之后的第五天,肃王清醒过来,总算渡过了危险期,捡回一条性命,但是眼下还吹不得风,今后也会留下诸多后遗症,练武是不成了。”

    听安歌一口气说完救治肃王的经过,徐锐长长地叹息一声道:“果真是太险了,不过能捡回一条命比什么都强,战场本就不是儿戏,这小子喜欢什么不好,非要跑去和人拼命,真是……”

    说着,徐锐摇了摇头,迈开大步朝肃王府走去。

    来到门口时,徐锐微微一愣,忽然发现站岗的四个侍卫有些特殊,与那些没上个过战场,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不同,这四个侍卫虽然身材瘦弱,却是满身彪悍之气。

    徐锐看得出来,这几个人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强悍人物。

    见徐锐愣神,安歌凑近他耳边小声道:“这几位都是跟着王爷从冬栏堡回来的老兵,几千将士就剩下了这么九个人,王爷受伤后便是由他们一路护送进京的。

    要是没有他们,王爷恐怕早就一命呜呼,圣上感念他们,将他们都封成了从六品的校尉,可他们依然以侍卫自居,常伴王爷左右。”

    听完安歌的话,徐锐对顿时这几个老兵肃然起敬,二话不说,停下脚步朝这几人抱拳下拜。

    谢老二几人早就听说过徐锐的疯狂战绩,特别是后来在西川以四百大破二十万崔家叛军的壮举更是将他捧上了神坛。

    听闻传说中的徐锐可能会来拜见肃王,几个老兵早就心弛神往,这才会专门到王府门口站岗,就是为了提前一睹徐锐的真容。

    几人都没想到徐锐竟然会如此年轻,不禁惊愕万分,但再看他那郑重的模样,几人又都肃穆起来,连忙朝徐锐行了一个军礼。

    至始至终,两方都未曾说过一句话,但这简单的一礼却没让任何人失望。

    穿过大门,来到肃王府中,裕王、肃王、黄正元以及一众下人早已等在那里。

    肃王坐在轮椅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很是不错,一见徐锐便笑道:“侯爷驾临,蓬荜生辉啊!”

    这句话本是调侃,可也让众人想起徐锐如今身份已经不同,一众仆人丫鬟连忙朝徐锐见礼,侯爷、侯爷的喊个不停,黄正元脸色微微有些不太自然,愣了好一会才跟着其他人一起向徐锐见礼。

    看到肃王还能开玩笑,徐锐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朝推着轮椅的裕王拱手道:“二位王爷和黄兄都在,倒是我来得晚了。”

    裕王摇了摇头:“正事要紧,要不是徐兄你身在千里之外,却心系老六的安危,提前将安歌先生派了回来,老六这次就真的危险了。”

    说着,裕王也笑了起来:“现在你身份不同了,我们兄弟没法到门口迎接你凯旋,可不许记仇。”

    徐锐莞尔一笑:“几个月不见,殿下倒是和在下生分了。”

    肃王翻了个白眼道:“就是,他要一战把那些南朝蛮子都灭了,我能受伤么?说起来我这伤也有他的份,四哥跟他客气什么?”

    说着,肃王朝徐锐伸出手掌,笑道:“拿来!”

    徐锐一愣:“你要什么?”

    肃王笑道:“听说你这次在西川捞得盆满钵满,还不分润咱兄弟一些,难道你想吃独食?”

    徐锐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把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掏了出来,每人都有一份。

    “喏,这是星河集团的分红,连同这几个月欠下的一起给你们了,明天记得都来源初签字就是。”

    几人接过银票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裕王笑道:“一出手就是两百万两,看来你这次真是发了!”

    徐锐摇了摇头:“不是我发了,是咱们发了,你们可是星河集团的股东,集团赚了钱还能少得了你们一份么?”

    众人闻言顿时大笑,几个月不见的疏离感顿时烟消云散。

    肃王大伤未愈,原本应该静养,可是徐锐凯旋,他说什么也要弄个家宴热闹热闹,众人拗不过他,便只好陪着他胡闹。

    吃饭时,肃王嚷着要痛饮一番,可裕王坚决不许肃王饮酒,最后众人都只得以茶代酒,推杯换盏,各自说起这几个月的事情,心潮澎湃,感慨万千,讲到关键处,免不了眉飞色舞,上窜下跳,好像终于从厚重的伪装之中暂时脱身,变成了真正的少年。

    裕王、肃王、徐锐三人都十分尽兴,唯独黄正元一言不发,默默吃着小菜,听着三人相互打趣。

    晚饭过后,黄正元便同三人打了个招呼先行离开,三人谈性正浓,到肃王府的后花园继续吃茶。

    说着说着,裕王便讲起太子差点染指源初基地之事,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脸上的戏谑一收,郑重地问徐锐:“徐兄,不知那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不等徐锐开口,肃王便冷哼一声道:“还能怎么处理,也不是说大哥如何,他就是太放纵手下的人了,如此趁人之危怎能轻易罢休?当然是以牙还牙,找回场子去呀!”

    裕王横了肃王一眼,转过头望向徐锐。

    徐锐一愣,见裕王似乎话里有话,便也放下手中茶杯,不露声色地问:“王爷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理?”

第四百一十五章:嫌隙

    见徐锐没有正面回答,裕王突然叹了口气道:“徐兄,你们有所不知,我这个王爷如今是苦不堪言啊。”

    此言一出,肃王和徐锐都是一愣,肃王连忙问道:“四哥何出此言?”

    徐锐也关切地朝他望去。

    裕王苦笑一声道:“还不是夺嫡之争闹的,大哥自从监国之后,羽翼渐丰,和老七的争夺也日趋激烈,二人争锋相对,硬是把不少好事、急事都给逼停了。

    上次为了源初基地的事,我和老七算是联手,触了大哥的逆鳞,他已将本王看作老七一党,可老七呢,又觉得本王处处回护大哥,一来二去,我是两头不是人。

    本王自己受点委屈也就算了,问题是现在两党已经开始打击异己,我这边又不受待见,很多事就难办了。

    就拿前几天的事来说吧,刑部接到一起案件,说是一个绣女到东家做工,因为被东家玷污,竟将东家灭门,被当地知府判了斩立决。

    此案送到刑部,粗略一看便觉疑点重重,试问一个柔弱绣女连自保都做不到,如何能够灭了东家满门?

    本王怀疑这中间有蹊跷,便打算令刑部重审,可问题是此案发现得太晚,已经被父皇朱批。

    我去找大哥,大哥却对我冷嘲热讽,让本王去找老七,说是当地知府乃是老七门生,是非曲直一问便明。

    本王走得可是正式流程,堂堂刑部问案,找得着老七么?

    现在好了,大哥不给批复,刑部复合不同意问斩人犯,那绣女就这么被关在死牢里,生不如死,还不知道要被折磨到什么时候。”

    “竟有此事?!”

