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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稻草天师     谋断星河txt下载     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和春魅影

    深夜,影婢又一次回到了和春县城,这里曾是天启卫短暂落脚修整的地方,到现在还留着一个小小的据点,负责看管伤员,以及一些带不走的物资。

    然而影婢并没有去天启卫,反而乔装打扮偷偷进城,没让任何人知晓,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帮徐锐暗中拿回曾经身为暗棋的证据。

    这件事决不能让他人知晓,因为对徐锐来说实在太过致命,就算他与暗棋早已没有关系,就算他为北朝立下再大的功劳。

    但只要这些证据一旦放到宏威皇帝的龙案上,这位疑心颇重的皇帝便不可能再信任于他,而他的所有计划和梦想也都将全部泡汤。

    这还不是徐锐最担心的事,被皇帝知道大不了一拍两散,他手里掌握着核心科技,拼着前几年的努力全都白费,换个地方创业也不是不行。

    最令他担心的是这些证据落到韩琦口中的那些人手上,没人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打什么主意,一旦授人以柄结果实在难以预料。

    所以,影婢这次身负重任,若是稍有差池,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影婢犹如黑夜里的幽灵,在空无一人的屋檐之上来回流窜,之前她曾负责跟踪韩琦,这一路早已十分熟悉。

    “呼”的一声,影婢仿若灵猫一般轻盈地落在一处院落之中,正是韩琦之前住过的那间民宅。

    民宅分南北两房,之前北房只是堆些杂物,韩琦在南房正堂搭了张小床用来睡觉。

    但这次影婢刚一来到院落,便听见北屋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鼾声,似乎有人正在里面酣睡。

    保险起见,影婢蹑手蹑脚地走到北屋窗外,轻轻捅破窗户纸朝里面望去,只见一张大床正对着窗户,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正有人蒙头大睡,鼾声便是从他口鼻之中发出来的。

    影婢自小学习暗杀之术,其中有一项便是分辨鼾声,此人的鼾声平稳规律,显然是没有什么警觉,甚至没有练过武功的人。

    看来是韩琦走后有其他人被安排在这里下榻吧。

    想到这里,影婢终于放下心来,一个闪身来到正房门口,掏出一柄薄薄的匕首插进门缝,手腕微微一挑,门上的锁扣便被他整个卸了下来。

    影婢拉开房门,一头钻了进去,目光在屋子里飞快地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危险,她连忙反手将房门关上,在两片门板合拢的瞬间,用两只手指隔着门缝重新将锁扣按进门上。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便是最好的伪装,从外面看,就好像房门依然被牢牢锁住,根本没人会想到房间里有人。

    做完这一切,影婢没有丝毫耽搁,直奔房间东侧,绕过一个小小的屏风,便见到一张小床,那便是韩琦之前睡觉的地方。

    徐锐说,顺着床尾的墙壁往右数的第三块砖是活动的,只要将砖取出,就能拿到里面的东西。

    这一切自然是韩琦告诉徐锐的,只不过她刚刚听徐锐说起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

    要知道韩琦在和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的监视之下,就算吃饭睡觉上厕所也不曾有丝毫的松懈,他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东西?

    但影婢想起韩琦那出神入化的武功之后又渐渐释然,是了,对方定是早就发现了自己,自己看到的东西都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

    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了累赘,没有帮上少主的忙……

    影婢心中一阵挫败,连忙将这些纷乱的情绪都抛诸脑后,顺着床位数起砖来。

    一。

    二。

    三。

    就是这一块!

    影婢默念几声,终于找到了徐锐口中的第三块砖,手中的匕首立刻转了个弯,小心翼翼地插进砖缝之内,然后再往外一拉,那块砖便随着匕首被拉了出来,露出一个漆黑的洞。

    “成了!”

    影婢心中一喜,再看被匕首拉出来的那块砖,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砖皮,断面十分平整,应该是被韩琦用掌刀直接劈出来的。

    韩琦掏出里面的两块砖,然后用其中一块的砖皮封口,一个简单的秘窟便轻松完成,再加上秘窟的位置十分隐蔽,别人很难发现,的确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这个韩琦,被人如此监视,竟然还能这般举重若轻地将秘密隐藏起来,真是不简单呐。

    影婢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可转念一想,即便这么厉害的人,不也被自家少主收拾了么,说到底还是自家少主更厉害些。

    稍稍比较,影婢心中的阴霾尽去,伸手去掏藏墙里的东西。

    然而她的手才伸进去,脸色便顿时一变。

    “怎么会,里面是空的!”

    藏东西的秘窟也就不到两块砖的空间,手一身进去就能摸到底,根本不会有错,里面的确是空的!

    “是韩琦骗了少主,还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影婢脑中顿时冒出几种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最坏的结果,因为这里的东西只要不在少主的手中,少主便会有危险。

    正想着,影婢突然眉头一皱,一把将砖皮塞回秘窟,然后一个闪身飞上房梁,屏气凝神,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是一流高手不仔细寻找也很难发现。

    而就在她飞上房梁的瞬间,小院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火把摇曳的火光顿时印在房门之上,杂乱的脚步声和铠甲的摩擦声传了进来,似乎推门而入的是一队士卒。

    这个念头才从她脑袋里冒出来,便听外面传来一阵惶恐的声音。

    “军爷,就是这里,这几日每到半夜就会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但小的打着灯笼过来查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好似见鬼一般。”

    听到这句话,还不等外面的军爷回答,影婢的脸色便先微微一变。

    若外面的人说的是真的,那么秘窟里的东西丢失就能说得通了,定是有人捷足先登,拿走了秘密。

    “该死!”

    影婢死死咬着牙,心中一阵懊恼,这一路她已经马不停蹄,但若是能不眠不休,提前两日到达,是不是就能赶在那人之前取得少主要的东西呢?

    正想着,外面的军爷开口道:“你没看错吧,整天疑神疑鬼,要是耽误了哥几个巡夜,小心挨板子。”

    “小的绝不会看错,方才小的又听见那声音,过来查看却又没有发现,这才斗胆去找军爷。”

    “这房子是你的么?”

    “不是,这房子是之前拨给天启卫的,他们走后小的便奉大人的钧令,负责暂时看管,等着天启卫回来。”

    “那这里平时没有人住咯?”

    “没有,小的住在隔壁,这里一直空着。”

    什么?!

    影婢闻言心中大惊,方才她在北屋明明看到有人睡在里面,怎么会说没有人住?

    她还没想明白,火把的光便从房门前一扫而过,片刻后,那军爷又道:“你看,正堂和北房都上了锁,没有被悄过的痕迹,里面根本没有人嘛,你不是拿咱们寻开心吧?”

    “小的哪敢?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军爷开涮不是。”

    说话的人唯唯诺诺,几个军爷却似乎没有探究的兴趣,狠狠警告了他几声,便带着看房子的小斯离开。

    但房内的影婢却是脸色惨白。

    方才她才来的时候,北房的门上明明没有上锁,但此时却有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从房梁上闪身而下,来到秘窟面前,地上果然有一些不起眼的沙砾,是取下砖皮时留下的砂灰。

    “我知道了!”

    影婢浑身一震。

    小斯之前听到房里传来细碎的声音并不是她发出来的,而是那个提前拿走了秘密的人,那人应该是刚刚拿到秘密便被听到声音过来查看的小斯拦住了手脚,只好躲在房里不敢露头。

    而小斯没有发现房里有人,心中恐惧便去寻那些军卒,等他一走,那人就打算开溜,可没想到自己刚好在此时赶到。

    那人定是先一步感觉到自己的气机,自知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于是在情急之下只好打开北房,佯装睡觉。

    “他还在附近!”

    影婢脸上冷若冰霜,薄如蝉翼的软剑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

    “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少主要的东西,即便是死,我也要夺回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远去的痕迹

    影婢暗自发狠,可当他来到北屋的时候,里面的人却早已消失不见,对手显然也是死士一流,手法十分专业,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影婢也只在北屋的门口发现了一小截脚印。

    这个脚印只有脚尖的轮廓,在沾满灰尘的地板上不算显眼,特别是和之前那些士卒的杂乱脚印混在一起,很难发现。

    不过影婢却对这种脚印十分熟悉,因为那是使用轻功时脚尖发力留下来的。

    影婢朝着那脚印的方向飞身而起,一下跃到房顶,果然屋瓦上有一丝细小的裂痕,应该是那人走得匆忙,没有注意脚下的力道,这才会稍稍将屋瓦踩出了一丝裂痕。

    她举目四顾,发现正前方的位置恰好是能最快出城的方位,心中冷笑一声,如鬼魅一般贴着屋顶飞窜出去,朝着那从未照面的家伙追去。

    几条街巷之外,两个影冷冷望着影婢远去,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进入小院查看的小斯和领头的巡城士卒。

    “不把她留下来么?”

    领头的士卒已经没了先前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反而恭敬地问小斯。

    小斯也没了之前的谄媚,摇了摇头道:“若是留下她,先前的布置不都白费了?”

    士卒费解道:“我不明白,为何您先是指引那人找到韩琦留下的东西,然后又把他的位置暴露给那女子?”

    小斯笑道:“因为我想看一出好戏,所以东西得让他们拿到,但也不能让徐锐毫无防备。”

    士卒一愣:“这么说,那女子是追不上那人咯?”

    小斯点了点头:“有咱们拖延的这点时间,那人应该已经跑远,虽然他身受重伤,但光是逃跑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士卒摇了摇头:“真不明白,什么事需要绕这么大个圈子,直接将它们全都拿下不就成了?”

    小斯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和你这种蠢人就是说不到一起,王爷要的东西你们永远不会明白,去干好自己的事吧,今晚的一切都要烂在肚子里,明白了吗?”

    士卒连忙躬身道:“您放心,我明白。”

    小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隐入了黑暗之中。

    久违的西川,夜色之中,藏在山谷里的天启卫距离被他们打烂的天河关仅有一步之遥,而翻过西边的山头则是韩琦的老巢青田县,天启卫便是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这条小路可以直插天河关的背后,而且距离青田县还如此之近。”

    曹思源端着地图,一边对比着上面的标注,一边朝远处亮着星星之火的天河关眺望,口中不住地赞叹。

    在他身后,天启卫的战士们正如勤劳的工蚁一般,在高地上修筑战斗工事。

    这几乎已经成了天启卫的标配,每到一处地方便先进行土木作业,而每当这个时候,将士们便都知道,又要打打仗了。

    “天河关的情况如何了?”

    这时,徐锐拄着拐杖,缓缓朝曹思源走来,曹思源连忙放下地图,往上迎了两步,搀住他的手。

    徐锐恢复得比预想得还要快些,这几日已经能勉强下地行走,大家对此都十分欣喜,唯独徐锐的内心里不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心事重重。

    恢复得快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体内的基因药剂还在发挥作用,而基因药剂本身就是毒,越是发挥作用,他中毒就会越深,恐怕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英年早逝。

    眼下基因药剂的影响早已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除了无力地担心,根本做不了什么。

    徐锐对体内横行无忌的基因药剂也只能听之任之,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因此逝得太早,起码也等他为这个世界的工业打好基础之后再说。

    要说眼前最放不下的事,恐怕就是这一条了。

    “天河关先前被我军火炮打烂,但崔家控制西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其重建,昨日末将曾带着斥候化妆成山民抵近侦查,发现对方的防守很严密,根本不让人靠近。”

    曹思源在徐锐耳边轻声说着。

    “没有其他的发现吗?”

    徐锐又问。

    “有!”

    曹思源道:“敌人明显在那里囤积了重兵,只是具体有多少还不得而知。”

    徐锐点了点头:“你觉得张佐烽这次能成功吗?”

    曹思源笑道:“当然能,既然是大帅出马,绝没有失败的道理,张佐烽按大帅之计行事,自然是万事顺利。”

    徐锐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曹思源笑道:“在下说得句句肺腑,不过就是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徐锐一边往前走,一边问。

    曹思源道:“大帅,眼下武陵亲军虽然已败,但主力尚存,咱们为何不去打他们,反而急不可耐地返回西川?

    还有,咱们既然返回西川,何不直接走水路?这样不仅快些,而且能绕过天河关,行动十分隐秘。

    反观现在,一旦咱们真的攻打天河关,恐怕整个西川都会知道咱们回来了,凭借咱们这点人马,十有**会被敌人绞杀,很不利啊。”

    徐锐闻言,朝曹思源夹在腋下的地图指了指,曹思源立刻将地图打开,徐锐的手指在上面点了几处,淡淡开口。

    “你看这是武陵亲军决战失败之后的进军路线,看出什么来没有?”

    曹思源仔细看着徐锐点的这几处地方,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徐锐道:“这几处地方有两个共同点,第一,都是有可能囤积大批粮草的大城,第二,他们正在一步步南下,显然已经放弃了继续北上的策略,恐怕十有**是打算退兵回国了。”

    曹思源一愣:“对了,咱们烧了他们的粮草,现在他们恐怕正在到处找粮,至于撤军,他们只有一条回国的路,那便是经过西川,您是想先一步打下西川,为他们的归国之路设置障碍?”

    曹思语气一顿,源疑惑道:“不是说原本身在北齐的数十万南朝大军可能会从东南突袭我国么?武陵亲军正好可以为之策应,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退兵回国?”

    徐锐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除了在我国边境上转了一圈,北齐的那数十万南朝大军根本没有建树,就好像一次盛大的武装游行。

    这可不像武陵王的作风啊,若是他真想打,一定会拼命隐藏自己的行军路线,又怎么会被咱们轻易察觉?”

    “您是说武陵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东南战线攻击我国?”

    曹思源惊愕到。

    徐锐点了点头:“东南战线发现了敌军的身影,恰恰说明他们不会打,也恰恰说明武陵亲军真的要逃。

    只不过武陵王的这一招武装游行效果也的确不错,肖进武和刘异被两面牵扯,已经失去了围歼武陵亲军的最好时机,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容离开,所以我才会急不可耐地跑到西川来。”

    说着,徐锐叹了口气道:“咱们在西川有太多事没有完成,必须抢先一步来打好基础,否则等武陵亲军一走,圣上的大军立马便会杀到,到时候就是别人吃大餐,哪还有咱们的分?”

