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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稻草天师     谋断星河txt下载     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草原惊变

    女子深深看了徐锐一眼,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一众北武卫士卒连忙偏过头,不敢去看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好,我说!但是你得帮我解决掉这些麻烦。”

    说着,女子玩味地看向了外围的那个老者,老者脸色一变,惊叫道:“青女!我是阿拉木图的雄鹰,可汗的兄弟,你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徐锐立刻调转青鸾弩,猛地扣下扳机,又是三支巴掌大的箭羽射出,正中老者胸膛,老者闷哼一声,瞪着难以置信的眸子向后栽倒。

    眼见老者被杀,剩下四五个汉子顿时大怒,就要为他报仇,但北武卫士卒不退反近,人多势众,虎视眈眈,一旦真的动手定然稳占上风。

    那几个汉子眼见讨不了好,纷纷怒目而视,却不敢真的砍杀过来。

    张佐烽心中一惊,连忙拉住徐锐的手腕道:“锐哥,无故杀人若是被言官知道会非常麻烦。”

    他实在想不通,一向温和的徐锐今日怎会这般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难道真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了么?

    徐锐冷笑一声,朗声说道:“你注意他们的腿,都是外八字,那是终日骑马所致,再看他们脸上都有酡红,是长期被阳光照射所成,再加上他们的长相微微有异,所以我断定他们不是我北国子民,而是草原部族。

    草原部族奉我皇为主,替我北国镇守西北,但未经奉诏,私自度过天骐关便视同反叛,眼下他们不但没有知会礼部便偷偷潜入长兴城,而且还身怀利刃,意图不法,难道还杀不得么?”

    其实徐锐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眼下正是敏感时期,这个时候发现藏头露尾的草原部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最担心的是这次的唐久光案引发的朝争和草原还有牵涉,那便不是单纯的政治斗争,很有可能还夹在外族入侵和里通外国的阴谋,所以他必须用雷霆手段,立刻弄清楚这件事。

    听到徐锐的话,众人连忙朝这些人望去,果然如徐锐所说,他们都是外八字,脸上都有酡红,相比起关内之人,眼窝更深,的确非我族类。

    心中顾虑一去,将士们顿时磨刀霍霍,又凶狠了几分。

    被称作青女的绝色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便被她掩饰过去,朝剩下那几个汉子朗声道:“阿古达木早有反叛之心,他已将咱们的行程出卖给了乌力吉,这一路上若不是大家舍生忘死,我和巴音早就遭到毒手,毕勒格汗最后的血脉便将断绝。

    勇士们,我以父汗之名请求大家,不要再被魔鬼蛊惑,想想这一路上倒下的战士,他们都是你我的兄弟,阿古达木就是戕害他们凶手。”

    这个女人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被她这么一说,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几个汉子立刻愣住,他们相互对视几眼都开始将信将疑起来。

    青女继续说道:“勇士们,放下手里的武器,不要忘了咱们这次的使命,我们是来向伟大的皇帝陛下求援的,求他击退草原的恶狼,把肥沃的水土重新赐给善良的臣民。

    想想你们被杀的父母和兄弟,想想被夺走的牛羊和牧场,我们的刀子不该对准皇帝陛下的大军,而该对准乌力吉那头恶狼!”

    此言一出,那几个汉字顿时想起草原上的悲惨一幕,纷纷露出悲伤的神色,其中几个年少些的甚至已经开始小声哭泣,手里的刀自然垂了下来。

    徐锐冷眼看着这一切,对眼前这个女人又加上了一层防备。

    他和这个女人见面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却亲眼见证了她设计谋杀了两个颇有威信的手下,然后三言两语收服了手下的部族。

    这个看似手无寸铁的女人不但拥有颠倒众生的容貌,更有超出常人的隐忍、毒辣和狡诈,就好像藏在洞里的毒蛇,十分危险。

    “现在可以说了吧?”

    见青女已经控制住那几个汉子,徐锐盯着她冷冷说到。

    “当然,既然你已经为我解决了麻烦,我也会遵守方才的约定。”

    青女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朵美丽的笑容,仿佛雨过天晴,当真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朝一旁微微一让,露出背后的屋子,说道:“事涉机密,还请大人随我到屋里详谈。”

    张佐烽深怕屋中有异,便要提醒徐锐小心,徐锐却淡淡一笑,低声朝张佐烽吩咐了一句:“看紧这些人,不许任何人进屋。”接着便迈开大步,当先走进了屋子。

    进屋之后,青女小心翼翼地关好门,然后让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男孩去角落里等着,又为徐锐倒了一碗水,递到他的面前。

    “按草原部族的习惯,有客人进门是一定要献上一碗马奶酒的,可惜这里条件简陋,只能以水代酒了。”

    徐锐没有接水,摆摆手道:“不必客气,事急从权,何况这里是大魏,不是草原,严格来说我才是主人。”

    青女莞尔一笑,刹那的风情令徐锐都有些吃不消,下意识收回目光,不去看她。

    见徐锐也不是完全不为自己的美貌所动,青女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满足,笑道:“看来大人还是不相信我,罢了,那我便开门见山,不知大人对草原诸部了解多少?”

    “不多,但也了解一些。”

    徐锐点了点头,不露声色地说。

    所谓的草原诸部是由三十六个大部族,一百多个小部族构成,又称草原三十六部。

    大汉王朝瓦解之后,草原诸部逐渐兴起,发展成了一股能够危及中原的可怕力量。

    和另一个世界一样,由于单一的生产关系和物资产出,他们对中原的财富十分向往,变成了来去如风的武装劫匪,开始不断袭扰与之相邻的中原政权,成为潜在的隐患。

    七十年前,魏国开始兴盛,并着手解决这个潜在的隐患,历经三代人的努力,终于用一场大战彻底击败了草原部族。

    从此以后,草原诸部便臣服于魏国皇帝,并重新陷入分裂,只不过随着这些年的实力恢复,原本的恭顺又渐渐变成听调不听宣的状态。

    而且由于宏威皇帝立志统一天下,以及南朝的迅速崛起,最近十几年魏国的战略重心一直在南方,对草原关注甚少,相对难以控制的天骐关外西北三省也一直没有收复。

    双方以天骐关为实际控制界限,除了每年向魏国进贡一定数量的牛羊马匹之外,其实根本就是两个政权。

    “我是三十六部之首,阿拉坦乌拉,或者叫金山部毕勒格汗的女儿,那个孩子是我的弟弟巴音,父汗唯一的继承人。

    一年前,我的堂兄乌力吉毒杀了父汗,篡夺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并一直派人追杀我和巴音,幸好父汗为我们留下了许多忠诚的勇士,才让我们逃过一劫,来到这里。”

    青女开始娓娓介绍起过去的往事,说到这里她脸色一暗,叹惜道:“可惜大部分忠诚的勇士都死在了路上,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大魏皇帝不帮助我们,乌力吉那条饿狼的阴谋就会得逞。”

    “咳咳……”

    徐锐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据我所知,大魏一向不干涉你们的内部斗争,只要新任可汗向皇帝陛下上表臣服便可,为何你不向其他的部族求援,反倒舍近求远,跑来长兴城求圣上?”

    青女道:“乌力吉狼子野心,他夺走汗位之后立刻和好几个大部族结成了同盟,以强悍的武力威逼其他部族,迫于他们的淫威,草原上已经没有人敢为我们主持公道。

    无论如何,草原在名义上仍归大魏皇帝所有,只有皇帝陛下能够救我们姐弟。

    何况如果皇帝坐视不理,乌力吉必然迅速壮大,若等他重新统一草原,皇帝陛下便将会多出一个强悍的敌人。”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礼部,反而偷偷潜入长兴?”

    徐锐又问。

    青女苦笑道:“我们一开始也想联络礼部,但乌力吉已经买通了不少官员,上一次你们的官员把我们的消息出卖给乌力吉,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现在除了皇帝本人,我们谁也不信。”

    徐锐恍然道:“所以你才借着我们去驸马府捉拿匪首的机会,用这种方式和官军取得联系?”

    青女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到长兴城半个月了,一直在等待机会,好不容易才等来了大人。”

    徐锐眉头一皱:“这么说,你是想让我把你引荐给皇帝陛下?”

    青女点了点头:“正是!”

    徐锐沉默下来,事情好像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从另一个世界的发展进程来看,草原文明一直是农耕文明的巨大威胁,这种威胁一直持续到热武器时代之后才被科技所打破。

    她说得没错,一旦草原统一,将对魏国造成极大的影响,那时北有草原犯边,南有武陵大军虎视眈眈,大魏的国运恐怕会急转直下,变得十分危险。

    可若说眼下出兵草原却又不是时候,泾阳一战大魏主力损失殆尽,武陵王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掀起新一轮攻势,而宏威皇帝也正磨刀霍霍准备对南朝动手。

    一个是已经成了气候的心腹大患,另一个是正在茁壮成长的隐患,如何抉择不言而喻。

    若现在将这枚炸弹扔进朝堂,还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响。

    何况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偏又美得过分。

    且不说她的话能信几分,若是真就这样将她引荐给宏威皇帝,万一宏威皇帝英雄难过美人关,大魏必然会被她绑上战车,成为满足她野心的一把刀。

    难办,难办啊……

    正当徐锐发愁的时候,青女突然拉开自己衣领,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凝脂般的纤纤玉手顺着徐锐的裤腿往上模去。

    “青女还是处子之身,大人若是愿意帮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青女声若魔音,面色羞红,好像极不好意思,可舔着嘴唇的雀舌又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惑。

第一百九十七章:计较

    驸马都尉岳尚畏罪自杀,所有乱党一网打尽,虽然还没有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但有了那份同伙名单,再加上已经抓获的刘浩飞,由唐久光灭门案和国库贪腐案引发的一系列案件已经告破。

    裕王与肖进武拿着徐锐的卷宗,立刻进宫,向宏威皇帝复命。

    二人原本是想让刑部尚书陆华一同进宫的,可陆华心灰意冷,以未曾为此案出力为由,执意不肯前去。

    时间紧迫,二人也不愿过分逼迫这个老头,便只好独自进宫面圣。

    告别了二人,陆华没有直接返回刑部,而是拿着刑部的排票到五军都督府接管刘浩飞,说是要将他压入天牢。

    刘异见是陆华亲自来提人,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拒绝,便真的将人交给了他。

    天牢之内,陆华挥退左右,与刘浩飞对面而坐。

    刘浩飞一见陆华,顿时痛哭流涕,重重地磕头道:“下官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有负大人栽培,请大人不必为下官难过,就当下官猪狗不如吧。”

    陆华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回想起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铁面侍郎,丹青圣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救过你,你为了报恩,行差踏错,虽然罪不可恕,却也算情有可原。”

    刘浩飞豁然抬头,呆呆望向陆华,惊愕道:“大人知道他的身份了?”

    陆华点了点头:“你那个秘密只有老夫知道,稍稍一猜便**不离十了。”

    说着,陆华掏出拇指大小的一包药粉,递给了刘浩飞。

    “你不说也好,免得又是一场浩劫。”

    刘浩飞微微一愣,激动地接过那包药粉,浑身一颤,突然朝陆华叩首道:“多谢大人成全!”

    陆华摇了摇头:“我不是成全你,只是不想我大魏基业再有闪失。”

    说完,他最后看了刘浩飞一眼,叹了口气,落寞地走出了天牢。

    不知过了多久,刘浩飞艰难地抬起头来,周围早已没有了陆华的身影。

    他苦笑一声,靠在冰冷的牢门上,打开那包药粉一口吞下,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皇宫之中,裕王和肖进武前脚刚走,陆华便进了宫门,刚好没有和两人打照面。

    宏威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盯着那份卷宗犹自出神,脸上无悲无喜,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汪顺仿佛幽魂一般,突然从屏风后面飘了出来,低声提醒道:“陛下,陆尚书到了。”

    宏威皇帝回过神来,便见陆华跪在龙案之下,头顶的乌沙已经被他自己取下,双手捧过了头顶。

    见此情形,他瞳孔一缩,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你已经办了?”