    肃王为人刚直,最见不得这些冤案,一听此事顿时大为愤慨,怒气一上来牵动了肺脉,剧烈地咳嗽起来。

    徐锐连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然后问裕王道:“王爷是想让我息事宁人?”

    裕王有些后悔当着肃王说起此案,叹了口气道:“我是想说,眼下京城里各方势力已然矛盾丛生,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你又刚刚被父皇抬得如此之高,正是被众人盯着的时候。

    现在你若太过高调,无论是对局面,或是对你自己都没有好处,反正当初那件事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就此罢手对大家都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

    一听这话,肃王顿时不悦道:“此事乃是他们欺上门来,若不还击回去,别人还不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再者大哥身为太子,更该以此自省,处处以兄弟榜样自居,以为兄弟楷模。

    既然此事乃是大哥错了,咱们做兄弟的如此息事宁人,岂不是让大哥不知其错,如何改过自新?

    四哥,不是我说你,自打你主理刑部以来,越来越瞻前顾后,以前你那为父皇分忧的决心到哪去了?”

    肃王越说越是激动,竟是数落起裕王来了。

    见裕王脸色越来越差,徐锐连忙横了肃王一眼,肃王本还想再说,可张了张嘴,却还是忍了下来。

    裕王不理肃王的大道理,沉着脸望向徐锐,似是等着他的回答。

    徐锐自知躲不过去,暗叹一声道:“二位王爷说得都有道理,现在看来此事干系重大,我还得好好想想。”

    听徐锐没有当场答应,裕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肃王却是松了口气。

    其实这事徐锐是真的没有想好,有仇不报不是他的作风,何况这背后涉及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团队。

    就好像肃王说得,整个团队被人欺负上门,若他这个领头的都息事宁人,如何指望大家今后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干?

    但是星河集团的诸多项目已经上马,工业化马上就会轰轰烈烈地开始,到时候一定会触及很多权贵的利益,从而产生不小的阻力。

    虽说他已经把宏威皇帝拉了进来,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种时候自然是少树敌为妙。

    报仇与不报仇本就是一对矛盾,现在徐锐纠结的便是其中的利弊,究竟是顾团队,还是顾大局?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见徐锐与肃王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裕王叹了口气,抱拳道:“徐兄便再好好想想就是,正好衙门里还有些事,本王就先走了。”

    说着,他又瞪了一眼肃王道:“记住了,不许喝酒!”

    肃王连忙点头,徐锐也起身恭送,裕王挤出一抹笑容,朝两人拱了拱手,转身向外走去。

    目送裕王离开,肃王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徐锐的肩膀道:“你也别在意,四哥就是太想把事办好,所以才忘了该如何去坚持,一直选择妥协。”

    徐锐失笑道:“知道妥协其实是好事,正所谓以柔克刚,我这人就是欠缺这么一点柔劲。”

    肃王摇了摇头,正色道:“说真的,这件事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徐锐淡淡一笑:“这件事嘛,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

    肃王眉头一皱:“你又给我打什么哑迷?”

    徐锐摇了摇头:“不是打哑迷,而是无论如何选总会有利弊,我一时也没想好该如何把握这个分寸。”

    肃王沉吟片刻道:“虽然方才我顶了四哥,但这里还是得劝你一句,可别把事做绝了!”

    徐锐一愣:“为何这样劝我?”

    肃王靠在椅子上,目光望着窗外,感慨道:“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生死不过就是一瞬间,若不能把敌人杀了,死得就是自己。

    所以也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拼起命来才会不管不顾,一刀下去就要见血,就要杀人,见你这么犹豫,我就知道你若是下手,定然是雷霆一击,不会留力。”

    徐锐闻言不禁对肃王刮目相看,这小子上了一回战场,着实长进了不少。

    他淡淡笑道:“你放心吧,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已经由不得我说干就干了。”

    另外一边,裕王走出肃王府刚要上马,便见黄正元正候在一边。

    裕王一愣:“你不是先走了吗?”

    黄正元朝裕王拱拱手,低声道:“是有些事情,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明白。”

    裕王道:“现在想明白了?”

    黄正元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脸色不佳,想来今日劝徐锐收手,他一定没同意吧?”

    裕王被说中心事,脸色又是一沉:“徐兄还是携大胜之余威啊,哪肯让步呢?等他在京中待上一段时间,发现本王所言非虚,自然便会改变主意。”

    黄正元摇了摇头:“王爷有没有想过,徐锐或许从未和咱们一条心?”

    裕王眉头一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正元道:“王爷,眼下夺嫡之争令朝堂渐渐分成两派,那是太子和辽王的擂台,说句难听话,您还没上桌呢。

    徐锐虽然和您交好,但既然圣上把他推到这个位置,他便必须站队,未必就会支持您参与夺嫡。

    您想想,徐锐把大好的西川交给了辽王,却只给您这一点点分红,便是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心思。

    还有……”

    “别说了!”

    不等黄正元说完,裕王便摆摆手道:“我相信徐兄的为人,以他的才智,定然知道本王接手大魏,定然会比大哥和老七更好。

    你别忘了,徐锐今日可是直接从南书房来了肃王府,若是他真的站到了老七那边,为何不先去青梧那里?”

    说着,裕王望向黄正元,冷冷道:“正元,本王得提醒你一句,妒忌会毁了一个人,你得自省啊。”

    黄正元闻言顿时一惊,连忙拱手道:“王爷放心,下官明白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回家

    出了肃王府,天已经黑了下来,安歌和马车早已等在了门口。

    因为上次在长兴城遭遇刺杀,这辆马车乃是研究院专门为徐锐特别研制的,使用了很多“前沿技术”,袁子雄将之称作“破军”!

    为了迷惑敌人,“破军”外表看上去毫不起眼,但车厢却是加装了与天启战车相同的薄钢板,内置两套天启卫战士的全套装备,并配有六个角度不同的射击孔。

    在缺乏火力时,还可以拉开折叠底座,里面有一具天启战车标配的“追月神”连射弩床,弹开车顶之后几乎拥有和天启战车同样强大的战力。

    然而相比这些,徐锐还是更喜欢“破军”的舒适性,车内的装潢算不上豪华却十分舒适。

    徐锐不仅亲手为其设计了独立悬架和弹簧避震,而且一应内饰全采用“房车”配置,充分利用所有空间,等到第一批橡胶送到京城还能换装抗震性更强的橡胶轮胎。

    可以说,这辆需要四匹上等战马才能拉动的“破军”,除了动力还比较原始之外,俨然就是一辆火力强大的装甲保姆车,在这个世界绝对算得上独一无二,万金难求。

    十月底的北国已经很凉,晚上寒风一吹让人忍不住直打哆嗦。

    徐锐裹紧大氅,拉着安歌一起上了“破军”。

    自西川一别,两个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眼下星河集团的一系列项目已经开始推进,有许多事等着安歌去做,徐锐打算借着回家的这段时间和他聊聊。

    然而刚说没几句话,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外面传来一声大喝。

    “小子,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告诉你,再不还钱,老子今天便卸了你的两只胳膊!”