    “大餐?”

    曹思源对徐锐的说法一头雾水,徐锐也没有多解释。

    这时安歌从一条山路上匆匆赶来,和曹思源到了个招呼,然后便在徐锐耳边小声低语道:“少爷,暗桩刚刚传来消息,地方找到了。”

    “这么快?”

    徐锐双目一凝,点头道:“走,咱们去看看!”

    说着,他便带着安歌快步远去,曹思源看得一愣,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去哪里。

第三百四十八章:穿越者

    就在天启卫所在的山谷之后,仅仅一山之隔,有一处幽静山谷,谷中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模样。

    最奇特的是,在山谷之中有一个美丽的小湖,湖边盖了一座小小的茅屋,即便夜色茫茫,视线不佳,在星光的照耀之下也显得美轮美奂。

    “怪不得韩琦要在青田县当官,谁能想到青田县北仅仅七八里的隐秘山路之外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世外桃源,恐怕真的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养病了吧?”

    在看见这里的第一刻,就连徐锐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安歌笑道:“最关键的还是隐秘,咱们大军就藏在山的另一边,可派出的几路斥候却一点也没发现,要不是少爷神机妙算,谁又能发现这里?”

    徐锐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么神,若没有韩琦临死前指下的路,我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吧,其实能把大军安排在这里本就存了寻找这处地方的心思。”

    安歌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大人真的要去救韩琦说的那个人?”

    徐锐点了点头:“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是要去的,何况我也还有一些疑惑要通过那位思若来解答。”

    正说着,几个士卒打着火把从茅屋里走了回来,对安歌低声说了几句。

    安歌点了点头,来到徐锐身边道:“少爷,茅屋里已经空了,您要救的人不知去向。”

    说着,他将一封未拆封的信递到了徐锐面前。

    徐锐一愣,韩琦既然在临死前还让他来此救人,便说明他也不知道那人会走,难道他死之后又出了什么意外?

    徐锐疑惑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上面竟是用拉丁文写着一句话。

    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就是:“早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能治好我的神药,每当看你为了我冒险,又或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相信那些谎言,我的心就好像被绞索狠狠地撕扯。

    有句话叫夜路走多了总会见鬼,你虽然很厉害,但若一直这般冒险,总会有栽进去的时候,而我不愿见你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因为那是我的命运,而不是你的。

    所以,我走了,去做最后一搏,你找不到我,若我能侥幸活下来自然知道该到哪里来找你,若我不幸身死,便是接受了原本的归宿。

    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别让我的出现污染了你纯白的轨迹,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

    至此,勿念。”

    徐锐看完这封信脸色微微一变,好不容易他才从韩琦口中得知了穿越者的事,这几乎是弄清这个世界的唯一线索。

    他深怕这条线索因为等不到战争结束便病死,这才会放下了急迫的战线,匆匆跑来寻找这个女人,可没想到线索竟然还是就这么断了。

    “过去看看……”

    徐锐将信塞进怀里,木然地说了一句,然后当先迈出步子,朝山坡下的茅草屋走去。

    他的脚步还十分生硬,在崎岖的山路上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但至少这几步他走得十分坚决。

    安歌连忙凑上去扶住徐锐,他不知道为什么少爷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得很糟糕,识趣地没有说话。

    毕竟安歌不可能真的设身处地,这封信不仅仅代表着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断了,更是徐锐穿越以来第一次看到熟悉的拉丁文,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牵绊,某种意义上更是乡音。

    早在徐锐穿越之初,他便认为自己这一辈子恐怕很难再回去了,于是干脆往好处想,逼着自己爱上这个地方。

    可是当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股坚持了两年的信念忽然间动摇了,若真的有机会回去,自己又会如何选择呢?

    徐锐的脑海里瞬间流过很多画面,有那场还未打完的生死大战,也有这个世界每一个关心他的人。

    他忽然发现两个世界都有无法割舍的羁绊,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样的选择光是想想都会苦恼。

    就这样,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朝茅草屋走着。

    当他走到茅草屋门口停下脚步的时候,脑袋里刚好是栖霞公主的笑脸渐渐定格。

    徐锐浑身一震,仿佛莫名地有了几分勇气,长长地吐了口气,轻轻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推。

    大门缓缓打开,先前进来侦查的士卒们除了拿走那封信并点上了油灯之外,没有破坏这里的一丁点痕迹。

    徐锐的目光迅速在小屋里转了一圈。

    这里很简单,甚至有些简陋,但却又十分温馨。

    门口放着一双自制的拖鞋,开口朝门,方便有人进来之后就能立刻换上。

    油灯里的油是满的,至少能用半个月,也许是主人也不知道这扇门会在何时被人打开,花瓶里插的全是干花,经久不谢,从插花的精细角度便能看得出主人当时留下它时用了不少心思。

    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一个柜子,一张茶桌和两把椅子,上面虽然落了一层薄灰,但不难想象,至少主人离开的时候,这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徐锐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与主人有关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收走了,剩下那些大物件也没了灵魂,或许是主人带走了属于两人的所有回忆,不想让打开这扇大门的韩琦睹物思人吧?

    相思之人选择生离,看来这两个人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啊,也难为韩琦还能这般耐心地在自己身边等了这么久,这家伙还算是个有大气魄的人呐。

    摇了摇头,徐锐重新退到房门口,然后将自己想像成韩琦,带着一丝期待,重新推开大门,换上拖鞋,慢慢走进房间。

    他先是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然后目光便会自然地落在桌上,那里的灰尘留下了一封信的轮廓,想来士卒们取来的信便是从这里拿走的。

    徐锐重新掏出信来,坐在桌子边又读了一遍,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堵得慌,抬起手便碰到了桌上的杯子。

    他微微一愣,才发现这杯子的摆法很有讲究,心情烦躁的时候一抬手就能碰到。

    这个杯子是用木头钻空后制作而成的,显然应该承载着两人的回忆,大概能让读完信后惊慌失措的韩琦冷静下来。

    杯子里放着一些茶叶,桌子底下便是水缸和小火炉。

    水缸里的水之前应该是满的,现在也还剩下许多,只是大概已经不能喝了。

    徐锐命人重新打来水,然后用火炉烧开,为自己泡好了这杯茶,慢慢地品着,就好像完全变成了韩琦。

    屋子里虽然简单,但是几乎每一样东西都有其特殊的意义,韩琦愿意为了思若而死,这个思若也对韩琦极为上心,就是这些小小的细节,便最能说明二人的深厚感情与默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茶的功效,徐锐一边品着清茶,一边沉浸在这幽静、美丽的环境之中,浮躁的内心竟然真的安静下来。

    “难为她想了这么多,可惜韩琦已经看不见了,那便由我帮他完成你的心愿吧。”

    徐锐举了举茶杯,好似和传说中的思若隔空对话,然后学着韩琦的模样扫视整个屋子,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印刻进脑子里。

    他的目光从一桌一椅,落到精美的插花,然后掠过屋顶来到了另一边的角落,最后落在了一个大木盒上。

    然而,在看到这个木盒的一瞬间,徐锐突然脸色一变,豁然站起身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安娜海伦

    在屋子的角落,同时也是这个位置目光能看到的最大角度上,刚好摆放着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木箱。

    说是木箱,其实也不尽然,这个世界或许没人见过这种东西,但是徐锐却是见过的,因为那正是一个大号的鲁班锁。

    鲁班锁由若干木条组成,造型多种多样,但原理都是通过一定的规律将木条缠在一起,拼成某一个特定的形状,想要打开它,便要破解其中的规律。

    这个木制的鲁班锁如此巨大,十有**是中空的,很有可能藏下某些东西,何况它放置的位置十分讲究。

    徐锐来回看了几次,发现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刚好看见,在屋子里的其他地方都会被旁边的床和柜子挡住。

    假如这里的主人料定韩琦会坐在这里读这封信,那么这个硕大的鲁班锁内极有可能藏着她留给韩琦的东西。

    只是为什么要选择鲁班锁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东西呢?随便找把斧头便能将木制的鲁班锁劈开……

    等等,只有韩琦绝不会用外力破坏思若留下来的东西,难道……

    徐锐微微一愣,心道:“难道这是专门为了防备韩琦而做的?”

    如果真的是为防备韩琦而做,那么这件东西便是想交给别人,却又怕被韩琦看到的,可他如何能保证别人会和自己一样,坐在这里静静地读这封信呢?

    徐锐满头问号,但他并不着急,因为所有的秘密都藏在这个鲁班锁内。

    他抬起这个鲁班锁仔细端详了片刻,发现这东西虽然做得很大,却并不复杂,当然这是对见识过鲁班锁的人来说,这个世界的人想要很快解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徐锐将鲁班锁放到桌上,毫不犹豫地动手破解,仅仅片刻,这个宽高三十厘米的正方体木箱就变成了一堆形状独特的木条。

    在这些木条中间果然藏着一封信和一本硬壳笔记本。

    “怪不得……”

    在看到这两件东西的一瞬间,徐锐心头的第一个问号终于有了解答。

    信和笔记本都是由德文写成的,在这个世界除了少部分懂德文的穿越者之外绝对没人看得懂,就算有人找到了鲁班锁,并用外力破坏,也绝对无法真正了解其中的秘密。

    “这个女人的心思还真是细腻啊,呼……”

    徐锐呼了口气,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两样东西的出现或许藏着这个世界的秘密,以及回家的希望。

    徐锐重新坐了下来,首先打开了那封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致素未谋面的好心人。”

    信的抬头很有意思,看那句话,徐锐便觉得似乎写信的人也不清楚信是写给谁的,但疑惑仅仅持续了很短的一瞬便在随后的内容中被逐渐解开。

    “不用惊讶,如果你能拿到这封信,并且读懂它,那么毫无疑问,这封信便是写给你的,因为这至少说明了几件事。

    第一,我的如阳光般温暖的爱人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第二,你能来到这里,说明我的爱人对你绝对信任,也许是相信你手上有能救我的办法,要知道除了我以外,能让他信任的并人不多,所以即便对此事持保留态度,我也愿意同他一样相信你。

    第三,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离开了,去做最后的放手一搏,请祝我好运,作为信任的褒奖,我将这本穿越日志留给你,希望能对同样寻找归途的你有些帮助。”

    落款是“安娜海伦”

    安娜海伦!

    在看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徐锐突然瞳孔一缩,他连忙翻开了那本所谓的穿越日志,只见开头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我是安娜海伦,德裔美国人,美国宇航局的一位宇航员……”

    看到这里,徐锐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记得在地球向外探索的早期,美国宇航局曾经有过一个十分超前的探索计划,当时负责执行该项计划的人便是安娜海伦。

    但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这位安娜海伦突然失踪,数年后人们在遥远的星系发现了她的火箭,里面一切如常,只是位置与计划相差甚远。

    原本这只是人类无数次失败的太空探索中的一次,之所以让徐锐影像深刻,是因为她负责探索的那颗星球附近有一个虫洞,后来成了外星文明突袭太阳系的支点。

    由于这颗星球不太起眼,在轰轰烈烈的宇宙殖民之中一直都被忽略,所以人类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虫洞的存在,造成了战略上的极大被动。

    如果当年安娜海伦的探索行动能够取得成功,人类或许就能改写历史,这便是这个女人能让徐锐牢牢记住的原因。

    只有一点徐锐还未想通。

    如果思若真的就是安娜海伦,那么距离她失踪应该已经过去了将近百年,难道她是在太空里的某个角落独自生活了如此长的时间,然后才穿越到韩琦妹妹的身上?

    可在没有基因增寿的年代,她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带着一脑门的问号,徐锐继续往下读。

    “随着2018年一系列浩杰之后的科技大爆炸,nasa也获得了许多恩惠,传说中的‘德兰克’计划提前了三十年开始执行,而我便是该计划的唯一执行人。

    我奉命驾驶技术还未成熟的‘德兰克’号太空探测飞船进行一次空间跳跃,对九光年外的一颗矮行星进行探索。

    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具开创性的一次尝试,必然会被历史铭刻,如果它成功的话。

    很可惜,它失败了,尽管我熬过了最困难的空间跳跃和星球着陆,但我仍然失败了,就在那该死的星球上。

    难以想象,当我到达那颗代号为探索起点的星球时,原本预计应该是一颗冰冷、死寂的星球却存在许多古老遗迹。

    这些遗迹类似城市废墟,残留的壁画和建筑群让人惊叹,根据诸多证据,我推测这里的原住民至少拥有工业革命以上的文明,却因为不明原因而一夜灭绝。

    对,就是一夜灭绝,因为几乎所有的遗迹都保存完好,甚至所有生活细节都栩栩如生,完全看不到战争、疾病、灾荒或者自然灾害的痕迹,就好像主人放下了刀叉,突然就从餐桌前消失不见。

    这一发现令我十分好奇,可由于距离太远,我已经无法与地球取得联系,于是我决定对这颗矮行星及其文明进行进一步探索。

    而就在我做好准备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我不甚在a区域的遗迹中启动了某种不知名的机器,几秒种后我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星球,对就是你我眼下所在的这里。

    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而且我也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但变化的仅仅只是**,上帝保佑,我的灵魂仍然留存。

    等我逐渐平静之后,打算将这一切记录下来,于是便有了这本穿越日志,希望能将这段传奇经历留给后来者继续研究。”

    第一页悄然结束,安娜海伦以极简的笔触粗略记录了来龙去脉,解开了徐锐的一些疑惑,同时也制造了更多的未知。

    正当徐锐将要翻开下一页的时候,安歌缓缓地走了进来。

    “少爷,张佐烽将军已经成功引诱守军离开天河关,就快进入咱们的包围圈了。”

    徐锐一愣,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他将穿越日志轻轻合起,塞进了自己的胸口,然后起身道:“走吧,先去把那些烦人的事情解决。”

    走了几步,徐锐脚步一顿,目光在屋子里匆匆一扫道:“把这里保存好,尽量别让人知道,过些日子我还会回来。”

    安歌点了点头。

    徐锐缓缓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没想到这次的收获比想象中还要大些,有了这本穿越日志,这个世界或许就将在徐锐面前解开神秘的面纱。

    “一切都不是巧合对吗?那他们和我的穿越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还真是期待呢……”

    夜色之中,徐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第三百五十章:我回来了(上)

    “他们来了!”