    陆华点头道:“启禀陛下,臣办了,幕后之人隐藏极深,盘根错节,若不将其党羽一网打尽,用不了多久便会死灰复燃,没有丝毫作用。

    可若是打击力度太大,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辽王甚至裕王都会被牵涉其中,到时候局势将朝什么方向发展实未可知。

    陛下,此事犹如身体长瘤,若放任不管必死无疑,可若是操之过急,一刀割下去,则极有可能失血而亡。

    隐患已成,过犹不及啊,大病之后虚不受补,还得慢慢调养,臣以为以我北国目前的局面,短时间内已经经不起一场大风波了。”

    听他说完,宏威皇帝双眼微眯,无形的杀气四溢开去。

    陆华却仿若未知,继续说道:“陛下,臣遇阻代庖,犯了重罪,请陛下治臣欺君之罪吧。”

    宏威皇帝冷冷地盯着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治大国如烹小鲜,你做得对,若你不这么做,朕说不定会咽不下这口气,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都灭了!”

    说着,他朝汪顺招了招手道:“让东厂持朕的金牌令箭去刑部要人,无论死活都说是朕带走的,与陆尚书无关。”

    汪顺领命而去,陆华深深叩首道:“陛下关爱臣下,臣不胜感激。”

    宏威皇帝冷哼一声道:“废话就不要说了,还不把你的乌纱帽戴回去!”

    陆华摇了摇头:“陛下,臣今日来,其实是向您辞行的。”

    “什么?”

    宏威皇帝眉头一皱,身子从靠背上弹了起来。

    陆华继续说道:“臣性子执拗,不善人情世故,一生得罪了无数人,陛下不愿见臣晚景凄凉,才将臣调入刑部。

    这些年来,臣呕心沥血,自以为有所建树,但此案之后才发现,臣是真的老了,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真的应当退位让贤了。”

    “啪”的一声,宏威皇帝抓起桌上的镇纸摔得粉碎,愤然道:“你想走?你看看这份卷宗!

    朕的太子带头无视国法,中饱私囊长达十数年之久,朕的第七子,不但不去劝阻,反而偷偷记黑账,结私党,等着搬到太子自己上位。

    还有朕最信任的那些人,在背后搅风搅雨,谋杀朝廷命官,构陷皇子,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把这个国家弄到千疮百孔!

    即使这些都不说,如今南朝日渐强盛,对我北国虎视眈眈,朕只有你一个孤臣,这个时候为了这点打击,你便要辞官不做,把这个烂摊子抛给朕一个人么?”

    陆华深深叩首,诚恳道:“陛下将臣引为肱骨,臣既荣幸,又感激,臣此番辞官绝不是撂挑子,更不是耍脾气,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帮不上圣上了。

    陛下想要开创新的朝局,就需要锐不可当的新鲜血液,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臣若一直占着位置,如何让青年才俊崭露头角?”

    宏威皇帝冷笑一声:“好一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啊,既然如此,那你说,哪个才俊能替你做好这个刑部尚书?”

    这本是一句气话,宏威皇帝不过是想将他一军,没想到陆华竟然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奏对道:“启禀圣上,臣保举一人,足以替臣做好刑部尚书一职。

    此人姓徐名锐,不但有勇有谋,而且对刑名一事了若指掌,刚刚破获连环大案,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陛下……陛下?”

    说着说着,陆华却见宏威皇帝张大了嘴,震惊地盯着自己,不禁提醒了他几声。

    宏威皇帝回过神来,苦笑道:“老大人何必跟朕开这种玩笑?徐锐他才几岁?弱冠之年执掌一部,别说我大魏一朝还未开过这种先河,就是前朝也从未见过如此儿戏!”

    陆华脸色一肃,正色道:“陛下,臣岂是那种儿戏之人?此事绝非戏言,而是经过臣深思熟虑的奏请。

    徐锐此人虽然年少,但心智成熟,才华出众,足以当此重任。

    不瞒陛下,当初大夫子赞他为圣人之像时,老臣虽然惊讶,更多的却是不以为然,直到因此案见识过他的手段,才发现臣与之相比何等浅薄。

    如今陛下要开创新气象,新格局,就必须不拘一格降人才,以老臣看来,徐锐做这个刑部尚书虽然资历稍显不足,但有裕王坐镇,定能排除万难,有所建树。”

    见陆华一脸认真,大有强谏之势,宏威皇帝顿时哭笑不得,摆手道:“滚滚滚,给朕滚回去,朕不准,朕现在就答复你,不准!”

    陆华面色不变,朝宏威皇帝行了一礼:“明日臣将正式上书奏请,还请圣上三思。”

    说完,他潇洒转身迈开大步朝宫外走去。

    “汪顺!”

    宏威皇帝低喝一声,汪顺立刻从屏风后闪了出来。

    宏威皇帝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叹了口道:“明日早朝停一日,就说朕龙体欠安。”

    汪顺为难道:“陛下,明日乃是大起,按祖制不可轻易缺席……”

    “哎!”

    宏威皇帝一拍脑门,苦笑道:“倔老头,这是在逼朕呐!”

    汪顺低着头不敢说话,宏威皇帝想了想,吩咐道:“去,现在就去,用秘密渠道放出风去,就说朕打算组建一支由朕直管的天子亲军,眼下正在物色统领的人选。”

    汪顺闻言瞳孔一缩,不敢多言,连忙领命而去。

    宏威皇帝慢慢靠回龙椅上,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倔老头也玩起手段来了?那便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些,哼!”

第一百九十八章:徐锐之争

    “我就不明白,大哥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有老七,明明可以提醒大哥一声,大家都是亲兄弟,为什么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裕王的书房里,肃王看着唐久光的案件卷宗拍案而起,愤愤不平地说。

    黄正元叹了口气道:“太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些年来辽王逼得太紧,他又有那么大的班底要养,还不像辽王那样背靠着国库,自然得广开财源。”

    “广开财源?”

    肃王不忿道:“他是在撬我大魏的根基,自私自利,这就是我大魏未来的皇帝?”

    “老六!”

    书房里明明只有他们三个人,裕王还是忍不住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说得那是什么话?传出去立刻就要被言官参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参吧,参吧,大哥中饱私囊他们不参,老七心怀不轨他们不参,就参我好了!”

    肃王一甩手,气愤地坐了下来。

    裕王和黄正元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肃王叹了口气,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望着裕王道:“四哥,你为何不同他们争一争?诸皇子之中只有你一心为国,尽心尽力,论才学你也是上上之选,既然他们争得,你为何争不得?”

    此言一出,黄正元双目登时一亮,深吸一口气就要说话,可裕王却不露声色地摇了摇头,黄正元便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裕王拍了拍肃王的肩膀,叹道:“大宝之事只有圣裁,争又有什么用?何况我只是想为父皇分担一点担子罢了,岂能有那非分之想?”

    “四哥!”

    肃王还想再劝,裕王却摆了摆手道:“此事不要再提,咱们做好一个儿子,一个皇子分内的事便是于父皇,于大魏最大的贡献了。”

    似是察觉两位王爷聊到了死局,黄正元打了个哈哈,重新找了个话头道:“也不知道太子和辽王会不会因为这次的案件获罪。”

    裕王摇了摇头:“难呐,现在他们两边都抓着对方的把柄,看父皇隐隐有了灭火的意思,大方向上恐怕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大魏朝堂不会元气大伤。”

    “那幕后黑手呢?”

    肃王问到。

    裕王苦笑道:“今日向父皇复命之时,他并未下旨严查,恐怕……”

    说着,裕王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一个家人突然敲了敲书房的窗户,轻轻递进一张纸条,裕王接过纸条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出了何事?”

    肃王和黄正元着急地问。

    裕王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二人,说道:“宫里传出消息,父皇打算组建一支由他直管的天子亲军,眼下正在物色统领的人选。”

    “什么?”

    二人顿时大惊,连忙朝字条望去,果然如裕王所说。

    黄正元眉头一皱,喃喃开口道:“国朝之中锦衣卫、左右龙骧卫还有禁军名义上都是不受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管辖的天子亲军。

    锦衣卫已是特务机构,左右龙骧卫专门负责拱卫京师,禁军则守护皇城,若再建一支天子亲军,极有可能和武陵王的三大亲军相同,是实实在在的精锐强军!”

    裕王点了点头:“锦衣卫指挥使有多重要不用多说,左右龙骧卫由御马监掌控,只此一样便能和司礼监分庭抗礼,禁军则由禁军都指挥使统领,直接关系皇帝安危。

    这些亲军统领的位置无一不是举足轻重,这么看来,这支实实在在的精锐强军比起其他天子亲军只强不弱,统领的位置便十分关键了!”

    “大哥和老七一定会盯紧这个位置,咱们必须争取!”

    肃王一拍巴掌,跃跃欲试到。

    裕王莞尔一笑,玩味地看着肃王道:“六弟有人选了?”

    “当然有!”

    肃王理所当然地说:“既然是要堪比武陵亲军的精锐强军,统领自然只能是唯一击败过武陵亲军的徐锐!”

    裕王眉头一皱:“我原本以为你会自荐呢?老六,你不是一直想要统领一军么?眼下这个天子亲军的职位恐怕没人比你更适合了。”

    肃王坚决地摇了摇头:“不错,我是很想领兵打仗,可于国而言,将这么重要的一支军队交到我的手上,我还真没有把握能战胜武陵亲军,但若是交到徐锐手上,那便是如虎添翼。”

    黄正元摇了摇头:“可徐锐的资历,就算有咱们举荐恐怕也很难争取到啊……”

    闻言,两位王爷沉默下来,显然都认同黄正元的判断。

    此时此刻,内阁首辅黄庭之的书房之内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不但内阁的几位阁老,吏部、礼部、户部、工部的大部分重要官员悉数到齐,裕王则坐在黄庭之下首,众星捧月。

    “啪”的一声,户部尚书杜若重重将茶杯砸在桌上,一张老脸被激动的血液涨得通红,他像个发情的雌兽,一边用力挥手,一边低吼道:“争,必须得争!

    武将集团覆灭之后,圣上绝不会允许军队重新变回铁板一块,这便给了咱们将枝干伸进武人一脉的机会,而眼下这个位置便是咱们迈出第一步的最好时机,不容错过!”

    吏部尚书汤怀信点头道:“争当然是要争的,可怎么个争法还得有个章程,太子那边怕是也正打这个主意呢。”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向上首的黄庭之望去。

    黄庭之正闭目养神,细细品着茶水,突然听到书房中安静下来,缓缓睁开了昏花的老眼,笑眯眯地说道:“大家都想岔了,这个位置怕是圣上专门为徐锐那孩子准备的哟。”

    “嘶……”

    “这怎么可能?”

    “他连毛都没长齐怎么可能担此重任?”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唯独杜若似是想到了什么,静静沉思起来。

    “泾阳一战徐锐表现极为耀眼,但回朝之后却被晾在了一边,恐怕圣上早有用他之意,只是想磨一磨他的锐气。

    眼下他不但刚刚破了唐久光灭门一案,而且在处理案件的过程中另辟蹊径,进退有度,恐怕圣上真的打算启用他了。”

    杜若摩挲着下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大惊。

    黄庭之则赞许地看了杜若一眼,说道:“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说到争一争嘛,不知道你们可有适合的人选?”