    徐锐眉头一皱,掀开车窗帘问道:“秦飞,出了什么事?”

    大军刚刚归营,徐锐给大部分本地有家的将领都放了假,兼着亲卫佐领的曹思源自然也在这个行列,只不过他临走时担心徐锐没人照看,便将自己的副将秦飞留了下来。

    秦飞约莫二十四五,长相冷峻,身材魁梧,听到徐锐问话,立刻凑近车窗道:“侯爷,有群追债的堵住了去路。”

    “哦?”

    徐锐一愣,虽然“破军”外观是低调了些,可周围的士卒却是穿着迷彩甲,怎还会有人敢当街阻拦?

    他立刻想起之前被曹思源设计的那场闹剧,心中顿时一紧。

    正所谓人红是非多,宏威皇帝趁着大胜之际把他抬了出来,虽说迅速让他跻身北国一流权贵的行列,却也令他成了众矢之的,这个时候必须格外谨慎。

    搞不清楚眼前这一幕的背后究竟会不会藏着什么阴谋,徐锐沉吟片刻,冲安歌点了点头。

    安歌心领神会,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只见护卫徐锐的十几个士卒都摸着连射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在马车正前方几丈开外,正有十几个彪形大汉将一个男子堵在正中,似乎完全不在意马车和士卒的存在。

    如此有恃无恐实在反常,安歌心里顿时也提起了几分小心。

    他先是朝秦飞压了压手,示意稍安勿躁,然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慢慢朝堵路的人走了过去,秦飞不放心他独自上前,连忙派了两个人跟上去保护他的安全。

    天色昏暗,直到走到那群人附近,安歌才借着他们手中的火把亮光看清了状况,顿时微微一愣。

    原来被围在中间的人他也认识,正是杨渭元的长子杨怀振!

    两年多前,泾阳惨败,杨渭元战死沙场,徐锐带着刚刚丧父的安歌为杨渭元守灵,便是被这对母子大家欺辱,如今时过境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杨怀振被打得鼻青眼肿,不住地求饶,可那些彪形大汉显然没有半分同情,依旧骂骂咧咧地对他拳打脚踢。

    安歌看到这一幕心中大为解恨,可这些人老挡着去路也不是办法,安歌遗憾地放弃了看好戏的机会,朗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家侯爷去路?!”

    此言一出,正在动手的汉子们顿时停下手齐齐朝他望去。

    为首的汉子满脸络腮胡,身体孔武有力,深秋时节依旧光着膀子,露出身上的飞虎刺青,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刺青汉子瞟了安歌和他身后的士卒一眼,不但全无惧色,反而冷笑一声道:“哪家的小少爷出来游街,毛还没长齐,就敢管你飞虎爷爷的事?

    告诉你,今天这事和你没关系,现在躲远些爷不和你计较,要是再多嘴,管你什么侯爷、公爷,你飞虎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安歌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哪家钱庄的?”

    安歌虽然年少,但因为打理天宝阁的关系,对这长兴城的白道黑道也算知之甚深,立刻看出了这些人的来历。

    被叫破身份,飞虎眉头一皱,脸上的轻蔑之色顿时少了三分,狐疑地打量着安歌,在心里搜肠刮肚,回忆着不能碰的名单里有没有眼前这号人物。

    在京城过刀头舔血的日子,最重要就是擦亮眼睛,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别看什么侯爷、公爷名号响得吓人,可是一抓一大把,真正有权利的也就那么四五个。

    眼前的小哥既然能一句话叫出他们的来历,显然不是哪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

    飞虎感觉自己刚才可能看走了眼,也不禁谨慎起来,凝重道:“我等是长兴钱庄之人,干的是合法的买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如何?”

    安歌闻言心中恍然,冷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叶十的长兴钱庄,怪不得你们连侯爷都不放在眼里。”

    叶十可是辽王的白手套,长兴钱庄背后的老板自然是辽王,见安歌听到这个名号依旧面不改色,飞虎顿时心中一紧,意识到这次恐怕踢到了铁板。

    “怎们,您认识我家老爷?”

    飞虎的语气顿时软了不少,但脸上却还带着些许狐疑。

    安歌也不多话,掏出一块玉牌抛了出去,飞虎连忙双手接过,仔细一看,顿时眼睛一瞪。

    “天……天宝阁?!”

    飞虎豁然望向安歌,安歌点了点头。

    那汉子顿时大惊:“那车里的那位侯爷便是……”

    安歌又点了点头:“我家少爷急着回家,现在能让路了吗?”

    “能能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挡了侯爷的大架,还请大人恕罪,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飞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招呼手下让路,几个手下也被吓了一跳,他们自然不知道老大口中的侯爷为何能让他这般惊恐,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惹不得的人物,连忙拽着杨怀振往后缩。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走近安歌,同他耳语几句。

    安歌点了点头,朗声道:“慢着!”

    飞虎一行正准备开溜,突然听见安歌的话,顿时又是浑身一震,急忙转过身苦笑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小的几人就是混口饭吃,若有冒犯,小的给您磕头了!”

    说着,飞虎便真的要往下跪。

    安歌斥道:“给我站直了!”

    飞虎一惊,不敢再动,安歌满意地点点头,指着仍被几人抓住的杨怀振道:“这是怎么回事?”

    飞虎满脸苦涩道:“大人,他在长乐、安康、永昌的十几间赌坊输了不少钱,咱们也是照章办事,没想到会遇上您……”

    “他欠你们多少钱?”

    安歌又问。

    飞虎道:“不多,三……三……三万两!”

    安歌眉头一皱:“十几日便能输三万两?”

    飞虎道:“一笔笔都有明账,小的绝不敢欺瞒大人。”

    安歌冷哼一声,掏出一沓银票,从中间抽出三张甩了出去,冷冷道:“明日我会派人去你们柜上查账,让路吧!”

    飞虎顿时大喜,连忙上前捡起银票,让到一旁谄媚地千恩万谢。

    杨怀振见有人竟为自己还债,仿佛绝处逢生,连忙跪在一边朝安歌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安歌冷冷瞟了杨怀振一眼,转身上了马车,“破军”缓缓开动,在侍卫们的护送之下越走越远,只留下一票大汉和杨怀振在那说着好话。

    等徐锐的马车走远,飞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冷冷看了杨怀振一眼,冷声道:“小侯爷,今日算你运气好遇上了这位贵人,下次若再欠钱不还,小心你的狗命!”