    半山腰的炮兵阵地上,林绍东指着山下的大军低声对徐锐说到。

    众将和徐锐低头往下望去,只见至少七八千敌人乱哄哄地挤在小山谷中,他们在夜色下点着火把很好辨认,简直就是火炮的活靶子。

    “他们怎么会停在这里?不是有什么后手吧?”

    徐锐眉头一皱,谨慎地问。

    林绍东笑道:“大帅多虑了,他们被张佐烽将军的小股部队吸引出来,可一进山谷,张将军的人马便被曹将军从小路接应走了,他们找不到人,自然会略作侦查。”

    “是这样?”

    徐锐皱着眉头怀疑道:“夜晚大军停在山谷之中,两端的出口又没有分兵把手,一旦遭到突袭便是进退两难,只能坐等全军覆没,此等常识般的大错只要是带兵之人无不知,怎可能有人会范?”

    林绍东笑道:“是大帅要求太高,天底下哪有那么些名将,领兵的这位三个月前还是崔家的纨绔子弟,若真一点错不犯恐怕才令人意外吧。”

    闻言,徐锐终于释然,刚刚与武陵亲军这等狡猾如狐,凶猛如狼的劲旅交过手,令他的思维一时难以放松,一看到这么明显的破绽,立刻便想到了有诈的可能。

    “这么一说倒也的确是那么回事,下令出击吧。”

    徐锐点了点头到。

    “属下遵命!”

    张佐烽答应一声,立刻欢天喜地地传令去了。

    也难怪他心情这般舒畅,这几个月来每一战都是拼尽全力,在全军覆没的边缘疯狂试探,这次攻打天河关能如此顺利,自然令众将都放松了不少。

    “传大帅军令,开火!”

    短短几个字趁着夜色在阵地上悄悄传开,拍成一字的数十门火炮齐齐装弹、拉栓。

    “轰!!”

    几秒种后,山腰上突然喷出无数火舌,恐怖的炮声震天动地,紧接着山谷的大军之中轰然炸响,犹如天雷一般的烟火腾空而起,仿佛身边突然出现了难以理解的幽冥巨兽择人而噬。

    不仅如此,事先埋好的火油被炮弹点燃,刹那间整个山谷变成了一片火海,惊叫声、哀嚎声、求救声汇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宛若人间地狱。

    其实徐锐的火炮并不算多,威力也无法同另一个世界的各类大炮相提并论。

    例如一战时双方在发起冲锋前的一场炮战就能打掉两百万发炮弹,将中间地带炸出一米厚的灰尘,想要达到这等规模,徐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在野战方面,徐锐目前的火炮最大作用还是以打乱对方阵型,击垮敌人的战斗意志为主,除非有非常好的机会,想靠这等规模的炮战直接重创敌军主力十分困难。

    即便是前不久与武陵亲军的山谷战役,徐锐也是一直忍到黑旗军和寂灭军合兵一处,并抛弃了能够有效抵挡火炮的防御工事,密密麻麻地集结在一起,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才敢下令开火,否则恐怕也很难取得足以扭转战争胜负的战果。

    可就算如此,在突然的灭顶之灾面前,武陵亲军的将领们还是很快调整,将残存的主力成功撤进后方的阵地之中,以此可见目前火炮的局限。

    相比之下,这次的炮击是在夜晚,无论是准备时间还是射击视野都无法与山谷战役相提并论,再加上敌人没有经过消耗,也没被大军缠住,更加灵活,只要指挥得当,退出战场的机会很大。

    如果下面的那支军队拥有武陵亲军的素质和指挥官,能在遭受炮击的第一时间果断率军撤出山谷,那么他们的伤亡应该不会太大,至少不至于全军覆没。

    只可惜,武陵亲军天下只此一支,无法复刻。

    在遭受炮击的第一时间,大军主帅反而最为慌乱,不但没有努力收拢部队,反而抛下全军独自后撤,令本就乱作一团的大军更加混乱,几乎瞬间崩溃。

    当纪律严明的军队退化成一盘散沙,就会像突然爆发的山洪一般难以控制,士卒们惊恐地四处乱窜,争先恐后地抢占仅有的逃生通道,反而造成拥堵,直至踩踏。

    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敌军将领不仅抛弃了手下的部队,而且为了争先逃命,甚至不断抽刀砍杀堵在前面的士卒。

    惶恐之际,也是权威崩塌之时,敌军将领此举立刻招致士卒反弹,当士卒们举起腰刀还击的时候,场面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最后,杀红眼的士卒们甚至“无畏”地顶着炮火来了一场激烈的内斗,可内斗的结果便是被更多的炮弹炸成碎肉。

    这一幕着实将天启卫的将士们惊得目瞪口呆,除了负责炮击的士卒,无论将帅,只要在半山腰上看到这一幕的无不张大了嘴。

    “俺忽然想起第一次打炮的时候,咱们好像也是乱得不像样子”

    “胡说,再乱还能自己人砍自己人的?”

    “啧啧啧,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人家敢顶着炮击开打,你敢么?”

    “……”

    士卒们的小声议论传到徐锐的耳朵里,他回过神来,啼笑皆非道:“能打出这样的仗也不容易,现在我蛮想见见敌军主帅,希望他别死了。”

    林绍东笑道:“大帅放心,曹将军已经带着战车部队去扎口子了,看样子这场仗打不了多久,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可别让那家伙好不容易留得一条狗命,却被兄弟们顺手宰了。”

    他的话顿时令身边一干士卒大笑起来,明明是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候,但每个人脸上却都显得十分从容,相比起几个月前,这些人经过血与火的淬炼,的确成长了不少。

    或许他们今后便是北国,不,应该是自己在世间立足的最大底气。

    多给我三年,再与武陵亲军交战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徐锐在心里细细琢磨着,不禁有些期待。

    战局果真如林绍东所言,仅持续了短短一顿饭的时间便悄然结束,极度混乱和崩溃之下,火炮取得了难以想象的战果,仅有小部分士卒从山谷后方逃了出去。

    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却是上百辆天启战车的密集箭网,甚至没有一次像样的抵抗,所有敌军便尽数投降。

    天启卫回到西川的第一战就这样草草结束,战后清点,不到四百人的天启卫竟不费一兵一卒歼灭了敌军一万一千多人的大军,这等战绩就算放到武陵亲军也值得骄傲了。

    战后,徐锐终究还是见到了敌军主帅,当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子被五花大绑地送到徐锐面前时,徐锐由衷地感慨。

    此人实在年轻得有些过分,如他这个年纪要统领一万人马,若不是出身将门,便是天赋异禀,着实令人艳羡,不晓得这家伙究竟占着哪一项?

    只是在这么想的时候,他似乎忘了自己今年也仅仅只有十八岁而已。

    不管眼前的年轻人仗打得如何,至少他有一项能力是所有人都为之惊叹的,那便是逃命的功夫。

    要想在火炮和天启战车的双重打击之下留得性命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山谷里的近七千冤魂便是佐证,天晓得他能完整地站在徐锐面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更令徐锐没想到的是,此人一见徐锐便仿若见鬼,两腿一软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说道:“徐……徐……草民崔令辰见过钦差大人。”

    徐锐一愣,意外道:“你认识我?”

    崔令辰点头道:“大人刚到西川的时候,草民曾在人群之中见过您一次,没想到您这么快便回来了。”

    徐锐恍然,笑道:“是啊,本帅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回来,西川一切可好?”

第三百五十一章:我回来了(下)

    “好,好,大家都好……”

    崔令辰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连连点头到。

    徐锐脸上忽然浮现一抹伤感:“本帅走的时候西川正好赶上兵灾,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现在却一切都好,看来没了本帅,西川倒是过得更滋润了些啊。”

    崔令辰闻言脸色一变,连连摇头道:“草民方才说错了,大人走后崔家在西川倒行逆施,弄得民不聊生,整个西川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哦?”

    徐锐眉头一皱道:“你不是崔家的人么,怎么会说崔家倒行逆施?”

    崔令辰一脸愤怒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崔家家住崔焕臣人老心黑,狼子野心,先是勾结南朝发动突袭,反叛朝廷。

    之后待南朝大军离开西川之后便又自称西川大都督,积极扩军备战,横征暴敛,排除异己,打压忠良,将好好一个西川搅得乌烟瘴气。

    草民虽然是崔家之人,无奈之下受了一个天河关总兵的官位,但此乃形势所迫,并非草民本意。

    大人有所不知,草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默默收集崔家罪证,时常夙夜忧叹,向北而拜,只盼王师收复西川,草民便第一个大举义旗,匡扶大魏,将无耻老贼崔焕臣碎尸万段!”

    崔令辰越说越是慷慨激昂,到最后甚至双手握拳,愤慨万分,好似崔焕臣果真与他有血海深仇,看得一众将士目瞪口呆。

    徐锐脸上却是毫无异色,轻轻拍着崔令辰的肩膀好似十分欣慰。

    “令辰啊,你能有这份心倒是颇为难得,本钦差实在欣慰啊。”

    “哪里哪里,此事绝非令辰之功,乃是受大人光辉普照,心生向往,都是大人的魅力惊人,才能将令辰感动至此。”

    崔令辰连忙打蛇上棍,口中马屁不断。

    “哈哈哈哈,是受我感召?你不是只见过本帅一面么?”

    徐锐哈哈大笑。

    崔令辰道:“草民虽然只见过大人一面,但是大人的光辉有如日月,草民平日仅见萤虫之辉,一见大人便差点被灼瞎双眼,是以回去之后夜不能寐,一直梦想追随大人左右。”

    这番马屁过了点,听得在场诸将一阵反胃,就连徐锐也有些绷不住,摇头道:“追随我左右不是不行,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本帅打算先将你放回去。”

    此言一出,众将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愕然,心想自家大帅难道真的中了那崔令辰的马屁大招,也变成了一条糊涂虫?

    但林绍东、曹思源这几个心腹却是极力忍住坏笑,因为徐锐通常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只意味着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又要使坏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听说徐锐要放自己离开,崔令辰毫不犹豫地摇头道:“还请大人莫要抛弃草民,草民虽然才疏学浅,但追随大人的信念却是坚如磐石,哪怕是当一条狗,草民也要匍匐在大人的脚下。”

    崔令辰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嘴里却说着鬼都不信的胡话,着实也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可徐锐的脸皮到底没有那么厚,能将这些肉麻的马屁照单全收。

    他脸颊微微一红,拍着崔令辰道:“令辰啊,你的心意本帅明白,不过本帅还需要你暂时委屈自己,返回崔家,到时候与本帅里应外合,方能一举平定西川。”

    “哦,原来如此!”

    崔令辰好似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极为夸张,立刻抱拳道:“草民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锐欣慰地点了点头:“去吧,去吧,你早去一日,咱们便能早一日再相见。”

    崔令辰点头道:“草民追随大人心情迫切,既然如此,草民便先行告退,争取早去早回!”

    说完,他朝徐锐长作一揖,转身便走,那步子堪称龙行虎步,意气风发,毫无身为俘虏的觉悟。

    天启卫的将士们都愕然望向徐锐,只见徐锐轻轻地挥了挥手,将士们立刻让开去路,真的放他离开。

    见此,崔令辰努力绷着脸不要露出怯懦的表情,却也在暗地里偷偷地松了口气。

    可正当他快要走出众人视线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徐锐的声音。

    “崔令辰!”

    这一声不冷不热的呼唤顿时令崔令辰浑身一震,差点惊慌失措地摔倒在地。

    他好不容易压住心底的恐惧,转过头来挤出一抹自然的笑容:“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难道是准草民追随左右了?”

    徐锐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你知道本帅为何放你离开吗?”

    崔令辰一愣:“难道不是被草民的至真至诚所打动?”

    徐锐哈哈大笑道:“少来那一套,本帅之所以放你走,是因为你够无耻!”

    崔令辰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揖到底道:“多谢大人夸奖!”

    说完这句话,他便真的转身而去,这次果真没有人再来阻拦。

    “大帅,真的就这么放他走了?此人这般无耻,若是回去定然又是另一副嘴脸。”

    望着崔令辰的背影消失不见,林绍东忍不住疑惑地问了一句。

    徐锐摇头失笑道:“你放心,这种人放了比杀了有用,他比你想得聪明多了。”

    林绍东眉头一皱,还是不知道徐锐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暗自纳闷起来。

    此时徐锐正好瞧见安歌走近人群,便朝他招了招手,等安歌来到他面前便问:“情报都落实得差不多了?”

    安歌点头道:“突审了大部分的俘虏,相互印证之下应该**不离十。”

    “那便说说看。”

    徐锐脸上的神色一肃,一旁的曹思源、林绍东,以及刚刚从炮兵阵地赶来的郭盛宝也都凑了过来,打算一起听听。

    安歌清了清嗓子道:“这几个月西川虽然天翻地覆,但其实都不出大人所料,崔家一手遮天,别过其他世家,就是三大家族也倍受排挤。

    眼下的西川乃是崔家的西川,为了同朝廷抗衡,短短几个月内崔家纠集全省灾民,组织了二十万大军。

    崔焕臣人老成精,又生性多疑,不许外姓带兵,崔家因此人手捉襟见肘,无论老幼只要是男丁便齐齐上阵,是故才有了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崔令辰驻守重要的天河关。”

    “哼,小小的西川省,竟让要养二十万大军,想必是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看来崔令辰那句倒行逆施,水生火热的评语倒是没错。”

    一听安歌讲完林绍东便冷冷地下了评语。

    曹思源也点头道:“军队由灾民组成,又是崔令辰这等无耻之徒率领,战斗力就不说了,眼下的西川怕是兵匪一家,祸乱丛生,其他世家大族十有**也少不了被威胁恐吓,榨干油水,他们大概是敢怒不敢言吧。”

    这话顿时令在场众将纷纷点头,唯独徐锐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

    “你们都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我倒是觉得当初太小看崔焕臣那老头,没想到黄土埋到脖子了,还能有这般魄力和算计。”

    “哦?不知大帅想到了什么?”