    辽王道:“有个人选,姓王名懿,武状元出身,今年不过二十有六,已在东南与南朝周旋多年,胜多败少,即便面对南朝主力也从未有过大的战损,论资历、论军功比起徐锐只强不弱。”

    “哦,这倒是颗好苗子……”

    黄庭之双目之中忽然冒出一抹精光,不紧不慢地说道:“若大家真的想争,也不是不行,老夫这里道有个办法……”

    同一时间,东宫之中,宝亲王挥退一干勋贵,压低声音对太子说道:“殿下想要稳固地位,便必须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支持,这个统领之位不可不争。”

    太子恭敬地朝宝亲王行了一礼,却是面有难色道:“三叔,您先前不是还说这个位子是父皇为徐锐量身定制的么?咱们拿什么去争?”

    宝亲王笑道:“圣上是要用徐锐,可不一定非得这么用,只要手段高明些,说不定能一石二鸟……”

    说着,宝亲王凑近太子的耳朵,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着听着,太子的脸色渐渐精彩起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最荒诞的朝争

    宏威十六年八月十九日,大起。

    威严的号角响彻大殿,文武百官、勋亲贵族泾渭分明,鱼贯而入,除了称病在家的洪广利外,其余重要人物悉数到齐,就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宝亲王都破例参加了此次早朝。

    宝亲王冕九旒,旒九玉,金簪导,红组缨,两玉,一切穿戴礼制与东宫无二,高立百官之首。

    在他身侧是原本立于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黄庭之,不过今日宝亲王上殿,他便只能屈居第二,站在文臣之首,比宝亲王靠后一个身位。

    宏威皇帝还未驾到,偌大的金殿鸦雀无声,没有往日的交头接耳,也没有礼貌寒暄,倒有几分大战将至的肃穆。

    黄庭之抬起眼皮朝前望去,恰好宝亲王也向他望来,不期而遇的对视,黄庭之面目含笑,朝宝亲王点了点头,宝亲王则似笑非笑地拱了拱手。

    一见宝亲王的表情,老谋深算的黄庭之没来由地心中一凛,朝侧后方的杜若点了点头,示意他一会儿抢先呈奏。

    “圣上驾到!”

    就在此时,汪顺端着一张死人脸,跬步上殿,朗声叫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脸色一肃,齐齐下拜。

    宏威皇帝龙行虎步,昂首走到龙椅上坐下,轻轻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文武百官,淡淡道:“众位卿家平身。”

    “谢陛下!”

    众臣谢礼,纷纷从地上爬起。

    然而,还不等众臣站定,宏威皇帝便朝汪顺点了点头,汪顺立刻掏出两张圣旨开始宣读,刚刚站起来的众臣又一次下跪接旨。

    第一张圣旨训斥太子和辽王品行不端,令太子闭门反思一个月,辽王罚俸一年。

    众人都明白皇帝这是在告诉大家,你们兜里的事朕都知道,现在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只是为了大局,若是再闹,就拿出把柄,将你们这些不听话的苍蝇统统拍死!

    虽然众臣都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但因为事关太子和辽王的地位,大家都不禁松了口气,这场朝争实在太险,能争取到这么个结果已经是万幸。

    第二张圣旨说了两层意思,一是驸马都尉岳尚不满朝局,制造了一系列骇人听闻的大案,证据确凿,十恶不赦。

    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联合查办,仍由裕王赵恒负责,一应犯官依律定罪,绝不姑息,不必另行请旨。

    二是侦破此案的裕王赵恒、刑部尚书陆华,以及徐锐等一干功臣居功至伟,将另行恩赏,以彰其功。

    这便是将之前的一系列案件定了性,首恶只能查到驸马都尉岳尚,唐久光留下的名单上那些人,以及其他涉案人员则一个不留,统统依律定罪。

    这倒也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既然昨晚皇帝没有下旨严查,那么此案大概率会由岳尚背锅。

    只是一般情况下嘉奖拔擢要么直接宣布,要么随后下旨,如眼下这般下旨嘉奖,却又说还要研究研究嘉奖的具体内容,实在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圣旨宣毕,众臣领旨谢恩,宝亲王和黄首辅都是一脸阴沉地站起身来,思考着其中的深意。

    刚刚站定,刑部尚书陆华便清了清嗓子,掏出一本奏折,准备继续向宏威皇帝辞官。

    可就在这时,户部尚书杜若却先一步出班奏道:“启禀圣上,此案错综复杂,干系又多,能这么快破案着实不易。

    办案诸人无不是大功一件,特别是徐锐智擒刘浩飞,挖出内情功不可没,一个小小的巡城校尉实在大材小用,臣愿保举其入户部任职,还请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裕王、肃王和陆华都是一惊。

    谁都知道天子亲军的统领徐锐最为合适,杜若要是真的将徐锐拉入户部,不但能将他挤出争夺,还能顺便示好,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一石二鸟。

    宏威皇帝似笑非笑地扫了杜若一眼,道:“杜卿啊,徐锐破案有功,你却要让他入户部任职,这是何道理啊?”

    杜若道:“启禀圣上,徐锐虽是破案有功,但其才却绝不只是刑名一道,生财一途才是其天赋所在。

    想必诸位大人都听说了,他开设的天宝阁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便已日进斗金,在长兴城内占有一席之地。

    除此之外,半个月前徐锐曾写了一篇建言交给户部,内容是关于税收改革,仅此一项便能增加国库岁入七百余万两,若是让其入户部任职,何愁国库不充盈?”

    杜若一语言毕,安静的大殿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哗,百官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半个月前徐锐感觉眼下八税一的固定商税不但太重,而且十分原始,不利于星河集团的发展,于是真的写过一份建议给户部,将现代税收制度作了一个简要的介绍。

    所谓增加国库岁入七百余万两便是他在这份建议中算的一笔小账,只是没想到原本一直没有收到什么回复,现在竟然被杜若拿出来做文章。

    要知道七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直接提升了国库收入的10%,这还只是一个建议,若是真的让他入户部任职,说不定这个搂钱的耙子真能搞来更多的钱。

    一些不明所以的官员顿时觉得杜若拉徐锐入户部的确是个上上之选。

    “启禀圣上,臣认为不妥!”

    然而,不等皇帝开口,宝亲王背后立刻窜出一人,乃是定国候李章。

    李章拱手道:“启禀圣上,徐锐虽然善于理财,熟悉刑名,但归根结底他还是武将出身,泾阳一战大破武陵亲军,天下仅此一人。

    圣上因其年幼,让其入京巡所磨炼,眼下徐锐再立新功,正是恩赏之时,臣请圣上按律,论军功封其爵位,令其入十二卫,继续为国开疆拓土!”

    李章的话同样引起一阵喧哗,论军功封赏,最次也是伯爵,纵观历史,十七岁的伯爵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少之又少,如何让人不惊?

    陆华终于听出了众人的意思,原来无论是太子党还是文官集团都打着相同的主意,表面上是推举徐锐,实际上是拉拢徐锐,争夺天子亲军的统领之职。

    一场大风波还未完全平息,新一轮的党争便又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陆华实在忍无可忍,一闪身窜出臣班跪了下来。

    他高举着奏折,朗声道:“臣有本奏,臣年老体衰,已不堪大任,正想向陛下辞官,并保举徐锐替臣之职,出任刑部尚书!”

    一刹那,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六部尚书可是朝廷重臣,也是绝大多数官员一辈子的奋斗目标,陆华竟然要把自己的官职让给徐锐这个弱冠少年?!

    还有,前面无论是哪个阵营,都只说让徐锐去什么地方任职,却没有提所任的具体官职,眼下陆华竟然直接让出了尚书之位,他们为徐锐准备的“礼物”立刻相形见绌,再也送不出去了。

    闻得此言,宝亲王眉头一皱,下意识望向宏威皇帝,黄庭之眼皮一跳,微微垂下眼帘。

    “怎么回事?”

    吏部尚书汤怀信轻轻捅了捅身边的杜若。

    杜若摇了摇头,沉着脸,似乎也在思考陆华究竟在唱哪一出。

    宏威皇帝笑眯眯地望着陆华,一句话也不说,似是正在等着什么。

    今日这是怎么了?

    以前为了一个关键的小官,几方阵营都要争得面红耳赤,今日大家不但一反常态,纷纷给官,给爵,而且一个比一个大,甚至就连一向以孤臣自居的陆华都跳出来凑热闹。

    百官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这种荒诞的疑问。

第二百章:香饽饽徐锐

    少数知道内幕的大佬们当然不会有闲工夫去想这些问题,宝亲王和黄庭之都已成精,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又一时想不明白。

    裕王和肃王也看清了眼下的局势,他们是想保举徐锐出任天子亲军的统领,可眼下这个消息还未公布,他们就算想要保举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口,否则不是等于告诉世人他们在打听宫里的消息么?

    但现在若不说话,无论徐锐被谁拉去,又或是去刑部当尚书,两位王爷都觉糟糕。

    他们与徐锐相处得越久,便越能体会此人的神奇,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拉进别人的阵营。

    而和军国大事相比,刑部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又实在不值一提,而且以徐锐这等懒惰的性子,还不知道他真当了尚书会弄出什么事来。

    肃王忍不住使劲扯了扯裕王的衣角,裕王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为徐锐争取,眉头越皱越深。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汤怀信低着头,小声对杜若说,杜若抬头去看黄庭之,见他一动不动,也犯了难。

    就在这时,宝亲王身后又窜出一人,乃是赤隆伯、兵部侍郎谭晨淼。

    “陛下,陆尚书公忠体国,不计得失,是为我辈楷模,然今天下未定,军中缺不了徐锐这等人才,何况徐锐就算有才也太年轻了些,若真派他接掌刑部恐怕惹人非议不说,还白白损失一位良将,委实不妥。”

    “哦?如此说来,不知谭卿有何良方?”

    宏威皇帝玩味地问。

    谭晨淼朝皇帝深深下拜,说道:“天下未定,当务之急乃是军政,既然徐锐分身乏术,当然要将好钢用在刀刃上,臣愿保举徐锐任南武卫指挥使!”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数位勋贵出班站脚,众臣顿时一片哗然。

    “徐锐还未及冠便指挥京师十二卫之一,亲家以为可行?”

    皇帝似乎有些意动,竟真的问了谭晨淼一句。

    谭晨淼几人自然又找了些说辞,说得徐锐若是不当这个指挥使便是天怒人怨一般。

    “四哥,十二卫指挥使,这便是勋贵们能拿出的最大筹码了,父皇很可能会同意,你快想办法呀。”

    肃王咬着牙,小声对裕王到。

    裕王何尝不着急,可他手上没有筹码,面对两大集团咄咄逼人之态,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良久,裕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就要出班说话,可就在这时,他鬼使神差地往后望去,正好看见黄正元站在群臣之中,一脸阴沉地朝他摇头。

    裕王心中一震,顿时清醒了几分,咬了咬牙,低下头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眼看形势发生了新的变化,最着急的却是陆华。

    原本他是铁了心要把这个刑部尚书让给徐锐,可没想到宏威皇帝漏了个口风,便把今日的朝会弄成了这个样子,此刻他倒像是海啸里的一叶小舟,风雨飘摇,快要插不上嘴了。

    “陛下!”

    他话音一起,杜若身体便是一震,就是陆华的一句辞官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现在见他又要说话,杜若顿时感觉心惊肉跳。

    “不管了,今日着实有些诡异,先把水搅浑再说!”

    他轻轻地嘟囔一句,朝工部尚书王点了点头。

    王立刻心领神会,赶在陆华开口之前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徐锐出身行伍不假,可他击败武陵亲军所用的不是谋略,而是天雷,只要有天雷,何愁天下不安?

    臣听闻天雷是由徐锐亲自制造,臣愿把这个工部尚书让给徐锐,只要他能做出源源不断的仙雷,不是比带着一卫兵马冲锋陷阵来得关键?”