    鼻青脸肿的杨怀振连连点头,口称不敢,只是望着远去的马车,还是忍不住疑惑地问:“飞虎老大,那车中坐的究竟是何人,怎的那么阔绰,三万两说给就给?”

    飞虎一愣:“你竟不知那人是谁?”

    杨怀振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飞虎冷笑一声:“怪不得你家道中落,竟连这也不知,告诉你吧,那上边坐的便是圣上刚刚亲封的冠军侯!”

    “冠军侯?之前怎的没听说过?”

    杨怀振还不明白,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飞虎被他气得笑了,冷冷道:“那位冠军侯便是勇冠三军,两次击败武陵亲军,率领四百天启卫大破西川二十万叛军的大帅,就连我家老爷也要巴结的贵人。

    不过说起来,他和你家的渊源更深,因为他便是你老爹的义子,徐锐!”

    “什么,是他?!”

    杨怀振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

    马车里,徐锐问安歌:“杨家现在如何了?”

    安歌道:“还能如何,圣上把靖武侯的爵位都给了刘老将军,可想而知他们杨家有多么不受待见,再加上杨家长子嗜赌成性,二子眠花宿柳,三子稍好一些,却也是眼高手低。

    家道本就中落,却仍旧无度挥霍,这两年杨家早已变卖祖宅,举债度日,听说日子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徐锐听到杨家的境况,再想起杨渭元当年对自己的保护和临终时的托付,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愧疚,感叹道:“过些时候,你出面帮帮杨家吧。”

    安歌眉头一皱:“少爷,您忘了当初他们怎么对您的了?这群人就是养不熟不的白眼狼,农夫与蛇的故事还是您说给我听的呢,难道您也忘了?”

    徐锐摆摆手:“农夫与蛇当然没忘,但此事乃是义父临终所托,不得不办,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是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他们抛出橄榄枝,如何选择便看他们自己吧。”

    安歌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徐锐已经有所决断,只好无奈地把话咽了回去。

第四百一十七章:我回来了

    刘异的将军府,老两口刚刚吃完晚饭,刘异坐在偏厅里一边剔着牙,一边回想着方才吃饭时,老伴嚷嚷着要把院子后边的那片宅子买下来,好扩建成侯府,配上他靖武侯的新身份。

    刘异当然是不同意的,理由便是没钱,老伴却骂他小气,说是光徐锐给的孝敬都够他们直接买上几间大宅。

    可刘异还是不准,老伴顿时发了火,说是不建宅子就带着徐锐单独过,再不理会他这个孤老头。

    刘异表面上生气,可是一想到老伴的笑容和徐锐的意气风发,这心里却是挡不住的美滋滋。

    正想着,老管家忽然一脸喜色地冲了进来,刘异一愣,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老管家开口,便听偏厅门口传来一声大喊:“我回来了!”

    刘异抬头一看,只见徐锐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几个月不见他又长高了一些,身材越发挺拔,脸上的模样也显得成熟了不少。

    老管家一见二人模样,微微一笑,轻轻地退了出去。

    刘异看着徐锐,心里生出一股喜意,面上却板着脸道:“怎么,翅膀硬了,出去整整七个月,回来的第一顿饭也不跟我和你婶一起吃了?”

    徐锐笑眯眯地摆摆手道:“都怪我,都怪我,不去亲眼看看肃王,真有些放心不下。”

    听他提起肃王,刘异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些,关切地问:“肃王如何了?”

    徐锐叹了口气:“命是保住了,可今后恐怕再也练不了武,上战场多半也不可能了。”

    刘异眉头一皱:“连你都没有办法?”

    徐锐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真神仙,论医术现在的长坡先生早已在我之上,手术的恢复情况我看过,比我强得多,他都没办法,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刘异闻言脸色一暗:“说句犯忌的话,圣上子嗣虽多,但在老夫眼里挑得起担子的也就那么几个,肃王这孩子年纪不大,但是骨头不软,冬栏堡一战就是老夫都觉得凶险,可他却能坚持下来,如今无法再上战场,实在可惜了啊。”

    徐锐摇了摇头:“战场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上自然还是不上的好,更何况糟了这一难,其他兄弟或许便不会防备他,其实也算是件好事吧。”

    被徐锐提醒,刘异也想起如今太子和辽王的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不禁点了点头:“这便是帝王家啊,为了那个位子,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真是唏嘘。”

    徐锐一把抓起刘异的杯茶一饮而尽,大咧咧地坐到刘异对面,笑道:“这也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有竞争才能有好皇帝,有时候争一争也未必就是坏事。”

    见徐锐把自己刚泡好的茶喝了,刘异瞪了他一眼,又提过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这才说道:“若是凭本事,那当然是好事,可时眼下这场争斗已经危及朝廷,老夫怎能不忧?”

    徐锐笑道:“人家争人家的,咱们过咱们的,您跟着急什么?”

    刘异冷哼一声道:“别人我可不急,可与你交好的那位裕王若是出了事,你十有**要被牵连其中,我能不急么?”

    徐锐翻了个白眼:“裕王会出事怎么会牵连到我?这是您随口一提,还是真的收到了什么风声?”

    刘异叹了口气道:“你呀,你和裕王私交过密,外面早把你和他归为一党,而且你也别觉得自己这位好朋友有多干净,最近他的小动作也不少呢。”

    “哦?”

    徐锐微微一愣,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您是说裕王也加入了夺嫡的行列?”

    刘异冷笑道:“他表面上是游离在太子和辽王之间,看似中立,但就是这份中立暴露了他的野心。

    夺嫡之事乃是国本之争,身在朝堂想要避开绝无可能,以前你职位太低,没人注意,今时不同往日,我劝你早点拿个主意,别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徐锐点了点头:“您说得对,可既然是国本,我也不能草率,还得仔细想想究竟要支持谁才好。”

    刘异一愣:“你还要想?我还以为你定会支持裕王呢。”

    徐锐笑道:“从感情上来说我也想支持裕王,可裕王究竟能不能做个好皇帝还得观察观察,反正眼下圣上还春秋鼎盛,此事不着急。”

    刘异点了点头:“你能不被感情所惑自然最好,其他的事我就不管了。”

    说着,刘异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什么时候搬家?”

    “搬家?”

    徐锐一愣。

    刘异没好气道:“如今你也是冠军侯,已有资格开衙建府,兜里的钱更是不知道搜刮了多少,还赖在老夫府上成何体统?

    你想想,若是有人来寻你,是给你冠军侯府递拜帖,还是给我靖武侯府递拜帖?”

    徐锐翻了个白眼道:“直接敲门成不成?说好我给你养老送终,然后继承你的遗产呢,现在遗产还没到手,我怎么能走?”

    刘异怒道:“你这小子,现在全天下最有钱的就是你,还惦记老夫那点的东西?”

    徐锐笑道:“有钱也不能乱花啊,您这不是有这么多好好的屋子么,你们老两口自己住多浪费是不是?

