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完胜
“不可能,我派人验过的,面绝奇毒一定是真的!”
阿大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扬着脑袋说到。
钟庆渊在众将的护持之下重新回到帅位上坐好,卢东卿则将阿大交给几个亲兵,和童扬一左一右地站到了钟庆渊身边。
钟庆渊朝卢东卿点了点头,卢东卿便对阿大说道:“你见到的面绝奇毒自然是真的,只不过这个消息我早已告诉了大帅,当时大帅佯装服毒,其实真正服下的乃是暗棋的独门秘药龟息丸。
服下此药人体将立刻停止心跳和呼吸,身体渐渐僵硬,进入假死状态,若不如此如何让你眼睁睁看着大帅毙命,又如何让你放心,然后把老底都交出来?
嘿嘿,等你完全相信我,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只要不露声色地逼你们将大帅藏进事先准备好,藏有刀子的木箱之内,然后提前在运送尸体的路上埋伏人马,再故意营造险境,逼你把所有党羽交到我的手上,便算大功告成。”
“什么?”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听卢东卿娓娓道来,还是令阿大浑身一震。
他不甘心地吼道:“不可能,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你们,你们若是互通消息,如何能够骗过我的耳目?!”
卢东卿大笑道:“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坏就坏在你过度相信所谓的耳目,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暗语这一说么?”
阿大心中一震,还没完全想明白卢东卿的意思,又听钟庆渊接口道:“既然你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应当清楚本帅刚到广元府时与卢帅的对话吧?
当时本帅问卢帅,你一向主张兵贵神速,为何这一次却反其道而行之?
卢帅答此一时,彼一时,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追随王爷出征之时,他老人家曾说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当用之以巧,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阿大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有哪门子的暗号?”
卢东卿笑道:“我们第一次随王爷出征之时,他老人家说的是尔等当相濡以沫,衷心护持,莫使宵小趁虚而入!”
钟庆渊接口道:“卢帅绝不会记错王爷的赠语,联系两句话的区别,我立刻便知道有人欲图不轨,而他又不好明言,所以便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乔装打扮与他会面,决定合演一出戏,将你和你的党羽一网打净!”
“什么,你们……你们是为了……”
阿大瞳孔一缩,一句话都讲不完整。
卢东卿冷笑一声:“原本你们潜伏极深,就是暗棋也无法在不破坏军心士气的情况下将你们一网打净,只可惜你中了本帅之计,上赶着把所有毒瘤都摆在了眼前。”
“哈哈哈哈!”
阿大闻言好似崩溃一般,突然大笑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钟庆渊和卢东卿道:“果然是奸王教出来的好部下,为了引我上钩,竟然不惜唆使我诛杀上百位军官,如今你们虽然得逞,但这些人一死,你们武陵亲军也得伤经动骨!”
此话说得十分恶毒,阿大本想以此挑拨钟、卢二人与这大帐之中的诸将关系,没想到钟、卢二人却是对视一眼之后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
阿大脸色一变,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可这里早已没人在意他的怒火。
童扬捂着嘴笑道:“你还真是蠢,既然卢帅让你第一个除掉的舒歌晟将军能领军杀来,其他那数百将领又如何可能真的被你们所杀?”
“这不可能!”
阿大怒吼道:“我派出去的都是一流高手,就算你们提前埋伏,他们也能将整个大营搅个天翻地覆,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童扬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难道你就没发现自己中了毒么?”
阿大一愣,先前他便发现了此时,眼下被被童扬一问,心中立刻“咯噔”一下,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你下了毒!”
阿大豁然望向卢东卿道:“我明白了,是面甲,怪不得你要所有人带上面甲,我还当你是好心,没想到你竟然下了毒!”
说着,阿大又摇了摇头:“不对,阿七和阿九没有带面甲,几个亲兵竟然能一刀将其二人杀死,显然也是中了毒,你说,你到底在哪里下了毒?”
卢东卿冷笑道:“说得不错,你们中的乃是暗棋的蚀骨散,我的确命人在面甲上下了毒,你们天海阁的那些高手现在恐怕已经全部惨死,至于你们几个,难道忘了临行前的那碗酒么?本帅的毒酒味道如何?”
“你!”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从始至终,自己都陷入了卢东卿的连环套之中,为了不出一点意外,他们甚至准备了若干应急预案,把自己当猴耍。
阿大心中一阵绝望,这次天海阁倾巢而出,原本信心满满,却没想到竟会被骗得如此之惨,先帝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潜伏了十几年的天海阁竟然朝夕之间全军覆没。
武陵王,你究竟是蛇蝎豺狼,就连几个狼崽子都如此心机深沉……
阿大在心底痛苦地呐喊,一颗坚定的心终于崩溃。
“哈哈哈哈……”
他又笑了,只不过这次却是痛苦的惨笑。
阿大双目赤红,死死盯住站在帅案后的三人,怨毒道:“即使我天海阁功亏一篑,你们也别想好过,为了演这出戏,你们放着袭营的北朝大军不顾,眼下北朝大军将至,黄泉路上你们也会一起来陪我!”
钟庆渊叹了口气,缓缓走到他的身边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根本没有什么北朝大军袭营,那帮缩头乌龟胆小如鼠,我不去打他已经谢天谢地,怎么敢来袭营?一切都是演给你看的戏啊!”
“啊……”
阿大最后一点念想也化作了过眼烟云,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死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钟庆渊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暗棋瞒天立刻从后帐中走了出来,抓起阿大阴笑一声道:“大帅放心,给下官一日,保证他把肚子里的那点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钟庆渊点了点头,让瞒天将阿大带下去,一场可能危及整个武陵亲军的天海阁风波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草草结束。
回到帅案之后,钟庆渊朗声道:“在制定此计之初,卢帅便已将所有变数一一料到,他提议与北朝大军决战,看似是为了拖住大军,方便动手夺权,实际上却是真心想要让大军多修整几日,以便一战建功。”
说着,钟庆渊朝卢东卿望去,卢东卿微微点头算是示意。
钟庆渊淡淡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眼下叛贼一网打净,大军也已修整完毕,正是一箭双雕,军心大盛之时,一切皆如卢帅所料。
传令下去,大军明日开拔,按照原定计划,与北朝展开决战,此战定要一举歼灭北朝主力,彻底灭掉整个北朝,完成一统天下之壮举!”
“末将遵命!”
众将单膝下跪,呼声震天。
一切结束之后,众将回营整理军务,为明日开拔做准备,秦子仲失魂落魄地走在人群之中,恍惚之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帅帐的。
“子仲……”
就在这时,秦子仲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扭头一看,竟是卢东卿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将军……”
秦子仲艰难地张了张嘴,却只能小声叫出这两个字。
卢东卿缓缓走到他的面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子仲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怪我,平时尽和你说些阴谋诡计,却没有好好同你说说阳谋,那才是大道啊。”
“将军!”
秦子仲似乎有些明白卢东卿的意思,豁然朝他望去,不解道:“面对武陵王这等诱惑,将军难道真的不曾有过半分动摇么?”
卢东卿哑然失笑:“忘了我对阿大说的话了吗?
武陵王谁不想做?可他们根本不知道王爷究竟具有怎样恐怖的实力,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圣上,就算整个南朝都反了,只要王爷还在,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卢东卿深深地望了秦子仲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王爷大军不在国内,圣上贸然动手,可你看无论是我还是钟庆渊,又或者童扬,哪一个真的担心过?又有哪一个提出要回国平叛吗?”
秦子仲略一思索,突然激动起来:“实力,实力,您总说王爷的实力如何,可他毕竟不是神,他究竟有怎样的实力,为什么连将军都如此恐惧?”
卢东卿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重地说道:“无论王爷具有怎样的实力,那都不是忠诚的前提,追随一个人的信念才是兵者的信念。
这几日我其实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来反对我的叛乱,这样我就有理由将计划全盘告诉你,可是你没有,你选择了跟着我背叛王爷……”
“将军,难道忠诚于你就不是忠诚了么?”
秦子仲激动地说。
卢东卿失笑摇头:“南朝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王爷,也只有忠于王爷才算是忠诚,否则……”
卢东卿的话戛然而止,目光却朝四周的森森黑旗军扫去。
“我明白了……”
秦子仲冷冷点头。
“只有忠于王爷才能在他的羽翼下生存下去,否则就连您也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秦子仲突然朝卢东卿跪了下去。
“将军,请看在我从小跟随您的份上,多为家父斡旋几句,千错万错都是我一时贪心,与家族无关,还请卢帅明鉴!”
卢东卿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沉思良久,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秦子仲神色一松,眼泪夺眶而出。
“卢帅,请恕子仲食言,不能一辈子追随您的左右了,卢帅今后请多保重,马上入秋,您的风湿病要格外注意,能乘车时尽量少骑马,以免再落下一身病根……卢帅!”
秦子仲疾呼一声,朝着卢东卿和身下拜。
卢东卿浑身一震,眼眶瞬间泛红,却强忍着没有转身。
秦子仲抬起头来,最后看了卢东卿的背影一眼,突然笑道:“卢帅,子仲从不后悔追随您的左右,若有下辈子,子仲一定陪您驰骋万里!”
说完,秦子仲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温热的鲜血飞溅而出,洒在卢东卿的衣袍之上,接着秦子仲身子一软,倒在血泊之中。
卢东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完胜啊,今日乃是完胜,可难道真的就一点遗憾都没有留下么?”
他在心中默念一句,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钟庆渊和童扬站在帅帐前远远看着这一幕,也无奈地叹息一声。
“记得好好安慰安慰兄长,子仲之罪就不要波及秦家了。”
钟庆渊沉声吩咐了一句,童扬默默地答应一声,二人摇了摇头,双双转回帅帐之中。
第三百零二章:所谓直觉
广元府十五里外,一队南朝斥候正在山谷外侦查,此地地貌十分复杂,山谷中落差极大,还有茂密的阔叶林,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其中,好几日走不出来。
斥候队长德叔骑在马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检查着手中的地图,刚刚二十三岁的斥候唐老六百无聊赖地爬上战马,朝德叔嚷嚷。
“喂,德叔,大军都已经开拔了,咱们还在山里搜个什么劲?还是快赶路吧,走得快些,兴许天黑之前还能回到大营过夜。”
德叔瞟了唐老六一眼,不屑道:“你懂什么,大军离开之后许多平时不敢冒头的老鼠才会出来,正是侦查敌情的大好时机,王爷打仗每次都用这招,百试百灵。”
“又拿王爷说教,讲的好像亲眼见过似的。”
唐老六撇撇嘴,小声嘀咕一句,不再说话。
德叔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天色,问道:“顺子,东仔他们回来了吗?”
被称作顺子的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一脸彪悍之气,显然是个老兵油子,听到德叔的话,他摇了摇头:“一早出去的,现在还没见回来。”
德叔皱了皱眉,朗声道:“出去那么久了还没回来,怕是又在森林里迷了路,咱们得去把他们找回来,不然那几个兔崽子就得在林子里过夜了。”
顺子点了点头,两个指头伸进嘴里用力一吹,一阵特殊的呼哨声响起,周围的十来个斥候立刻跃上战马,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只见德叔马缰往林子一指,然后轻轻一夹胯下的战马,这支斥候小队立刻鱼跃而出,冲进了森林。
一个多时辰后,入山找人的斥候们在一片灌木前停了下来,唐老六一手牵着马,一手扒开灌木,仔细地检查着周围的痕迹,眉头越皱越紧。
“有什么发现?”
见他那副表情,德叔隔着他几米大声问到。
唐老六抬起头来,凝重道:“好像有大批人马经过的痕迹。”
德叔脸色一变:“是东仔他们吗?”
唐老六摇了摇头:“草都压歪了,至少有数百人,而且大约是昨天从这路过。”
德叔走到唐老六身边朝灌木一看,立刻证实了他的猜测,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顺子,咱们的先遣队是从哪个反方向走的?”
顺子略一沉吟道:“东北,反正不是这个方向。”
德叔的脸色一变,低声道:“警戒!周围可能有敌人。”
他话音刚落,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恐怖的破风声,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德叔的脑门上便突然多了一支拇指粗细的箭雨,这个年近五旬的老兵瞪着双眼,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敌袭!”
一见此景,顺子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大吼一声。
可就在这时,他身边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一团浓烟裹挟着火苗升腾而出,大地猛地一震,周围七八个斥候顿时殒命。
稍远些的几个漏网至于运气勉强算好,躲过了手雷的爆炸和破片杀伤,但四周立刻传来无数破风之声,密密麻麻的箭雨从此面八方射来,刚刚被手雷震倒的斥候们立刻化作了亡魂。
唐老六算是小队当中运气最好的人,德叔倒下的时候正好把他压倒,没有受到手雷和连射弩的波及。
可他刚刚爬起身来,却被眼前尸横遍野的地狱景象吓得半死,特别是刚刚还生龙活虎的顺子,此时只剩半截身子,一张脸血肉模糊,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好像死死盯住自己。
他想要逃走,可双腿却发着软,完全不听使唤。
好不容易,唐老六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想要撒丫子逃跑,可是一柄弯刀已经抵住了他的后背。
他浑身一震,惊恐地向后望去,只见灌木丛里窜出了不少人,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端将弯刀抵在他的后背之上,笑眯眯地说道:“在下天启卫张佐烽,恭喜你成为我的俘虏。”
密林深处,天启卫还能战斗的三百多人都藏在这里,在和春县修整几日之后,他便将大批辎重和重伤员留在了那里,全军只带十天口粮,轻装上阵,追击武陵亲军而来。
恰好这几日武陵亲军发生天海阁内乱事件,在广元府停留了几日,终于在大军开拔之前被天启卫追了上去。
不过面对十几万武陵亲军,徐锐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将大军藏进了深山,就地探查消息。
此时,他正和一干将领缩在地图前分析着当下的局势,无论任何形态的战争,情报永远是最缺乏,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大帅,那群斥候开口了!”
远远的,张佐烽满脸喜气地走向众人。
曹思源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徐锐却站起身来,笑眯眯地问:“情况如何?”
张佐烽道:“大帅神机妙算,果然不出您所料,敌军已于今日一早开拔,往东北而去。”
“哦!”
徐锐闻言立刻蹲下身子,朝地图望去,手指在标好的箭头上来回滑动了几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果然,他们是想就地展开决战,先击溃我军主力,再一鼓作气攻下长兴!”
张佐烽笑道:“那咱么追还是不追?”
徐锐点了点头:“追,为什么不追?不追的话咱们跑这么远干什么?传令全军准备行动吧!”
“遵命!”
张佐烽答应一声,便要喜滋滋地去执行命令。
曹思源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徐锐面前。
“大帅,咱们只有三百来人,大多数兄弟都有伤在身,而且咱们的粮草、弹药都已见底,这个时候去追十几万武陵亲军无异于找死,您就开开恩,为咱们天启卫留条根吧。”
“大帅!”
“大帅!”