    这便是**裸的强词夺理了,就好像“既然鱼要放了盐才好吃,那还吃鱼干什么?不如直接吃盐好了!”

    他的话才说完,国子监祭酒立刻出班道:“此言诧异,子曰教化得天下,而非兵刃之利也,若是弃了教化,穷兵黩武,便是舍本逐末,就算得了天下也守不住。

    徐锐被大夫子赞为圣人之像,正是因为他的点拨,大夫子才能冲破被困十年之久的瓶颈,一举成圣,其天赋之高实非常人所能及。

    如此璞玉若是能用心治学,恐怕十年之内我北国便又能有一位大夫子,到时候何愁天下不归?”

    “臣附议!”

    “不妥!”

    “有何不妥?”

    “就是不妥!”

    一时间群臣纷纷出班,各抒己见,声音越来越大,吵到面红耳赤时甚至有大有卷袖子动手的趋势,原本井然有序的朝堂顿时一片混乱。

    “太过分了!”

    肃王听得一肚子火,咬了咬牙就要说话,裕王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四哥,你看他们,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何曾想过大魏,想过父皇?你不敢说话没关系,为何要拦我?”

    肃王心中愤懑,回头朝裕王低吼。

    “你看看父皇!”

    裕王也不发怒,用下巴指了指宏威皇帝,压低声音到。

    肃王一愣,连忙朝宏威皇帝望去,以往朝堂要是乱成这个样子,他早就拿出了雷霆手段,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宏威皇帝非但没有发怒,嘴角还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就好像正洋洋得意地向谁挑衅一般。

    “难道说……”

    肃王脸色一变,诧异地望向裕王。

    裕王摇了摇头:“我也看不明白,但此事定不简单,不要冲动!”

    裕王看不明白,自然有能看明白的人。

    黄庭之一见宏威皇帝的模样,顿时叹了口气,所有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又变成那副半死不活的老人模样。

    他身前不远处的宝亲王则揉了揉太阳穴,无聊地哼起了小曲,似是在看一场精彩的堂会。

    最惨的要数陆华,宏威皇帝分明是在向他示威,告诉他小样,想走?门都没有!

    陆华心中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这本是他自己的一个决定,现在却被各方势力煮成了一锅粥,除了宏威皇帝,谁也控制不了局面,他当然也无计可施。

    就这样,朝堂上竟为了徐锐吵了整整小半个时辰,宏威皇帝也就笑眯眯地看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争吵愈演愈烈,有两个文官已经被武官抡起袖子打倒在地,宏威皇帝才暂时出面平息了这场争端。

    “罢了,看来众位卿家都很看重徐锐,可徐锐毕竟只有一个,给谁都是麻烦,不如先放放,拿出来公议一番再做计较,今天便先到这吧!”

    说完,宏威皇帝不顾群臣阻拦,迈开大步,潇洒地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众臣顿时没有了吵架的兴致,纷纷拂袖而去,准备把自己的见解写成奏折,烦死点火的皇帝。

    大殿门口,宝亲王特意走得慢些,朝最后出来的黄庭之拱了拱手,笑道:“没想本王到看了一辈子戏,今天倒亲自演了一出,快哉,快哉啊。”

    黄庭之苦笑道:“陛下圣明烛照,他老人家有兴致,咱们这些老家伙费些力气算什么,能与王爷合演一出,老夫也觉畅快。”

    两人相视一笑,拱了拱手,各自离去,看得身后一应后辈云遮雾绕。

    朝会就此结束,但风波却并未停歇,皇帝竟开天下之先河,下旨公议徐锐的任用,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系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纷纷上书,说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

    到了中午,争端再度升级,大夫子破关而出,亲自进宫见了皇帝,毫不留情地斥责宏威皇帝不尊圣教,放任徐锐不务正业,自甘堕落,强烈主张让徐锐专心治学,远离朝堂纷争,还天下一个圣人之像。

    宏威皇帝强忍着郁闷,好不容易把这位师父的师父送走,转头又接到了太医院的联名奏请,说是徐锐医术精湛,应该封其为太医院院正,拯救天下苍生。

    可怜的老赵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龙案上雪片般的奏折扫落在地,带着汪顺躲出了宫。

    而在此时,这场风波的主角徐锐也正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第二百零一章:金屋藏娇

    刘府的凉亭之中,徐锐抬着这一本书好似看得津津有味,其实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一颗心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

    一旁的安歌低着头,时不时地瞟徐锐一眼,想笑不敢笑,憋得十分难受。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此时正在徐锐身后为他扇扇子的丫鬟。

    这丫鬟生得倾国倾城,妩媚娇羞,仿若一束精光直透人心,竟是草原上的天之骄女,青女!

    原来昨晚徐锐与青女一翻细谈之后,心细如发的青女很快便发现徐锐绝非一般的小官,立刻打蛇上棍,缠上了他。

    要说这个女人的确十分厉害,不但心思缜密,手段毒辣,而且非常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要不是徐锐见惯了另一个世界通过基因改造批量生产的美人,说不定还真没有拒绝的定力。

    可徐锐虽然过得了色这一关,却过不了烦这一关。

    主动献身被拒之后,青女更觉徐锐绝非池中之物,竟然死气白咧地跟着徐锐回了刘府。

    她明明是个蛇蝎美人,却刻意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进门之后不但直接将刘异、刘夫人喊作公婆,被徐锐一瞪,还马上露出一副委屈模样,搞得徐锐好像吃完不认账的陈世美一般。

    在刘异惊诧和询问的眼神,以及刘夫人老怀甚慰的亲切笑容之中,徐锐只得无奈地抱头鼠窜,暂时把她安排在刘府中住下。

    倒不是徐锐对青女有什么想法,而是他实在不敢放着这个女人在外面乱窜。

    一来,这个女人有些手段,若是放任不管很可能惹出更多的麻烦,眼下魏国朝堂已经一片是火,要是再掺进草原势力,搞不好被人利用又要弄出什么风波,最后还是苦了自己。

    二来,万一真的有人抵不住她的攻势,将她引荐给宏威皇帝,搞不好把这位雄心壮志的老赵迷惑成纣王二世,更是得不偿失。

    如褒姒这等漂亮些的女人都被说成红颜惑国,又何况青女这种本就心怀鬼胎,不安好心的女人?

    与刘异密谈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一致决定将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留在徐锐身边,毕竟越是危险,便越是要死死盯住才能安心。

    只是从此以后,刘异便再也不敢往徐锐所住的西厢房跑,徐锐也不敢带着这根“小尾巴”四处招摇。

    可即便如此,这女人还不安分,昨天夜里偷偷摸摸地潜入徐锐卧房,似乎欲行不轨,被靠在房梁上打盹的影俾一眼发现。

    开始的时候,影俾以为是个刺客,本想一击将其格杀,但好在她一进徐锐的房门便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影俾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不过到底没用手里的剑割下她的脑袋,而是悄悄盯着她,打算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徐锐在修炼了无名剑法之后,武功虽然只是平平,但五感却有了极大的提升,就好像开着一部不停扫描的相控阵雷达,对三丈之内的一切洞若观火,静下心来的时候甚至就连苍蝇扇翅膀的声音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青女蹑手蹑脚地靠近徐锐,徐锐立刻便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猛地回头转身,青女正好拉开他的被子想要挤进来。

    刹那间二人不着寸缕,坦诚相对,徐锐顿时涨红了脸,青女脸上却没有丝毫异色,既不见春光乍现的羞怯,也不见阴谋被戳破的羞恼。

    她就好像没事人一般,连遮掩的动作都没有,只是自自然然地放下徐锐的被子,然后捡起地上的衣服,一边穿衣,一边朝外面走去,离开时还不忘帮徐锐关紧房门。

    徐锐坐在床上哭笑不得,若不是发现得早,他甚至能够想象到明天起床时身边出现这么一尊羊脂白玉的惊悚情景。

    她一定会演一出好戏,宣扬得全世界都知道,然后控诉自己始乱终弃,再以此为把柄,威胁自己替她办事。

    这个女人……

    徐锐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让影俾辛苦一下,看好房门,好让自己继续睡觉,可被这么一闹,徐锐总觉得身后有个人在盯着自己,一夜都没睡好。

    隔天一大早,徐锐发现噩梦还在继续。

    当他顶着一对熊猫眼,疲惫地走出房门,准备按照以往的惯例修习无名剑法时,才一开发现青女一身丫鬟打扮站在门口,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青女一见徐锐立刻甜甜一笑,然后有模有样地朝他行了个下人礼。

    瞧青女那任君采的模样,比之前更能勾起人心底的欲火,可徐锐却仿佛见鬼一般,只剩下头疼。

    从那以后,这女人就好像真的成了徐锐的尾巴,无论徐锐走到哪,她便乖巧地跟到哪,骂不还口,打……算了,只要一扬手她便闭上眼睛,好像在等着你打下去。

    撇开那张美绝人寰的脸让人生出莫名其妙的不忍,就算真的忍心打下去,说不定又正中了她的下怀,徐锐不喜欢被人当枪使,便索性陪她磨起了耐心。

    早晨、上午,一直到中午,徐锐什么事都干不了,就捧着这本破书装模作样。

    而青女却好似已经进入了角色,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腿捏背,最后还帮徐锐扇起了扇子,完全没有半点下峰。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昨天直接把她一刀砍了不是很好?下次再好奇,就给自己两个嘴巴!

    “哎……”

    徐锐叹了口气,想是这么想,可草原对大魏太过重要,此女身份特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颗上好的棋子,实在不愿意就此放弃。

    正愁眉苦脸的时候,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进来,凑近安歌耳旁小声说了几句,安歌顿时连色一变,朝徐锐走来。

    可还不等他向徐锐讲出发生了何事,庭院的回廊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埋怨。

    “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要为你吵疯了,你倒好,躲在这里享清福!”

    话音刚落,裕王、肃王和黄正元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三人一下朝哪也没去,立刻联袂赶到了刘异府上,甚至都没让下人通报,便径直来了徐锐所在的西厢。

    “徐兄啊徐兄,你可是开了历史之先河,你不知道今日大起可是精彩万分啊,我……”

    三人快步踏上凉亭,顿时齐齐一愣,肃王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锐苦笑着朝这三尊泥塑望去,只见年纪最小的肃王面红耳赤,不敢抬头,黄正元毫不掩饰贪婪之色,只不过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心中有些矛盾,裕王却是一脸惊愕地望着青女,仿佛再也挪不开目光。

    “咳咳,你先下去吧,我们有事要谈。”

    徐锐尽量自然地吩咐一句。

    这三人穿着朝服,气度不凡,贩夫走卒都知道非富即贵,何况是心机深沉的青女?

    徐锐原本以为她一定会找各种借口赖着不走,但令他意外的是,青女竟然没有丝毫犹豫,朝徐锐盈盈地施了个礼,便款款转身退了出去,只是临走时回眸一望,眼波流转,留下万种风情。

    徐锐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这一眼的风情实在难以消受,肃王面色潮红,好似能滴出血来,黄正元小嘴微张,好似要流下口水,裕王面上最为镇定,可那直勾勾的眼神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直到伊人走了好一会儿,徐锐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三个人才陆续回过神来。

    “徐兄,那位是?”

    裕王好似怅然若失,饶有不甘地问了一句。

    徐锐立刻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王爷急急忙忙寻我究竟何事?”