    再说,咱们说好的,我可不管,拿不到遗产谁也别想让我搬家,唉!别动手啊,我现在武功可厉害了,那什么,我还得去和婶子请安,咱们回见!”

    说完,徐锐落荒而逃。

    刘异看着徐锐的狼狈身影哪有半点大军主帅的模样,嘴角却勾起一抹会心的微笑。

    “啧,这小子!嘿嘿……”

    “婶……”

    徐锐在将军府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刘夫人,没想到刘夫人却是等在他的卧房。

    一见徐锐进屋,刘夫人缓缓站了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徐锐,心疼地上下打量,看着看着,眼眶便有些泛红,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造孽哟,这一走就是七个月,南朝那些挨千刀的,看看你才多大,就把你往战场上拉?你看看,你看看,这都瘦了多少,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刘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抓着絮絮叨叨,满脸都是心疼。

    徐锐心中流过一丝暖流,笑道:“您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刘夫人责怪道:“回来是回来了,可战场上哪有一定的事?都是你伯伯这老家伙,自己打了一辈子仗还不算,非得把你也拉去。”

    徐锐笑道:“哪能呢,都说大丈夫建功立业,既然要建功立业,哪有比战场更好的地方?你也不愿见我一辈子碌碌无为吧?”

    刘夫人擦干眼泪,转悲为喜道:“是是是,我家锐儿有本事,其他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知道花天酒地,可你却挣了个冠军侯回来,比你伯伯都强!”

    徐锐究竟只有十八,被长辈夸奖几句难免心花怒放,可刘夫人的下一句话却顿时让他当场坐蜡。

    “老话说成家立业,现在你先把业给立了,也该到了成家的时候,我跟你说,这段时间上门求亲的人都快把咱家门槛踏破了。

    可我家锐儿独一无二,那些姑娘给你做小都不配,婶就想,你一定要这个自己喜欢的,心疼你的,所以便把那些媒人都给轰出去了。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快告诉婶,你喜欢哪家的姑娘?婶亲自给你去说,就算是帝王家的公主,婶也保管帮你娶进门!”

    听到这句话,徐锐忽然想起栖霞公主的模样,心中忽然一痛,左手又开始剧烈痉挛起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找死

    清晨,徐锐一觉睡到日上三杆,被刺目的阳光惊醒,这才揉着眼睛浑浑噩噩地起床。

    自打离京开始,他便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回家的感觉着实说不出的温暖。

    听到房间里有了动静,早就等在外面的安歌带着两个侍女推门进来,帮着徐锐梳洗,其他还好,就是满头长发一个人的确很难打理,有几个心灵手巧的侍女来搭把手也是好事。

    当然,作为穿越者的徐锐一开始对这样的奢侈腐化是拒绝的,但就连他也抵挡不了真香定律,在一阵无关痛痒的抵抗之后便立刻被腐化堕落打得溃不成军,没多久就彻底投降。

    两个侍女伺候徐锐换好衣服,又开始帮他梳理发髻,徐锐坐在窗前,接过安歌递来的热毛巾简单地擦了一把脸,忽然注意到安歌神色有些不好。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都跟你说了,今后要是忙便不必起个大早来我这边。”

    徐锐淡淡地说。

    安歌身子一顿,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昨晚睡得还不错,不过早上收到一个坏消息,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徐锐一愣,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沉声问道:“战场上再危险,再劳累的任务都没见你皱过眉头,而且以你现在的身份,能让你为难的事不多了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歌脸色微变,咬了咬牙道:“丽姬没有回来……”

    “没回来?去了哪里?”

    徐锐不解。

    安歌道:“听说她前几日被洪山王的侧妃请到郊外游猎,本该在昨日回来,但现在都还没到。”

    徐锐眉头一皱:“其他人回来了吗?”

    安歌点了点头:“都回来了,唯独她没有,听说游猎的名单里有李鹏程。”

    “李鹏程……”

    徐锐双眼微眯,忽然想起那个曾到府上扬言收购天宝阁的家伙,此人和叶十一样,也是个白手套,只不过跟的主子乃是太子,背后还有强大的勋贵集团作为支撑,比叶十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哼,上次趁我不在,打源初基地主意的也有他一个,我还没去找他,他却先找上门来了,有意思。”

    徐锐冷哼一声,语气骤然变冷。

    安歌见徐锐动了真怒,连忙劝道:“少爷,眼下您刚刚凯旋,又得圣上重任,正是被各方关注的时候,时局微妙啊,一动不如一静……”

    不等安歌说完,徐锐便摆摆手道:“现在不必说这些,你准备怎么办?”

    安歌道:“我已经派人拿了少爷的名帖,去请王顺德王公公出面斡旋,一来王公公此战得了不少好处,特别是从西川挣回来的分红不少,十分感恩少爷,我想他不会拒绝。

    二来王公公同勋贵集团交情不浅,应该会卖这个面子,而由他出面动静不会闹得太大,可以为少爷留下进退的余地。”

    徐锐点点头,笑道:“这么做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这样一来便等于是我向他们低了头!”

    安歌道:“少爷,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京中暗潮汹涌,听说您昨日上殿便有人当面参您,若不是圣上掌控局面,还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发展,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不行!”

    徐锐斩钉截铁地摇头道:“仗打不赢我可以忍,生意上吃了亏我也可以忍,就算是那些狗崽子把爪子伸到了我的盘子里,我还是可以忍,但只要有人动了我的人,我就绝不能忍!”

    说着,徐锐拍案而起,对安歌道:“记住了,从今往后不管是你,还是其他追随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人家真心待我,我就一定不能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听到此话,安歌心中一暖,可是却不禁为徐锐担心:“可是少爷,这样一来您岂不是将所有的矛盾都拦到了自己身上?”

    徐锐冷笑道:“我是怕麻烦,但是不怕事,原本我还有些犹豫到底要怎么报仇,现在既然有人急着想找死,那我便送佛送到西便是!”

    说完,徐锐挥退侍女,披上大氅道:“把派出去的人找回来,我要进宫去见个人。”

    安歌点了点头:“少爷,要不要提前和宝亲王或太子爷打声招呼?俗话说大狗也要看主人,毕竟李鹏程怎么也算太子的人。”

    徐锐摇了摇头:“不必了,这次我就是要连苍蝇带老虎一起打!”

    与此同时,李鹏程的内室之中,他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别转了,你再转我便要晕了!”

    老迈的薛清坐在太师椅上,玩味地说着,脸上没有半点晕眩之色,反倒越发红润。

    听到这句话,李鹏程顿住脚步,回过头恶狠狠地望向薛清道:“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薛清一愣:“怎么是我害你?”