“您就为天启卫留条根吧。”
这次不单是曹思源,就连林绍东、郭盛宝以及其他几个主要将领都跪在了徐锐面前,唯独张佐烽的喜色凝固在脸上,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面对众人的祈求,徐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不解为何局面如此艰难,徐锐还能笑得出来,全都愣愣地望向了他。
徐锐叹了口气,一手一个,将曹思源和林绍东提了起来,受到基因强化之后,他的力量已然暴涨数倍,二人只觉似是被猛兽抓住,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不过二人此时没有心情惊讶,比起徐锐最近的异常,他们更在意天启卫的生死。
“天启卫是本帅亲手所建,一点一滴都是本帅的心血,难道你们心疼,本帅就不心疼了?”
徐锐朗声问到。
“既然心疼,为何还要去追那十几万武陵亲军?”
曹思源不解地问。
徐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自有妙计全身而退,说出来就不灵了。”
众人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面面相觑。
徐锐把脸一板道:“怎么,信不过我?”
众人连连摇头。
徐锐道:“既然信得过就去做好自己的事,我保证天启卫一定安然无恙!”
面对十几万武陵亲军,还敢说能让三百天启卫安然无恙,恐怕也只有自家大帅不是唬人,众将虽还有些心虚,却都绝对相信徐锐有这个本事。
“唉!”
曹思源见徐锐都这般说了,也不好再争辩什么,站起身一把推开挡路的张佐烽,扬长而去。
其他人也都没拿正眼去瞧张佐烽,悻悻而归。
在众人眼里,就是张佐烽坚持的那一套忠君爱国,让聪慧的徐大帅一门心思领着天启卫和武陵亲军决战,大家虽然不似曹思源那般爱憎分明,却也或多或少对他有了意见。
但即便如此,张佐烽却仍然坚持自己的信念,从不为外物所动。
“你也去忙你的事吧。”
徐锐朝张佐烽点了点头,张佐烽朝他抱了抱拳,转身便走,心里的委屈一个字也没有说。
“看来你的这帮手下还欠点火候啊。”
韩琦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徐锐身边,悠然地说。
徐锐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别把自己说得好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韩琦淡淡道:“你的天启卫虽然强悍,却是建立在大量新式战法和新式武器的挤出上,现在你们被困在敌后,失去了武器补给,别说有所作为,就是自保都难。
所以你一面派徐安歌悄悄穿过战区联系我军主力,一边带着天启卫残部轻装接近广元府,压根就没想打什么硬仗,而是想打通一条补给线,我说得对吗?”
“说得好像蛮有道理。”
徐锐不置可否。
韩琦微微一笑,指着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点道:“补给必须从京城送达,最快捷的方式便是水运,所以你的最终目的地一定是这个不起眼,却拥有足够吞吐量的马头,这里便是事关天启卫生死的地方!”
此言一出,徐锐双目之中突然闪过一丝历茫,随即冷笑道:“我真该把你这个多嘴的家伙灭口才对。”
韩琦耸了耸肩道:“为什么不呢?说不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徐锐冷哼道:“算了吧,在不知道你的深浅之前,我可不想逼你狗急跳墙,谁知道你还藏着什么后手。”
“哦,为何这么说?”
韩琦好奇地问。
徐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直觉!”
韩琦笑道:“我也有个直觉,你想听么?”
“不想!”
徐锐毫不犹豫地拒绝。
韩琦似乎毫不在意徐锐的恶劣态度,笑眯眯地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直觉是,你的算盘打得虽好,但恐怕没那么容易实现啊。”
徐锐脸色一变:“这话什么意思?”
韩琦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说了只是直觉。”
说完,他朝徐锐拱了拱手,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徐锐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眉头越皱越深。
“果真是直觉么?可我为什么总觉得这家伙意有所指呢?”
韩琦背对着徐锐,心中也正感慨:“直觉么,这家伙的直觉还真是可怕呀,这样一来动手的时间又得往后拖了呢,还真是头疼啊……”
第三百零三章:暗箭难防
宏威十七年五月的最后一天,武陵亲军突然全军北进,攻打北朝前线主帅肖进武所在的广安城。
北朝各路援军快速反应,迅速集结超过三十万大军,凭借兵力和地形优势,在付出了比南朝大军多一倍有余的伤亡之后,京师十二卫暂时击退武陵亲军,保住了广安,双方再度开始对峙。
然而谁都明白,这一次的进攻以试探居多,南朝大军休整完毕,必然会发起更猛烈地进攻,真正的考验就快到了。
广安城的帅府之中,肖进武正仔细研究着沙盘,他已经两日两夜没有合眼,双目之中满是血丝。
突然,高德勇急匆匆地走进了帅府,凑到肖进武耳边道:“大帅,派出去寻找天启卫的人回来了。”
肖进武一愣:“这才几日,怎么就回来了?”
高德勇道:“说是在四十里外找到一个的叫徐安歌的人,自称是徐锐的伴当。”
“徐安歌?他人在哪里?”
肖进武一惊,连忙问到。
高德勇道:“就在门外。”
“快让他进来!”
肖进武惊呼一声,连忙扔下手里的小旗,往外迎了几步,自从战斗打响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徐锐的消息,如何能不叫他惊喜万分?
安歌从房门外走了进来,这一路他只带了两个亲卫,乔装打扮秘密穿越战区,算是吃尽了苦头,赶到广安城的时候他早已是灰头土脸,肮脏不堪,犹如逃避兵灾的难民。
但即便如此,肖进武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安歌,大喜道:“安歌,真的是你,徐锐怎样了?”
安歌单膝下跪,朝肖进武抱拳道:“安歌见过大帅,我家少爷一切安好,他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肖进武上下打量着安歌,离开京城之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还稚气未脱,但此时一见却已经有了几分坚毅。
肖进武对这样的变化实在太熟悉了,那正是经过血与火的淬炼才能实现的蜕变,看来天启卫这段时间一定打了不少硬仗。
“快起来,跟我说说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肖进武将安歌拉到椅子上坐下,迫不及待地问。
安歌也不隐瞒,将天启卫进入西川之后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听到天启卫猝不及防之下竟以不足一千人马大战数万武陵亲军,而且斩敌三千,守住了阵地。
不光是肖进武,就连一旁的高德勇都听得心潮澎湃,拍案叫绝。
“好!”
肖进武豁然起身,兴奋道:“天启卫一场大捷不但挫了南朝大军的锐气,更是将南朝大军拖在西川二十余日,为我军从容布防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当属我军表率!”
他略一沉吟,又道:“我来问你,此事可有人证?”
安歌道:“离开西川之前我军在曾在天河关的溃兵之中大肆宣传此事,应该在西川已经传开,另外天启卫所斩之敌皆已割耳为证,就在和春县城之中,若是还有人不信,大可以抓个南朝俘虏随便一问,此战作不得假!”
“好!”
肖进武合掌大笑,对高德勇道:“立刻将此事写成奏报,一式两份,一份速报圣上,另一份通报全军,激励士气!”
“属下遵命!”
高德勇大笑一声领命而去。
他前脚一走,安歌又连忙说道:“大帅,天启卫眼下弹尽粮绝,急需药品和弹药补给,各类弹药都由兵部武库司制造,我不能在此就留,得尽快前往京城一趟。”
听他这样一说,肖进武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安歌心中立刻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心虚地问:“看大帅的模样,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肖进武看了看安歌,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问你,天启卫出了西川之后是不是曾炮轰过万隆城?”
安歌点了点头:“万隆城污蔑我军投敌,拒不开门,我军当时弹尽粮绝,急需粮草,不得已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肖进武叹了口气:“原来是真的,坏就坏在这了。”
“大帅什么意思?”
安歌不明所以地问。
肖进武摇了摇头道:“万隆知府周春控诉徐锐投降南朝,并大举进攻万隆城的奏疏不日前已经送到了京城,圣上闻讯大怒,已经通令全军彻查此事。”
“什么?!”
安歌大惊道:“我军在前浴血奋战,无论战况多么绝望,从未有一人投敌,用血肉之躯将十数万南朝大军拖在西川,朝廷怎能如此待我?!”
肖进武拍了拍安歌的肩膀道:“小子,稍安勿躁,无论如何徐锐炮击万隆城之事总是有的。
实话告诉你,和奏折一同送进宫的还有一枚炮弹弹壳,火炮乃是绝密之物,有此弹壳便是铁证,换个人早就被诛了九族,但对徐锐,圣上却只说彻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安歌冷哼一声:“将士在前线拼死守卫国土,却有人在后面暗射冷箭,无论如何都叫人心寒,我不知道圣上想什么,我只知道那些大头兵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多不容易!”
肖进武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你还能怎样?与其在这里发牢骚,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善后。”
“善后?”
安歌一愣。
肖进武道:“我相信徐锐没有投敌,圣上如何相信?就算圣上相信,满朝文武又要如何相信?只要有人不信,你想要的补给便绝不可能送到徐锐手上!”
“什么?!”
安歌终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若是没有补给,天启卫恐怕寸步难行,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这可如何是好?”
安歌正想着,又听肖进武沉声说道:“还不止这些,别忘了徐锐留在京城的天宝阁,那可是人人盯着的一块肥肉,现在徐锐倒了霉……”
“有人敢打天宝阁的注意?!”
安歌闻言顿时跳了起来。
天宝阁可是少爷的心血,若是有人敢打天宝阁的注意,那不是动了他的逆鳞?
要是让少爷知道此事,以他的性子,还不知道究竟会做出怎样激烈的反应,万一他要是沉不住气,真的造反,那可就糟了。
“将军,请您务必救救天启卫吧!”
安歌“扑通”一声跪倒在肖进武面前。
“快起来,不必如此!”
肖进武连忙将他拉起,沉声道:“徐锐乃是阵前大将,又是我北国栋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袖手旁观,我现在担心的是周春的这封奏疏究竟是如何穿过战区,送到京城里去的?”
安歌一愣:“将军的意思是……”
肖进武点了点头,脸色阴沉得可怕:“你猜得没错,这分明就是离间君臣的反间计,朝廷之中一定有个极具分量奸细存在。
此人不但手眼通天,而且清楚地知道徐锐对北国的重要意义,权位定然不低,很有可能是游走在权利核心圈里的人!”
“游走在权利核心圈里的人?”
安歌悚然一惊,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锦囊,那是临走时徐锐亲手交给他的,说是若事有不顺便打开依计行事,只是少爷真的已经料到这些难题了么?
第三百零四章:星河危机
长兴城,内城中的某间大宅密室之中,百业商行的东家,曾经当面让徐锐把天宝阁出让给他的李鹏程,现在正面色冷峻地跪在地上。
他面前有一道珠帘,珠帘的另一边影影约约坐着一个人影,房间里光线太暗,看不清人影的面容,只知道大概是个男子。
李鹏程低着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里面的人影却先开了口。
“按照约定,今日你不该来见我。”
李鹏程朝着人影拜伏而下,战战兢兢地说:“是有件事不放心,特意来问问……”
人影冷哼一声:“你是担心状告徐锐投降南朝的那封奏折吧?”
李鹏程点头道:“周春乃是万隆知府,眼下西南诸省都被南朝大军隔绝在外,早已与朝廷断了联系,周春的奏折是如何送到京城的?”
人影阴笑一声:“怎么,你害怕了?”
李鹏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人影冷哼道:“那日我拿出奏折的时候,你欣喜若狂,为何不怕?现在见圣上没有直接下旨降罪徐锐,却又担心起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我……”
李鹏程抬起头来,想要否认却找不到说辞,只好闭嘴默认。
人影嘿嘿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周春的奏折是我派人弄来的,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和南朝大军有联系,不单有联系,钟庆渊与崔家的线还是我牵的,让武陵亲军从西川突袭的主意也是我出的!”
“你!”
李鹏程闻言色变,一骨碌跳了起来:“你竟敢卖国!”
说出这句话,他才想起那人的身份,连忙惊恐地跪了下来。
“哈哈哈哈!”
人影狂笑一声道:“我就是卖国,你去告发我吧!”
李鹏程脸色阴晴不定,惊恐交加,似是心中正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人影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他,好似等着他的决定。
半晌,李鹏程终于叹了口气道:“晚了,怪我当初利欲熏心,中了你的奸计,眼下是我遣人将周春的奏折递到了宫里,和你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说着,他抬起头瞟了珠帘后的人影一眼,阴沉道:“而且你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将内情告知于我,若是我现在反水恐怕不可能走出这间密室了吧?”
人影没有否认李鹏程的说法,抬了抬身子道:“你也不用如此悲观,徐锐虽然没有投降,但炮击万隆总是真的,御史言官放不过他,何况眼下战事告急,他能否回到朝中还要两说,你又何必惶惶不可终日?”
李鹏程苦笑摇头,沮丧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做这般打算了。”
人影笑道:“自打你与徐锐生了嫌隙,他不但在宝亲王那里告了你一状,还把你卖给了辽王,这段日子你百业商行连遭辽王打击,大不如前,太子对你也颇有微词了吧?”
李鹏程被他戳中痛处,无奈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处境实在艰难,他也不至于利令智昏,最终泥足深陷。
人影见他这副模样,循循善诱道:“你忘了我同你说过的,天宝阁的秘密都在徐锐的源初基地里,那可是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肥肉啊。
眼下徐锐倒了霉,能保护他的人又悉数不在京城,不正是抄了他老巢的大好时机么?
只要你能弄到他藏在源初基地里的鬼谷之秘,不但能获得无数财富,还能重新令太子对你刮目相看,岂不美哉?”
“可是若徐锐安然回来……”
李鹏程似乎还有些担心。
“徐锐即便能侥幸从战场归来,也要面对那帮言官的穷追猛打,到时候你把他的老底统统挖走,再把一个空壳还给他,再加上太子的庇佑,内忧外患之下,他就算不满也拿你毫无办法。”
人影冷笑着说。
李鹏程沉吟片刻,发现他说得似乎真的可行,再想起天宝阁的无数珍宝都是由源初基地的技术制造而来,心中顿时火热起来。
“你说得不错,我只是不明白,以你的身份和地位,为何要与南朝勾结,又为何要对付徐锐?”
人影沉默了片刻,突然严肃起来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问,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李鹏程脸色一变,朝人影拱了拱手道:“我明白了,现在就去抄了徐锐的老巢。”
见人影没有说话,李鹏程又朝他拱了拱手,起身缓缓退出了密室。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人影冷冷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阴沉地自言自语。
原来的药王庄便是现在的星河集团源初基地,在两年的不懈努力和惊人投入之下,这里早已变成了徐锐工业帝国的心脏。
除了由袁子雄控制的星河技术研究院,以及由小医圣长坡先生主持的医学研究所之外,还有十余个大大小小的技术产业孵化园区。
这些孵化园区会负责将研究院的新技术进行产品转化,然后将成功的案例送到工厂进行量产,从而形成一条从基础研究到产品开发,再到攫取经济利益的快速技术创效产业链。
可以说,这里就是徐锐重塑整个世界的核心所在,也是天下间最具价值的地方。
这里的点点滴滴都凝聚着徐锐的心血,换个时候若没有宏威皇帝亲自下令,谁也别想从他这只铁公鸡身上拔毛。
可是今日,源初基地的大门却被长兴府的差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晌午时分,长兴府的大批差役们突然出现,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并未端着平日里经常使用的水火棍,而是配上了腰刀,一副杀气凛凛的模样。
差役们出示了长兴府的检查批文,借口彻查徐锐投降南朝一事,想要直接搜查整个源初基地。
谁都知道他们一旦进了门,就好像强盗进了宝库,是查案还是抢劫便只有老天知道,十有**徐锐这些年的心血会就此毁于一旦。
结局如此显而易见,袁子雄哪会让他们轻易进门?听说此事之后他立刻带领袁家子弟守在门口,与差役对峙起来。
人群之外,李鹏程冷冷望着一触即发的乱局,敲了敲身边的马车。
马车里走出一个老者,正是因为徐锐被宏威皇帝罢官回乡的原太医院院使薛清!