    被徐锐点醒,裕王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收敛心神,可目光却还是时不时地朝青女离开的地方瞟上几眼。

第二百零二章:人各有志

    傍晚,药王庄上,徐锐和安歌匆匆来到长坡先生的后院,这里和之前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

    经过几个月的持续改造,现在的医圣馆已经推倒重建,最外围是成排的高墙,宛若一个防卫严密的堡垒。

    这里的一屋一瓦全是袁家巧匠亲自设计建造,再加上徐锐对保密和防御建筑的新颖见解,并参考君士坦丁堡等知名战争堡垒设计,医圣馆虽然不大,却毫无死角。

    徐锐亲自为守卫巡逻、换岗和身份审查设计了一套科学而严格的制度,进出之人需要经过层层递进,侧重各有不同的三层审核,比皇宫还要森严三分。

    也怪不得徐锐等人如此郑重其事,这里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星河集团的技术开发和产品孵化基地,徐锐将他称作元初。

    元初基地的正中间是科研所,目前只分成医学和工学两个试验室,随着科学深入发展,医学和工学还会细分成许多学科,这间试验室也会逐步被细分成若干个专门的研究所。

    在庞大的研发机构外围则是十几个专业化的小型生产制造基地。

    科研部门捣鼓出来的技术会被立刻送到制造基地进行产品孵化,一旦取得成功,并能解决原材料等问题,就可以送到几里外的水轮机工厂进行批量生产。

    徐锐借鉴了科研中心的集成效应,将药王庄和医圣馆打造成整个科技帝国的心脏,经过几个月的试运行,目前已经初具雏形。

    除了传统的日用品,以及即将进入批量生产的硝酸之外,这里还有发电机、传导线、第二代抗生素,甚至是蒸汽机等七八个项目在紧锣密鼓的秘密研发之中。

    这些项目有些还是理论,有些停留在图纸上,有些已经处于试验状态,在徐锐的牵头组织之下,不疾不徐,有序发展,可以预见的是在不远的将来,这些笼中之虎绝对能够震惊世人。

    除此之外,技术研发和产品研发还为这支团队积累了经验,完善了理论,经过几个月的整理和总结,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备的知识体系。

    徐锐利用这些体系秘密开办内核为基础科学的新学,学堂也设在这个基地之中,最早一批学生便是袁家子弟以及药圣门人。

    下一步,徐锐还打算慢慢扩大招收学生的范围,在为自己这支科学团队提供更多新鲜血液的同时,也为大规模推动科学教育播下种子。

    看到这里欣欣向荣,蓬勃发展,徐锐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些东西才是他在这个世界扎根的底气和靠山,也许眼下这里还只是一个萌芽,但徐锐相信,总有一天,这里会是推动世界发展的元初!

    徐锐只是粗略查看了一遍元初基地的运行情况便匆匆钻进了试验病房,这里除了收容并免费治疗各类罕见疾病患者,还有他今天的目的所在,昨晚被解救出来的一十三个孩子。

    由于龙云的横空出世,徐锐攻克驸马府时,在那个魔窟一般的地下监狱里总共有二十一个孩子得以生还。

    其中只有八个孩子能找到父母,剩下的十三个要么因为年龄太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要么是被折磨的时间太长,已经忘了父母的模样,成了事实上的孤儿。

    这些孩子大都带着残疾以及可怕的应激性创伤,生理和心里都需要长期治疗,于是徐锐便把他们带到了这里,请长坡先生和吴桐先生负责的医疗团队进行救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孩子的境遇与徐锐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极其相似,但救助本身除了社会公益之外,其实也是一件稳赚不赔的生意。

    人力资源永远是最稀缺的资源,在哪里都一样。

    徐锐忘不了攻入驸马府时,龙云的冷静、残酷、担当和坚韧,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太多的闪光点,除了长期折磨令龙云的性格有些极端之外,其他素质足以令其成为一块闪闪发光的璞玉。

    别看龙云现在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但只要好好培养几年,他一定可以成为在任何领域独当一面的人物,价值无可估量。

    所以,在暂时稳住了那个要命的女人之后,徐锐便立刻带着安歌溜到了这里。

    然而,等徐锐推开特制病房的房门时,整洁的病房里却空空荡荡,只有吴桐先生在整理着小小的床铺。

    见到徐锐,吴桐先生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腕道:“显微镜,你答应过的显微镜呢?快给我!”

    徐锐脸色讪讪,这家伙和长坡先生混得太久,已经沾上了一些坏毛病,特别是最近对细菌学入了迷,所以一见徐锐便像个孩子一般,吵着要传说中的显微镜。

    手臂一震,徐锐的手腕立刻像是一条滑腻的鲶鱼,从吴桐紧紧的魔抓中缩了出来,过程又快又奇,就好像变魔术一般。

    “咦?”

    吴桐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徐锐的手腕,奇道:“你怎么做到的?”

    “坐?大老远来一趟你都不请我坐一坐,上来就要东西,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自然是无名剑法的功劳,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徐锐打了个哈哈,轻轻揭过,然后指着病床问道:“龙云呢?”

    提起那个孩子,吴桐叹了口气:“走了。”

    “走了?!”

    徐锐瞪大了眼睛。

    吴桐点了点头:“中午有人送来一份帖子,请他到庄子外见面,我陪着他去过之后他便收拾东西走了。”

    徐锐眉头一皱:“他不过是个孩子,又被关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有人认识他?难道是……”

    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那只幕后黑手,难道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吴桐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来的人是内阁首辅黄庭之。”

    “什么?!”

    徐锐又是一愣。

    吴桐道:“黄庭之还穿着官服,应该是下了朝便立刻赶到这里见他,他们单独谈了一炷香的时间,我不知道具体内容,只是听龙云说黄庭之是想收他做义子。”

    “义子……”

    徐锐在心里冷笑一声,那老东西肯定和自己一样,看重了龙云的天赋,想做一场长期投资罢了。

    不过昨天发现龙云的时候只有张佐烽手下的百来个士卒,知道这里的人也不算多,那老东西身居高位不但嗅觉灵敏,而且眼光异常毒辣,下手也十分果决,果然是人老成精,很难对付。

    而且既然他能知道龙云的事,自然也就知道青女的存在,亲自来这里接走龙云除了体现诚意之外,也是要告诉自己,这是一场交换,他得到龙云,自己不能追究,作为交换他也不会插手青女的事情。

    政治,果然无处不在啊……

    徐锐摇摇头,把心里那一抹淡淡的怅然若失甩了出去,问道:“走的时候,那孩子有没有说什么?”

    吴桐递给徐锐一个信封道:“他朝着病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徐锐打开信封,那封信并不长,字体十分娟秀,怎么也看不出是一个如此冷血之人的笔迹。

    龙云男生女相,十分俊俏,是被岳尚当作高级**培养的,与那些阉割过的低劣品不同,为了迎合大户人家的情趣,岳尚显然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功夫。

    他认得字,学过诗词,只不过被刻意朝女性化的方向培养,就好像这娟秀的字体,比普通大家闺秀写得还要有脂粉味。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大都是冷冷地交代自己的去向,能体现他内心情感的只有最后一句:“你说过要我好好活着,那我便尽力活到最好。”

    看着这段短短的文字,不知为何,徐锐的眼眶突然有些模糊。

    “你那么看重他,恐怕不止是因为他的潜力吧?”

    吴桐望着徐锐,突然问了一句。

    徐锐把信收好,哑然失笑:“是啊,他很像我师门里的一个朋友,唯一的朋友。”

    不知不觉,徐锐又想起了莫,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那场战争。

    “你的那个朋友还建在么?”

    吴桐又问。

    徐锐点点头:“在,可惜……”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这辈子怕是很难相见了。”

    吴桐沉默下来,仿佛徐锐的回答也勾起了他的心事,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任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

    这时,安歌快步走了进来,在徐锐的耳边说道:“少爷,那位来了,等着见您。”

    徐锐闻言,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苦笑道:“这家伙,还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清闲啊。”

第二百零三章:天启新军

    徐锐带着安歌走出药王庄,溪水边每隔十几米便有几个扛着锄头的老农蹲在路边,徐锐摇了摇头,在这些老农们警惕的目光中径直穿了过去,走向林间。

    刚走到一片小树林的口子上,一个背着背篓的老人正好从小路走了出来,竟然是乔庄打扮过的李邝。

    “又升官了?”

    见到李邝这副模样,徐锐淡淡地笑了起来。

    李邝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升任锦衣卫佥事,正四品,中午刚刚下的旨。”

    “可以啊,一年不到从正六品的百户连升四级,不过外面那些护卫能不能走点心?现在是农闲,这么多老农扛着锄头晒太阳,有心人不是一眼就看穿了?”

    徐锐拍了拍李邝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本来也没打算藏,走在自己家里何必遮遮掩掩?”

    李邝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你跟我来。”

    徐锐跟着李邝往树林深处走去,一路上徐锐并未有心观察,可无名剑法带来的敏锐五感还是轻易发现了隐藏的痕迹,除了之前看到的护卫之外,密林里还埋伏着至少一两百号人。

    看来之前的暗棋之乱,以及幕后黑手的那一通大闹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大魏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某人心里恐怕已经开始有些戒备了。

    树林深处,一块长满青苔的青石板前,一个中年男人负手而立,正是宏威皇帝,夕阳的余晖从林间撒下来,把他斑白的鬓角照得格外显眼,不知为什么,徐锐觉得有些苍凉。

    “你来了?”

    宏威皇帝转过身,李邝和一干护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将这块偌大的空地让给了两人。

    “臣参见陛下。”

    徐锐不太习惯下跪,好在皇帝是微服出巡,不用那么正式,所以也就是深深鞠个躬便算了事。

    宏威皇帝摆摆手:“不用装模作样,以后没人的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唉!”

    徐锐欢喜地答应一声,脸上的庄重荡然无存,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上,将原本清静自然的意境破坏得干干净净。

    宏威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干别的也不见你这么听话。”

    徐锐不以为意,笑道:“大叔今日刚刚排了一出好戏,不会是想把观后感说给小子听听吧?”

    宏威皇帝冷哼一声,脸上虽然还是冷峻,但不知为何,徐锐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却令他格外放松,或许是在高处待久了,才会偶尔想要片刻没有隔阂的相处。

    “朕日理万机,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游手好闲?”

    老赵也放下了架子,没好气地说到。

    “圣上是旷古烁今的好皇帝,您把活都干了,我们这些当臣子的自然便能清闲些。”

    徐锐笑眯眯地说。

    “你想得美,朕来找你便是要告诉你,你说的那支新军要开始筹建了。”

    “什么时候开始?”

    “最迟后天便会下旨。”

    徐锐眉头一皱:“这么早,不是说给我两个月么?”

    宏威皇帝摇了摇头:“朕等不了这么长时间,而且与其让你成天干私活,不如赶紧来给朕干活!”

    徐锐撇撇嘴:“大叔啊,要建立一支稳压武陵亲军的军队没那么容易,两个月时间准备已经很少了。”

    “你少来这一套,真要准备两个月你早就跟朕要半年了,现在赶紧跟朕讲讲你的打算。”

    宏威皇帝坐到徐锐对面的大石头上,比徐锐高出两个头,徐锐必须仰着头才能看到皇帝的眼睛。

    皇帝这种生物果然处处都要高人一等,真是深入骨髓的执念啊。

    徐锐心中嘀咕,面上却是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好吧,我已经想了一套方案,不过内容可能比较奇特,你可得耐心听完。”

    “说!”