    众人见徐锐如此说来,顿时来了兴趣。

    徐锐道:“很简单,你们别看这些表象,我只问你们一点,若是我朝与南朝大战个三五年仍旧不分胜负,西川会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林绍东脸色微微一变,第一个说道:“西川牵扯南朝后勤补给,一旦战事拖长便会变得至关重要,而崔家手握二十万雄兵,不管成色如何,在双方打到筋疲力尽之时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恐怕到时候敌我双方都会争相拉拢崔家。”

    “不错!”

    徐锐点头道:“之前我就一直奇怪,崔焕臣人老成精,难道不懂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为何会将南朝大军引来?

    此时我才明白,他是早就看准南北两朝此番大战可能会旷日持久,最差也是两败俱伤,而一旦出现这些情况,西川就会越发重要。

    等时机一到,他便可以趁南北虚弱之际向南北两朝同时称臣,并趁机提出独立建国的要求,而两朝在正面战场耗尽心力,必然对他鞭长莫及,甚至为了安抚他,都会妥协,崔家的复国大梦也就成了!”

    “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听徐锐解释,众人顿时恍然。

    徐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还不止于此,崔家将流民招入军中,又大肆榨取钱财,相当于是用雷霆手段,迅速稳定西川。你们想想,对西川威胁最大的是什么?”

    “我知道了!”

    林绍东被徐锐一点就透,惊呼道:“西川最大的威胁无非两点,其一是流民,其二是其他世家;安抚流民就等于收买人心,而百姓遭受兵灾,已无油水可捞,所以他养兵的钱不是从百信身上榨取,而是从其他世家身上榨取!”

    安歌接口道:“这样一来,他不仅赢得了民心,又养了军队,还用这些军队为筹码大大削弱了其他世家大族,真是一举多得,给他一年半载,说不定还真能将西川经营成崔家的天下!”

    徐锐冷笑道:“是啊,手段的确高明,只可惜我来得太快,他崔家的大业还未部署完整,眼下正是矛盾丛生的时候,咱们就是要趁着这个时候快刀斩乱麻,迅速把西川平定下来,堵住武陵亲军回国的路!”

    “大帅打算如何平定西川?”

    曹思源问到。

    徐锐道:“第一步自然是要告诉整个西川,我徐锐回来了!”

    说着,徐锐问安歌道:“锦衣卫的暗桩都联系好了么?”

    安歌点了点头:“没有半点差池。”

    徐锐笑道:“如此,留给崔家的时间会比想象中更少,在我朝大军收复西川之前,咱们便先去将这块肥肉咬上一口!”

    此言一出,天启卫众将顿时摩拳擦掌。

    “大帅,既要迅速平定西川,那此战的这三千多俘虏要如何处置?”

    林绍东又问。

    徐锐略一沉吟,反问道:“你听说过长平之战吗?”

    林绍东闻言浑身一震。

第三百五十二章:西川震动

    宏威十七年七月初八,天启卫去而复返,三日之内接连攻克天河关、青田县等六座城池,所到之处火炮齐鸣,烈焰滔天,西川大军无不闻风丧胆。

    消息传到新长安,崔家上下大为震动,为了稳定民心,崔焕臣立刻下令掩盖消息,并暗中调集大军准备与徐锐展开决战。

    然而七月十日清晨,一觉醒来,西川各大城池之中竟贴满了天启卫的讨逆檄文,文中慷慨陈词,不仅将天启卫三日来的战果说得栩栩如生,而且扬言钦差大臣徐锐率领十万大军进入西川,将在一个月内击破伪军,光复西川全境。

    与此同时,有关北朝大军在决战中击败武陵亲军,南朝残部仓皇逃离,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也添油加醋地在民间流传。

    一时间,北朝王师朝夕便至,南朝大军和西川伪军命不久矣的舆论迅速叫嚣尘上。

    自此,徐锐的名字响彻西川,许多被崔家打压的世家大族,以及那些真正心向北国的仁人志士都开始蠢蠢欲动。

    没想到徐锐翻手之下便能左右形势,别说崔家掩盖消息的计划落了空,就连武陵亲军的留守将军都坐不住了,一日之内几度欲与大军主力取得联系,但都没有结果。

    早在南北决战开始之前,武陵亲军便与西川失去了联系,在交通不便,信息不畅的世界,这种情况十分普遍,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徐锐便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致命弱点。

    他的策略没有任何花招,直接用最简单的方式宣告自己强势回归,同时也彻底将崔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彻底搅浑。

    本就矛盾冲冲的西川在三人成虎之下,令谣言大行其道,弄得人心惶惶,就连武林亲军的留守将军都对那些谣言信了三成,动荡正在飞速酝酿。

    在崔家看来,彼时的西川上空好似徘徊着一个巨大的阴影,那便是去而复返的徐锐,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好好的西川为何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用徐锐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剑只有在含而不发的时候才最有威慑力。

    而就在这时,被徐锐放走的崔令辰回到了新长安。

    他故意穿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好似受尽了折磨,一见到崔焕臣顿时声泪俱下,痛斥徐锐如何无耻偷袭,自己怎样英勇抵抗,最后却因为寡不敌众,部将全部惨死。

    他说自己只身一人逃出包围,原本想要自杀谢罪,可一想到崔家对徐锐归来的消息还一无所知,这才忍辱负重,返回崔家报信。

    有了返回新长安的几天时间,加上外面越传越离谱的谣言,足够崔令辰编出一个完美的故事来为自己洗脱战败的罪名。

    因为各个渠道乱七八糟的信息实在太多,也因为崔令辰编出的故事实在太生动,就连人老成精崔焕臣都一时无法分辨其中的真假。

    往日的布政使衙署早已变成了今日的都督府,精神矍铄的崔焕臣浑身甲胄,披挂整齐,高高坐在上首,他的两侧依次坐满崔家将领,而崔令辰便跪在当中讲着他的故事。

    “徐锐果真有十万大军?”

    好不容易才让崔令辰止住哭泣,崔焕臣狐疑地问了一句。

    崔令辰却好似又回忆起了那段伤心往事,顿时号啕大哭道:“岂止十万?!末将遭遇伏击之时,只见天启卫漫山遍野,不知究竟有多少,相比外面所说的十万大军绝对只多不少。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上百门火炮,一次齐射就打得末将溃不成军,随后而来的天启战车更是有数百辆之多,末将实在不敌,还请老祖宗责罚。”

    他话音一落,崔焕臣身边立刻站起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崔令辰之父,崔长帧。

    崔长帧对在场之人一一拱手道:“没想到天启卫竟然真有如此之多,而且还装备战车、火炮一齐围攻,当年南朝大军都在这上面吃过大亏,又何况我儿?老祖宗,此战败北真不是我儿之过啊。”

    “哼,说是十万大军,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绝不可如此草率判定崔令辰无罪!”

    听到崔长帧为儿子开脱,向来与他不合的六房之首崔长虹立刻反唇相讥。

    崔长帧顿时大怒,狠狠一拍桌案道:“放屁,你儿子驻守青田县,同样一万人马,还不是败得落花流水,到现在都找不到人,你竟还有脸来说我儿?”

    “我儿死战不退,岂能与你这贪生怕死的儿子相提并论?”

    崔长虹怒到。

    崔长帧牛眼一蹬:“我儿率领一万人马,力战徐锐十万大军,最后还能只身杀出重围,此乃何等英雄,哪像你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平日里就会买醉狎妓,见到杀鸡都要退避三舍,怕是敌人一来自己便撞墙而死,你也好意思说死战不退?!”

    “崔长帧,你敢这般诋毁我儿!”

    崔长虹大怒而起。

    崔长帧怒目逼视,一步不退,其余诸人各有立场,众说纷纭,大堂之上顿时乱成一锅粥,好好的会议竟变成了家族扯皮。

    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崔家虽是千年世家,却久不在朝堂,没了那股官宦底蕴,反而多了些民间世俗。

    眼下崔家攫取西川大权,每个人虽然都摇身一变成了官僚,但骨子里却还是家里的少爷老爷,以致大多数人还是在用管理家族的那一套来管理西川。

    “够了!”

    崔焕臣重重一拍桌案,纷乱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他扫视众人一眼,冷冷道:“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敌人还没到,就开始自相残杀了?”

    一众崔家子弟顿时低下头来,崔长帧与崔长虹二人相互刮了对方一眼,也都闭口不言。

    崔焕臣冷笑一声,目光在众人头上一一掠过,痛心道:“一个个平日里都嫌手上的权利不够大,人不够多,事情一来却都相互推诿,没有一个能堪大任,老夫平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儿孙,全都是不成器的饭桶!”

    老祖宗发怒,一众子弟顿时心中恐惧,可被父母长辈这般训斥,难免会心生不忿。

    崔长帧小声嘀咕道:“都是自家子弟,平日里无论生意还是关系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您也不能一股脑都否了不是?”

    “闭嘴!”

    崔焕臣闻言大怒:“你们也好意思说井井有条?若没有老夫苦苦撑着这个家,就凭你们这些不成器的蠢才,崔家早就败了!”

    见老爷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众人浑身一抖,都不敢再说。

    崔焕臣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趴在地上的崔令辰身上,咬牙道:“下令全军收缩防御,徐锐不好对付,无论他有多少人吗,在情况探明之前尽量避免与他决战,以免被其迅速蚕食。

    至于崔令辰,先将他压下去好生看管,此事非同小可,老夫还得与留守将军商议过后再做决断。”

    说完,崔焕臣也不管在场众人,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起身离席。

    “爷爷,爷爷!”

    崔长帧担心儿子受苦,还想再求,却被老管家横了一眼,心中一寒,连忙闭上了嘴巴。

    崔令辰趴在地上哀求地望着崔长帧,崔长帧却毫无办法,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数百里外,徐锐站在山头上望着下方缓缓退走的崔家主力,哈哈大笑道:“你们看吧,崔令辰开始起作用了。”

    “大帅果真神机妙算,没想到随手落下一子也能成一步妙棋!”

    曹思源几人站在徐锐左右,无不满脸喜色。

    徐锐却摆摆手道:“你们几个兔崽子,少给我戴高帽,安歌,那人联系得如何了?”

    安歌道:“暗桩们已经接上了头,就这两天的事。”

    徐锐双目一凝,点头道:“好,且看我如何收拾崔家,害咱们损失了这么多兄弟,这次我要叫他们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不可调和的矛盾

    “又是兵饷不足,我的郑家军原本应该有一万人马,可到了现在还是只有三千,而且刀剑、铠甲、马匹全都不齐,这和崔老太爷答应的不一样。”

    郑逸晨猛一拍桌子,朝负责军需粮饷的崔长顺怒吼到。

    崔长顺冷笑一声,淡淡道:“小子,现在整个西川都在张嘴跟我要人要钱,谁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以为就你不好过?

    告诉你吧,若不是太爷的关系,你连这三千人马都别想捞着,眼下就一千人的兵饷,爱要就要,不要便滚。”

    郑逸晨心中大怒,脸色阵青阵白,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好不容易压住火气道:“既然整个西川都缺人缺钱,为何崔令纹可以补足两万人马,而且军械齐备?”

    崔长顺玩味地看了他一眼,狞笑道:“崔令纹姓崔,你姓什么?”

    郑逸晨瞳孔一缩,心头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是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苦笑一声,握紧了拳头。

    就在此时,崔长顺的师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样子好似有什么要事想与崔长顺商量。

    郑逸晨明知此事不会再有结果,也懒得留下受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可他刚刚转身,便听师爷对崔长顺说道:“哟,不知这是崔家的哪位少爷,火气这般大?”

    崔长顺冷笑一声道:“我崔家可没有这种人,这是郑家那小王八蛋,就是亲手杀了自家长辈的那个。”

    师爷佯装大惊道:“哦?世上竟还有这等狼心狗肺之人?”

    崔长顺瞟了郑逸晨一眼,笑道:“是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为了荣华富贵卖主求荣算什么,就算要他当条狗,跪下来摇尾乞怜也不稀奇。”

    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放声大笑。

    这些话似是故意说给郑逸晨听一般,丝毫没有压低声音,被郑逸晨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

    他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刀将崔长顺砍成两半,可到最后却还是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呸,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要是好好做条狗,老子兴许还会赏你两块骨头,现在么,哼,一个子也没想拿走!”

    崔长顺厌恶地看了郑逸晨背影一眼,厌恶地说了一句。

    与崔长顺不欢而散之后,郑逸晨死死压住快要沸腾的怒火,直接到都督府寻崔老太爷要说法,但没想到刚走到大堂门口,又被两个小斯拦了下来。

    “郑将军,大都督正在与僚属商议要事,没空见您,您请回吧。”

    小斯面无表情地说。

    这小斯原本是崔令纹的伴当,从前跟在他们几个少爷屁股后面极尽谄媚之能事,郑逸晨从未拿正眼瞧过他,没想到现在被崔令纹安排进都督府做事,就连小斯也端起了架子,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滚开,狗仗人势的东西!”