“薛大人想拿到那些奇药,现在便该出场了。”
李鹏程面无表情地说。
薛清冷哼一声:“徐锐小儿害我至此,就算不为那些奇药,老夫也绝不会让他逍遥。”
李鹏程瞟了他一眼,低声道:“薛大人既然如此淡薄,又何必千方百计购入徐锐的抗生素,努力仿制其药,然后在自己的药行售卖?”
薛清被李鹏程戳破心事,却没有半点愧色,冷冷道:“何必说我,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垂涎星河商号的生意?”
李鹏程摆摆手:“既然你我二人想法一致,那便请薛大人先出面吧,若是大事可成,药品一项全部归你所有,我百业商行绝不插足。”
薛清点头道:“如此甚好,你放心,虽然老夫已经致仕,却还是先帝钦封的百医之首,拥有监察天下医药之权,如今的长兴府尹与老夫是过命的交情,痛打一条落水狗还不成问题!”
说罢,薛清迈开大步,朝源初基地走去。
李鹏程远远望着那扇不太起眼的大门,想到今日之后徐锐的一切心血都会归自己所有,忽然兴奋得有些战栗。
第三百零五章:小人得志
薛清大步朝源初基地大门走去,长兴府的一众差役缓缓退开,正与袁家对峙的长兴通判李方敏连忙迎了上来。
“老大人,您怎么来了?”
薛清从鼻孔里挤出一个“嗯”字,趾高气昂地指着一众袁家子弟道:“你等拿着长兴府的排票,合法搜查此地,这些人暴力抗法,为何不将他们统统捉拿?”
“这个……”
李方敏为难道:“老大人,此地虽然是徐锐控制,可药王庄毕竟是长坡先生的产业,其师黄乃是医圣,得先帝所赐圣物,若无圣上下旨,不得硬闯啊。”
“哼,废物!”
薛清冷哼一声,李方敏顿时涨红了脸,但薛清不仅资历极高,而且自己的顶头上司也下了令,他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薛清老儿,你等贪得无厌,假借查案之名行强盗之事,老脸都不要了,何必怪罪一个小辈?”
袁子雄一见薛清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当即出言讥讽。
薛清瞟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条老狗。
哼,原本你这个大将作高高在上,老夫还得让你三分,可惜你利欲熏心,吞没长兴桥营造款项,致死多人,被圣上贬出朝堂永不录用,说起贪得无厌老夫怎么比得过你?
怎么,你这条丧家之犬被徐锐小儿豢养了几日,便以为又长出了牙齿,能咬人了?”
薛清此话说得极为恶毒,又恰好击中了袁家的软肋,一众袁家子弟当即大怒,更别提他这个家住。
袁子雄虽然老而弥坚,平日里沉着冷静,可长兴桥的冤案一直都是他的心病。
此时被薛清一激,袁子雄顿时涨红了脸,怒道:“薛清老儿小人得志,可惜老夫绝不会让你顺心,今日想要进这道门,除非从老夫的尸身上跨过去!”
薛清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道:“可惜此事由不得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御赐金牌!”
众人朝他手上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袁子雄都变了脸色。
薛清得意道:“御赐金牌乃是圣上赐予百业之首的权威象征,代表着皇家承认持有人在某个领域的绝对地位。
而老夫这一块便是百医之首的金牌,替圣上监察天下医药之事,但凡涉及,无不可问,无不可查!”
袁子雄浑身一颤,死死盯住那面金牌,双全紧握,牙关紧咬。
这样的金牌他们袁家也曾有过一面,替圣上监察天下营造之事,无不可问,无不可查,只可惜长兴桥冤案之后,此等殊荣早已离袁家远去,此时再见金牌,心中凄苦更甚数倍。
其实这样的金牌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若是势力雄厚的说不认也就不认。
只不过这毕竟是御赐之物,眼下国难当头,正是宏威皇帝最重视皇权权威的时候,若在此时触了皇帝的霉头,十有**要被宏威皇帝拖出来杀鸡儆猴。
薛清一身为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实际上他也是看准了眼下的时机,才敢祭出这个杀手锏来火中取栗。
此时他满意地欣赏着袁子雄悲怒交加的表情,哈哈大笑道:“都听好了,老夫怀疑药王庄以次充好,制售假药,命尔等立刻将此地封住,仔细搜查。”
说着,他冷冷地瞟了袁子雄一眼,一字一顿道:“若有人胆敢阻拦,立刻拿下!”
“遵命!”
李方敏得了受命,连忙招呼手下朝一众袁家子弟逼了过去。
“家主,没和他们拼了!”
袁家子弟一见此景顿激愤,却又不敢动手,纷纷望向袁子雄。
袁子雄深知这面金牌一亮,他们就算是大势已去,若是再阻拦下去薛清定要扣他一个谋反的大帽子,袁家刚刚有了一些起色,绝不能再经历这样的打击。
可怜徐锐征战在外生死不知,自己却没能守住他交托的产业,看来也只有等事毕之后以死谢罪了。
顷刻之间,袁子雄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挥挥手,准备让一众袁家子弟让开道路。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传来,众人回过头去,只见一位艳丽无双的妇人,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之下快步朝此处走来。
薛清一见此女模样,顿时眼睛一亮,低声问李方敏道:“这是哪家的夫人?”
李方敏低声答道:“老大人,此女名叫丽姬,不是哪家的夫人,她原本是个老鸨,后来做了徐锐的婢女,学得化妆之术,被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引为上宾。”
“是个老鸨?”
薛清心道一句可惜,眼睛里的光芒顿时转冷,厌恶地盯着丽姬。
丽姬出身欢场,一辈子都想活得有尊严,对厌恶的目光最为敏感,见薛清脸上的表情短时间变了几变,如何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对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头更加厌恶。
可她面上却没有半点显露,款款走到薛清身前道:“老大人且慢动手,大长公主马上就到。”
薛清双目微眯:“大长公主来此做甚?莫非她也想违抗皇命不成?!”
“不敢!”
丽姬摇头道:“大长公主身体不适,特来求医问药,待公主医治完毕之后大人再将此地封禁不迟。”
“哼!”
薛清冷哼一声道:“想拿大长公主来拖延时间,以为老夫不知道么?来呀,给我把这里封起来,现在就封!”
“大人!”
“住口!”
丽姬没想到薛清竟然连大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还要再说,却被薛清粗暴何止。
他冷笑道:“你不过一介女奴,也配和老夫说话?”
丽姬呼吸一窒,知道这老匹夫怕是已经铁了心,便想去找别的救兵,朝他行了个礼便要转身离开。
“慢着!”
就在此时,她身后突然传来薛清的冷笑。
“金牌在此,你一介卑贱女奴为何不跪?!”
丽姬脸色一变,豁然朝他望去。
薛清却只是一边冷笑,一变肆无忌惮地盯着她上下打量,那目光透着说不出的肮脏,仿佛恨不得直接撕破她的衣服,在她身上肆意扫荡。
“跪下!”
薛清身后的一众差役顿时齐声大喝,声浪好像一道海浪朝丽姬扑来,瞬间将她淹没。
丽姬紧咬双唇,目中泪光闪闪,这段日子以来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尊严,可是在一块小小的金牌面前她却立刻就被打回原形。
几个袁家子弟看不过眼,想要为她出头,却被袁子雄一把拉住。
“蠢才,别害了她!”
袁子雄心中愤怒,可若是出头却只能激怒薛清,让他更加变本加厉,眼下已是山穷水尽,只能眼睁睁望着丽姬受辱。
袁家子弟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会害了丽姬,只不过家主既然已经开口,他们也不好再行动。
薛清讥讽地望着丽姬,他对这种老猫戏鼠的游戏十分感兴趣,尤其是能看着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挣扎臣服,更是满心舒畅。
“我问你,你跪是不跪?!”
他厉喝一声。
丽姬浑身一震,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终于双膝一软,咬着嘴唇跪了下来。
这一瞬,她心中似乎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轰然碎裂,对徐锐给予她的宝贵尊严却愈加珍惜。
“哈哈哈哈!”
见丽姬服软,薛清大笑三声,低声对她道:“今日谁来都救不了你,更救不了药王庄,等此事过后,我会亲自出面将你要到我的府中,让你好好服侍老夫。
你本就是轻贱之人,就该做轻贱之事,被徐锐小儿扰乱的礼法老夫会亲自纠正,你就好好等着便是!”
丽姬抬起头来,冷冷望着薛清,目光之中没了先前的软弱,反倒有了几分坚毅。
薛清冷笑道:“你不用这样看我,要怪就怪你的主子无能,连婢女家产都保不住,今日老夫赢定了!”
此言一出,一众袁家子弟心中大伤,袁子雄更是生出一丝绝望之感。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高抗的声音再度从人群之外传来。
“薛大人今日要赢哪个?”
薛清眉头一皱,扭过头去,瞳孔顿时猛地一缩。
躲在人群之后的李鹏程一见此人,也是脸色大变,一骨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第三百零六章:锦囊妙计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四子,裕亲王赵恒。
如果只是他也就算了,偏偏他身后还跟着久不出门的帝师范琨。
裕王本就是星河集团的股东之一,他会来不出意料,不过宏威皇帝的老师范琨会出现在这里就有些让人意外了。
当初徐锐将天宝阁的第一副眼镜送给了范琨,和他结下一段善缘,但也仅此而已,徐锐让裕王去请范琨的时候,他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没想到这个老头一听徐锐出事,二话不说便随裕王来了,倒是让裕王都有些意外,不知道徐锐是不是私底下和范琨还有什么交情。
亲王加帝师,这两人哪一个都不是小小的薛清和李鹏程开罪得起的人物,二人联袂而来,哪能不让在场之人惊愕万分?
就在看到这二人的一瞬间,李鹏程便知道自己躲不下去了,立刻朝二人小跑而去。
而在此之前,薛清已经渐渐压下了心中的惊愕,将手里的金牌朝裕王一举道:“老夫持令办事,难道裕王殿下还想阻拦不成?”
没等裕王说话,范琨先接过话头道:“老夫近来胸闷气短,特来药王庄求医问药,怎么,薛大人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还是要老夫亲自进宫走一趟,和圣上求个人情?”
宏威皇帝最重规矩,自然也重视师道,登基十几年来一直对范琨持弟子礼,他开口说话的分量自然不同,何况他的背后还有裕王。
见他们似是铁了心要为星河集团出头,薛清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见过老大人、王爷!”
李鹏程终于跑到了二人面前,恭恭敬敬地朝二人鞠了个躬。
范琨不认识李鹏程,裕王便在他耳边小声解释,范琨听说李鹏程乃是太子的人,这才微微动容。
虽然有太子在身后,但李鹏程面对二位大佬不敢怠慢,又是深鞠一躬道:“二位大人,今日乃是长兴府依圣上之命行事,还望二位大人莫要让他们难做。”
“圣上之命?据本王所知,圣上可没下旨让人查抄药王庄吧,难道是尔等假传圣旨?”
裕王冷冷说到。
“岂敢,岂敢?”
李鹏程摇头道:“万隆知府参徐锐投降南朝,炮击万隆城,圣上下旨彻查,此事二位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裕王道:“既是彻查徐锐为何又查到这药王庄上来?”
李鹏程苦笑道:“裕王殿下何必多此一问,药王庄虽是长坡先生的产业,但谁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徐锐的老巢?若是不查这里,圣上那恐怕也过不去吧?”
裕王冷哼一声:“你也不必拿父皇狐假虎威,既然是彻查徐锐,那我刑部先查,等刑部查完自会给长兴府排票,你们到时候再来便是!”
也不知道当初宏威皇帝存的什么心思,下旨彻查徐锐的时候竟然没有指名让哪个机构负责,正常情况下没人愿意出力不讨好,但此时却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不过从程序上来说,刑部要查的案子,长兴府只能干等。
皇帝不发话,李鹏程不相信裕王有胆子直接判定徐锐无罪,但拖上一段时间总是免不了的,等此事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再想要侵吞源初基地里的宝藏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心急之下,李鹏程连忙道:“裕王殿下,此事乃是太子关注的大案,刑部就这样接过去不合适吧?”
裕王道:“既是大哥关注的案子,为何不令东宫介入,反而让长兴府来查?”
“这……”
李鹏程沉吟片刻道:“王爷您和太子爷交情极好,太子爷的情况您还不知道么,不好直接插手啊。”
裕王道:“即是如此,那本王便为大哥排忧解难了,你们回去吧!”
李鹏程脸色一变,咬牙道:“殿下果真要与太子爷为难?”
裕王冷哼一声,声色俱厉道:“我与大哥乃是手足兄弟,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狗腿说三道四?你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来挑拨我和大哥的兄弟之情?”
被裕王毫不留情地当众大骂,李鹏程面色一白,愣了好一会儿才拱手道:“好,既然在下没有资格,那边去请太子爷的旗牌!”
裕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滚,狗仗人势的东西,本王便在这等着!”
李鹏程脸色铁青,又朝二人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薛清听着几人说话,知道现在是神仙打架,自己已经插不上嘴,咬了咬牙,只得跟在李鹏程身后灰溜溜地走,只是在与丽姬擦身而过的瞬间,还是没有忍住朝她望了一眼。
“少爷回来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丽姬没有抬头,却冷冷地说了一句。
薛清身子一顿,冷笑道:“刀剑无眼,只怕你家主人回不来了!”
说完,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再不理会丽姬,大步朝药王庄外走去。
丽姬转过头去,怨毒地盯着他的背影,眼底全是寒光。
二人一走,长兴府的差役们也不好再留,只得暂时散去。
裕王松了口气,搀着范琨朝源初基地走去,袁子雄带着丽姬和一众袁家子弟连忙迎了上来,和两位贵人一一见礼。
“王爷,您怎么来了?”
由于事发太过突然,袁子雄还没来得及去请裕王,却没想到裕王不但自己来了,还请来了范琨,自然令他十分惊讶。
裕王掏出一只锦囊递给了袁子雄道:“还不是那个不省心的家伙,让安歌千里迢迢地跑到京城,今日一早刚刚把这只锦囊交到我的手上。”
袁子雄不明所以地接过锦囊,里面只有一张字条,打开一看,上书“源初有难,速请范太保解围。”
“是主……徐大人的字迹,他没事!”
一见这张字条,袁子雄当即大喜,差点当着众人喊出了“主公”二字。
裕王叹了口气:“他倒是好好的,可苦了咱们了,这些烂摊子还不知道要如何收拾。”
袁子雄笑道:“有王爷和范大人在,他们安敢再来?”