    李鹏程怒道:“你说为什么?徐锐这次颇受圣上重用,整个朝堂都在观望,太子和胡公公也都答应出面斡旋,帮你我消除和他的误会。

    你倒好,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依旧私欲熏心,把他的人给我绑了回来,你让我如何收场?不是害我又是什么?”

    薛清闻言冷笑一声道:“我就不明白,你和太子爷为何那么惧怕徐锐?”

    李鹏程眉头一皱:“笑话?我什么时候怕过他?更何况是太子爷?”

    “不怕?”

    薛清冷哼道:“既然不怕,那你为何向太子献计,在徐锐回朝那日给他使了那么多绊子?只可惜还是圣上技高一筹,根本没给你们施展的机会!”

    李鹏程一惊:“此事乃是绝密,你是如何知晓的?”

    薛清冷笑道:“老夫虽是大夫,却也为官一生,这点伎俩如何能瞒过我的眼睛?我不单知道这些,还知道太子担心徐锐彻底倒向辽王,所以早就暗中计划将徐锐除掉。”

    说着,薛清站起身来,绕着李鹏程走了一圈,冷笑道:“但是圣上太过重视徐锐,太子不愿公开和他撕破脸,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要保老夫,甚至必要的时候,老夫便是你们和徐锐之间达成和解的牺牲品!”

    李鹏程脸色一变:“所以你便以我的名义,绑了丽姬回来,想逼着太子和徐锐翻脸?”

    薛清笑道:“事到如今,老夫已然一无所有,被人利用完之后,还要像一条懒皮狗一样被一脚踢开,这谁能忍?”

    李鹏程张了张嘴,可还不等他说话,薛清又道:“不过你也不必着急,老夫将丽姬绑回来也不是为了害你和太子,而是为了破眼下这个局!”

    “你什么意思?”

    李鹏程冷冷我问到。

    薛清笑道:“你不是说了么,各家势利都在观望着徐锐的一举一动,他刚刚立下大功,又得圣上破格重用,自然是风光无限。

    可问题就出在破格这两个字上,他被破格重用也就等于是动了别人的利益,恨他的大有人在,甚至那些被他挡了路的人会恨不得他去死。

    徐锐看似风光,可是背后暗流涌动,这一点想必他自己也知道,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他投鼠忌器,只有真的让他感觉到切肤之痛,才能让他放过咱们啊。”

    听完这番话,李鹏程渐渐冷静下来,问道:“那你绑了丽姬又是怎么回事?”

    薛清哈哈大笑道:“那只是一个吸引徐锐上钩的鱼饵罢了,你想啊,现在若出了事,最不愿意把事情闹大的人是谁?”

    李鹏程眉头一皱:“是徐锐……你想把事闹大?”

    薛清冷笑道:“我已派人出去放出风声,说我与丽姬两情相悦,准备成就好事,只是徐锐对丽姬也有非分之想,所以我们担心徐锐以权谋私,陷害忠良!”

    李鹏程一愣:“你也太天真了,丽姬虽然还有几分姿色,却早已是徐娘半老,徐锐乃是天之骄子,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会垂涎于她?”

    薛清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当然知道,可是朝堂上的人永远只愿意听他们想听到的,谁会在乎真假?老夫要的便是这个大势!”

    李鹏程双目一凝“你是说……”

    薛清点头道:“这只是一个口实,徐锐一直没有娶亲,说他垂涎丽姬没什么破绽,而一旦这颗臭鸡蛋露出一条缝,那些恨他入骨的人便会如苍蝇一般围上来。

    到时候,徐锐就算豁出命去,也会惹得一身骚,唯一的办法便是捏着鼻子承认此事,然后和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李鹏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你这想法太过冒险,但也勉强算是一条妙计,只是那女人倔得很,会听你安排么?要是她出来为徐锐说句话,你的妙计岂不是立刻便会被戳穿?”

    薛清哈哈大笑,脸上闪过一丝狡诈:“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她乖乖听话,绝不会碍事的。”

第四百一十九章:威逼与意外

    密室之中,丽姬被绑在一张小床上,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呜”声。

    薛清独自一人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枯木般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在源初基地门前见到这个女人,他便再也忘不掉她。

    薛清自己也知道这不是正常的男女之爱,而是对彻底击碎这个倔强女人的变态期待与向往,仿佛只要能让这个女人臣服于自己,便等于是让徐锐臣服于自己一样。

    薛清伸出手,肆无忌惮地在丽姬身上抚摸着,而丽姬却只能徒劳地扭来扭去,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这样的享受几乎让他发狂。

    两根枯木般的手指夹住丽姬嘴里的破布往外一拉,丽姬被堵住的嘴这才没了束缚。

    “呵……”

    丽姬深吸一口气,拼命喘息,如同溺水的人刚刚上岸。

    薛清看着她的模样笑了起来,可还没等他说话,却突然见丽姬“呸”的一声,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吐沫。

    “狗贼,你敢抓我,少主不会放过你的!”

    丽姬咬着牙,死死盯着薛清,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

    薛清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卷,小心翼翼地把吐沫擦干,淡淡笑道:“你就像一头鹰,够烈,我喜欢,你越是烈,我便越是期待把你揉碎……”

    “你真让我恶心……啊……”

    丽姬正要骂他,薛清却突然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丽姬的半边脸颊顿时肿得老高。

    薛清一边擦着自己的手,一边阴森森地说:“虽然老夫喜欢你,可老夫却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从来没有唾面自干的习惯,所以你最好不要触怒老夫,实话告诉你,这一次你的少主也救不了你。”

    丽姬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灼痛,冷笑道:“就凭你?我家少主若是想杀你,动一根手指都算抬举你!”

    薛清冷笑一声,淡淡道:“看来你对你家少主很有信心,可是天底下掀翻那些大人物的往往便是最不起眼的人,只要他真的敢有异动,老夫保证让他身败名裂。”

    “哈哈哈哈!”

    丽姬闻言大笑起来:“你不过是个骗吃骗喝的落魄大夫,连个江湖郎中都不如,更别说我家少主的万一,你除了嘴上说说,心里想想之外还能如何?对付少主,你配吗?”

    薛清被丽姬戳中了痛处,顿时大怒,但他又十分享受让丽姬一点点绝望的过程,是以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轻轻捏住丽姬的脸颊,慢慢朝她凑了过去。

    “放开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这双脏手剁下来喂狗!”

    丽姬双目喷火,怒吼一声。

    薛清丝毫不在意丽姬的愤怒,老脸几乎快要贴上丽姬的鼻尖才突然停住。

    他冷笑道:“你记得吗?在源初基地的时候我就说过,早晚有一天我会得到你,而你的少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做梦!”

    丽姬恶狠狠地说。

    “是么?”

    薛清怜惜地摇了摇头:“如果我说能帮你除掉一个人呢?”

    “你什么意思?”