    心中怒极的郑逸晨再也忍不住,抬脚便朝那小斯胸口猛踹一脚。

    他本就是习武的高手,这一脚又是含恨而出,丝毫没有收力,小斯哪能抵挡得住?顿时被他一脚踹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开了大堂的正门,倒在正堂的地板上连呕三口鲜血。

    大堂之内,崔焕臣正在与几个心腹商议要事,被这一幕吓了一跳,顿时扭头朝二人望去。

    一见郑逸晨满脸阴沉的模样,崔焕臣便心中有数,朝几个心腹摆摆手:“你们先出去一下。”

    心腹们齐齐点头,躬身告退,但走到郑逸晨身边时却都有意无意地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仿佛在看一条咬人的狗。

    郑逸晨浑身微微战栗,牙齿搓得咯吱作响,不知是怒是悲。

    “大都督,小的尽忠职守,可这郑逸晨却当着您的面无故伤人,实在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还请大都督为小的做主啊!”

    小斯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哀求,竟是当着郑逸晨的面告起大状,郑逸晨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冰冷,便要再踹他一脚。

    可就在这时,崔焕臣先是朝郑逸晨压了压手,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给自己身后的老仆递了个眼色,老仆立刻默默走到小斯身后,拔出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后心。

    小斯的声音戛然而止,倒在地上一命呜呼,老仆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擦了擦,然后若无其事地去招呼下人收拾打扫。

    见崔家竟这般肆无忌惮地杀人,郑逸晨眼皮一跳,心中终于清醒了几分,暗自责怪自己沉不住气。

    “走吧,陪老夫出去走走,这里留给他们收拾。”

    崔焕臣站起身来,朝郑逸晨说了一句,然后当先走了出去,郑逸晨不敢多话,亦步亦趋地跟在崔焕臣身后。

    二人来到花园之中,灿烂的阳光洒在茂盛的名花之上,好一番良辰美景,却与郑逸晨此刻如寒冰一般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了兵饷之事而来吧?”

    崔焕臣突然开口,将心事重重的郑逸晨拉回了现实。

    “太爷果真洞若观火。”

    郑逸晨点了点头,也不隐瞒。

    崔焕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现在西川很困难,长顺也有他的难处,你要理解。”

    郑逸晨点了点头:“此事是逸晨错了……”

    崔焕臣深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此事没有对错,都是为了我西川的复国大业……”

    说着,他稍稍一顿,又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样吧,老夫将自己的私房全都拨给你,大致应该够补足你的军饷。”

    “太爷!”

    郑逸晨豁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崔焕臣。

    崔焕臣笑道:“你的功劳老夫一直记着,区区一些养老钱算得了什么?我知道外面现在有很多对你的非议,大丈夫行事,哪能没有非议?抗过去才成得了真英雄!”

    “逸晨谨记太爷教诲。”

    郑逸晨连忙抱拳,朝崔焕臣深深下拜。

    崔焕臣将他托起,笑道:“另外,答应你的一万人马老夫也一直记着,刚好冬儿那里人手有富余,老夫便从他那再调拨七千人补足你的人马。”

    “太爷!”

    郑逸晨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惊骇,愕然地望向崔焕臣,但转瞬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低下头,将那一抹不自然的表情掩饰过去。

    “逸晨多谢太爷栽培!”

    郑逸晨抱拳称谢。

    崔焕臣摆了摆手,和颜悦色道:“好了,事情解决了,你便先回去吧,老夫这里还忙。”

    “是,逸晨告退……”

    郑逸晨躬身而退。

    崔焕臣远远望着他的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老爷,事情都处理好了。”

    不知何时,老仆走到崔焕臣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崔焕臣回过神来,匆匆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夏日阳光灿烂,无论人畜都热得难受,可郑逸晨的心里非但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像是腊月隆冬,一片冰凉。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穿过大街,只觉周围的人都在嘲笑着他,他忽然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天上的骄阳,自言自语道:“爷爷,难道我真的错了么?”

第三百五十四章:试探

    郑逸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军营的,只记得一路浑浑噩噩,走着走着,直到听见士卒们朝自己行礼,才发现已经回到了最熟悉的帅帐。

    “哥,没想到崔家这次还算够意思,方才崔长顺派人来说,钱和人都会尽快送过来,最迟不过三日。”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见郑逸晨,便喜滋滋地迎了上来。

    此人乃是郑逸晨的胞弟郑逸楠,自从郑逸晨屠杀郑家长辈,夺取大权之后,郑家之人对他便是表面恭顺,实际离心,还能与他说说真心话的也就剩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胞弟了。

    见郑逸楠一脸喜色,郑逸晨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摇了摇头道:“逸楠啊,哥哥可能真的错了,崔家恐怕要对咱们翻脸了。”

    “什么?!”

    郑逸楠脸色一变,惊道:“钱和人不是都到了吗?大哥何出此言?”

    郑逸晨苦笑道:“坏就坏在这上面了,调来的七千人马都是从崔令冬那里出的,这些人可不是后来招募的流民,而是崔家暗藏多年的秘密力量,对崔家可谓忠心耿耿,崔家把这些人调给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郑逸楠脸色一变:“他们是来监视大哥的?!”

    郑逸晨点了点头:“不光是我,还有整个郑家,也不光是监视,必要的时候还能剪除。”

    郑逸楠呼吸一滞:“大哥是说崔家打算过河拆桥?”

    郑逸晨脸色渐渐转冷道:“恐怕一开始便未必有桥,他崔焕臣不过是利用我罢了,原本我以为只要尽心竭力,等复国大业完成之后必然会有我郑家一个位子,却没想到崔家竟然这般排外。

    你看看,整个西川除了我独领三千人马之外,还有哪个外姓之人掌兵的?

    或许就是因为我手里的这三千人马,让那老匹夫坐立不安,到了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了吧。”

    说着,郑逸晨冷笑起来:“他今天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与我起冲突的下人,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对我的回护,现在想起来,那分明就是在杀鸡儆猴啊,他是想告诉我,无论是谁,只要敢对崔家不敬,他便能随手将之除去!”

    “崔家欺人太甚,若没有大哥如此牺牲,他崔家如何会有今天?!”

    郑逸楠愤愤不平地说。

    郑逸晨却是颓然道:“说这些已经晚了,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怪只能怪我当初轻信了那老匹夫的话,才种下了眼前的恶果。”

    “现在还不晚!”

    郑逸楠摇了摇头,四顾一番见无人注意,忽然凑近郑逸晨,压低声音道:“今日弟弟来找哥哥,是想向哥哥引荐一个人。”

    郑逸晨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郑逸楠一番,忽然回过神,警觉起来。

    “你想向我引荐什么人?”

    郑逸楠神秘一笑:“请哥哥在帅帐之中稍等片刻。”

    说完他转身便走。

    直觉告诉郑逸晨,这个人恐怕非同小可,福祸难料,他想要叫住郑逸楠,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禁更加心烦意乱。

    不一会儿,郑逸楠果真领着一个人来到了帅帐,此人一身士卒打扮,看上去不甚出众,可郑逸晨只看了他一眼便如同火烧屁股般地跳了起啦。

    “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都督府,一身戎装的崔令纹跳下马来,将马缰随手一甩,几个随从连忙抢着帮他牵马。

    崔令纹毫不理会站在门口迎接他的一众老仆,怒气冲冲地跨进大门,径直朝后院走去。

    “少爷您赶了这么远的路,怎么也不好生歇息一下?少爷,少爷?您这是怎么啦,谁惹您不高兴了?”

    崔焕臣的贴身老仆连忙追上他,大声地问。

    崔令纹停下脚步,转过头一脸阴沉道:“是不是徐锐回来了?”

    老仆脸色一僵,正寻思该如何回答,便听崔令纹怒吼道:“整个西川都知道他回来了,为何偏偏要瞒着我?”

    老仆苦着脸道:“少爷,是家主不让大家告诉您,说是怕您太冲动。”

    “冲动?”

    崔令纹冷笑道:“他徐锐过去能如此折辱于我,不就是因为手中有权,背后有兵吗?现在反过来,有权有兵的人是我,我要让他好好尝尝我当初尝到的滋味,这也算冲动?”

    见崔令纹怒发冲冠,老仆连忙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道:“一个徐锐小儿,咱们早晚要收拾,少爷有所不知,据说徐锐此次回来,带着十万大军呐。”

    “什么?!”

    听到十万大军,崔令纹唇角抽搐了一下,方才那股舍我其谁的气焰顿时弱了三分。

    老仆见他似乎冷静下来,便要再劝,崔令纹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十万大军又如何,眼下西川早已是我崔家的西川,更何况这里还有南朝的留守将军,小小一个徐锐又能翻起多大风浪?我这便去找太爷要人,这一次定要徐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崔令纹再度迈开大步,朝后院走去。

    “少爷,家主正在会见贵客,您不可擅闯啊,少爷!”

    老仆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拦,可崔令纹却根本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老仆没有办法,一咬牙,一跺脚,死死抓住崔令纹的手腕将他拉住,然后凑到他耳朵旁低声道:“少爷,实话告诉您吧,老爷已经想出对付徐锐的办法了,这几日就要见分晓,徐锐小儿眼下已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您就忍忍吧,过了这几天,您想拿他怎么样,就能拿他怎么样!”

    “真的?!”

    崔令纹闻言大喜,问道:“太爷已经出手了?他想如何对付徐锐?”

    老仆苦笑摇头道:“这等机密老奴如何知道?不过家主说过,这次徐锐绝对逃不过去,他老人家的手段您还不清楚么,能让他这般自信,必然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崔令纹点了点头:“太爷一生谨慎,能让他亲自出手自然不会有错,那成,我便再忍两天。哦,对了,太爷究竟在见什么贵客?”

    老仆四顾一周,压低声音道:“是南朝的留守将军,听说这一次他们也会全力以赴,帮助咱们铲除徐锐!”

    崔令纹双目一亮,大笑道:“好!如此一来,徐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逃出西川,哼,这一次我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痛苦!”

    百里之外,由于崔家收缩防线,天启卫得以携带大批物资,从容地在西川各地穿梭,避免了接连恶战的巨大消耗,对仅仅三四百人的天启卫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福音,而这一切还要感谢那个无耻的崔令辰。

    天启卫军中,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车厢里林绍东和徐锐对面而坐。

    “从外面传过来的最新消息,武陵亲军残部已经不再掩饰他们的战略意图,开始全面南撤了,留给咱们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属下真担心这点时间不够咱们解决西川。”

    林绍东担忧地说到。

    徐锐原本正仔细地看着地图,听到他这句话便抬起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道:“你放心吧,数日之内西川的胜负便能见分晓。”

    林绍东一愣:“西川一百多个县,咱们手上不过区区几百人,虽说有火炮在手,可也不能一两个人便守一个县城不是?大帅要如何解决?”

    徐锐笑道:“你想太多了,解决了崔家不就解决了西川么?至于如何解决,你看本帅不是正在运筹帷幄么?”

    说着,徐锐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为何,只要看到徐锐这自信的笑容,林绍东心里便有了底气。

第三百五十五章:隔空交手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啊……”

    从一个普通的村子里出来,曹思源没来由地一阵难受,皱着眉头对身边的斥候说到。

    为了搜集更多的信息,曹思源率领十几个斥候脱离大队,走访了附近的几个村寨。

    普通的村寨,略微有些惊恐的村民,圆滑的村长、里正,一切都再平常不过,但不知为何,曹思源却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游进咸水里的淡水鱼,忽然觉得窒息。

    开始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他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可随着去的地方越来越多,这种感觉便越来越明显,走出这个村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小人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斥候黄阿毛点了点头肯定了曹思源的说法,其他几个斥候也都说自己也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既然人人都觉得不对,那便不是错觉了。”

    曹思源摇了摇头,沉着脸色思考了一会儿,只是以他混惯了江湖的眼睛也没找到什么不妥之处。

    此时,一个画面突然在他脑海中闪回了一瞬,那是在走访三十多里外的另一个村子时,有个七八岁的小孩躲在墙角朝他们吐口水。

    当时他心中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多想,毕竟小孩子调皮些,别说吐口水、扔石头,就是烧房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自己心里的那种古怪感觉便越来越强烈。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曹思源摇了摇头,问道:“村民和里正的说法都证实了吗?”

    黄阿毛点了点头:“他们说的情报大多都是真的,除了地形还未彻底勘察之外,其余的所有说法都与咱们掌握的情况差不太多。”

    “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没有恶意?这就奇怪了……”

    曹思源嘀咕了一句,又问:“咱们离预定位置还有多远?”

    黄阿毛道:“还有三十里,按照计划主力应该会在今天上午到达那里,等着咱们。”

    曹思源点了点头:“总之先去和大队汇合再说,路上把探查到消息整理整理,大帅事情太多,咱们能多做一些便多做一些。”

    “遵命!”

    斥候们抱拳答应,迅速上马,随着曹思源远去。

    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刚被他们走访过的村子里,村民们像是狼群散去后的土拨鼠一般,纷纷走出家门,来到村头最高的缓坡上,神色木然地望着斥候们离开的方向。

    三个时辰之后,曹思源带着这十几个斥候终于赶到预定地点,然而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本该先一步抵达的天启卫主力不仅没有到,而且拖了很久,直到天色将黑时才堪堪抵达。

    曹思源心中那股不详的感觉愈加强烈,不等主力扎营,便去见了徐锐。

    他找到徐锐的时候,徐锐刚刚从马车上下来,脸色不太好看。

    这几日徐锐的身体正在从激发无畏状态的后遗症中迅速恢复,但行动还是有些不便,曹思源连忙迎上前去,接替安歌扶住他的肩膀。

    “回来了?”

    徐锐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多少温度。

    曹思源点了点头,疑惑道:“大帅路上遇到了何事?难道是崔家突袭?”

    徐锐摇了摇头:“崔家收缩防线,正好给了咱们灵活调遣的空间。”

    听他这般说,曹思源心中疑惑更甚,问道:“既然不是突袭,为何会这么迟才到?”