“你想得太简单了。”
范琨摇了摇头:“徐锐小友一旦出事,他留下来的东西就成了谁都想咬上一口的肥肉啊。”
袁子雄一愣,立刻明白了范琨话里的意思。
徐锐锋芒太露,大肆敛财,不遭人眼红是不可能的,眼下他授人以柄,自然人人都想分上一杯羹,太子如此,辽王如此,甚至皇帝也是如此。
一旦让这些人尝到了血腥味,他们就会像鲨鱼一般,暂时放下恩怨,一同瓜分这块肥肉,到了那时,就算徐锐回来也于事无补!
想到这里,袁子雄顿时后怕不已,朝着范琨跪了下来。
“求范大人救救我们吧。”
范琨叹了口气道:“老夫已经久不问世事,如今能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已是极限,又有什么办法能救你们?”
“连您都没有办法么?”
袁子雄惊愕地望着范琨,心中一阵绝望,抓着裕王的衣袖道:“王爷就不能进宫请圣上主持公道吗?”
裕王把他扶了起来,颓然道:“实不相瞒,本王最近几次进宫都被挡在了门外,已经好久没见到父皇了……
而且此事已经变得十分棘手,其中涉及复杂的朝争,范老大人超脱世外,也不方便开口。
若是大夫子在,由他出面自然一切好说,只可惜一个月前大夫子便到外地讲学,再有三个月也不见得回来。
那些人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敢动手,等太子的旗牌一到,恐怕本王除了让路,也没有其他办法。”
“这么说就没有一点办法了?那要如何是好?”
听到裕王的话,袁子雄心中更加失望。
裕王道:“袁老令公也不必太过担心,徐锐既然能不远万里传书给本王,说不定他对此事早已有了安排。”
袁子雄摇了摇头:“源初乃是徐大人临走之时托付给老夫的,老夫如何能眼睁睁等着它被人瓜分,万一要是徐大人鞭长莫及,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众人都沉默下来,要说圣上不知道李鹏程对源初动手,那是绝不可能的,可他既然毫无反应,是不是代表已经默认了李鹏程的动作?
更糟的是,谁能保证富有天下的圣上不会对徐锐的心血动心?在长兴城,若是连圣上都决心要来分一杯羹,又有谁拦得住?
良久,范琨终于长叹一声道:“也罢,到了这个份上,老夫也不能不管,我这就进宫面圣,为徐锐这小子求个情吧。”
“真的?多谢范大人!”
袁子雄当即大喜。
裕王看了范琨一眼,目光之中有些诧异。
范琨摇了摇头道:“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如今的宫里不比往日,老夫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几人心里顿时又生出一阵阴霾。
第三百零七章:四处碰壁
两辆马车快速驰向皇宫,其中一辆马车里,丽姬搀扶着袁子雄,一路沉默不语。
“世态炎凉,你红极一时,多少人巴结着你,可等你出事,非但没人帮你,还要落井下石。”
袁子雄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袁家的遭遇,突然感慨了一句。
丽姬默默听着,没有说话,自打当着众人跪在了薛清面前,她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袁子雄瞟了她一眼道:“怎么,从浮华中栽了个大跟头,突然清醒过来,那滋味不好受吧?”
丽姬浑身一震,一双素手顿时紧紧握住,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见他这副模样,袁子雄突然有些不忍,想要劝她两句,却没想到丽姬竟笑了起来。
“过去是丽姬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有了本事,别人便不会再轻贱于我,殊不知我的尊严是少爷给的,少爷若是出了事,或者失了势,我身上的所有东西也都将立刻失去。”
袁子雄眉头一挑:“所以呢?你悟出了什么?”
丽姬冷然道:“所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追求别的,只是一心一意让少爷活得更久,掌握更大的权利。”
袁子雄深深看了丽姬一眼:“如此说来,咱们倒成了同路人,只可惜少主即便权利再大也还是别人的臣子,只要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丽姬豁然望向袁子雄,问道:“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袁子雄冷笑一声:“当然是让少主来做这个皇帝!”
“什么?!”
丽姬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望着袁子雄。
袁子雄却没有丝毫异色,依旧稳如泰山。
这一刻丽姬知道,让徐锐做皇帝可不是袁子雄的一句玩笑,那老家伙恐怕已经谋划了好久了,只等一个适当的时机而已。
“其实让少爷做皇帝也不错啊……”
丽姬转念一想,好似突然打开了另一扇窗,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马车渐渐停下,丽姬搀着袁子雄走了出来,面前便是巍峨的皇宫。
望着这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红墙金瓦,袁子雄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魏皇城“长明宫”便是袁家先祖主持修建的,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到了它的脚下。
“你在这等我,我先进宫求情。”
范琨在裕王的搀扶下从另一辆马车里走了出来,远远地对袁子雄说到。
袁子雄连忙朝他拱了拱手。
范琨略一点头,由裕王搀扶着朝宫里走去。
这两位都是经常出入禁宫之人,进前几道门自然不在话下,但最后还是在真武殿前被人拦了下来。
若是换个人,情急之下说不定他们还能硬闯,但拦住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汪顺亲自出马。
“近日前线军情紧急,圣上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好不容易才刚刚眯着,二位还是不要进去打扰圣上了吧。”
汪顺挺着一张死人脸,一副毫不通融的模样。
“汪公公,可否让老夫二人在殿外等候?”
范琨还不死心,幽幽问到。
汪顺叹了口气:“再过一个多时辰,最新的前线奏报就要送来,圣上又得和诸位文武商议对策,这几日恐怕都没有时间,何况范师傅从前教导圣上当以国事为先,不可因私废公。
眼下国难当头,圣上殚精竭虑,一般事务皆由太子署理,以免分心他顾。
您此时来寻圣上大概不为公事,可若是以私事面圣又与您的教化相悖,范师傅要让圣上如何自处?”
范琨沉默下来,他到不是担心自己去为徐锐求情,宏威皇帝会对他有看法,而是他当了一辈子师傅,十分重视自己的教化,眼见皇帝大公无私自然欣喜,又怎么能破了自己的原则,让皇帝分心?
良久,范琨朝汪顺作了个揖道:“多谢汪公公提醒,是老臣糊涂了,裕王殿下,咱们走吧。”
裕王默默扶着范琨向宫外走去,汪顺一出现他便知道今日肯定又见不到父皇了,就连范琨出面都不行,他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何况汪顺突然出现很难说是不是出自宏威皇帝的授意,若真是因为战事紧张无暇他顾还好,但若是宏威皇帝根本就不想见范琨,那麻烦就大了。
作为皇子,又已经决定参与夺嫡,裕王所思所虑的可不单单是眼前的鸡毛蒜皮。
徐锐圆滑,却与他有一段香火情,谁都无法染指的天宝阁偏偏让他插上一脚,由此收获的巨额分红让他拥有了别人不具备的财力,短时间内便打通了不少人脉,有了一些积累。
虽然他表面上并未显露夺嫡之心,但无论是太子还是辽王,都不会乐见他独享如此巨大的资源,在别人看来至少在星河集团这件事上,他和徐锐完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近日因为种种原因,他一直未得见宏威皇帝,说不定就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也可能就连宏威皇帝也眼红他能在徐锐身边分一杯羹。
他和徐锐说不清是谁帮了谁,又或者是谁连累了谁。
眼下对皇帝来说,端掉星河集团也许是杀鸡取卵,但一只无法控制的鸡,和几枚能拿在手里的蛋,似乎并不难选择。
只是宏威皇帝的目光一向长远,真的会做这等短视之事吗?还是说徐锐有可能投降南朝的事对皇帝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呢?
裕王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搀着范琨来到宫墙边,此时日头已经西斜,看样子李鹏程很有可能已经拿到了太子的旗牌,星河集团的巨额财富难道真的要就此易主?
难道徐锐不在,天底下就真的没有能力挽狂澜的人吗?
裕王正想着,身边的范琨却突然发出一阵感慨。
“老夫一生为公,没想到临到入土却办了一件糊涂事。”
裕王一愣,劝道:“老大人为何如此自污?别人不知道,本王却明白大人出面绝非顾念与徐锐的交情,而是想为我大魏笼络住徐锐这颗栋梁之才。”
范琨瞟了裕王一眼,苦笑摇头。
“难得你能看出老夫的用心,但老夫感慨的不是今日之事,早在万隆知府的奏疏送到京城之时,老夫便感觉事有蹊跷,只是当时爱惜羽毛,不愿无端卷入纷争,才弄出这么许多事来,若是早些出手,又怎会是今日的局面?唉……”
裕王道:“大人言重了,满朝文武,谁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来落井下石已经是人品出众,能如您这般挺身而出已然堪称楷模。”
“不一样,不一样啊……”
范琨摆摆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方才汪顺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夫和满朝文武都不同,老夫是帝师啊,就连老夫都想着明哲保身,不能为圣上扬一身正气,圣上这是寒了心啊……”
说着,范琨推开裕王的手,独自一人慢慢向外走去,身影说不出地落寞。
裕王呆呆看着范琨的背影,咀嚼着他最后的几句话,似乎抓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读懂。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情绪赶出脑袋,心中又是一阵烦躁。
没想到以亲王之尊竟也四处碰壁,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徐锐和自己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了么?
裕王抬头望着远方的夕阳,心中喃喃道:“徐锐啊徐锐,若你是本王,又会想出什么办法扭转乾坤呢?”
第三百零八章:唯一的信任
就在裕王走投无路,无奈感慨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徐锐压根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们几个身上,请他们出山也不过是让他们暂时镇住场面,为自己争取时间。
安歌到达京城之后,先是将徐锐的锦囊交给了裕王,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去找了另一个人,就在裕王进宫的同时,安歌也正跪在问天阁的一间包厢之内。
这间包厢乃是问天阁的隐秘之地,外面又守着几个心腹,若不是极有地位的人,绝不可能在此地谈事。
而包厢之内除了安歌之外,只有一个静若处子的女子,正是栖霞公主。
“他真的还活着?”
栖霞公主强忍住心中的委屈和欢喜,想了半天才吐出了这几个字。
安歌点了点头:“之前重病了一场,但在下出发之前已经大致痊愈。”
听到此话,栖霞公主心中一松,可一想起徐锐和天启卫连番恶战,此时还在战区之内生死难料,心中又是一紧。
“他……你们还好吗?”
安歌叹了口气:“很多兄弟都死了,还有不少受了重伤,最关键的是天启卫现在弹尽粮绝,缺乏补给,若不能及时打通补给线,后面的事就很难了。”
栖霞公主点了点头:“他要我做什么?”
安歌略一犹豫道:“少爷说,他身在战场,往北而拜,对公主的思念与日俱增,然则战事紧急,还需公主鼎力相助,帮天启卫从兵部武库司那里争取足够的补给。”
好不容易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安歌忐忑地望向公主,却没想到公主也正奇怪地看着他。
“这是你家少爷的原话?”
“呃……”
安歌脸色一僵,沉吟片刻之后还是硬着头皮摇了摇头:“公主殿下,少爷的原话有些……有些粗俗,在下怕说出来惹您不快。”
“无妨,你将他的原话道来便是。”
栖霞公主平静地说。
安歌脸皮抽搐几下,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和一封奏折递了过去。
栖霞公主接过锦囊和奏折,见奏折上封着火漆便知道那不是给自己的,于是便将奏折收好,只打开了锦囊。
锦囊里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请裕王暂时镇住场面之后便去寻青梧,告诉那娘们,现在长兴城里我只信任她,有人要害我,她要是再磨磨唧唧,我怕是就真的回不来了!”
公主金枝玉叶,平日里遇到的人无不是极尽谄媚之能事,深怕哪个细节没有做好,引起公主不快,像徐锐这样说话的怕是绝无仅有。
安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栖霞公主的反应,心中暗暗决定,但凡公主有半点不快,他立刻就要找一套说辞为自己少爷圆过场面,决不能让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此破灭。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栖霞公主看到这张纸条非但没有任何不快之色,反而“噗嗤”一声掩嘴轻笑起来。
“你家少爷可真会给人惹麻烦,谁都办不了的事偏偏找上我这个弱女子,不是存心叫我为难?”
安歌微微一呆,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中的惊愕,回过神来,暗道就连裕王都办不了的事,却要强行托付给公主,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可他刚想替少爷道个歉,却又惊讶地发现公主那句话说得十分奇怪,表面上看似嗔怪,但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怒意,反倒像是在……撒娇?
公主竟会想少爷撒娇么?还是我想得太多,有些走火入魔?
安歌顿时有些神经错乱,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见安歌一副混沌的表情,栖霞公主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张俏脸顿时微微泛红,连忙沉下脸色道:“你家少爷早就知道有人会拿他炮轰万隆城的事做手脚?”
提到正事,安歌连忙收敛心神道:“当初天启卫士气低落,物资奇缺,迫不得已之下只得炮轰万隆城,那个时候少爷便知道一定有人会拿此事大做文章,只不过没想到会那么快。
临行前少爷专门给了我六只锦囊,说若是一切顺利便不用拆开,但若事有不顺便依次拆开按计行事,现在想来,少爷也是防患于未然,没想到真的不幸被他料中。”
栖霞公主点了点头:“你家少爷为国征战却遭奸人陷害,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放心,此事便交给本宫,天启卫所需的一应补给都由本宫负责,你走之时,补给定会随你而去!”
没想到谁听了都为难的事,栖霞公主却是满口答应下来。
安歌大张着嘴,愣愣地望着公主,一时竟忘了规矩。
公主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没说?”
安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徐锐的这番操作他是一点也没看懂,脑袋里早就塞满了问号。
好不容易理顺纷乱的情绪,安歌干脆咬牙道:“在下的确有一事不明,为何如此棘手之事少爷不找别人,却偏偏找上公主,而公主竟然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栖霞公主听是此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娇媚道:“因为我是他在这座城里唯一信任的人啊,既然他信我,我又怎么会让他失望?”
“是这样么?”
安歌呢喃一声,好像有些懂了。
半个时辰之后,裕王和范琨正要出宫,栖霞公主却已经坐在了辽王的书房里。
户部尚书杜若识趣地躲在角落,端着一杯快要凉透的清茶吹了又吹,好似连温热都算不上的茶水还会烫嘴。
动作虽然有些滑稽,但他那两只贼溜溜的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上瞟,悄悄地观察着这对兄妹。
辽王苦恼地揉着太阳穴,无奈道:“我说青梧,你又不是不知道此事之复杂,于本王来说,徐锐和孤从来不是一条心,怎么看都是一边欣赏他们狗咬狗,一边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上策啊。”
“你果真不管?”
栖霞公主才不理会辽王的苦闷,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辽王呼吸一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栖霞公主缓缓起身道:“你不管便算了,我去找大哥说去。”
说着,她竟真的向大门走去。
“唉,你等等!”
辽王连忙一把将她拉住,苦口婆心道:“我的小祖宗,你当谁都和本王这般好说话么,太子妒你得父皇恩宠,害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真心帮你?”
栖霞公主双手一摊:“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弱女子,要办事不是只能求人?同父同母的兄长不帮我,我还不是只能去找大哥。”
辽王哭笑不得,求助地望向杜若,杜若下意识就想低下头去,可受不了辽王那杀人的目光,只得咳嗽一声,硬着头皮开了口。
“这个,依老夫观察,徐锐也是个性情中人,若是能因为此事感恩于王爷,说不定能收归己用。”
“此话当真?!”