    丽姬一愣。

    薛清直起身,继续道:“你本是长兴城最红的头牌,人老色衰之后也是最出名的妈妈,可是你亲手捧红的女儿却夺走了本属于你的一切,你不恨她么?

    凭我自己要对付徐锐当然不可能,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徐锐一手捧起来的,只要你照我说得做,我就帮你除掉那个女人,而且保证这个过程她会非常痛苦。”

    “你说什么?”

    丽姬紧紧皱着眉头,直愣愣地望着薛清。

    薛清笑道:“动心了么?”

    丽姬冷哼一声:“别做梦了,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和你一起陷害少主。”

    “哦,是这样么?”

    被拒绝之后,薛清非但没有半点意外,脸上的冷笑反而越来越浓。

    他放开丽姬的脸,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银锁,似是挂在小孩儿脖子上的长命锁。

    丽姬一见到这只银锁顿时瞳孔一缩,发疯似地狂扭起来。

    “可儿!畜牲你把可儿怎么样了?”

    “啧啧啧……”

    薛清笑道:“谁会知道,像你这般下贱的人居然还有一个孩子,可这个孩子没有父亲,血淋淋地提醒着你那段不堪的过去,你担心他影响到你在权贵之中刚刚建立起来的声誉,所以才狠心地把他藏了起来,我说得对吗?”

    “禽兽,你这个禽兽,他还不到十岁,有什么你冲我来啊!”

    被薛清说中心事,丽姬当即大急。

    薛清的笑容却越发疯狂:“不要着急,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听我的,我保证他会健健康康,安安全全。”

    说着,他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可若是你冥顽不灵,我不介意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听说长兴城里喜欢男童的贵人不少,哦,这次邀你去野外狩猎的洪山王不就养着十几个么,你说若我把你儿子当男宠送给他,他会不会给我一个好价钱?”

    “薛清!你禽兽不如,你这挨千刀的杀才……”

    丽姬脸色涨红,不停地挣扎,委屈和恐惧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可是她不但四肢被绑,又无权无势,面对如此邪恶的薛清,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对薛清来说,丽姬的痛苦就好像是一副烈性春药,特别是那悲愤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就好像直接将药注射到神经上,令他兴奋无比,宛若癫狂。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数三声,如果你还不答应,那么你的儿子今晚便会出现在王爷的床上!”

    薛清狰狞地说:“一!”

    “不,不要,求你了!”

    丽姬挣扎痛哭,甚至哀嚎求饶,却仍旧没有办法。

    “二!”

    薛清面无表情地念出了第二个字,丽姬的泪水骤然决堤,两只猩红的眼睛瞪得老大。

    正当薛清准备念出“三”的时候,丽姬终于再也抵挡不住,情绪完全崩溃。

    “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按你说得办!”

    终于,强烈的母性战胜了她对徐锐的感激和忠诚,向这个可怕的恶魔投降。

    “三!”

    然而就算她已经折服,薛清还是数出了第三声。

    “我已经答应了,我答应你了,求你别动可儿!”

    丽姬顿时浑身一震,绝望地呐喊。

    薛清近乎疯狂地哈哈大笑:“我说过,我说过的,哈哈哈,我一定会得到你,你的少主也救不了你!他没回来时我就看上了你,现在他回来了又能怎样?

    他夺走了我的一切,老夫曾发过誓,这辈子也一定要夺走他的东西!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算老夫肆意蹂躏于你,他也毫无办法!哈哈哈……”

    就在薛清癫狂得意之时,李鹏程突然闯了进来,一见二人的模样顿时眉头一皱。

    薛清的笑声戛然而止,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李鹏程瞟了丽姬一眼,沉声道:“麻烦,官差找上门了!”

    薛清冷哼一声,摆了摆手道:“不必担心,那是老夫的援手,老夫早就和长兴府尹打好了招呼,官差上门便是为了亲眼见证徐锐发飙,而只要他敢乱来,立刻就会被长兴府捉拿。”

    望着自信满满的薛清,李鹏程依旧面沉似水,他咬着牙道:“这次来的不是长兴府的差役。”

    薛清一愣:“不是长兴府,难道是刑部?徐锐去找了裕王?没关系,刑部那边老夫也做了准备!”

    李鹏程还是摇头,一字一顿道:“也不是刑部,来的是东厂的番子!”

    “你说什么?怎么会是东厂的人?!”

    听到这句话,薛清惊讶地长大了嘴。

第四百二十章:徐锐的反击

    李鹏程和薛清急匆匆地出了密室,刚走到正堂便见一群东厂番子已经将整间大宅团团围住,为首的红袍公公正坐在主座上悠闲地喝着茶,旁边的一应下人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鹏程一看清那红袍公公的模样,顿时大喜,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哎哟哟,不知是什么风把李公公您给吹来了,您说您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李公公全名叫李福全,乃是东厂的二号人物,司礼监掌印太监胡淼的心腹,论地为虽不如王顺德,但因为手里掌着半个东厂,在宦官集团之中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

    李公公瞟了李鹏程一眼,没好气道:“今儿来是为了公事,跟你打招呼是想让厂公给咱家吃排头不成?”

    李鹏程笑道:“哪能呢,厂公那边当然由在下去解释,怎么敢让公公为难?”

    李公公冷笑一声:“咱家倒是相信你不会让咱家为难……”

    说着,他朝站在门口的薛清一指道:“给咱家把他抓起来!”

    “遵命!”

    李公公一声令下,周围的东厂番子们立刻一拥而上,将薛清围了起来。

    薛清大惊:“李鹏程!”

    “慢着!”

    李鹏程脸色一变,大吼一声,一众东厂番子顿时停了下来,扭头望向李公公。

    李公公冷笑道:“哟,怎么着,什么时候你李爵爷也能在我东厂面前指手画脚了?”

    “这怎么话说的……”

    李鹏程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道:“公公,您和咱们商会可是老熟人了,就算要抓人,也得让我明白究竟为什么抓不是?”

    李公公嘿嘿冷笑着道:“好,看在你还算孝敬的份上,咱家也不瞒你,薛清在担任太医院院正期间倒卖内庭用药,现在我东厂便要抓他回去问案!”

    “公公,我冤枉啊!”

    薛清闻言顿时大惊。

    李鹏程也笑道:“公公,内庭用药一向是十二监管辖,太医院哪有那个权利?”

    “嗯?你是说咱家冤枉他咯?”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说。

    “岂敢,岂敢,只是这中间是不是存着什么误会?”