    徐锐朝正在抢搭营地的士卒们望了一眼,沉声道:“别提了,中途路过一个村寨,让人去取水,水是取来了,但喝过之后,士卒们拉了三天肚子。”

    安歌也接口道:“这还不止,中途咱们还走失了几个人,少爷下令寻找,可怎么也没找到,一来二去,便耽搁了不少时间。”

    “竟有此事?!”

    曹思源闻言顿时大惊,这两件事虽然看似不大,但发生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徐锐似是不想多提此事,摆摆手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接下来的大战你的地图非常关键啊。”

    曹思源心头一沉:“事情还算顺利,只是……”

    他语气一顿,徐锐顿时皱起了眉头,曹思源也没有隐瞒,便将这一路上遇到的,以及他心中猜测的都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徐锐沉默了片刻,问安歌道:“上官不达什么时候能到?”

    安歌道:“咱们从战场赶过来的时候我便派人给他送了信,他从和春县赶过来,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便会赶到。”

    “时间有点紧了,你带人去迎一迎他,能多争取一点时间也好。”

    徐锐沉声说到。

    安歌点了点头:“少爷放心,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在信上用密码告诉他了,即使他人没到,事情也不会耽搁。”

    “如此最好,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一到就让他来见我。”

    徐锐不放心地说。

    安歌和曹思源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朗声道:“启禀大帅,西边的山谷之中出现大批敌军,正向咱们的方向高速接近,可能有骑兵。”

    闻言,安歌和曹思源脸色微变,徐锐却好似早就知道一般,淡淡道:“传令全军,退入山谷就地防御。”

    新长安,都督府中。

    “崔长帧,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崔焕臣罕见地对崔家人大发雷霆,崔令辰被打得如死狗一般,拖到正堂上,一见高坐上首的崔焕臣,顿时脸色惨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崔长帧心疼地看着儿子,惶恐道:“老祖宗,说天启卫只有几百人,绝不可能是真的,若他真的只有几百人,怎么可能三日之内连下数城?”

    “你当徐锐和你儿子一样蠢?那可是战胜了武陵亲军的统帅,打你儿子这样的白痴,还不是手到擒来?”

    崔长虹哪会放过这等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不等崔焕臣开口,便先冷嘲热讽地说了起来。

    “闭上你的嘴!”

    崔焕臣猛一拍桌子,对崔长虹怒喝道:“你还有脸说他?崔令辰再蠢好歹还能逃回来,你儿子呢?

    一万多人守不住一座城不说,刚一开战便丢下大军逃跑,最后竟然还是被徐锐捉住,摘了脑袋挂在城门口,说他是白痴都是抬举他,崔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群饭桶?”

    “什么?老祖宗您说得可是真的?老祖宗!”

    崔长虹还是第一次听闻儿子的下场,顿时目眦欲裂地问。

    “你说呢?”

    崔焕臣冷冷地反问。

    “啊!!!徐锐小儿,我崔长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竟敢这般对他,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崔长虹疯魔一般地拔出腰刀大吼大叫。

    见他情绪激动,崔焕臣摆了摆手,几个家臣立刻过来将他强行搀了下去,直到被拉到正堂之外还能听见那杀猪一般的惨嚎。

    崔长帧很想落井下石,可惜眼下他的屁股也被海风吹着,根本没有这个功夫,崔令辰的生死也在崔焕臣的一念之间,当务之急是救回自己的儿子。

    然而崔焕臣根本没给崔长帧开口求情的机会,只是冷冷地说:“老夫经营西川多年,别的东西不敢说,人心却还是笼络了一些,西川百姓只知有崔家,不知有皇帝,这可不是戏言。

    徐锐小儿不知人心向背,想要以谣言惑我西川,然后好趁机火中取栗,却没想到在西川官民的心中他们才是侵略者。

    他的谣言可以惑我一时,但只要各地的消息通过老夫建立的网络一传上来,不但徐锐搅混水的计划立刻就会不攻自破,而且天启卫也会无所遁形。

    而老夫收到的情报便是天启卫仅仅只有数百人马!

    其实原先我便奇怪,若徐锐小儿真有十万大军,还不早就冲到新长安来了,何必在边境躲躲藏藏?现在才明白,他不过才有区区数百人而已,除了虚张声势,还能做什么?”

    说着,崔焕臣望着崔长帧冷笑道:“你也别不服气,就算老夫的消息有误,那南朝留守将军的消息便不会有误了吧?那可是徐锐身边的暗棋直接发过来的,说得和老夫得到的消息一般无二!”

    “什么……”

    听到这话,崔长帧最后一点希望顿时破灭,一屁股跌坐在地。

    崔焕臣冷哼一声道:“把崔令辰拖下去,明正典刑!”

    崔令辰没想到太爷居然真的要杀自己,顿时大惊失色:“父亲,救我,父亲!”

    崔长帧也是惊慌,连忙想要替儿子求饶,可崔焕臣却冷冷扫了他一眼道:“敢说半个字,你们这一房全部逐出崔家!”

    崔长帧闻言浑身一震,仿若石像一般呆在原地。

    “父亲,父亲救我啊,父亲!”

    崔令辰终归没有逃过屠刀,如崔长虹一样,被拉出好远还在惨嚎,留在正堂里的崔家人终于肃穆起来,取得西川大权之后的忘乎所以稍稍敛去。

    崔焕臣满意地扫视众人,朗声道:“徐锐小儿既然他想在太岁头上动土,那老夫便要让他有来无回!

    徐锐小儿作茧自缚,他想用谣言动摇西川,逼着老夫收缩防线,却没想到这样一来,也让整个西川的大军握成了拳头,正好将他一网打尽!

    老夫已经令冬儿的两万大军围先行出击,去将徐锐的天启卫围在百里开外的新乡。

    现在传令下去,西川大军倾巢而出,这次要将徐锐的天启卫余孽彻底剿灭,还有,让各大世家派人观战,老夫要让全西川都看看,反对我崔家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毁灭!”

    “遵命!”

    崔焕臣一声令下,崔家上下齐齐应声。

第三百五十六章:等

    “哟,兔子熟了,快快快,取下来,别烤焦了!”

    阵地背后,几只剥了皮的野兔被架在火堆上烤着,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外皮“噗噗”地冒着油泡,勾人的香味传出老远,稍稍一闻便会忍不住咽口水。

    天启卫的士卒们大都是西北的老兵,烤这些活物很有一手,无论是兔子还是山鸡,只要简单地清理一番,放在火上一烤,再撒上些细盐,便能成为战场上一等一的美食。

    郭盛宝作为最纯正的西北老兵,这一道更是已经出神入化,被他烤过的野味,就是徐锐尝了也是赞不绝口。

    此时,郭盛宝正招呼着几个炮兵,将烤好的兔子取下来,众人立刻一拥而上七脚八手地去抢,眨眼的功夫,一只肥美多汁,外焦里嫩的兔子便连骨头都不剩一根。

    “啧,小兔崽子,你们倒是给老子留点啊!”

    郭盛宝咂咂嘴,好不容易从士卒们手中抢到一只完整的,连忙躲到一旁的角落,嘿嘿傻笑一声,准备独自享用。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他才刚刚张嘴,便听有人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郭盛宝一抬头,见是张佐烽到了,不好意思地把兔子往他面前一递,笑道:“尝一口,保管你再也忘不了。”

    张佐烽眉头一皱:“你倒是好胃口,看看山下围着咱们的两万大军,我也真是佩服你。”

    郭盛宝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两万土鸡瓦狗而已,你放心,有老子的炮在,他们一只兔子都别想上山,这不,昨天被老子炸了几次,今天学聪明了,日头都快下山了也不见动静。”

    张佐烽摇了摇头:“这两万人是不算什么,可咱们现在就好像是在海里,四周到处都是鲨鱼,只要露点血腥味就会引来更多的敌人,要是再被他们拖几日,说不得全西川的敌人都要围到这来!”

    郭盛宝闻言不以为然,一边啃着兔子,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土鸡瓦狗就是土鸡瓦狗,来再多还不是一个样,只要有老子的炮在……呜呜……好烫……”

    几场仗打下来,郭盛宝越发对火炮信心百倍,那句“只要有老子的炮在”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大有一炮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

    张佐烽实在受不了对牛弹琴,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往阵地深处走去。

    “唉,你怎么走了,不吃了?”

    郭盛宝抹了抹嘴上的油,远远朝他喊了一句,见张佐烽摆摆手没有回头,便又大喊:“我不给你留了啊!”

    张佐烽这次连摆手都省了,郭盛宝却没有半点不悦,重新将目光拉回烤兔子身上,嘴角勾起幸福的微笑。

    快到帅帐的时候,张佐烽刚好碰见曹思源匆匆地从帅帐里走出来,连忙道:“大帅知道了吗?”

    曹思源先是一愣,但见他一脸忧色,立刻恍然道:“知道,两万多大活人就在山下,能不知道吗?”

    张佐烽摇摇头:“我说得不是这个!”

    曹思源愕然:“那你说什么?”

    张佐烽道:“咱们被围在这越久,敌人调集大军全力攻山的可能性便越大,到时候耗到咱们弹尽粮绝,咱们这区区几百人,还不够敌人塞牙缝的。”

    曹思源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谁知道大帅打的什么注意,以大帅的性子,说不定是故意等着敌人上门呢,到最后不够塞牙缝的还不知道是谁。”

    “真的?”

    张佐烽闻言大喜:“大帅已经有应对之策了?他跟你说了什么,快跟我讲讲!”

    曹思源笑道:“大帅啥也没跟我说,都是我猜的。”

    “你……”

    张佐烽呼吸一滞。

    曹思源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其他的事自有大帅做主,你操那么多闲心干嘛?”

    说完,他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走了。

    “喂,你……”

    张佐烽猛一跺脚,转头掀开帅帐走了进去。

    “佐烽来了?”

    帅帐里,见张佐烽进来,徐锐和林绍东抬起头来同他打了个招呼。

    张佐烽朝徐锐抱了抱拳:“大帅,山下……”

    “来来来,看看绍东做的围棋,我只跟他说过一次,你看这黑白子,做的竟然和我想得一模一样,之前不是都跟你们讲过规则,来一起杀一盘如何?”

    还不等张佐烽把话说完,徐锐便朝他招了招手,兴冲冲地拉他一块下围棋。

    张佐烽哪有那个兴致,连忙挣脱徐锐的手,郑重道:“大帅,咱们被敌人的大军围在新乡的小山凹里进退不得,眼下虽然暂时凭借火力优势可保一时无虞,可一旦敌人的后续增援一到,咱们终究有天会被耗到弹尽粮绝。”

    见张佐烽神色忧虑,徐锐与林绍东对视一眼,将手里的棋子洒在棋盘上,笑道:“既然如此,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张佐烽摇了摇头:“我军人数实在太少,火炮又需要固定的发射阵地,打运动战突围的希望实在太渺茫,但耗下去又是等死,说来惭愧,末将想了很久,却一直没能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因此心中着急难以自持。”

    徐锐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你要我如何?”

    “这……”

    张佐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徐锐道:“难得你将我军的优劣都看得这般通透,既然如此便该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拿得出对策?”

    “没有对策可以想,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咱们被敌人慢慢磨死吧?”

    张佐烽无奈到。

    徐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一句没有对策可以想,有点大将风范了,其实在天启卫的这些指挥官里,你是最有天赋,也最有责任心的,只是总沉不住气,这可是大忌。”

    张佐烽微微一愣,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缺陷,只是一想到大军陷入危机便忍不住着急。

    “大帅……”

    徐锐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既然知道没机会,那与其主动出击缕缕犯错,留下更大的隐患,不如潜心蛰伏,等待对手犯错。”

    “可若是对手一直不犯错呢?”

    张佐烽不甘心地问。

    徐锐摇了摇头:“你太高看崔家那一门老小了,即使是神也会犯错,何况是纵情享乐了千年的世家大族?

    自咱们进入西川以来,这一幕幕你也看见了,攫取大权之后的崔家更加腐化堕落,现在别看他们还握着一点优势,可就像这棋盘,能够掌控全局的人才有资格笑到最后,有时候形势的变化能快到令人发直。”

    听完这番话,张佐烽总算是平静了许多,问道:“那眼下咱们就真的什么也不做么?”

    “当然要做!”

    徐锐道:“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等,静静地等!”

    说着,徐锐神秘地笑了起来,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可是实际情况真的是这样么?在徐锐算计崔家的时候,崔家那只活了近百年的老狐狸又在算计着什么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崔家的算计

    宏威十七年七月十六日,浩浩荡荡的西川大军终于赶到了围困天启卫的新乡,除了崔家的十六万主力之外,还有各大世家的近三万人马,共计十九万人,对外号称三十万大军。

    崔焕臣似是有心向徐锐以及众多心思不一的西川豪族们宣誓实力,大军故意沿着天启卫布防的山谷对扎营。

    两军仅仅相隔五里,抬头可见,西川大军大小营帐漫山遍野,绵延超过数里,营中旌旗招展,哨卡林立,好一副森罗万象之景。

    曹思源站在山头远远望着各营将士集结,笑道:“崔焕臣不通军略,弄出这个一字长蛇阵来,若是有一千骑兵,定能直扑中军,取了这条老狗的性命。”

    张佐烽摇了摇头:“他是吃准了咱们只有数百人马,何况大帅说过量变引起质变,我要是有二十万大军,这仗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新乡地处边远,四面环山,中间却是一处大盆地,十分方便大队人马集结,简直就是天然战场,真不明白以大帅的谨慎,为何会被敌人堵在这种地方。”

    曹思源摇了摇头,苦笑到。

    到了这个时候,原本最着急的张佐烽反而放松下来,问道:“大帅此时在哪?”

    曹思源耸了耸肩:“大概还在下棋吧。”

    张佐烽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之色,又问:“安歌也和大帅在一起?”