一听说能将徐锐收归己用,辽王顿时来了兴趣。
栖霞公主却撇撇嘴道:“他会感你的恩,却不会当你的狗,春秋大梦就不要做了,免得以后生出些不必要的嫌隙。”
辽王和杜若齐齐愕然,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却又听栖霞公主道:“七哥凡事都要和大哥争个高下,原本青梧最反感此事,知道为何我从未阻拦过七哥么?”
辽王一愣,摇了摇头。
栖霞公主道:“因为大哥贪图小利,目光短浅,没有一代帝王的气魄。
殊不知天下事若是都以斤两计,能计得的斤两便是一个人的格局,若无海纳百川的胸怀,广博天地的气魄,终究只能斤斤计较,难以成为一代雄主!
青梧原本以为于国而言,七哥接过父皇的衣钵,总比大哥蹬上大位要好,七哥,你告诉青梧,我到底错了没有?”
此言一出,不但辽王动容,就连一旁的杜若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好一个海纳百川,广博天地,没想到公主殿下一介女流,竟对帝王之术了解得如此透彻!”
杜若忍不住合掌大笑。
辽王也苦笑摇头:“你这丫头,总拿这些事来激我,罢了,当哥哥的总不能叫妹妹失望,太子那边交给我便是,不过父皇那里还得你自己出面。”
“成,父皇那边我亲自去说,多谢七哥!”
栖霞公主欣喜拉住辽王衣袖,欢喜地笑了起来。
辽王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若论胸襟气魄,聪慧识人,我们兄弟几人都不如你,青梧幸好你是个女子,也可惜你是个女子啊。”
栖霞公主微微一笑,淡淡道:“七哥不必如此,无论是男是女,青梧总有自己的志向,不会为宫墙所困,只要七哥一心为国,青梧一定竭尽所能,帮你一展宏图!”
辽王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此就好,你快进宫吧,太子那边怕是等不下去了,本王也要马上动身,否则徐锐要是丢了老本,拿什么来娶我的好妹妹?”
听他如此一说,栖霞公主顿时脸颊绯红。
“都是做哥哥的人,说得什么浑话。”
他啐了辽王一口,逃也似地跑出了书房。
辽王笑眯眯地望着他,感叹道:“女大不中留啊,看来我这个王爷得去给未来妹夫干苦力咯。”
说完,他披上一件大氅,拉着笑盈盈的杜若出了门。
第三百零九章:三子争锋
辽王来到东宫的时候,裕王刚好跪在太子座下苦苦哀求,太子却端着一本奏折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根本没用心听到裕王的话。
辽王停下脚步,隔着门缝朝里面望去。
“殿下……”
领路的小太监为难地轻声唤了他一句。
辽王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小太监手里,小太监顿时瞪大了眼睛,千恩万谢地要给辽王磕头。
“别说话。”
老王低喝一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透过门上的小缝继续往里看去。
小太监连忙点了点头,低下头去,仿佛压根没看到辽王正在偷窥。
“大哥,难道你就真的一点手足之情都不念了吗?”
裕王红着眼睛冷冷地说。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以往只要太子开口的事,他都会尽力去办,这还是他第一次去求自己这位兄长,可太子的态度实在令他心寒。
太子面色一冷,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折道:“四弟,自打你主理刑部以来,可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叫不念旧情?若是孤不念旧情,旗牌早就送到药王庄了,还能让你在这说三道四?”
裕王闻言就要反驳,太子却冷哼一声道:“父皇让你主理刑部,原本是想着让你多为朝廷分担一些,可你呢?为了徐锐的案子,公器私用,竟然还有脸求到我这里来了。
你说说,眼下国难当头,孤这个太子监国有多少事?有多少时间陪你浪费?还有,孤按照父皇旨意彻查徐锐有什么错?用得着你在这教训孤?”
裕王冷哼一声道:“太子爷自然是贵人事忙,自打战事一起,京城里祸乱丛生,怎么不见你这个监国出来主持?现在看星河集团有好处可捞,倒是不遗余力,难道不是不念旧情?”
“放肆!”
太子一拍桌子,豁然起身,怒道:“老四,你果真抓了几天大权便忘了自己姓什么,今日我便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上下尊卑!”
见太子要动手,门外的辽王知道自己躲不下去了,一把推开了殿门走了进去,身旁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唱道:“辽王殿下到!”
太子抬起头来,刚好见辽王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大哥好大的派头,不过当了个监国,就要急着使父皇的权利了?”
辽王走到裕王身边,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
太子脸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却很快掩饰过去,笑道:“七弟,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老四目无尊卑,我这个当大哥的还不能小惩大诫么?”
辽王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关切地望了裕王一眼,似乎在问他有没有事。
裕王见辽王驾临东宫心中也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微微摇头示意无碍。
太子见两人眉目交流甚是亲密,心中更加不快,冷冷道:“七弟快两年没到我这东宫来了,今日怎么有兴致过来看看大哥?”
辽王道:“东宫乃贵胄之地,区区小王如何敢来东宫造次?”
太子冷笑道:“不敢来?你怕是做梦都想变成这里的主人吧?”
辽王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哥多心了,自打大哥成了监国,腰杆子自然是硬了不少,本王哪有这个机会?不过都说世事难料,大哥小心站得太高,摔下来没人接的住。”
“哼,你总算是说出了心声,只可惜你没那个命,别和孤兜圈子,今日来我东宫究竟所谓何事,若是和老四一样便赶紧滚,别再痴心妄想!”
太子似是被戳到了痛处,突然便翻了脸。
辽王也不气恼,笑眯眯地道:“看来大哥是一定要把徐锐的心血一口吞了?”
太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此事。
眼下宏威皇帝专心处理与南朝的大战,朝中事务都交由太子处理,只要皇帝不发话,他大可以为所欲为,自然是胜券在握。
裕王见太子对吞没星河集团已经不加掩饰,脸色微微一变。
辽王却笑道:“你就不怕徐锐回来找你的麻烦?”
太子眉头一皱,微怒道:“孤按父皇旨意办事,他能寻得什么麻烦?何况孤乃是堂堂太子,还会怕他?”
太子此话虽然说得厉害,但语气之中却有一丝心虚,显然底气没有他说得那么足。
辽王怎会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也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就不知道啊太子怕不怕樊池亦?”
“樊池亦?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名字,太子眉头越皱越紧,冷声问到。
“不记得此人?那弟弟便给大哥提个醒,漕运都督樊池亦可是大哥你的门人,每年通过漕运粮草为你贪墨一百余万两,他要是知道大哥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不知道得有多寒心?”
辽王淡淡地说。
“住口!”
太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道:“你血口喷人,污蔑孤!”
辽王笑道:“户部已经盯了他三年,大哥如果对证据感兴趣的话,随时都能摆在你的案头上。”
说着,他瞟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裕王,继续说道:“其实此事早就该曝出来,若不是四哥的刑部一直压着,也等不到今天。”
“什么?!”
太子脸色一变,豁然望向裕王。
裕王低着头不说话,太子顿时大怒,指着裕王道:“真是孤的好弟弟,枉费孤还拿你当自己人,有人背后动手脚,你却没向孤透露半个字!”
裕王这一整天都在碰壁,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再被太子指着鼻子痛吗,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彻底爆发。
“本王乃是大魏的皇子,不是太子的私臣,刑部也不是太子的刑部,樊池亦贪墨粮草,中饱私囊,本王监管刑部,将此事压下已是极限,难道要执法犯法,为这等贪官通风报信?
太子爷!明里暗里我劝过你多少次?哪一点对不起你这个太子?可你这个太子哪一次不是敷衍了事,可曾真的有过反省?
你可是我大魏的储君!
如果就连你都带头贪污**,给这些贪官大开方便之门,我大魏吏治如何能够清明?国力如何能够昌盛?”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啪啪啪!!”
太子重重地在案几上连拍数下,大怒道:“孤的好弟弟,你们都反了,都教训起孤来了,孤是太子!用你们来教?你们还不是都巴不得想把孤从这个位置赶下来,好自己取而代之!”
裕王愣愣地望着太子,心中一片惨然。
先前他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参与夺嫡,可对太子多少还存着一点愧疚之心,直到此刻,他对太子终于不再抱有半分幻想。
辽王掏了掏耳朵:“大哥何必恼羞成怒?还是就事论事吧,这个樊池亦你保是不保?”
樊池亦虽然贪墨数额巨大,但大部分赃款却是流进了太子的钱袋,若是没有这些贪官污吏,太子哪有财源来笼络人心?更别提维持他奢华的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徐锐的星河集团如此动心的原因,若是真的一口吃下这颗摇钱树,那些冒大风险的事便可以慢慢停下来,不必如此被动。
而眼下,辽王看似在让太子选择,但太子根本没有选择,一旦东窗事发,他的太子之位肯定又要风雨飘摇起来。
他强压下快要沸腾的怒火,咬着牙坐了下来,冷冷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辽王笑道:“很简单,让你的狗从药王庄滚出去,再也别去找麻烦!”
太子眉头一皱:“你也想要那块肥肉,就不怕徐锐回来去找你的麻烦?”
太子把辽王的问题原样奉还,但辽王只是失笑摇头:“你放心,徐锐不会找我的麻烦,他谢我都来不及。”
此言一出,裕王惊愕地望向辽王。
太子也露出一抹奇怪之色,问道:“你真的对如此财富不动心么?”
辽王失笑道:“动心,当然动心,但我不是你,没有那么短视!”
太子脸色一变,心中登时大怒,却不想再与辽王呈口舌之快,挥了挥手道:“孤答应你便是,给孤滚出东宫,现在就滚!”
辽王朝太子拱拱手,拉着裕王走出了大殿。
“太子爷……”
等二人一走,李鹏程从屏风后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轻轻唤了太子一声。
太子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砸在李鹏程脚下,怒道:“滚!你也给孤滚,一群饭统,全部加起来还不如徐锐一根手指头,孤要你们有什么用?”
李鹏程吓得面色惨白,不敢再触太子的霉头,连滚带爬地躲出了大殿。
离开东宫的时候已是月明星稀之时,裕王在夜色之中默默前进,一言不发,辽王见他脸色难看,长叹一声:“想通了?知道本王为何处处和他作对了?这就是咱们未来的皇帝啊,本王可不想祖宗的基业毁在他的手里!”
裕王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四顾道:“七弟慎言,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小心吃苦头。”
辽王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再多言,径直上了门口的马车。
裕王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忐忑却没有丝毫减弱。
太子虽然答应了辽王的要求,却还有两件事让他不能心安。
其一,辽王为何会突然替徐锐出头?安歌送完锦囊之后便不见了踪影,难道是去找了辽王?他们之间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呢?
夺嫡之争,太子和辽王都实力雄厚,唯独他既无财阀,又没背景,唯一能靠得上的便只有快速崛起的徐锐,若是连徐锐也被辽王拉了过去,他恐怕便再没有希望了。
看来今后得多留意一些啊……
裕王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一句,又担心起另一件事。
宏威皇帝虽然将日常事务交给太子,但绝对不会对今日之事一无所知,可他却没有半点要帮徐锐的意思。
在裕王看来,这样的信号已经足够明显。
宏威皇帝老谋深算,恐怕他才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先让太子出面巧取豪夺,然后再一巴掌把太子拍在地上接盘星河集团,这样宏威皇帝既吞了徐锐的星河集团,又博了一个好名声。
“若真是如此,那么太子这关好过,父皇那关难过啊,徐锐啊徐锐,你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呢?”
裕王呢喃一句,匆匆跨上马,朝药王庄跑去。
第三百一十章:神秘势力
栖霞公主进入真武大殿的时候,一场军事会议刚刚散去,内阁、六部和五军都督府的重臣们鱼贯而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抹凝重。
进入六月以来,战事愈发吃紧,虽然顶住了武陵亲军的第一波试探,但在此之后的三次大战中北朝主力接连败北,短短数日便连丢三城,损失三万兵马。
肖进武竭尽全力稳住局面,没有让这几场小败变成一场大溃败,但战场的主动权已经丧失殆尽,徐锐先前留下的避战拖延之策基本流产,局面岌岌可危。
说到底,有武陵王的存在,南朝大军的战斗力和军事素养要比刚刚重建不到三年的北朝主力强上太多。
也许肖进武换个时代能逐渐成长为当世名帅,可武陵王的横空出世却完全改变了格局。
武陵王可不不仅是自己生猛无比,就连培养出来的将帅都如群狼一般凶狠勇猛,没有多余的时间让肖进武这可苗子慢慢成长了。
要知道眼下深入北朝的还只是十余万武陵亲军,就这样都令四十万北朝主力节节败退,真不知道若身在北齐的数十万南朝精锐一齐上阵会是怎样的光景?
“难道朕的江山真的就要断送于此么?武陵小儿,这天下是朕的,朕不甘心,不甘心啊!”
宏威皇帝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之内,昏暗的烛火映照在他脸上,晦暗不明,更显出几分阴森之意。
栖霞公主缓缓走到宏威皇帝身边,宏威皇帝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转过身子不去理她,只是冷冷道:“当真是女大不中留,也不见你为朕这个父皇到处奔走!”
宏威皇帝那模样就好像吃醋的孩童在耍性子,栖霞公主又好气,又好笑,但走进大殿之时的忐忑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烟消云散。
“父皇看中了什么,令徐锐让出来就是,何必如此算计呢?”
栖霞公主谨慎地斟酌着用词,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到。
宏威皇帝剐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整个天下都是朕的,包括徐锐和他背后的东西,朕用得着使手段巧取豪夺么?”
栖霞公主微微一愣,忽然有些明白宏威皇帝的意思,但却又一时想不通透,疑惑地问:“既然如此,父皇为何态度暧昧,无端引人猜忌?”
宏威皇帝苦笑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们这些龙子皇孙,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栖霞公主没听懂这句感慨,但她并不着急去问,只是等着宏威皇帝自己来说。
果然,宏威皇帝好似突然有了一丝倾诉的**,凝重道:“你们以为随便换个什么人都能治理好这个国家?
哼,朕的儿子们都只盯着权利,却不知道朕登基十七年来,兢兢业业,机关算尽,却也只能勉强维持局面,若是换个人来,大魏恐怕早就千疮百孔,亡国灭种了!”