    宏威皇帝不置可否。

    徐锐清了清嗓子道:“这支新军必须从全军抽调骨干,只要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最好是平民出身,我已经为他们量身定制了几样东西。

    一是积累军功的晋升通道,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这支新军在论功方面必须高人一等,这样才能通过优越感营造出认同感,进而形成凝聚力,最后激发出最强的战斗力。

    二是我为这支军队编写了教材,从卫生条例到训练规范,再到作战条令、保密规定,十分详细,只有熟悉了这些条例,才能用全新的战法进行训练和作战。

    而为了看懂这些条例,并理解新的战术理论,我需要先教会那些不会写字的士卒读书识字,所以超过三十岁的士卒很难跟上我的进度。

    三是我为这支军队设计了军衔,军队里等级尊卑必须分明,这样才容易做到令行禁止,引入军衔可以快速解决战场上等级不明的问题,十分关键。

    另外,为了配合军衔制和新战法,我还为这支军队量身设计了新的军装和甲胄,分作礼服和作战服两种,我的被服厂已经准备开工生产。

    等装备齐备,军队里的战士便不再是地位低下的大头兵,而是乡里羡慕的官军,地位提高了,将士用命自然就不是一句空话。

    四是新军将会采用全新编制,以更有效的方式进行指挥,充分挖掘每一个战士的潜力,并提升整体的协同作战能力。

    为此新军将分作三步走的战略,第一步先建立一支配备新武器,并以新战法训练的小型精锐部队。

    第二步则是以这支部队培养的骨干为基础,建立若干支这样的精锐部队,并将他们合编成更大的战斗单位。

    第三步,则是复制这些更大的战斗单位,再将他们合编在一起,最终达到京师十二卫中任意一卫的人数和规模,但实际战力则相当于京师十二卫的总和。”

    徐锐基本上是彻底粉碎了这个时代的原有军事基础,然后再用热武器时代的军事编制和理论重新建立一支新军,当这支配备全新装备,使用全新战术的军队一出现,自然能起到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的作用。

    其实有句话徐锐没有说,但凡战斗力强的军队都是有信仰的军队,他们明白自己为何而战,明白自己后退一步可能给国家和战友带来怎样的伤害,也明白前进一步将变成谁的骄傲。

    徐锐想赋予这支军队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战斗力,更是战斗的信仰、不败的骄傲与信念,所以他无时无刻都将把教育和关怀放在第一位。

    只是这样一来,这支军队究竟是谁的就要打个问号了。

    尽管有所保留,但听到人数仅仅相当于十二卫之一,却能拥有十二卫的总和战力时,宏威皇帝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再也坐不做住了,站起身,来回踱步了几圈,红着眼睛问道:“你说得这些稀奇古怪,朕当真闻所未闻,难道都是你师门的学问?”

    徐锐自然地点了点头,让鬼谷一门背黑锅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或者说他已将鬼谷一门当作了从前那个世界的代号。

    “好!”

    宏威皇帝猛地一拍手:“你打算将这支新军命为何名?”

    徐锐脸色一肃,沉声吐出两字:“天启!”

    “天启”一词出自《圣经》,意思是末日审判,如此一支强悍的军队,所到之处必定生灵涂炭,徐锐觉得用这两个字再恰当不过。

    宏威皇帝当然不知道什么《圣经》,但他认为天启二字乃是得之于天,与天子亲军相得益彰,再好不过。

    “好,朕便让你建这支天启卫!”

    说完,宏威皇帝哈哈大笑,仿佛天下已经唾手可得。

    等他的笑声渐渐停歇,徐锐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匣,郑重地递给了皇帝。

    “这是何物?”

    宏威皇帝双眼微眯,显然已经意识到那是什么,却仍然明知故问。

    徐锐坦然道:“木匣里面装着天雷的配方。”

    宏威皇帝瞳孔一缩,盯着徐锐看了半晌,终于伸手将木匣接了过来。

    徐锐又道:“还有一件事,臣昨日遇上了草原金山部毕勒格汗的一双儿女。”

    宏威皇帝冷笑一声:“终于还是说了,还以为你要一直瞒着朕呢。”

    徐锐苦笑道:“臣也是迫不得已。”

    “哼,什么迫不得已,不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么,连你都能过得了关,难道朕就不行?你就这么看轻朕么?”

    宏威皇帝不满到。

    徐锐摇了摇头:“不敢欺瞒圣上,担心圣上沉迷女色只是其次,臣防备的是更可怕的事。”

    “哦?”

    见徐锐郑重其事,宏威皇帝顿时眉头一皱,正色道:“说说,你在担心什么?”

    与此同时,裕王坐在书房之中,举着笔已有一盏茶的功夫,但纸上还是干干净净,不见点墨。

    自从今天中午在徐锐府上见了青女一面,他便好像被勾走了魂,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是那个绝美的身影。

    青女留在他记忆中的一颦一笑,还有那个风情万种的回眸就好像是无数双小手,不停地骚动着他的心,让他怎么也静不下来。

    “哎!”

    烦躁地扔下了笔,又将那张刺眼的白纸揉成了一团,裕王终于从书案后站了起来,望着晚霞犹豫片刻,一咬牙叫来了下人。

    “备车,本王要去刘府与徐兄谈事!”

第二百零四章:红颜祸水

    皓月高挂,夜色朦胧,喧闹的街市之外,一条黑巷灯火阑珊,几个客商打扮的外地人匆匆钻进巷子,拐入一间民宅。

    “你们可看清楚了,真的是他?”

    一个四十岁上下,满脸络腮胡的彪悍汉子神色凝重地问到。

    那几个客商打扮的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个说道:“绝不会错,那的确是金山上的雏鹰,他身边全是汉人武士。”

    络腮胡脸色阴沉地挥了挥手,几个客商连忙退了出去。

    “大人,看来他们已经与朝廷搭上了线,咱们怎么办?”

    络腮胡朝坐在主位上的壮汉低沉地说。

    那壮汉大概三十岁上下,虽没有络腮胡那般彪悍,却也生得十分魁梧,双目如同鹰隼一般犀利,眉眼之间更有一股逼人的英气,令人心生敬畏。

    “不用太担心,若他们真的已经和朝廷搭上了线,现在应该住在鸿胪寺,咱们还有机会,先盯紧他们的藏身之处,找个机会……”

    说到这里,壮汉声音一顿,用拇指轻轻划过自己的脖颈。

    络腮胡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您放心,牧仁绝不会让他们再把南方的野狗引到长生天的土地上!”

    刘府凉亭之中,裕王一拳砸在石桌上,愤愤道:“我大魏早已颁下圣旨,三十六部各路汗王必须接受朝廷册封,乌力吉竟敢明目张胆篡夺汗位,而且还四处串联,当真不把我大魏放在眼里!”

    一旁的青女哭得梨花带雨,啜泣不止,那柔弱的模样反倒更加惹人怜爱。

    她靠在廊柱旁,抬头望着皎洁的月光,深深叹惜道:“王爷莫为小女动怒,说来说去,这都是金山部的不幸,草原虽然远在天边,却也是皇帝治下,我们此次冒死来到大魏只是想为大魏尽忠,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这怎会只是你金山部之事?”

    裕王低吼一声,见青女似乎被他吓着,连忙轻轻将她扶起,放缓了语气。

    “你一介女流,不明白此间重大,草原一旦有事,我大魏立刻便要面对南北包夹之势,到时候再来干预可就晚了,你放心,草原与大魏乃是唇亡齿寒,眼下草原生变,大魏绝不会坐视不理!”

    “真的?”

    青女眼中闪过一丝神采,仿佛生一丝出意外之喜,希冀地望着裕王。

    裕王心中一暖,仿佛徜徉在花海蜜河之中,一颗心都快化了,连连点头道:“别的事不敢说,若乌力吉真如你所言,开始勾结其他各大部落,我大魏便绝难容他!”

    闻得此言,青女宝石般的眸子里顿时浮出一层晶莹的泪光,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黑夜星辰,两片薄薄的嘴唇轻轻颤抖,似是又惊喜又感动。

    “青女代金山部叩谢王爷大恩!”

    良久,两颗豆大的泪珠终于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青女双腿一弯,就要向裕王下跪。

    裕王见她这副模样,心中酸楚至极,哪肯让她跪下,双手一把托住她的手肘将她拉了起来。

    二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心跳可见,更要命的是那姿势就好像裕王将青女揽在了怀中,青女脸颊一红,眉眼低垂,轻轻挣脱了裕王的双手,娇羞地撇过脸去。

    裕王也反应过来,鼻翼之中还残留着青女身上的醉人香气,一颗心立刻砰砰直跳。

    他深怕青女误会自己是想趁机占便宜,很想解释几句,可张了张嘴,又觉得无论如何解释都太过唐突,顿时有些无措,连忙换了个话头。

    “为了平定草原,我大魏历代英烈不知付出了多少鲜血,如今大魏既然是草原之主,定不容许草原再生害群之马,此事交给本王处理,你等我的消息便是。”

    “青女多谢王爷!”

    青女立刻露出欢喜之色,只不过或许是方才被裕王的亲近吓到,没敢再靠近,只是娇羞地朝他行了个礼。

    即便如此,裕王也是十分满足,鬼使神差地问:“你也算是金枝玉叶,此处还住得惯吗?不如搬到我府上去吧,那里条件好些。”

    青女摇了摇头:“多谢王爷美意,草原儿女,哪见过这等繁华,此处已是我住过最好的地方了,再说徐大人好心收留我们姐弟,我怎能不辞而别?”

    裕王心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提起徐锐,他虽不知徐锐金屋藏娇究竟想干什么,但怎么说自己这样做也有点挖墙脚之嫌,心中发虚,便不好继续坚持。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勉强,今日天色已晚,你好生歇息,待本王明日进宫禀明父皇之后再来看你。”

    青女满脸羞怯地点了点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甜甜的笑,那欲拒还迎的模样实在勾人得紧。

    裕王双目一呆,直勾勾地望着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再看青女脸色似乎已有几分嗔怪,心中暗骂自己一声,连忙朝她拱了拱手,依依不舍地离开。

    青女目送裕王走出庭院,脸上那不谙世事,少女怀春的模样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虑。

    对她来说,裕王的造访绝对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能把赌注都下在一个仅仅二十来岁的王爷身上,而且她还得想想怎么过徐锐那关。

    想起徐锐,青女又是一阵头疼,这个徐锐看似很好说话,实际上却是软硬不吃,对自己的美貌也没有太大反应,青女一直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琢磨些什么。

    可青女有青女的骄傲,徐锐越是这样,反倒越是激起了她心中的征服欲。

    何况既然是王爷亲自来到徐锐府上,而不是徐锐去攀附王爷,这样一个简单的逻辑就让青女觉察到徐锐对这个帝国的左右能力恐怕还在裕王之上,她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强援?

    青女一边想着,一边推开房门,可是房里却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巴音,巴音?!”

    四下查看,她弟弟巴音真的没在房中,青女瞬间脸色大变,推开房门便要出去找人,可她刚刚冲出房间,便见巴音唯唯诺诺地站在拐角,看到她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青女心中一颤,左右看看,见没人主意,连忙将他拉进了房间。

    “你上哪去了?”

    青女关上房门,沉声问到。

    巴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你是不是出去了?”

    青女脸色一肃,严厉地问。

    巴音连连摇头,好似拨浪鼓一般。

    青女松了口气:“巴音,你是金山部唯一的希望,乌力吉只要找不到你,他便永远不会被长生天承认,所以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到处乱跑,知道吗?”

    巴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没让青女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一直在颤抖。

    “阿姐,咱们走吧。”

    巴音突然怯怯地说。

    “走?”

    青女眉头一皱:“走到哪里去?”

    巴音轻轻抓起青女的衣角,央求道:“阿姐,父汗死了,武里台叔叔、扎那恩叔叔也死了,现在连其木格、那日松他们也被关了起来。

    巴音不想再死人了,乌力吉哥哥想要牧场,咱们就给他,咱们躲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住口!”

    青女低喝一声,狠狠一巴掌甩在巴音脸上,怒道:“你是毕勒格汗的儿子,我们是长生天的子孙,草场和牛羊都是长生天的恩赐,父汗的遗物,咱们怎么能便宜了那头恶狼?”