    曹思源又摇了摇头:“大概没在,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在干什么,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西川大军的前锋营中,郑逸楠满脸怒色地冲进帅帐。

    其兄郑逸晨正在帐内与手下兵将商议杂事,一见他的脸色便停下了话头,对身边诸将道:“你们先出去。”

    诸将连忙略略抱拳,退出帅帐。

    “怎么了?”

    等诸将离开,帅帐之中仅剩二人之时,郑逸晨才开口问到。

    郑逸楠似乎还在气头上,猛一跺脚,端起茶壶将里面的凉水一口喝干,然后狠狠将茶壶砸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崔家欺人太甚,竟将我军安排在前锋之中,谁不知道徐锐的火炮毁天灭地,天下无敌,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咱们去当炮灰么?”

    郑逸晨坐在帅椅上,静静听着胞弟的牢骚,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郑逸楠一愣:“你知道了?就这么一句话?”

    郑逸晨叹了口气:“何止是我军,其他世家大族的私军也在第一线,而咱们背后便是崔家的主力,若是稍有怯战恐怕就会被崔家大军当成敌人一并消灭吧。”

    郑逸楠瞳孔一缩:“崔家这是过河拆桥,赶尽杀绝,难道咱们就听之任之?”

    郑逸晨苦笑一声:“事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心有不甘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灰心丧志,郑逸楠急道:“哥,你的雄心壮志呢?你不惜忍气吞声,甚至成为郑家的罪人,不就是为了复兴郑家么?眼下大事未成,怎么能够轻言放弃?”

    说着,郑逸楠语气一顿,咬着牙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了那人吗,虽说当时你拒绝了他,可咱们毕竟还有另一种选择,实在不行便干脆……”

    不等他把话说完,郑逸晨便摆摆手打断了他,喃喃道:“这几日我也反思了很多,这才发现自己当初最幼稚的不是错信了崔焕臣那只老狐狸,而是总把自己甚至家族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就算咱们真的选择了另一条路,也不过是投效到另一个新主子门下罢了,对郑家而言又有多大意义呢?”

    “可是……”

    郑逸楠还待再说,郑逸晨却已经挥了挥手:“当叛徒的滋味不好受,无论是有什么理由,既然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便不会再吃第二次,这次交了这张投名状也好,至少从此之后崔家不必再防着我。”

    “哥!”

    “我累了,你出去吧。”

    郑逸楠被郑逸晨堵得说不出话来,静静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点头道:“好,看来你是真的铁了心要做崔家的一条狗,算我看错了你!”

    说完,郑逸楠怒发冲冠地拂袖而去。

    郑逸晨静静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阴霾。

    而就在郑逸楠离开帅帐的时候,屏风后忽然转出一个浑身裹在兜帽里的人,此人走到郑逸晨面前嘿嘿笑道:“郑公子终于做了个正确的决定,这次您定然不会后悔。”

    郑逸晨摇了摇头:“但愿吧,记得你们答应过我的,我这弟弟不谙世事,不要让他卷进来。”

    那人笑道:“等事情结束,郑公子大可以自己决定他的生死。”

    郑逸晨一愣,豁然望向那人。

    崔家大军在中军大营正中用土堆了一个巨大的帅台,不仅能够鸟瞰战场,而且还建了凉棚,放了桌椅,更还有瓜果、茶点无限供应,仿佛听戏的园子。

    各大世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崔焕臣请到帅台上观战,只是等所有人都到时,作为主角的崔焕臣却一直没有现身。

    卢家家主卢林峰故意选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与胞弟,也就是原来的西川布政使卢林山并排而坐。

    “有我在这还不够么,你为何还要来?”

    刚坐下不久,卢林山便低声对卢林峰说到。

    自打崔家起事,攫取西川大权以来,一直对实力仅次于自己的卢家十分防范,只不过卢家一直闭门不出,没让崔家找到机会,再加上卢林山留在崔家名为访友,实为人质,才让百事烦扰的崔家暂时没有对卢家动手。

    卢林峰瞟了一眼帅台正中间那风光而空旷的大位,低声道:“崔家把你看得这么紧,我不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你一面。”

    卢林山一愣:“这么急着见我,难道是崔家已经决定对咱们动手了?”

    卢林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听说南朝大军已经战败,崔家的形势急转直下,这个时候越发需要掌控全局,对咱们这些绊脚石自然也就越难以容忍,我有种感觉,这次的观战恐怕很有说法。”

    卢林山眉头一皱:“你觉得这是一次鸿门宴?那就更不该来了!”

    卢林峰没有回答,而是颓然道:“咱们好不容易秘密攒下的那点私兵都被崔家送到了最前线,只要大战一起,无论谁胜谁负他们都会变成炮灰,到时候卢家就会彻底变成被剥光的白羊,还不是任人宰割,我来不来又有什么不同?”

    卢林山闻言沉默下来,卢家财势雄厚,这原本是卢家人用以自持的骄傲,可一旦失去保护,那些财产便会成为卢家的催命符,特别是在崔家举着屠刀,而且极度缺钱的时候。

    “还是没有天浩的消息吗?”

    半晌,卢林山才喃喃地问了一句。

    卢林峰摇了摇头:“消息全无,生死不知……”

    说完这句话,两个中年人再度沉默下来,忧虑从他们眉间散发出来,源源不断。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响起一声声叫好,各大世家的头面人物都齐齐起身,朝着帅台中央鞠躬问好,别管这些人心里如何想,但看面相,都热情得好似亲爹到场。

    能有这等待遇的自然只有崔家家主崔焕臣了,他一身戎装,在一众崔家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走出,脸上红光焕发,仿佛年轻了三四十岁,一点也不见老态。

    崔焕臣朝大家举手致意,俨然是以西川之主的姿态鸟瞰众人,似乎对接下来要打的那场仗没有半点担忧。

    其实了解他的人都明白,这个谨慎的老人既然敢打这场仗,便是有十二分的信心。

    卢家两兄弟心中骂娘,脸上却是同其他人一般堆着笑容,努力做出恭顺的姿态,不想成为杀鸡儆猴的对象,被第一个开刀。

    但偏偏崔焕臣的目光就好似不经意地扫到二人身上,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大笑道:“二位卢兄何必这般谦虚,西川除了我崔家便是你卢家最大,你们坐那么远,让别人如何敢坐?还是到老夫身边坐吧,老夫专门给你们留了位置。”

    闻得此言,卢林山脸色微变,卢林峰瞳孔一缩。

第三百五十八章:攻山

    崔焕臣当着众人开口,两位卢家大佬顿时愣在原地,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深意。

    表面上看,崔焕臣似乎是给他们卢家面子,可是在此时强调卢家的地位,分明就是告诉所有人卢家便是崔家最大的对手,再加上今日这场鸿门宴的性质,二人难免心中惴惴。

    他们自然是想离崔焕臣越远越好,因为越是成为今日的焦点,死得便会越快,没人知道这只老狐狸会不会把事情做绝。

    可若是就这样当着众人拒绝崔焕臣的提议,定会让崔焕臣面子上挂不住,说不得反而会给崔家动手留下口实。

    二人一时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哦哟,恭喜卢兄,能得大都督这般青睐,卢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是呀是呀,卢兄还愣着干什么,我若是你定是受宠若惊呢。”

    “卢兄怕是高兴坏了,换做是我怕也难以自持。”

    可还不等他们想出对策,身边的世家家主们便是一阵起哄。

    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彻底沦为崔家的附庸,自然会帮着崔家讲话;有些人则是卢家的对头,巴不得赶紧把卢家推向深渊;更多的人则是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想着崔家若是拿卢家开刀,便会放过自己。

    无论众人是什么心态,卢林峰与卢林山都被架在火上烤,而且没有多少时间,因为崔焕臣的目光正在渐渐转冷。

    就在这时,卢林峰突然拍了拍卢林山的肩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即使坐得再远,只要崔家想下手,咱们还是一样逃不掉。”

    说完,卢林峰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浓郁的笑容,朝崔焕臣抱拳道:“多谢大都督抬爱,那我兄弟二人便却之不恭了。”

    接着,卢林峰又一脸骄傲地朝众人一一拱手道谢,迈开大步朝崔焕臣走去,仿佛真的因为崔家看中而自豪。

    卢林山心中一阵愕然,却也明白兄长的委曲求全,连忙有样学样地往中间走。

    见二人要换座位,他们身后一个瘦弱的小斯连忙拾起两位主人的物件,想要跟上去,可才走了一步,便被崔家人拦了下来。

    “站住,大都督身侧岂容你这等龌龊之人?!”

    一声大喝顿时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那小斯身上,小斯吓得浑身发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哀求地望向两位主人。

    卢林峰二人一见自己的小斯被拦,心中便有些不快,再听那崔家人说他是龌龊之人,面子上更是挂不住,脸色阵青阵白。

    崔焕臣淡淡地望着二人的表情,心中顿时痛快万分,“大度”地朝崔家人摆了摆手道:“胡闹,那是两位老弟的长随,二位老弟身份贵重,要没个人跟着,哪能体现出他们高人一等的出生?”

    听得此话,二人心中又是一沉,如果说崔焕臣先前的话还意味难明,那么这句话便是**裸的讽刺,看似吹捧之下掩藏着浓浓的鄙夷与敌视。

    可偏偏形势比人强,二人就算听懂了崔焕臣的意思,却得装作什么也不明白,傻乎乎地向他致谢。

    “没想到同为四大世家,卢家竟然也这般软弱……”

    在场为数不多还有些血性的世家家主见卢家这副做派,心中也生出一股鄙夷与悲哀,再看他们的目光就变得轻蔑起来。

    崔焕臣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效果,表面殷切地招呼二人坐到自己身边,又说了几句风凉话,这才终于不再拿卢家做文章。

    他走到帅案之后坐下,崔家众人立刻环绕左右,众心捧月之下威势一时无两。

    此时,近二十万大军已经军阵严整地集结在帅台之下,军阵之中突然有一骑小将跃马而出,冲到帅台前猛一拉马缰,高大的战马顿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马上之人身着一身黑色重甲,手握两丈长枪,气势庞博,好似一员虎将,正是崔家最通军略的崔令冬。

    “请大都督誓师!”

    崔令冬高声说到,声如洪钟。

    无论他究竟有多少斤两,至少在扮相上十分出众,为崔家挣足了面子,看得一众家主心思各异。

    崔焕臣点了点头,起身从帅案上抽出一支令箭,朗声道:“徐锐小儿乱我西川,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西川父老起聚于此,便是为了除此大害,本督上承天命,下顺人心,今日便命你等剿灭乱贼,还西川一个朗朗乾坤!”

    说完,他将令箭往地上一扔,立刻有个士卒捡起令箭,飞快地冲下帅台,恭恭敬敬地递到崔令冬手上。

    崔令冬将长枪往枪套上一插,双手将令箭捧过头顶,高声道:“末将遵命,定不辱使命,为西川而战!”

    “为西川而战!”

    “为西川而战!”

    大军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整齐的高呼,听得人热血沸腾。

    崔焕臣得意地点了点头,高声道:“传我帅令,攻山!”

    一声令下,帅台下的十二只一人多长的号角顿时吹出低沉的“呜呜”声,大军一阵变化,站在最前面的三万前锋营发出“刷刷”的甲胄摩擦声,迈着整齐的步子走出阵列,向天启卫的阵地缓缓行去。

    这场有可能决定西川未来命运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另一边的阵地上,沉迷围棋多日的徐锐终于现身,站在一众将领中间。

    还不等他开口,默默看完对面誓师的林绍东便笑道:“这个崔焕臣,演戏倒是很有一套,此战若是能将他生擒,送到长兴的戏园之内,大概不出三五个月就能成个名角。”

    听他这般一说,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他们的前锋营冲上来了,没有一点花样,竟是想要用步兵方阵正面突破我军的防线吗?”

    张佐烽皱着眉头说到。

    曹思源道:“大概还是武陵亲军的老一套,想要先用些炮灰消耗我军的火力吧。”

    “既然他们那么想试试咱们的火力,那本帅便念着之前的那点香火情,给他们这个面子,告诉郭盛宝,不要有所保留,把他最拿手的绝招都亮出来,好好招待一下这些老朋友!”

    徐锐笑眯眯地说。

    传令兵立刻飞奔而去,将徐锐的将领传达至炮兵阵地。

    不一会儿,众人便听见山腰上的郭盛宝大喊一声:“开炮!”

    接着,恐怖的火炮再度怒吼,一条条火舌喷涌而出。

第三百五十九章:大战

    “杀啊……”

    西川大军三万前锋杀向新乡山谷,开始的时候步伐还算整齐,跑到一半已经有限脱节,最后一百米,队伍变得稀稀拉拉,好似一碗打翻的豌豆,七零八落地洒在战场上。

    就在这时,山腰上传来恐怖的炮响,火舌裹挟着浓烟好似无数冤魂凝聚而成的黑云,从炮口升腾而起。

    紧接着,第一枚炮弹落在了冲锋的队伍中。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烈焰从黑烟之中喷涌而出,瞬间吞噬周围的所有生命,高温的热浪瞬间将杀伤范围内的所有铠甲炙烤成铁板,而那些穿着铠甲的士卒则成了散发着烤肉味的铁板烧。

    更可怕的是,剧烈的燃烧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消耗了大量氧气,那些站的稍远,没有被烈焰和热浪吞没的士卒们竟是被活活憋死,死状极其痛苦。

    天启卫这次的炮击没有使用高爆炸药,而是用了最新研制的燃烧弹,而且集中火力专门往冲锋最快的敌人面前打。

    跑得最快的数百人顿时灰飞烟灭,而后来者则是亲眼目睹前方腾起数米高的恐怖火墙,耳边充满令人窒息的哀嚎惨叫,本就不多的勇气顿时消散殆尽,犹如撞鬼一般,扔下手中的武器拼命逃窜。

    然而最前方的队伍溃退下来,后方的队伍却还随着惯性往上冲,原本稀疏的空间瞬间收紧,直至大部分人都挤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个时候,第二轮炮弹带着令人绝望的恐怖呼啸从天空呼啸而来,砸在了他们的头顶上。

    “轰!!!”