感受到宏威皇帝话里的怒气,栖霞公主端起茶壶,默默地为他斟满一杯清茶,然后又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宏威皇帝心中流过一丝暖意,看了女儿一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道:“有些事也只能和你这个女儿说说,可惜你在诸皇子之中最为聪慧,却偏偏生了个女儿身,不过也幸好你生了个女儿身,朕才能毫无顾忌地和你说说心里话。”
栖霞公主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无论青梧是男是女,心中志向都不会改变,能令父皇、母妃身体安康,看着我大魏蒸蒸日上,便是青梧最大的心愿,至于那些争权夺利之事,青梧不想,也不愿去做。”
宏威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又盯着烛火愣愣地发了会儿呆,终于将从未与人说过的一番话娓娓道来。
“我大魏表面上看起来欣欣向荣,其实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朝堂上,文官集团尾大不掉,勋贵集团觊觎皇权,好不容易借着泾阳兵败之事,将最为危险的武将集团连根拔起,却又因此削弱了国朝军力,以致新军主力在南朝铁蹄之下节节败退。
情势如此不堪,可再看朕的这些儿子们,为了争夺大宝,纷纷被各大势力争相拉拢,变成了让朕投鼠忌器的挡箭牌,那些人以为这样朕就不敢轻易去动他们,可笑至极。
还有地方上的各大势力,我北国立国之初实力孱弱,通过拉拢四方势力支持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可这样一来也让那些势力在地方上不断做大,甚至西川遗族这样的千年世家已经能与中央分庭抗礼,极大地削弱了国家的实力。
为了解决他们,朕是挖空心思想方设法,可又不能操之过急,引起天下大乱。
就好像署理工部营造的袁家,世人都以为朕是抹不开面子,用长兴桥的冤假错案来保全朕的一世英名,却不知道朕只是想把散落在世家手里的权柄都抓回来!”
说着,宏威皇帝感叹道:“大魏这颗大树啊,身上早已爬满了蛀虫,朕就好像一只啄木鸟四处堵漏,忙得不可开交,到头来却还是处处透风,岌岌可危。”
栖霞公主还是头一次听说大魏还有如此危机,不禁脸色泛白,担忧道:“正因如此,我大魏才更加离不开父皇,父皇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能给那些宵小之辈可趁之机。”
宏威皇帝摆摆手道:“方才说的那些还只是明面上的难题,还有更难对付的事。”
“还有更难对付的事?”
栖霞公主悚然大惊,方才说的这些问题若有一样处理不好立刻便会招致大祸,竟然还有比那些事更头疼的?那得可怕到什么地步?
宏威皇帝凝重道:“大约是宏威三年,朕便察觉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和朕作对,他们藏得十分隐秘,而且目的不明。
开始的时候,朕以为是哪个野心家觊觎皇权,于是一直在暗中调查,后来发现武将集团与他们有染,可等朕将武将集团连根拔起之后,却发现那股势力依然存在。
再后来锦衣卫发现这股势力之中有暗棋的影子,可暗棋潜伏在北国的势力也已经基本瓦解,却还是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现在似乎这股势力与西川遗族有了几分联系,但朕总有预感,西川遗族也不会是那股势力的真身,他们一直潜伏在朕的身边,却不是为了单纯的争权夺利,这才是我北国最大的心腹大患!”
“他们不为争权夺利?那他们为了什么?”
栖霞公主不解地问。
宏威皇帝摇了摇头:“朕也不知道,几乎所有的党争都有他们的影子,就连泾阳大败和此次南朝突袭西川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朕查了他们十几年,却连他们影子都没查到。
都说武陵小儿的暗棋是这天下最可怕的情报网络,可是和那股势力相比,暗棋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就拿这次周春状告徐锐的事来说,西南诸省都被南朝大军隔开,肖进武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打通联系西北诸省的秘密途径,若不是那股势力暗中插手,周春的奏折和天启卫的弹壳如何送得到京里来?
其实朕早就收到了肖进武的奏报,以及他以身家性命担保徐锐没有投敌的奏疏,只是秘密留中不发。
原本朕是想拿这件事做个幌子,试探那些人究竟在打什么注意,若是他们沉不住气,能主动跳出来自然更好。
却没想到太子那头蠢猪,见利忘义,被人家当成枪使,把好好的清水搅得混浊不堪,让朕的计划全盘落空,又失去了一次大好的机会!”
“他们做了这么多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为何女儿先前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栖霞公主巧妙地避开了太子的话题,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宏威皇帝道:“其实你也见过的,还记得徐锐查的那个户部大案么?”
栖霞公主一愣,猛然醒悟道:“那个案子的幕后黑手便是父皇说的那股势力?”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因为那些残忍的人口买卖,当时朕以为那股势力便是西川遗族,想要徐徐图之,可南朝突袭西川之后,朕便觉得西川遗族也不会是那股势力。
西川遗族志在复国,若有如此力量便不用夹在南北之间铤而走险,一场宫廷政变,或者干脆直接收买京师十二卫发动兵变,这样风险要小上许多,成功率也更高。”
“除了他们,大魏之中还有谁会有这么庞大的势力呢?”
栖霞公主呢喃一声,陷入了沉思。
宏威皇帝笑道:“不用想了,朕查了那么久都没有线索,你又能想出什么?既然你肯为徐锐到处奔走,那小子一定对朕有所交代吧,还不拿出来让朕看看?”
栖霞公主回过神来,将安歌交给他的那封奏折递给了皇帝。
宏威皇帝接过奏折,撕下火漆,借着昏暗的烛光细细看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凝重的脸色便渐渐缓和下来,等他全部看完,连日来的阴霾竟已经消散了大半。
“这是要让朕拿国运陪他赌上一局啊,果然是大气魄,还是这小子有办法!”
宏威皇帝将奏折直接扔进了火盆,抚掌大笑。
栖霞公主没有去问徐锐究竟对父皇说了什么,只是乖巧地等着父皇的吩咐,她知道危局之下,这两个最信任自己的男人一定有事托付于她。
果不其然,宏威皇帝将脸上的喜色一敛,沉声道:“你拿着朕的令牌去兵部武库司,把徐锐要的东西悉数交给他的人。
记住,对外你只说令牌是你自己偷出去的,朕会佯装盛怒,将你圈禁起来。
这么做一方面是保护你不被牵扯进那股势力的漩涡,另一方面也让他们以为朕对徐锐有所猜忌,看看能不能借此让他们露出马脚。”
栖霞公主神色一肃:“父皇放心,青梧一定不辱使命!”
宏威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见她如此郑重,又忍不住打趣道:“徐锐这小子恩怨分明,有人敢动他的心头肉,他一定不肯甘休,这次你为他报了大仇,等他回来怕是再也离不开你了吧?”
栖霞公主脸颊一红,娇嗔道:“青梧只是看他可怜才帮他一把,自己的仇自己报,我可没兴趣大包大揽。”
宏威皇帝笑道:“也是,咱家青梧乃是公主之尊,哪能凭他徐锐一句话就跑断秀足?”
栖霞公主知道宏威皇帝这是在说反话取笑她,又羞又怒,撇了撇嘴,一把抓起龙案上的令牌,逃跑似地冲出了大殿。
等她彻底从视野之中消失后,宏威皇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凝重的神色又一次爬上了他的脸颊。
“汪顺,让外面侯着的人进来吧。”
宏威皇帝大喝一声,汪顺如鬼魅一般,从某个角落里飘了出来,朝皇帝躬了躬身子,然后转身到大殿外请人去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危局渐起
宏威十七年六月初三,犀角军在寂灭军回回炮的掩护下,第二次攻打广安城。
当天下午中军右卫最先驰援而至,于广安城三十里外中伏,后撤十五里后被黑旗军追上,再度击溃。
申时三刻,王懿的中军左卫奔袭而来,被寂灭军围困于广安城西北十五里外。
王懿率中军左卫奋力抵抗三个时辰,最终突出重围,与随后赶到的北武卫合兵一处,后退十里重新建立防线,同南朝大军展开对峙。
六月初四,寂灭军击破广安城南城墙,犀角军前锋营趁机突入城中,肖进武指挥左右金吾卫奋力反击,使用火攻先后三次击退敌军,并以乱石重造南城墙,暂时挡住南朝进攻。
当晚亥时,黑旗军攻破中军左卫与北武卫的联合防线,随后犀角军趁虚而入,击溃军心涣散的北武卫,王懿率领中军左卫趁乱退走,再度后退三十里。
子时,寂灭军利用夜色掩护再度猛攻广安城,肖进武提前防备,击退敌军。
六月初五凌晨,寂灭军停止攻城,开始转向伏击援军,卯时至午时又接连击溃四路援军,北朝溃兵在王懿的接应下后撤三十里后重新整兵。
至此,广安彻底沦为一座孤城,双方各自修整,南朝大军手握战场的绝对主动权,战事对于北朝大军更加不利。
“大人,前沿大营往这个方向再走十五里便能到达!”
韩琦身穿犀角军的铠甲,笑眯眯地指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说到。
“多谢!”
骑在马上的南朝军官锤了一下左胸,朝韩琦行了个军礼,然后朝身后挥了挥手,这个一千多人的运量队便向着错误的方向缓缓而行。
“将军慢走,小心北朝人的伏击!”
韩琦远远地朝军官挥手道别,言语之中颇有些依依不舍。
军官对这个极富责任心的斥候大为赞赏,感动之下暗暗决定等赶到大营之后一定要向上官举荐这位斥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原本只要走三个时辰的路,现在却要走整整两天,而等这支运粮队消失在韩琦的视野里后,他脸上那职业化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大人,这是今日的第六个小队了,再过几天南朝大军怕是就要乱套。”
一个士卒阴笑着对韩琦说到。
韩琦笑眯眯地点点头:“那是徐大人神机妙算,将咱们化整为零,避过南朝大军的锋芒,四两拨千斤地瘫痪南朝通讯。
你们别看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计策,等决战开始时,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帅,那乐子可就大了。”
“韩大人不愧是读书人,只有您读得懂咱家大帅的妙计!”
士卒懵懂地听着韩琦侃侃而谈,崇拜地点着头,最后还不忘奉上一记马屁。
韩琦脸上浮现一抹羞愧之色,似是不好意思地扯开话题道:“此事已了,徐大人还在前面等着咱们,可不能让他等急了,快招呼兄弟们走吧。”
士卒连忙答应一声,招呼起五六个士卒下了官道,朝树林中走去。
韩琦赶着一辆罩着毡布的平板马车拖在最后,一双阴沉的眸子里再也没有半点亲和之气,阴森地在几个士卒身上打转。
“喂!”
突然,平板马车上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恰好能传到韩琦的耳朵里,格外清晰。
“你来得倒是快。”
韩琦不露声色地朝毡布上瞟了一眼,也不见他嘴唇开合,微弱而清晰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你为何还不动手?”
那声音颇为不满地问。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琦淡淡地说。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陷害徐锐的计策已经落空,王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况且徐锐小儿自作聪明,将天启卫化整为零,他身边已经没有力量,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那声音阴沉地说。
韩琦叹了口气道:“你懂什么?他明知道我心怀不轨,却还当着我的面将身边兵将都派了出去,好像迫不及待地等着我动手似的。
哼,要是我真的在此时动手,十有**便要中了他的奸计,搞不好被他派出去的人都会从四面八方窜出来,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哼,我看你是怕了徐锐,畏首畏尾,不敢动手!”
那声音冷哼到。
韩琦翻了个白眼:“徐锐和别人不同,小看他的话是要吃大亏的,若你不信大可以自己动手试试,不过得等我先找个理由开溜,免得连累到我。”
“嘿嘿……”
闻言,那声音发出一串阴森的冷笑,沉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就在昨晚,曹思源带着一个连伪装成黑旗军混进了通海大营,趁大军与北朝决战,后方空虚之时烧了钟庆渊囤积在那里的四万石粮食。
随后张佐烽率领战车部队,半路截杀传信斥候,到了现在南朝大军主帅都还不知此事。
徐锐当着你的面将天启卫化整为零,却在你的视线之外重新整合,连连出手,你被他给骗了!”
“你说什么?!”
韩琦一愣,那股闲庭信步的气质终于消失不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声音冷哼一声,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不应该啊,徐锐为何要大费周章地瞒过我的眼睛?即便他当着我的面下令,我也不会在此事上与他为难,这原本就是我与他的默契呀。”
韩琦摩挲着下巴,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那声音冷冷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你自己为摸透了徐锐的心思,却没想到反被他抓住了这个心理,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是这样么……”
韩琦皱着眉头略一沉吟,突然微微一愣,惊道:“我懂了!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你想到了什么?”
那声音问到。
“徐锐怕了!”
韩琦脸上闪过一丝阴森。
“什么意思?”
“徐锐他大概是察觉到我在背后动了手脚,他害怕我坏他的事,所以才故意避开我,给我摆了一出空城计,顺便把我拴在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韩琦兴奋地说。
“哼,也不知道你再高兴什么,说到头来还不是你棋差一招,被他耍的团团转!”
那声音讥讽到。
韩琦冷笑着摇了摇头:“嘿嘿,你又错了,徐锐的确很聪明,竟然如此大胆地和我赌心态,只可惜我方才被你提醒了一句,终于误打误撞地冲破了他布下的局。
他这一计原本一箭三雕,既能搅乱武陵亲军,拉扯空间,又能不露声色地率领天启卫慢慢接近目标,还用空城计唬住我,让我在情况不明之时不敢轻举妄动。
若不是你的提醒,他说不定就能用这一招蒙混过关,大获全胜。
可一旦被我猜透,情况便会急转直下,现在他的天启卫都被他自己调了出去,反倒应了你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评语,眼下他不正是任我揉捏么?”
“你终于决定动手了?”
那声音兴奋地说。
韩琦砸了砸嘴道:“原本我是想利用它办件事的,不过此人实在太危险了些,竟然能不露声色地给我下套,还差点骗过了我的眼睛,再和他周旋下去弄不好要坏了大事!”
听他这般说来,那声音反倒有些意外地说:“我一直很讨厌你那种万事尽在掌控的自负,不过说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半路终止猫爪老鼠的游戏,看来徐锐真的给了你不小的压力。”
韩琦冷哼一声道:“与徐锐这等天之骄子相比,我的资质只算平平,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把天下人都掌控在手中么?”
“不知道,为什么?”
那声音坦然地问。
韩琦森然道:“那是因为只要发现有人比我聪明,我就会立刻杀了他,除非以我的实力和手段都杀不了那人,而徐锐恰好不在此列!”
“如此说来,徐锐岂不是死定了?”
那声音听到此话,顿时阴笑起来。
几里外的树林中,徐锐突然一阵晕眩,脸色瞬间涨红,杵在一颗老树下“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少主!”
影婢惊呼一声,从阴影里现出身形,一把扶住徐锐。
徐锐深深吸了几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影婢没有大碍。
影婢急到:“少主,这几日你连连呕血,身子时好时坏,现在又故意把人都派了出去,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自从徐锐被小盒里的基因药剂污染,身体便一直处在剧烈的变化之中,虽然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来,但只有他和影婢清楚,他的身体状态很不稳定。
好处是短短的半个月内,他的各项身体机能已经暴涨数倍,而且还在持续提升,可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
徐锐还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基因药剂,按照他的估算,变异若不在半年内停止,他必将付出数十年寿命的巨大代价,无论如何这都是难以承受的。
他靠着老树艰难地坐了下来,摇头道:“不碍事,我给韩琦演了一出戏,我料定他没胆子动手。”
“奴婢自然相信少主的计策,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影婢脸上闪过深深的担忧。
徐锐摇了摇头:“逆境之下,冒点风险是必然的,现在木已成舟,多说无益,你快藏起来,他们快回来了,现在还不能让他起疑,有几件事我必须从韩琦身上找到答案。”
第三百一十二章:按徐大帅说得办
东南大营,新上任的东南主帅刘异正看着刚刚送到的最新战报,帅帐里十余位将领都盯着地图仔细研究,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几日,广安战役的结果陆续送到,看到肖进武已经被分割包围,广安城随时可能易主,外面的各路人马也有被围点打援的危险,东南大营里的气氛莫名的凝重。
“啪”的一声,刘异狠狠一巴掌拍在帅案之上,盖着火漆的军报已经被他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扔在地上,他的脸颊有些泛红,显然已经发了火。
坐在下面的将领们对视一眼,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大家都对刘异的反应见怪不怪,这个倔强的老头没少为了西线的战事生气,这个时候最好悄悄退出帅帐,不要去触他的霉头。
然而正当将领们打算按照以往的惯例,偷偷开溜的时候,刘异却开了口。
“都看见了吧,也不知道肖进武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明明手握四十万雄兵,即使战力无法与武陵亲军相抗,但若是集结力量正面决战,未必会有如此被动。
现在好了,他带着六万多人龟缩在朝不保夕的广安城,外面三十万大军各自为战,这不是正中了南朝蛮子的下怀么?”