    巴音捂住脸颊,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见他这副样子,青女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你小小年纪便要面对这些,的确很不容易,可父汗的仇不能不报,先祖的东西也必须得拿回来,否则天下虽大,但我们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那头恶狼找出来。”

    青女将巴音拉进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说道:“你放心吧,有阿姐在,你会成为草原上的王,阿姐会让大魏这头猛虎,帮我们宰了乌力吉那头恶狼!”

第二百零五章:吃醋

    徐锐和宏威皇帝见面,从天启军聊到天下大势,然后又提起他的兴国六章,宏威皇帝详细询问了关于改革的诸多细节,似乎他一直在考虑真正着手改革的可能性。

    等谈完正事,徐锐打了个岔,为宏威皇帝讲粗略地解了天地宇宙的构成。

    徐锐说得深入浅出,用一个个生动的小故事将自然科学串在其中,往往便是身边这些最平常,最质朴的现象,却能揭示最深刻的道理。

    不知不觉,宏威皇帝便在徐锐的讲解之中入了迷,堂堂的一国之君好像变成了勤学好问的小学生,不停向徐锐提问,问题却都是天空为何会下雨,为何会打雷这类常识。

    徐锐则不厌其烦,在满足皇帝好奇心的同时,把构成天地万物的定理公式加入其中。

    现在当然还不是解释牛顿定理的时候,不过这不妨碍徐锐用最简单的原理证明脚下的大地是圆的,头顶的蓝天是黑的。

    整整一个晚上,他总算把自己的无神论完完全全地灌输给了这位对长生不了还不死心的皇帝。

    当然,以这个世界的知识结构来看,那些说法十分荒谬,但皇帝信不信是一回事,至少在神奇的自然科学吸引下,一颗求知的种子算是被徐锐播撒下去了。

    宏威皇帝感慨徐锐小小年纪,脑袋里如何装得下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见解,不过也正是这些与众不同的见解,却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他今日的谈性很浓,回来的路上还在问徐锐人是不是真的能够飞上蓝天,对徐锐提出的降落伞、热气球等等妙招赞不绝口,若不是天色实在太晚,还不肯放徐锐回家。

    就这样,等徐锐回到刘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才刚一进门,刘异便从门房里一脸阴沉地走了出来,徐锐一看他的脸色,再看了看门房里已经放凉的茶,便知道他已经在门房等了自己很久。

    徐锐心中一沉,立刻意识到恐怕又出了什么大的事。

    果然,刘异挥挥手,将几个下人都打发走,沉着脸说道:“方才裕王来过,单独见了青女。”

    徐锐眉头一皱,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刘异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毕竟是王爷,我也不好过问。”

    “他走的时候说什么了么?”

    徐锐又问。

    刘异还是摇头:“走得很匆忙,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走了,看样子好像有什么事。”

    徐锐双眼微眯:“他是不想遇上我……这个赵恒!”

    他一拳砸在手心,叹道:“我本来是想把巴音直接送进皇宫,不让圣上与青女见面,然后尽量说服圣上用外交手段干涉草原,现在被他这么一闹,计划怕是要被打乱了。

    眼下圣上满脑子都是统一天下,目光紧紧盯着南朝,裕王要是当着文武百官上书将此事捅破,阻碍了南向的大计,圣上多半会大发雷霆,反倒一意孤行,不再理会草原之事。”

    刘异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声道:“草原之事关乎国运,大意不得,你现在去找他,说清厉害,看看还能不能挽回。”

    徐锐摇摇头道:“来不及了,他走得那么匆忙,就是不想给我这个机会,如果我猜得不错,现在去找他,下人多半会告诉我他已经睡下了。”

    说着,徐锐深深叹了口气:“装睡的人怎么也叫不醒,而且人一旦心动,往往和白痴没有什么差别。”

    “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了?实在不行,老夫亲自找他去说,我看他敢不敢把老夫挡在门外!”

    一谈到大事,刘异的牛脾气立刻便上来了。

    徐锐连忙拉住他:“此事您决不能参与,若是您也参与进来,圣上很有可能怀疑背后还有更多的猫腻,反而适得其反。”

    “哎!”

    刘异猛一跺脚:“那怎么办?”

    徐锐想了想,抓起门房里的笔匆匆写了一封信,然后叫来安歌,让他把这封信尽快送到辽王府上,交给栖霞公主。

    “今日是江阴郡主二十二岁生辰,栖霞公主与她交好,应该会玩得晚些,多半会在辽王府上小住,现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就看裕王会不会防备他这个妹妹了。”

    等安歌出了门,徐锐才对刘异解释了一句。

    刘异冷哼一声:“我不管,麻烦是你领进门的,这事你不准袖手旁观,必须把它解决了。”

    徐锐苦笑一声:“我又不是神仙,什么事都能办?不过有一点您说得对,是该给那个麻烦提个醒了。”

    西厢房之中,青女忐忑地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了徐锐的书房,她知道裕王来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过徐锐的耳目。

    对于裕王她还是报了很大的希望,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徐锐去坏他的事,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先将徐锐稳住。

    “累了一天,吃点东西吧,我今天特意跟厨娘学的,你尝尝正不正宗。”

    见徐锐正在桌案上埋头写着什么,青女将莲子羹递到了他的面前,乖巧地说到。

    徐锐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放下笔,从她手里接过莲子羹,笑道:“问你个问题。”

    青女一愣,心里立刻提起了几分小心,面上却甜甜地说:“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

    徐锐想了想道:“若你是金山部的可汗,现在正在准备对付你的宿敌乌力吉,这个时候你弟弟却极力主张放过乌力吉,转而去攻打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部落,你会如何做?”

    青女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徐锐轻松地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照实说就是。”

    女青略一沉吟,说道:“乌力吉狼子野心,不可不除,这个道理巴音必然不会不知,若是明知故犯,那背后必定有人唆使,我会加紧准备对付乌力吉,然后查清巴音背后的阴谋……”

    说到这里,青女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惊愕地望向徐锐。

    徐锐淡淡地笑了笑道:“明白了?多疑是每个领导者必备的素质,所以啊,这个世界上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却没想到正是你自己亲手葬送了金山部最后的生机。”

    说完,徐锐起身朝书房外走去。

    青女脸色惨白,一把拉住徐锐衣角,“啪”的一声跪了下来。

    “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金山部吧。”

    徐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不说我能不能救金山部,就算能,为什么要帮你擦屁股?”

    青女咬了咬牙:“只要你促成大魏出兵,我就是你的,一心一意,绝不反悔。”

    徐锐摇了摇头,叹道:“为什么你总以为姿色能换来一切?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比女色重要多了。”

    说着,徐锐挣开她的手,走出了书房,青女望着他的背影,泄愤似的一拳锤在地上。

    “王爷,王爷?”

    裕王的书房里,黄正元连叫了好几遍才让他回过神来。

    “嗯,你方才说什么?”

    裕王歉然地问。

    黄正元楞了一下,叹道:“王爷,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是直接向圣上禀明,十有**会招来猜忌,弄巧成拙啊。”

    裕王眉头一皱:“那你有什么办法?”

    黄正元见裕王眉宇之间尽是春色,知道他现在怕是已经钻了牛角尖,就好像对什么东西产生了执念,再理智的人都会有片刻的疯狂,这个时候谁也劝不住他,只有等那股执念慢慢消退。

    他仔细一想,说道:“若是王爷一定要将此时奏给圣上,切不可在早朝时上书,要在下朝之后单独奏报,而且要力谏肃王领军出征草原。”

    裕王奇道:“这是为何?”

    黄正元解释道:“动机啊王爷,您得给圣上一个不怀疑此事的动机,那便是争夺兵权!”

    “什么?!”

    听到兵权二字,裕王微微一惊,浑浑噩噩的头脑终于清醒了几分,却又听黄正元继续说。

    “其实此事也不全是坏事,若圣上真的不知草原之事,您以举荐肃王领兵为由,说不定真的能争取到兵权。”

    裕王眉头一皱:“这里还有说法?”

    黄正元道:“您想啊,圣上现在就是要让各方势力都在军中插上一脚,如此军队才会相互制衡,避免一家独大。

    肃王为人正直,历来又与世无争,若要让一个皇子掌握兵权,岂不是最好的人选?

    下官想来想去,此事虽然有些行险,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关键是动机必须单纯,不能上圣上生出别的想法。”

    裕王点了点头,又问:“你觉得把握有多大?”

    黄正元正色道:“若圣上相信了您的动机,那么至少有七成把握。”

    “七成……”

    裕王淡淡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手里的笔终于落到了纸上。

    次日清晨,栖霞公主急匆匆地返回皇宫,但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等他去问宫门前的小黄门时,小黄门却告诉她裕王一开门便已进了宫,现在怕是都到大殿上了。

    原来昨日栖霞公主玩得太累,安歌送信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早早睡去,今日一早才看到了徐锐的请求,时间已经晚了半步。

    “殿下,殿下,等等我……”

    绿竹气喘吁吁地跑到栖霞公主身边,宫门前不得行车,栖霞公主也是一路飞奔而来,绿竹的体力不如公主,等追上公主的时候,公主已经问过了小黄门。

    “走!”

    栖霞公主沉着脸,吐出一个字,竟又转身朝来时的马车走去。

    绿竹一愣,一边追上公主的脚步,一边奇怪地问:“殿下,咱们这是去哪啊?不回宫了?”

    栖霞公主冷哼一声道:“当然不回,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间绝色,能把四哥迷得神魂颠倒,还让他……让他……”

    “让他怎么了?”

    绿竹眨着眼睛,好奇地问。

    栖霞公主脸颊一红,怒道:“让他养在家里!”

第二百零六章:麻烦和麻烦的麻烦

    早朝散去之后,裕王单独求见宏威皇帝,声情并茂地将乌力吉篡夺金山部汗位,并四处串联,勾结其他部族欲图不轨的事说了一遍。

    宏威皇帝捧着茶杯似是听得漫不经心,等他说完,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么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裕王不知老赵的态度为何如此冷淡,却还是硬着头皮举荐肃王带兵出征草原。

    他的意思是草原尚未一统,各部族还没有真的和大魏争锋的资本,肃王带兵一是摆出姿态,恫吓草原诸部,压制乌力吉的野心,最好能通过对诸部的施压,直接解除乌力吉的武装。

    二是利用此次草原之行贴近实战的特点,锤炼正在重建的京师十二卫,经过这么一次大规模的演习,至少可以提前一年完成十二卫的重建。

    这便是利用军事和外交等多重手段多管齐下,以最小的代价,争取最大的利益。

    其实黄正元的这个主意和徐锐的打算不谋而合,眼下不可和草原真的展开大战,外交分化和武力恫吓便成了最佳选择,如果皇帝是第一次听说草原之事,说不定还真就允了。

    可惜,此事早已被锦衣卫和东厂获悉,就算他们没有上报,前一天徐锐才刚刚跟皇帝禀报过,甚至给出了详细的用兵方略,计划好了每一步的进军路线、时间和需要取得的目的。

    徐锐的方略自然要比普通的武装恫吓好上了不少,所以皇帝在听裕王的奏报时不但觉得乏善可陈,而且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这些主意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宏威皇帝似乎对手中的茶杯颇感兴趣,一边把玩不停,一边淡淡地问。

    裕王叩首道:“启禀父皇,儿臣得知草原之事后夜不能寐,想了整整一宿方才有了先前的奏疏。”

    “不错!”

    宏威皇帝点了点头:“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见地实属难得,不过兵戈之事非同儿戏,老六年纪尚幼,恐怕还处理不了草原上的复杂局面,你这个当哥哥的,爱护兄弟是好事,可不要揠苗助长了。”

    裕王一愣:“父皇,那出兵草原之事……”

    “嗯?”

    宏威皇帝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难道你还有别的人选举荐?”