    与第一轮的燃烧弹不同,第二轮炮击天启卫使用了杀伤力更大的高爆炸药,除了爆炸瞬间释放的能量,还有被这些能量激活的金属破片。

    这种炮弹专为对付步兵而设计,每一枚炮弹之中都有数百片指甲盖大小,不规则的金属残片,这些残片被高温半溶解,然后再被冲击波以极大的力量抛射出去,每一片小小的破片都会变成一柄可怕的死神镰刀。

    转瞬之间,成片的士卒哀嚎倒地,就此从世界消失,而同时消失的,还有西川大军的勇气与意志。

    西川大军本就是短时间内东拼西凑而成,一旦战事不利很容易便会土崩瓦解,更何况他们正在承受的是从未见过的新兴武器。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三万人的前锋大军便彻底崩溃,士卒们满脸漆黑,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有的甚至一边跑一边号啕大哭,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冲向哪个方向。

    他们就好像带着瘟疫的病原体,将恐惧的情绪传递到各个角落,令那些冲得最慢,几乎没有受到炮击影响的士卒也撒腿狂奔。

    三万人对数百人,一场原本应该砍瓜切菜一般的大战仅仅开始一刻之后便成了令人难堪的大溃退。

    还未出战的大军之中已经有了不安的情绪,士卒们一阵阵骚动,就连军官也被战场上的恐怖场景吓傻,根本顾不上安抚越来越紧张的士卒。

    帅台上,前来观战的世家家主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帅案后的崔焕臣更是脸色铁青。

    虽然徐锐的火炮对西川高层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在冷兵器时代,火炮绝对是超越常识的存在,没有亲眼见过火炮威力的人极难想像出它究竟会有多么恐怖。

    原本按照崔焕臣的计划,今日本该是崔家大显神威,一举镇压浮动人心的时候,可没想到徐锐却用火炮结结实实地在他脸上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崔焕臣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被他看到的家主们都下意识低下了头,但尽管如此,崔焕臣还是能从那些看似恭顺的外表下直窥他们真实的内心。

    除了少数铁了心跟随崔家的人真的在担心之外,其他家主们心里除了震惊,都是无情的嘲笑,他们想看崔家倒台,想从崔家的尸体上攫取更大的利益。

    崔焕臣双眼微眯,迅速平静下来,他已经活了近百年,掌管崔家这颗参天大树也超过了五十年,早已见惯了大场面。

    虽然眼前的一切有些超乎预料,但还远不足以击垮他的意志,何况他还有杀手锏。

    “告诉冬儿,可以开始了!”

    崔焕臣小声地对站在他身后的老管家说到,老管家点了点头,向几个亲信使了个眼色,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帅台最外围的几个崔家小斯消失在人群之中。

    短短半刻之后,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卒便将帅台包围。

    世家家主们回头一看,只见这些士卒目光锐利,杀气腾腾,显然都是亡命之徒,与那些流民组成的破烂大军不同,这才是崔家隐藏起来的真正精锐。

    这个时候派精锐围了帅台,难道崔家真的要对所有世家家主动手?

    在场之人顿时面色大变,纷纷望向帅案后的崔焕臣,此刻他们的生死已经握在这个垂垂老者的手中。

    然而崔焕臣却谁也没看,淡淡地说道:“令中军帮助前锋营收拢溃兵,左右两翼继续攻山!”

    传令将军一听竟要顶着如此恐怖的火炮继续进攻,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但是他人微言轻,又哪敢在这个时候顶撞崔焕臣,只得连忙领命,转身冲下帅台,尽快传令。

    而在场众人没见崔焕臣下令屠杀,稍稍松了口气,但一颗心仍然提在半空。

    前方战场,郑逸晨的大军在冲锋时一直拖在队尾,倒是没有近距离体会火炮的威力,只是士卒们被吓破了胆,四处乱窜,大部分军队都跑散了,只剩两三千人还围在他的身边。

    “大哥,这一战崔家是不可能打赢的,下决心吧,现在还来得及。”

    郑逸楠避开人群,小声地劝着郑逸晨。

    郑逸晨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胜负已经无关紧要,眼下该想的是如何保全郑家,你想过没有,整个郑家都在崔家的掌控之下,我若真的投敌,家族要怎么办?”

    郑逸楠怒道:“等咱们手上的这点资源打光了,你以为崔家会放过郑家?”

    郑逸晨摇了摇头:“随你怎么说,记住,郑家现在还是我做主,只要我还活着,便不会再行背叛之事,我郑逸晨不是天生的叛徒,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考虑!”

    “别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你只是怕了崔家,死心塌地地想当崔家的一条狗而已!”

    话音刚落,郑逸楠目中闪过一抹狰狞,突然抽出腰刀,狠狠朝郑逸晨脑袋上劈了下去,这一刀又快又准,直奔要害,显然是预谋已久。

    而此时的郑逸晨刚刚卸下铠甲,腰刀也被亲兵收走,正是手无寸铁,防备最弱的时候。

    他瞳孔猛地一缩,忽然明白过来:“逸楠,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处心积虑,就是想杀了我,对吗?”

    郑逸楠大喝:“是!我接近你的全部原因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你,去死吧!”

第三百六十章:图穷匕见

    寒芒一闪,长刀直直朝郑逸晨后颈劈下,郑逸晨往后一闪,堪堪避了过去,但已是险之又险。

    郑逸楠似是早知他能避过,丝毫没有停留,手中长刀接连砍下一十三次,攻势犹如潮水一般狂猛,又似海浪一样生生不息,而且每一刀都直指要害,根本不会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便是郑逸楠最为拿手的绝招,潮汐十三连斩。

    二人自小一起习武,郑逸晨自然知道这一招的厉害,除非用重兵器以力降巧,打乱其进攻节奏,否则便要被一直压制,直到露出破绽,丢掉性命。

    可是眼下郑逸晨别说重兵器,就是原本的腰刀都已被收走,哪里还能与之相抗?

    郑逸晨险之又险地避过头三刀,第四刀却再也无法跟上节奏,锋利的刀光在郑逸晨手臂上留下一条两寸多长的血口子,还不等他吃痛,第五刀便又朝他胸口砍来。

    郑逸晨浑身一震,自知再这样打下去不出三招他便要被毙于此招之下。

    心中一急,他也发了狠,先是合身一转,任由后背中刀,从而拉开一丝空间,然后在第七刀刺出之前合身朝郑逸楠撞去。

    郑逸楠冷笑一身,后退半步,手中长刀丝毫不停,直奔兄长咽喉。

    然而便是这半步的距离,却让郑逸晨再度找到了一丝空隙,立刻提起浑身气机纵身一跃,向后翻腾两周,稳稳落在地上,拉开了与对手的距离。

    郑逸楠见此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哥哥应该知道,这一招光靠逃是逃不掉的,你拉开距离,给我喘息的机会只会越来越被动。”

    郑逸晨不理会他的话,死死盯着他道:“是崔家让你来杀我的?”

    郑逸楠摇了摇头:“我是投靠了崔家,可杀你却是我自己的主意!”

    说着,郑逸楠目光一凝,再度提刀而上。

    郑逸晨左突右支险象环生,好不容易捉住郑逸楠的手腕,厉声喝道:“为了杀我,你宁愿投靠崔家,就不想想家族吗?”

    “别跟我提家族!”

    郑逸楠仿佛被戳到了痛处,一肘顶开郑逸晨,一边连下杀招,一边怒喝:“你这个背叛宗族,亲手弑爷,猪狗不如的东西根本不配,从你杀了爷爷的那天起,郑家早就不存在了!”

    长刀挑开郑逸晨手臂,又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郑逸晨又一次凭借轻功拉开距离,捂着伤口半跪下来。

    郑逸楠望着他的凄惨模样,目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快意,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想要逃只会死得更快!”

    郑逸晨抬起头来,冷冷道:“我是有错,但郑家还在,你这样做和当初的我有什么区别?”

    “别拿你这等小人和我相提并论,郑家不在了,被你亲手毁了,只有杀了你,才能为爷爷,为那些死去的冤魂报仇!”

    郑逸楠怒喝一声,一刀朝郑逸晨咽喉劈来,这一刀比先前更快更狠,显然是被郑逸晨激怒之后,打算直接取了他的姓名。

    眼看长刀就要碰到郑逸晨的咽喉,郑逸楠目露疯狂,唇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容。

    然而就在此时,郑逸晨突然双眼微眯,从后腰上掏出一把精致的手弩,手弩与其他的弩很不一样,不仅造型古怪,而且上面的弩弦似乎太多了些。

    “当”的一声,弓弦一响,一只弩箭飞射而出,郑逸楠虽然没想到兄长到了这个时候竟还留了一手,但这个距离足够他错身一让,轻轻松松地躲过弩箭。

    “现在你最后的手段也没了,安心受死吧!”

    郑逸楠冷笑一声,再度扑向郑逸晨,这一次他有进无退,誓要将这个叛徒斩于眼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郑逸晨手里的那支手弩却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次射出来的不是一支弩箭,而是整整九支。

    郑逸晨十分清楚胞弟的武功路数,九支弩箭完全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何况郑逸楠根本没想到手弩还能射出第二支箭,也根本没给自己留下退路。

    “怎么可能?”

    几声劲弩入肉的声音响起,气势汹汹的郑逸楠顿时被射倒在地,一瞬间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你的弩?”

    郑逸楠不顾插在胸口上的三支弩箭,挣扎着想要爬起,目光死死盯着郑逸晨手中的连弩。

    郑逸晨也看了看连弩,叹息道:“没想到吧,这便是徐锐的青鸾弩,据说他曾凭借此弩杀过一个武圣弟子,你一直劝我和徐锐合作,怎么会连这也不知?”

    “什么?”

    郑逸楠惊愕地望向郑逸晨,不是惊讶于连弩的威力,而是惊讶于连弩的出处。

    郑逸晨摇了摇头道:“其实我早就与徐锐的人搭上了线,当你找来那些冒牌货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遭人蒙骗。

    可你从小就不会撒谎,只要看见你耳朵一红,我就知道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是想引诱我与那些冒牌货合作,然后再向崔家告发,借崔家的手将我除掉。

    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崔家早就设好的圈套,你不过是被崔家利用的一颗棋子。”

    闻言,郑逸楠喷出一口鲜血,不仅是因为胸口上的致命箭伤,更是被郑逸晨的话气得急火攻心。

    郑逸晨渐渐站起身来,遗憾道:“逸楠,你不是那种有城府的人,待在我的身后,随我一起复兴郑家不好么?这一路上我给过你多少机会,为什么非逼着我杀你?”

    “呸!”

    郑逸楠已经来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涨红了脸,吐出一口血沫,仍旧对他怒目而视,愤然道:“我郑逸楠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绝不……绝不会……与你这等奸佞小人同流合污……”

    说完这句话,郑逸楠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胸口不停地起伏,眼神渐渐开始涣散,静静望着天空。

    “到底,你还是理解不了我啊,我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唯独你可以做到的……”

    郑逸晨悲哀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说不出的落寞,可此时郑逸楠已经无法开口回答他了。

    郑逸晨咬了咬牙,捡起郑逸楠的长刀插入了他的心窝,就此结束了他最后的痛苦。

    “啪啪啪”的掌声忽然从郑逸晨身后响起,接着是一句玩味的话。

    “郑公子果然杀伐果断,若换做是我,恐怕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胞弟下手。”

    那个曾出现在郑逸晨帅帐之中的兜帽人再度出现,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戴兜帽,正是离开天启卫不知去向的安歌。

    郑逸晨一见是他,便再也没去看郑逸楠一眼,淡淡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郑家,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安歌瞟了郑逸楠一眼,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悲哀,面上却笑道:“恭喜你,现在郑家已经不用担心被崔家灭门了。”

    郑逸晨点了点头道:“多谢徐大人,今后我还会向徐大人证明,我们郑家对他还有更大的作用!”

    “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么?”

    安歌淡淡一笑,却没有着急回复,而是指着郑逸晨手里的青鸾弩道:“这件宝贝是不是该还我了?”

    郑逸晨一愣,恋恋不舍地将青鸾弩递给安歌道:“这的确是一件了不得的大杀器,可惜了。”

    安歌摇了摇头:“这东西是少爷防身用的,郑公子要是喜欢,等此事结束之后向少爷请个赏,少爷自然不会吝惜一把青鸾弩。”

    “果真?”

    郑逸晨双目一亮,显然真的非常喜欢这把救了它性命的青鸾弩。

    安歌却没再接这个话题,而是说道:“开始计划吧,别让少爷等急了。”

    郑逸晨点了点头:“我已将最忠心的随从秘密埋伏在帅台附近,但崔家也在那里囤积了重兵,靠这几十个人根本什么也干不了,徐大人究竟有什么打算?”

    安歌摇头笑道:“少爷的神机妙算我怎么会知道?郑公子还是同在下一样,安心看少爷表演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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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031/ 第一时间欣赏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作者:稻草天师所写的《谋断星河》为转载作品,谋断星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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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介绍:
书友群:114906232。太阳系毁灭前夕,人类唯一一位宇宙级舰队指挥官意外穿越,成为大魏靖武侯义子徐锐。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百家争鸣,仁人志士崭露头角,冒险家们飞黄腾达的精彩世界。时代的浪潮将徐锐这个懒汉推到台前,练新军、办企业、兴制造、破奇案,历经文武之争、道统之辩、六子夺嫡,天下大乱,一路南征北战,奇谋不绝,官运亨通,稳如泰山,终以肉身成圣,天地为棋!本以为功成名就,可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远比徐锐想得复杂,真正牵动命运的手还在宇宙之中来回挥舞,当历史的洪流冲向大海,他还将以无上的智慧重归银河,书写新的传奇!谋断星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断星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断星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