听着刘异对肖进武的评价,众将都不好开口,尤其隶属东南边军的几位将领,若是配合现在的顶头上司评价之前的上官难免会有献媚之嫌,因此帅帐里一时间更加安静。
众将之中唯独左龙骧卫指挥使赵兴成乃是皇亲国戚,没有那么多顾虑,见刘异问起,便慎重地说道:“徐锐临走前一再向圣上进言,力主避免正面决战,眼下看来所虑极是。
这几战肖尚书以北朝主力迎战武陵亲军,没有讨得半点便宜,但正是由于分兵,令兵力较少的武陵亲军只能打攻坚战,却不能打歼灭战。
我军被击溃之后有时间从容整备,虽然接连战败,但真正损失的人马不过几万人,算不上伤经动骨,若是换成大军决战,恐怕只要败了一阵,大军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哼!”
刘异闻言冷哼一声道:“愚蠢!原本战力就不足,还要分兵而战,结果就是被敌人各个击破!
眼下虽然没死多少人,主力也并未伤经动骨,可是军心士气已经下降到了临界点。
若是再输几场小仗,就算是虎狼之师也要被磨成一群绵羊,别说决战,将士们恐怕见了南朝大军就要吓得尿裤子,那时候我看他肖进武拿什么来抵挡!”
刘异说得也没有错,战阵之上只要战败必然是要输些东西出去的,肖进武的战术也不过是把立刻死亡变成了慢性死亡而已,还是看不到战胜敌人的希望,反而令战事愈发糜烂起来。
帅帐之中一片愁云惨淡,就连赵兴成也没兴趣开口了,这几日窝在北齐的南朝大军十分安静,让他们有时间关注西线战况,可是西线战况的糜烂反而令将士的好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时,一个亲兵悄悄走了进来,在刘异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刘异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对众将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谁也不许放松,西线和东线都得给我盯紧了。”
众将齐齐称是,起身朝刘异行了个礼,然后退出了帅帐。
不一会儿,亲兵掀开帐帘,领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仆走了进来,刘异见到他立刻问道:“刘青,你不好好在家里守着,怎么跑到这来了,是不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刘青是刘异的伴当,就好像安歌和徐锐,两人从儿时便在一起。
后来刘异自立门户,刘青便成了他的管家,一干就是三十年多年,所以刘异一听说他来到军营,立刻便猜是家中出了事。
刘青朝刘异深深下拜,摇了摇头道:“夫人一切安好,临来的时候特意让老奴带了几件衣裳,说是这边湿气重,怕您犯了老毛病。”
“这老妇,尽让你带些私物,把军营当成什么了?”
刘异眉头一皱,嘴下不留情,心里却是暖洋洋的,这对老夫妻虽然没有子女,但相濡以沫大半辈子,早已是心意相通。
刘青自然知道自家老爷和夫人的习惯,也不为意,笑道:“为夫人跑腿只是顺道,老奴这次来主要还是为了徐少爷的事。”
“徐锐?莫不是圣上信了他投敌的鬼话?”
一提到徐锐,刘异顿时紧张起来。
他虽然身在前线,但对京中的局势却不会全然无知,以身家性命为徐锐担保的奏折已经递了上去,却一直没有回音,由不得他不着急。
“老爷多虑了。”
刘青笑道:“少爷已经派安歌进京,太子爷前几日有些小动作都被少爷打了回去,想来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刘异脸色一肃:“徐锐这小子怕是狠狠地得罪了太子,不过这都是后话,只要那小子平平安安就成,对了,他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刘青掏出一个锦囊交到刘异手上道:“安歌说少爷有个锦囊一定要老奴亲手交给您,说是他已经和圣上通了气,具体成不成的,还要您亲自拿主意。”
“哦?!”
刘异闻言便知道锦囊里说的肯定不会是小事,连忙撕开火漆,从里面抽出一张长长的字条仔细地看了起来。
才看了几眼,他顿时眉头一挑,惊道:“这小子简直胆大包天,圣上居然会同意他这般乱来?!”
话才出口,刘异又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一口气将纸条看完,刘异的脸色阵青阵白,过了好办天才长叹一声:“怪不得圣上能让你跑这一趟,原来是要让我背这么大一口黑锅!”
刘青脸色一变:“老爷,少爷难道和圣上串通好了害您?”
刘异摆摆手:“那小子怎么会害我,如果成了定然是大功一件,只不过这其中的风险也不小,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那混小子敢这么干!”
听说徐锐不是要害刘异,刘青长舒了口气,又笑了起来:“少爷年少有为,自是极有冲劲,只要老爷调教得当,他日必成大器。”
“不用等他日了……”
刘异摇头苦笑:“若我所料不错,肖进武那里一定也收到了一封锦囊,那小子是想过一把指挥天下兵马的瘾啊,就是不知道肖进武像不像老夫这么好说话。”
刘异一语中的,此时的广安城里,肖进武也正拿着一个锦囊犯愁。
锦囊是安歌临走时留下的,让他等安歌进京之后再打开,没想到肖进武好不容易熬到时间,却被里面的内容吓了一跳。
“大帅,此事一旦有所差池,我北国百年基业立刻毁于一旦,万万不可啊!”
西南总督邓禾看完锦囊里的内容,顿时大惊失色。
“娘的,再打下去早晚要输,末将倒觉得不如放手一搏!”
好勇少智的高德勇倒是觉得痛快,拍着桌子赞成。
二人眼巴巴望着肖进武,他却沉着脸色,不停揪着脑袋上的头发,显然也是左右为难,踟蹰不决。
“徐锐这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良久,肖进武突然将那锦囊塞进怀里,起身便走。
邓禾与高德勇对视一眼,齐声道:“大帅,那咱们究竟怎么办啊?”
“怎么办?按徐大帅说得办!”
肖进武头也不回,恶劣地说了一句。
高德勇当即大喜,邓禾却面色惨白。
第三百一十三章:各怀鬼胎
“诸位辛苦了!”
徐锐朝归来的斥候们拱了拱手,歉疚道:“没想到本帅这身子病了又好,好了又病,现在倒成了大家的拖累,实在对不住各位了。”
“大人说得哪里话,能跟着您是咱们的福分,不说平日里您对咱们的照顾,单说在您身上学到的本事,那可是战场上的另一条命呐,兄弟们无以为报,要不是这次您身体抱恙,咱们哪有机会敬您,大家说是不是?”
斥候头领李芳原本是徐锐的亲卫,分兵之后便带着几个人成了斥候,他识趣地拍了句马屁,十几个斥候连忙大声起哄,徐锐也跟着笑了起来。
拖在最后的韩琦静静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徐锐不经意瞟见他的眼神,突然打了个寒颤,略一沉吟,忽然掏出一张地图交给那斥候道:“你们还得再跑一趟,一会儿有几支哨卫会经过地图上标注的地点,把他们引到相反的方向去。”
“遵命!”
李芳恭恭敬敬地接过地图,略微看了看,笑道:“大帅放心,时间充裕得很,等办完了事咱们打几只野兔,让大帅补补身子!”
徐锐笑着踢了李芳一脚道:“整天就想着吃,没出息的东西,有这点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活着回来,要是弟兄们伤了一个,本帅拿你试问!”
“大帅放心,南朝蛮子笨得很,伤不着咱,您等好便是!”
李芳笑嘻嘻地跳上战马,吹了就声呼哨,还没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出发,向另一条路上赶去。
韩琦深深看了徐锐一眼,正要拉着板车跟上李芳,却听徐锐远远地喊了他一声:“韩大人请留步,本帅还有些事要与你商量,这次你就不用跟着去了。”
韩琦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眼底的寒光一闪而逝,拉着板车朝徐锐走了过去。
两人站在林间,目送着斥候远去,渐渐的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徐大人就那么害怕韩某么?”
突然,韩琦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怕?”
徐锐瞟了他一眼,失笑道:“如果怕你,还会将你留在身边么?”
说完,徐锐便转身朝林中走去。
韩琦把马缰拴在树上,笑眯眯地跟在徐锐身后道:“你们这些聪明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太过自负,你心里明明是怕我坏了你事,觉得把我拴在你身边才最安全吧?”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我定下的计策,就算完全放手,你又能如何?”
徐锐淡淡地说着,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停,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四周越来越僻静,浓密的树林甚至遮掩了大部分阳光,让两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种地方显然十分便于暗杀,若是在林中埋伏高手,甚至是百多个天启卫士卒,用连射弩饱和攻击,只要不是身着重甲便没有丝毫逃生的希望,就算是一流高手也不行。
然而韩琦的脸上没有半分异色,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徐锐的脚步,一边走一边说。
“我发现你的话得反过来听才成。”
“何以见得?”
徐锐问到。
韩琦淡淡道:“咱们都清楚,肖进武的南朝大军虽然有四十万之众,但几乎全是泾阳惨败之后练出来的新军,单论兵员素质,他们比天启卫尚且有所不如,更何况是与老练的武陵亲军作战?
你心里一定急得要死,却偏偏必须装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其实也是难为你,你的那些下属都不得力,而且将士之间分歧明显,所以你必须强撑着才不会让军心涣散。”
徐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又猜错了,战局虽然不利,但我并不着急,因为着急没有任何作用,另外我的下属也十分得力,他们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哦,是吗?”
韩琦笑道:“若真是如此,你又为何一定要一步步地把我和所有人分开?”
徐锐继续往前走,脑袋突然一阵晕眩,身体好像突然变成了别人的,所有的经络都开始抽搐起来,看上去就好像浑身都在颤抖。
该死,基因药剂的变异又来了……
他咬着牙,将涌到喉咙里的鲜血咽了下去,努力控制着身体,尽量不要表现出异常。
可是韩琦的目光何等敏锐,在他的瞩目之下,徐锐身上有丁点风吹草动都极难逃过他的眼睛,又怎会放过如此明显的症状?
“你的怪病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韩琦没有去扶徐锐,只是平静地说。
徐锐揉了揉脸颊,好不容易压下抽搐的脸皮,笑道:“原来你还是一代名医,久仰久仰。”
韩琦摇头道:“我不是什么名医,也不知道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表面上你的怪病好似已经痊愈,但从十几日前,你便会突然出现无法控制身体的情况。
一开始是隔一两日才会发作一次,后来每日都会出现,现在发展到每天都会出现好几次,只要用心观察,就算是傻瓜也看得出来。”
徐锐浑身一震,的确如韩琦所说,为了避免因为基因变化过大,导致受药人基因崩溃而死,军用的基因药剂会持续发挥效力,而且越来越强烈,眼下徐锐正好处在反应最强烈的阶段。
之所以一开始出现的反应更加明显,只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原有的基因抵抗得最为强烈,等到基因药剂击破了原有基因的防线,真正的改造才会开始。
也就是从此刻起,强烈的副作用会渐渐显露出来,通常这种副作用便是快速消耗人体的寿命,若是徐锐身上的基因变异继续无法控制,变得更加激烈,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器官衰竭而死。
徐锐将心中的不安驱逐出去,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看来你自己才是过于自负的聪明人,可惜你对我的身体一无所知。”
韩琦点了点头:“是呀是呀,毕竟像你们这种神人来到这里需要穿越一片满是毒瘴的死亡之地,一不小心就会落下病根,得什么稀奇古怪的病都不意外。”
听过到这句,徐锐终于彻底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仔细地望着韩琦,冷冷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哟哟哟,反应这么大,看来你听懂了,既然听得懂,便说明在下没有说错吧?”
韩琦笑眯眯地说。
徐锐双眼微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他转身欲走。
韩琦却没有动,哈哈笑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和你的同类完全是一个反应,不过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方才说的毒瘴只是我自己的理解,你们一般将那种东西称作辐射!”
“轰隆!”
徐锐心中轰鸣一声,好似有天雷在耳边炸裂。
辐射这个词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除非韩琦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他想起韩琦方才说的那句话:“像你们这种神人来到这里需要穿越一片满是毒瘴的死亡之地。”
说得不就是穿越时满是辐射的太空,或者虫洞么?
徐锐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两只眼睛射出危险的光芒,凝重道:“你知道穿越者的事,难道你也是……”
没等徐锐说完,韩琦便摆了摆手:“我不是你的同类,只不过偶然从别人那里知道了这个秘密而已,既然你能说出穿越这个词,是不是意味着不想再演下去了?”
徐锐脸色阴晴不定,看着笑眯眯的韩琦,好半天才冷笑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底牌,不过你在这里告诉我,就不怕丢了性命?”
韩琦四顾一周,笑道:“这里果然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只要埋伏得当,在下的确很难走得出去,不过……”
说着,韩琦突然狂笑道:“直觉告诉我,你是在虚张声势!”
徐锐闻言脸色顿时一沉,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韩琦继续说道:“直觉还告诉我,你除了那个贴身的小妞,身边没有任何随从,而且你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如果非要用猎人和猎物做比喻,那么现在我是猎人,你是猎物,我说得……对吗?”
说到最后两个字,韩琦的脸色瞬间狰狞起来,一股杀气四溢而出,徐锐瞳孔猛地一缩,心道一声:“糟糕!”
第三百一十四章:猫捉老鼠
“你不是暗棋,究竟是什么人?”
徐锐强自镇定,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暗棋?”
韩琦缓缓拔出腰后的短剑不住地摇头:“不不不,我这种人绝不会给人当狗,我只是和某些人合作,捕捉你们这些神人,换取我要的东西而已。”
“神人是什么?”
徐锐沉声问到。
韩琦笑道:“就是你所说的穿越者,那些被神选中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人,和你一样。”
徐锐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很多穿越者?你想从这些穿越者身上找到什么?”
“你问得太多了……”
韩琦阴笑一声,狰狞道:“等你死之前,我会满足你的好奇心!”
话音刚落,徐锐立刻从韩琦身上感受到一股强悍而阴冷的气机,他瞳孔一缩,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朝韩琦扔出一团拳头大小的东西,然后立刻抽身而退。
一见那东西,韩琦顿时脸色一变,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他已经见过这东西很多次,那便是手雷。
“轰!!”