    李鹏程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偷偷塞给李公公一张银票。

    李公公抬眼一瞟,只见李鹏程递过来的是张一千两的大票,便不露声色地收了下来,语气顿时变得委婉了一些。

    “此事乃是胡公公亲自安排下来的,咱家也是依令行事。”

    他口中的胡公公自然便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胡淼,王顺德的死对头,宦官集团中真正的第二把交椅。

    听到此话,李鹏程和薛清脸色齐齐一变。

    李鹏程急道:“李公公,这胡公公怎会突然如此?若是在下失了孝敬还请您帮着美言几句啊,这人要是进了东厂的诏狱,便别想完整地出来了。”

    李公公看看左右,小声道:“胡公公原本已经答应为你们斡旋,可你们却非得节外生枝,这下好了,胡公公正在气头上,正好徐锐又进宫去找了他,听说出了这个数。”

    见李公公比了个八的手势,李鹏程眉头一皱:“八千两?”

    李公公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胡公公就值八千两?”

    李鹏程脸色一变:“八万两?”

    李公公冷笑一声:“八十万两!”

    “什么?八八八……八十万两?!”

    李鹏程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得长大了嘴。

    就算对百业商行这等巨无霸来说,八十万两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百业商行一年的利润也不过在两百万两上下而已。

    从前找人办事,能出个一两万便已经算是天价,谁能想到徐锐一出手便将百业商行半年的利润拱手送人?

    仅仅只是一个数字便让李鹏程心底发寒,不是因为徐锐财力雄厚,而是这个数字便代表了徐锐决不罢休的决心。

    见李鹏程脸色不好,李公公道:“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冠军侯是拿这八十万两买你们的命呢,不过你也别着急,胡公公还是宠你的,他老人家只答应拿他。”

    说着,李公公朝薛清努了努嘴。

    李鹏程早已面色惨白,说胡淼不动自己他还是相信的,但却不是因为什么宠爱,而是顾及自己背后的太子和强大的勋贵集团。

    可是胡淼可以放过自己,但徐锐会么?

    连一向不待见徐锐的胡淼都能被他用八十万两的天价买通,那其他势力呢,眼下的徐锐为了对付自己二人似乎已经不计代价了,而一旦徐锐真的不惜一切,太子还能保住自己么?

    一想到这里,李鹏程便觉心惊肉跳。

    “去找太子,快去找太子爷!”

    门外的薛清似是也想到了这一层,虽然他被东厂的番子绑住,虽说他没听见两人的对话,但只要看看李鹏程的脸色便知道不妙,连忙朝他大吼。

    李鹏程回过神来,心中一震:“对对对,得快点去通知太子,一来徐锐下了这么大的决心,目标极有可能不止是自己两人,二来眼下也只有太子能救自己!”

    意识到这个问题,李鹏程立刻便想向李公公告罪离开,去找太子求援,最不济也要让太子做好应对的准备。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李鹏程真的开口,前厅传来一个大咧咧的声音,紧接着方敏带着长兴府的差役鱼贯而入。

    差役们原本趾高气昂,可一见大堂上竟然站满了东厂的人顿时心中大惊。

    方敏见机得快,二话不说扭头便走,可还是慢了一步。

    “站住!”

    李公公缓缓起身,冷笑道:“怎么,长兴府也来李府查案呐?”

    方敏顿住脚步,咬了咬牙,苦笑着抱拳道:“原来是李公公大驾,小的们接到报案,说是有人要来李府闹事,这便过来看看。”

    说着,方敏怨毒地瞟了薛清一眼,要不是他与长兴府尹密谋,自己如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吃瘪?

    “有人要来李府闹事,说得不是咱家吧?”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问。

    方敏忙道:“岂敢,岂敢,此事定是误会,小的们立刻就走。”

    “误会?”

    李公公冷笑一声,看了李鹏程一眼道:“我看你们是早有预谋,把这几个差役也给咱家抓了!”

    方敏大惊:“公公,误会,真是误会啊!”

    可任由他们如何辩解,李公公都不为所动,东厂的番子们立刻一拥而上,将这些专门抓人的人办成了阶下囚。

    东厂的抓捕行动圆满结束,李鹏程不敢造次,脱身的话也就咽了回来,一直将李公公一行送出府门。

    李公公似是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临走时笑道:“鹏程啊,有件事咱家得提醒你。”

    李鹏程惊魂未定,连忙作揖道:“请公公吩咐。”

    李公公笑道:“咱家来的时候,听说冠军侯正打算买下你的百业商行呢……”

    “什么?他怎么可能……卖得下来?”

    李鹏程原本想说“徐锐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钱?”

    可一想起他送给胡淼的八十万两,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变成了这一句。

    李公公笑道:“你虽是百业商行的大掌柜和东家之一,可其他的东家未必会和你一条心呀,听说大多数人都抵挡不住冠军侯的高价,现在百业商行怕是已经易主了。”

    “啊?!”

    李鹏程顿时脸色涨红。

    他毫不怀疑李公公的消息来源,如果连东厂的消息就不值得信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便没有能信的消息了。

    此时此刻,他着急的是另一件事,百业商行是他李鹏程存在的唯一价值,更是他的命根子,他实在无法想像若是失去商行,自己对太子和勋贵集团还有什么用处?

    而一个失去了用处,又惹了大麻烦的小卒子,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因此,听到百业商行快要易主,李鹏程顿时急火攻心,大吼道:“徐锐小儿,我要杀了你!”

    他忘了此时乃是临街,这一声吼立刻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李鹏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朝李公公抱拳道:“公公,在下糟奸人所害,得先走一步,对不住了。”

    李公公似是十分体量他的处境,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不用送了。”

    李鹏程点了点头,飞身跳上一匹快马,全速朝东宫奔去。

    眼看他越走越远,一个小太监凑到李公公面前道:“干爹,冠军侯买下百业商行之事本是秘密,为何要告诉他呀?”

    李公公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道:“谁知道,这是冠军侯的妙计,咱们只管看戏便是。”

    说着,李公公顺手将方才李鹏程送他的一千两银票递给小太监。

    “拿着,干爹赏给你的茶水钱。”

    小太监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喜滋滋地接过那张银票收好。

    李公公笑眯眯地拍了拍小太监的脑袋,然后又望向李鹏程的背影,目光变得阴鸷起来。

    “呸,一千两就想让咱家办事,人家冠军侯可是送了咱家十万两呢,就这么两相比较,还敢去撩人家冠军侯的虎须?真是找死!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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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介绍:
书友群:114906232。太阳系毁灭前夕,人类唯一一位宇宙级舰队指挥官意外穿越,成为大魏靖武侯义子徐锐。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百家争鸣,仁人志士崭露头角,冒险家们飞黄腾达的精彩世界。时代的浪潮将徐锐这个懒汉推到台前,练新军、办企业、兴制造、破奇案,历经文武之争、道统之辩、六子夺嫡,天下大乱,一路南征北战,奇谋不绝,官运亨通,稳如泰山,终以肉身成圣,天地为棋!本以为功成名就,可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远比徐锐想得复杂,真正牵动命运的手还在宇宙之中来回挥舞,当历史的洪流冲向大海,他还将以无上的智慧重归银河,书写新的传奇!谋断星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断星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断星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