随着一声巨响,浓烟和火苗裹挟着无数破片飞射而出,然而待烟尘散尽,爆炸范围内却空无一人。
韩琦从一块被破片打得满目疮痍的巨石后缓缓起身,在方才逃走的一瞬间,他看见徐锐犹如猎豹一般朝树林深处跑去,那速度竟然快得难以形容。
“哼,轻功倒是不错,只可惜你把本事都用在了逃命上,却还是躲不过我的追击!”
他冷笑一身,脚尖微微用力,整个人便如同一支利箭般射了出去,比徐锐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倍。
“你逃不掉的,我马上就会抓住你!”
韩琦深吸口气,朗声大喊,那声音竟比手雷的爆炸声也不遑多让。
徐锐靠在一条铺满落叶的小沟里艰难地喘着粗气,他的脸色已经呈现病态的粉红,这是在基因变异的时候强行剧烈运动引起的应激反应。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徐锐一拳捶在地上,懊恼地嘀咕了一句。
眼下他的身体就好像一杯正在发生剧烈化学反应的烧杯,若是继续用力摇晃,很可能就此爆炸,造成基因崩溃,一命呜呼。
然而徐锐根本无法停下脚步,韩琦看似闲庭信步,但速度却奇快无比,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徐锐深吸口气,努力压下翻江倒海的内脏,双腿猛地一蹬,犹如滑翔一般,贴着地面飞奔而出。
韩琦一步踏出,瞬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仿佛追捕猎物的猫头鹰,落在一棵老树枝头,然而他才刚刚落脚,便见一根极细的丝线被他踩在了脚下。
他脸色一变,身体绕着老树瞬间打了个转,接着“轰隆”一声爆响,贴在树干另一侧的手雷引爆,老树瞬间便被炸成了两截。
“呼……”
韩琦吐掉嘴里的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竟然毫发无伤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嘿嘿,又是这样,你还想重复在岭东城外对付王满的那一套吗?”
他竟然知道那件事!
十几米外,徐锐心头一跳,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用手雷杀掉的第一个一流高手就是王满。
这件事十分隐秘,了解内幕的应该只有他和曹公公,就连刘异都不清楚细节,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一想起自己的最大的秘密竟然已经被人知晓,徐锐的心脏突然狂跳不止。
“糟了!”
就在这时,徐锐后背没来由地突然一寒,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再顾不得快要爆炸的身体,从藏身的灌木丛中飞奔出去,又一次隐匿到密林当中。
韩琦扭头朝徐锐逃走的方向望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乱了心境么,你已经无处藏身了!”
轻轻地呢喃一句,韩琦从树枝上往前微微迈了一步,也不见他多么用力,身体却飞射而出,好似雄鹰俯冲而下,朝着藏头露尾的老鼠亮出了利爪。
密林之中寒芒一闪而逝,韩琦手中的短剑竟比长刀还要凶猛,瞬间斩断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枝。
徐锐从树枝下擦身而过,要不是突然感应到危险,下意识往下伏低了三寸,只怕已经被削去了半颗脑袋。
韩琦的武功之高还在徐锐的预料之上,在他见过的众多高手之中,恐怕也只有要离有资格与他一较高下。
眼见徐锐又一次逃脱,韩琦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短剑,似乎也不着急追击,仿佛欣赏杰作一般看着徐锐逃走,然后才如同散步似的慢慢朝他逃跑的方向追去。
“喂,我知道你原先也是暗棋,后来突然反水是不是和穿越有关?”
韩琦的声音又一次穿透数十米的距离,准确地钻进了徐锐的耳朵。
徐锐扶着一棵老树艰难地喘息,嘴巴里已经出现了浓浓的血腥味,鼻腔和耳朵的毛细血管也在破裂,流出涓秀的血丝。
换个时候,基因改造带来的身体机能提升,配合上层出不穷的手段,徐锐未必没有逃脱的机会,只可惜一切来得太巧,他的身体恰好处在最艰难的时刻。
更要命的是,这个韩琦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对徐锐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暗棋的身份和穿越的秘密也一清二楚。
徐锐甚至怀疑,这个家伙恐怕连他穿越的原因也知道一些,面对这样一个敌人,又要如何逃出升天?
他从老树后伸出半个脑袋,只见韩琦一手握着短剑,一手背在身后,好似花园里的游人一般缓缓向自己走来。
徐锐咬了咬牙,抽出挂在后腰上的青鸾弩,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当当当”
韩琦右手挽出一个剑花,将头三支弩箭切成了两段,接着脚下步子一停一走,前进的节奏顿时大变,将剩下的弩箭前三后四地甩在了身体周围。
徐锐见状瞳孔一缩,能躲开青鸾弩的高手不少,但如此轻松的韩琦还是头一个,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青鸾弩还是手雷,都已经达不到封锁对方走位的目的。
狙杀王满的战术已经不起作用,必须想出新的办法。
徐锐脸色阴沉地想着,立刻离开藏身的老树,继续向树林深处逃去。
“你得跑快些,若是再这般散漫,说不定我就没兴趣玩了!”
韩琦冷笑一声,脚下步子骤然加快,身体瞬间窜出几丈,接着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立刻飞了起来,在茂密的树林间来回穿梭,几乎立刻便拉进了与徐锐的距离。
“咦?”
就在快要追上徐锐的时候,韩琦突然轻咦一声,停下了脚步,丝毫不理会正在远去的猎物,朝树荫处望去。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徐锐真的曾是暗棋?”
阴影里先是飘出一个阴沉的声音,接着缓缓踏出一个浑身裹在黑衣之中的人,听声音正是多次与韩琦密语接头的那人。
“是那位亲口告诉我的,证据就藏在和春县我住过的那个小屋子里,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自己去取来看看。”
韩琦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要朝徐锐的方向追去。
“喂!”
黑衣人叫住韩琦,不满道:“王爷还等着呐,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闭上你的嘴!”
韩琦冷哼道:“这一路上你已经哼哼得够多了,要是坏了我的兴致,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黑衣人面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夹杂着恐惧和愤怒的复杂神色,然而他一想起上官的交代,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想想你要的东西,游戏和那东西,究竟什么更重要?”
闻言,前一刻还悠然自得的韩琦忽然浑身一震,气质瞬间又阴冷数倍,就连黑衣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喂……”
黑衣人心虚地唤了一声。
韩琦立刻竖起手掌道:“别再废话,我认真些便是!”
说完,他飞身而起,朝着徐锐极速追去。
“思若,你等着我,那东西就快要到手了……”
韩琦低声呢喃了一句,眼中已经再无戏谑,留下的全是杀机。
黑衣人见他没有朝自己动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他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饥饿的猛虎,无端的恐惧激得他冷汗直流,现在恐惧一散,他立刻又为方才的软弱羞恼不已。
第三百一十五章:无法反抗
“放弃吧,都结束了!”
韩琦如鹰隼一般落到徐锐面前,剑光从徐锐头顶略过,钢制的头盔上立刻擦出一串火花,好似被猛虎生拍了一抓,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划痕。
徐锐脸色一变,抬弩便射,“嗖嗖嗖”三支弩箭直扑韩琦面门而来。
韩琦脚下生风,身体如风中柳枝一般摇晃几下,竟然轻轻松松地将近在咫尺的弩箭一一避过。
徐锐瞳孔一缩,还想再射,韩琦手中的短剑却如毒蛇一般切向他的手腕,不得已之下,徐锐只得抛掉青鸾连弩暴退几步。
然而韩琦的短剑却如影随行,无论徐锐如何闪躲,都贴在他咽喉前几寸之处,丝毫不让。
“没用的,你我之间差距太大,即便你身在大军之中,只要我能近身三十丈内,你都必死无疑,你分兵之后倒能少几个人陪你一起死,只是如此一来,黄泉路上你就成了孤魂野鬼!”
韩琦大喝一声,短剑猛地提速,狠狠刮向徐锐咽喉。
徐锐避无可避,只得举起右手挡在短剑之前。
“哼,螳臂挡车!”
韩琦冷笑一声,手掌力道骤然加大三分,准备先将他手臂切下,再用短剑制住徐锐。
“叮”的一声,短剑斩在徐锐小臂之上,擦出一串火花,半截剑刃弹飞出去。
韩琦见状脸色微微一变,这才发现徐锐竟反握着一柄匕首,生生将他的短剑砍成了两截。
趁着他愣神的一瞬,徐锐好似猎豹一般猛扑而上,一柄匕首直插韩琦心窝。
韩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右脚闪电般后退半步,身体立刻错开半分,躲开匕首刺来的路线。
紧接着半截短剑在他手中转了半圈恰好竖在徐锐身前,只要徐锐再往前一步就会自己撞在剑刃之上。
就在这时,一只大脚突然踹在韩琦胸口,徐锐借着这一脚的反震之力将身体弹向半空,然后又是一脚蹬在树干之上,飞身逃了出去。
原来徐锐根本没指望能一招伤敌,匕首只是虚晃一下,吸引韩琦的注意,那一脚蹬开韩琦,借着反震之力逃脱才是真正的目的。
“咦,方才那一脚是如何踢出来的?为何我没有发现?”
韩琦自言自语一句,拍了拍胸口的脚印,双腿猛然一动,整个人再度爆射而出,速度竟又快了三分,眨眼之间便追上了徐锐。
徐锐想也不想,反握着匕首回身便是狠狠刺下。
韩琦举剑去挡,却没想到那匕首竟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绕过了他的短剑,直直插向韩琦咽喉。
韩琦目光一凝,左手成抓狠狠朝徐锐后背拍去,速度快得无法形容。
“啪”的一声,在匕首击中韩琦之前,那一掌便狠狠地打在了徐锐的后背之上,将他从半空之中打落下来。
“你练的那套剑法倒是和传闻之中一样诡异,若是不慎之下还真说不准会阴沟里翻船,只可惜你遇到的是我,而我从不犯错!”
韩琦左手勾住树梢,身体往上一转便如同鹰隼一般稳稳停在了树干之上。
徐锐狠狠栽在地上,接连打了两个滚,最后撞在一颗老树根上才算停了下来。
“噗……”
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上半身都涨成了粉红色,心脏剧烈跳动,就好像要从胸腔里飞出来,紧接着一股可怕的寒气从他背心扩散而出,所过之处立刻就好像触电似的疯狂抽搐起来。
这股寒气便是韩琦浑厚的气机,顺着方才那一掌瞬间逼入徐锐体内,如若南下的强劲寒流,一瞬间便将他快要沸腾的身体浇熄,而正在剧烈反应的基因药剂也渐渐平静下来。
徐锐艰难地抓住老树,想要强行站起身来,然而身体却软得像滩烂泥,根本无法行动,只有双脚在泥地上不停地蹬,留下几条徒劳的划痕。
韩琦稳稳落到地上,然后缓缓走到徐锐面前,掏出一条麻绳,似猎人生擒野兽一般,慢慢地将他手脚绑了起来。
徐锐也没想到韩琦不仅武功竟厉害到这种程度,而且对他的了解细致入微,徐锐不光毫无优势,竟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此刻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底牌,只得任由韩琦施为。
“啪啪……”
直到徐锐的手脚已经被捆得无法动弹,韩琦才满意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好像在欣赏艺术品一般,满意地打量着徐锐身上的绳节。
“为什么不杀我?”
徐锐冷冷地问。
韩琦摇了摇头:“你是神人嘛,活着的神人总比死的有用咯。”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徐锐又问。
韩琦指了指徐锐的脑袋道:“你这里全部都是宝,若是给我点时间,说不得能挖出不少东西,不过我没那么多时间,所以只好拿你去换有用的东西。”
徐锐眉头一皱:“你要和谁去换?”
韩琦耸了耸肩:“那个人你也认识的,就是你的顶头上司。”
“我的顶头上司?”
徐锐微微一愣,不明白韩琦说得究竟是谁。
韩琦笑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想要你的便是暗棋棋主,我知道你没见过他,实际上这个世界上见过他的人凤毛麟角,而我恰好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之一。”
徐锐闻言,冷笑道:“方才说得这般超尘脱俗,原来你还是暗棋的人。”
韩琦摇了摇头:“不,我说过不会当谁的狗,和暗棋只不过是合作而已,何况你根本不了解暗棋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外界都说暗棋是武陵王的一把刀,其实那不过是他们的一小部分作用罢了。”
“哦?”
徐锐好像来了兴趣,丝毫不顾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恶劣形势,关切地问道:“你好像对暗棋十分了解,不如讲给我听听?”
韩琦摆摆手道:“反正你也是个死,多说几句也无妨,暗棋是这个世上最神秘的组织,你看到的其实只是它的冰山一角罢了,关于这个组织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追随武陵王那么简单,这还要从棋主的身份说起……”
“韩琦,你说得太多了!”
就在韩琦准备长篇大论的时候,黑衣人突然从树荫之中慢慢走了出来。
韩琦一见是他,耸了耸肩道:“你看,不是我不说,是人家不让我说。”
徐锐没有理会韩琦的话,目光在黑衣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遍,问道:“你又是谁?”
黑衣人走到徐锐身边,摇头道:“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把我们想要的东西交出来,或许你还能少吃些苦头。”
徐锐一愣,失笑道:“你管我要东西,总得让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吧?”
黑衣人眉头一皱:“别装傻,落到了我们的手上,想要靠装傻充楞过关,恐怕只能死得更惨。”
徐锐翻了个白眼:“如果你只是想虐待我,大可以直接来,没必要找个这么烂的理由,如果你真的想要东西,便先告诉我你要什么,让我看看究竟有没有。”
黑衣人闻言,死死盯着徐锐的眼睛,似乎想要确定他说得究竟有几分可信。
“你真的不知道?”
半晌,黑衣人将信将疑地问了一句。
“别说废话,大家都很忙,你究竟想要什么?”
徐锐大声说到。
黑衣人犹豫片刻说道:“坐标,我要神迹的坐标!”
“神迹?坐标?”
徐锐感觉自己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坐标两个字却让他产生了许多联想。
“你也是穿越者?”
徐锐反问一句,然后死死盯住黑衣人的双眸。
但让他失望的是黑衣人似乎并不知道什么是穿越者,他的目中浮现一抹疑惑之色,然后狠狠一拳打在了徐锐胸口。
“呼……”
徐锐一阵剧痛,差点喘不过气来。
黑衣人却是冷笑一声道:“刚刚是你最后的机会,既然你不想开口,总会有人让你开口,到时候你必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黑衣人一把扛起徐锐转身便走。
“喂!”
就在这时,徐锐突然朝靠在一边看热闹的韩琦说道:“你究竟打算拿我换什么?说不定我能给你!”
黑衣人听着徐锐最后的挣扎,冷笑一声便继续往前走,因为它有绝对的信心,韩琦要的东西徐锐一定拿不出来。
“喂,你那么了解我,不会不知道天宝阁吧?这个世界上绝对没人比我的好东西更多!”
见韩琦无动于衷,徐锐又大喊了一声。
“你省省吧,那东西除了那我们,谁也别想拿出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脚下步子丝毫不停,可他只走出两步,眼前便突然出现一柄短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脸色转冷,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望向握剑的韩琦。
“让他把话说完。”
韩琦沉着脸色冷冷说到。
黑衣人双眼微眯,徐锐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