    裕王呼吸一窒,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当然得摇头,既然他想让皇帝相信出兵草原的建议乃是为肃王争取兵权,那么此时他即使有其他人选也不能说出口,宏威皇帝正是用了他的逻辑将了他的军。

    宏威皇帝脸上似是闪过一丝失望,摆摆手道:“那便是了,你的计策虽然可行,但是没有适合的人选,与其劳师远征靡费军资,不如好好想想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下去吧。”

    裕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深深下拜。

    “是,儿臣明白。”

    望着裕王失魂落魄地出了南书房方,宏威皇帝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汪顺啊,你说老四背后会不会得了什么人的‘指点’?”

    皇帝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汪顺如幽魂一般,从屏风后闪了出来,低着头没有说话。

    宏威皇帝双眼微眯,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还是这小子已经到了思春的年纪?嘶……看来徐锐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能蛊惑皇子充当说客,这个女人不能留啊……”

    “奴婢这就去办……”

    汪顺点了点头,说着就要往屏风后钻。

    宏威皇帝哑然失笑,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罢了,朕连她都容不下,还如何容这天下?罢了罢了,去民间寻个身家清白,姿色平庸的女子封给老四做侧妃,他也该醒醒神了。”

    “奴婢遵命!”

    汪顺一躬身,见皇帝没有其他吩咐,慢慢走到了屏风后面。

    “呵……呵呵……”

    问天阁上,栖霞公主望着徐锐身后的“丫鬟”,脸颊微微抽动,笑得很不自然。

    徐锐看着她的模样,没来由地一阵心虚,端着茶杯陪着她假笑。

    “徐兄,你这侍女果然是……国色天香,不如借小弟几日如何?”

    一身男装的栖霞公主摇着折扇,当真很有几分年轻才俊的派头,只不过讲出来的话却好似纨绔子弟之间的肮脏勾当。

    说来也是奇怪,青女其实并未看出栖霞公主女扮男装的身份,从徐锐对他的恭敬态度,不难推断出他定是个极有分量的人物,甚至比裕王还要靠谱。

    可不知为什么,青女偏偏觉得这个俊秀少年让自己很不舒服,从头到尾冷若冰霜,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嘶……”

    青女身子未动,一只小手却悄悄掐住徐锐腰间的软肉,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是在用这种方法告诉他:你若敢答应,本姑娘便要你好看。

    其实这倒是青女多虑了,就算栖霞公主说的不是一句玩笑话,徐锐也不敢去接这道送命题。

    开玩笑,这两个女人一个心狠手辣,一个大气多智,都不是善茬,凑在一起天知道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现在已经够乱了,他可不想再招来什么无妄之灾。

    “不就是一个侍女么,徐兄好像压力很大,额头上都冒冷汗了。”

    栖霞公主皮笑肉不笑地打趣。

    “哪里哪里,是天太热,天太热。”

    徐锐连忙挪了挪屁股,甩开青女的魔抓,然后顺势擦了擦额头上的白毛汗,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心虚。

    “戚,侍女我多得是,徐兄不愿也就算了,何必如此为难?莫非这你与侍女关系匪浅?”

    栖霞公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埋怨,青女十分配合地露出羞怯之态,红着脸低下头去,好似默认了他的推断,看得栖霞公主额头上青筋直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酸酸的醋味。

    两个女人的斗法徐锐又岂会不知,可栖霞公主明显是来故意找茬的,青女则巴不得全世界都以为自己和她睡过,这个时候越解释就越被动,只能老老实实地装傻充愣。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徐锐心念急转,思索着脱险的办法,目光忽然落在外面包间之外的一个小厮身上,顿时大喜。

    “天气太热,不如来一壶冰镇可乐解暑如何?伙计,伙计!”

    徐锐笑眯眯地转移话题,也不等栖霞公主回答,便兴冲冲地招呼伙计进屋。

    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栖霞公主又好气,又好笑,不忍他再为难,便深深地刮了他一眼,任由他叫来伙计。

    那伙计原本站在屋外,也不知是在等着传菜,还是准备收拾哪间包厢,被徐锐叫到时明显一愣,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伙计,这才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徐锐心虚之下也没注意伙计的动作,等他进来便一股脑说道:“来一壶冰镇可乐,天宝阁出品的,冰不要井水,要冬天从天目湖上游取的山泉。”

    “咦,怎么你不知道可乐?”

    一口气说完,却不见伙计回答,徐锐疑惑地朝他望去,心中突然一沉。

    这伙计满脸粗狂,却没有跑堂的那股机灵劲,倒像是屠夫多过伙计,再深吸口气,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膻味,徐锐心中顿时暗叫不好。

    “哈哈哈,算了,若是没有可乐便来一壶甜酒也行。”

    他不露声色打着哈哈,同时伸手朝挂在后腰上的青鸾弩摸去,这伙计显然有异,眼下公主在场,决不能让她以身犯险,徐锐打定主意先糊弄过去再想对策。

    听徐锐如此说,那伙计明显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出门。

    然而就在此时,青女忽然看清了那小斯的面容,脸色顿时大变,惊呼道:“呼和,是你!”

    那小斯被叫破身份,顿时浑身一震,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第二百零七章:乱战

    青女忽然意识到不好,立刻住嘴,惊恐地盯着呼和,栖霞公主眉头一皱,豁然望向徐锐,徐锐则猛地握住青鸾弩,做好了准备。

    这一刹那,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时空突然定格。

    “啊!”

    呼和的一声低喝突然打破了平静,他身子微微躬起,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就要朝青女扑去。

    徐锐早有防备,见他将要暴起,立刻一脚蹬在茶桌之上。

    如今的徐锐不但早晚修习无名剑法,更配合科学的健身计划日夜坚持,身体与几个月前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他这一脚虽并无多少花招,但力量却是极大。

    一脚之下,桌面顿时犹如一张大网,狠狠罩向呼和。

    呼和没想到这个柔弱稚嫩的少年竟然比自己下手还快,瞳孔猛地一缩。

    可他毕竟是草原勇士,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彪悍之气,眼见桌子飞来立刻将匕首换到左手,右手握拳狠狠一拳将桌子砸成了两截。

    “小心!”

    面对突发的惊变,两个女人竟都没有慌张,反而同时望向徐锐,提醒他注意。

    徐锐则早已借着呼和劈开桌子的空档,从后腰上摸出了青鸾弩,呼和刚刚砸断桌子,便见徐锐举着手弩,冷笑着盯着他。

    “去死!”

    仿佛出于勇士的本能,呼和立刻感受到一股危机,但这种危机非但没令他畏惧,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

    他将匕首重新换回右手,双腿猛地一蹬,仿佛一头猎豹般狠狠扑向徐锐。

    徐锐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扣下扳机,“嗖嗖嗖”三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三支弩箭劲射而出,分别命中呼和的左眼、咽喉和心窝。

    “砰”的一声,巨大的惯性带着这具身体狠狠砸在徐锐身上,可这个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再也没有威胁。

    徐锐一脚蹬开呼和,一边朝向自己围拢过来的两个女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边伸手朝呼和的颈间抹去,确定他真的已被击毙。

    其实一开始徐锐没想杀人,活的草原勇士可比死的刺客有价值得多,但眼下公主就在身侧,他不敢托大,所以方才那三箭都指向了最要命的要害,没有丝毫放水。

    “你没事吧?”

    栖霞公主紧张地抓住徐锐的手,关切地问。

    徐锐能感觉她的手掌在抖,但对于第一次经历这种惊变的人来说,栖霞公主的镇定已经大大超出了徐锐的意料。

    “没事……”

    徐锐正想安慰他几句,突然“砰”的一声,栖霞公主身后的木质隔断竟然被人生生撞断,一个铁塔般的巨汉好似棕熊一般从墙的另一边狠狠朝徐锐扑了过来。

    更要命的是,巨汉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汉子,都是浑身散发着彪悍之气的虎狼之士,一看便是身经百战,比青女的那些护卫强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小心!”

    徐锐一把将栖霞公主推开,手中劲弩接连发射,“嗖嗖嗖”的破风声刺破空气,直奔巨汉要害。

    巨汉瞳孔一缩,电光火石之间反手一抓,一块被撞断的木板便挡在了他的身前,速度竟是快得不可思议。

    “当当当”青鸾弩射出的利箭尽数被木板挡下,再好的弩也只是弩而已,如此近的距离,弩箭虽然射穿了木板,却如钉子一般卡在其中,并未对那巨汉造成半点伤害。

    而趁此机会,巨汉身后的勇士已经围了上来,举着长刀朝三人劈来。

    徐锐脸色一变,这次的突袭来得太突然,那壮汉转眼便已扑到眼前,青鸾弩里的弩箭已经射空,他竟来不及做出任何其他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壮汉扑向自己。

    栖霞公主一咬牙,对着地上的盘子狠狠踹了一脚,盘子刚好顺势滑到壮汉脚下。

    “啪”的一声,盘子被壮汉瞬间踩碎,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给了徐锐片刻的喘息之机。

    徐锐立刻扔掉已经射空弹匣的青鸾弩,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

    可他究竟还是慢了一步,第一个汉子已经冲到面前,狠狠一刀向徐锐脖颈劈下,若是砍实,徐锐立刻便要身首分离。

    “不要!”

    见此情形,栖霞公主和青女同时惊呼一声,可二人都不会武功,虽然近在咫尺,却是无能为力。

    然而就在长刀即将落到徐锐脖子上的一瞬间,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剑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突然伸出的死神镰刀,从那汉子颈间一闪而逝。

    劈向徐锐脖颈的长刀顿时垂了下去,汉子的头颅似熟透的果子滚落下来,温热的鲜血如喷泉一般飙出两丈来高。

    影俾终于杀至,干脆利落地杀掉第一个汉子之后立刻如鬼魅一般飘身而起,手里的蝉翼剑好似飞舞的花瓣,瞬间便落在另外两个汉子身上。

    只见空气中寒光连闪,那两个汉子脖颈上突然浮现一抹血痕,紧接着鲜红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喷涌,他们惊恐地捂住喉咙,软倒下去,再也没能站起来。

    “啊!”

    眼见影俾一个照面便连杀三人,那铁塔一般的汉子怒吼一声,狠狠一拳砸向影俾。

    此时正好是她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空档,影俾避无可避,只得双手交叉硬接这一拳。

    “砰”的一声闷响,影俾闷哼一声,巨大的力量将她纤细的身体打飞出去,影俾正好借着这股惯性向后一翻,身体在空中调整好角度,稳稳地落在徐锐身后。

    铁塔汉子狞笑一声就要追击,徐锐手中短剑一抖,朝着他的心窝刺来。

    这一剑力道一般,速度中庸,分明就是一个初学者而已,汉子冷笑一声,右手一翻,便从腰间抓出一把短刀横在胸前,竟是瞬间便将徐锐出剑的落点全部封死。

    只要磕开徐锐这一剑,汉子便能顺势一刀将他劈成两半。

    然而令汉子没想到的是,徐锐的剑刺到一半竟然突然转向,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朝绕开短刀,继续刺向他的心窝。

    剑还是那么绵软无力,速度也还是不紧不慢,唯独出剑的轨迹匪夷所思,可正是这小小的变化,就能要了他的命。

    汉子瞳孔一缩,他也是从血海尸山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惊变之下立刻放弃了先前的计划,巨大的身体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正好躲开了徐锐的致命一击。

    令他惊愕的事情再度出现,徐锐的这一剑本该力道已尽,可眼看剑势将止之时,那柄短剑好似再获新生,又一次匪夷所思地变化轨迹,狠狠切在巨汉的左手手腕之上。

    巨汉惨叫一声,左手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一击伤敌,徐锐立刻见好就收,在剩下的几个汉子围上来之前从容后退,回到了影俾身边。

    “你没事吧?”

    栖霞公主关切地问。

    徐锐摇了摇头,阴沉地盯着巨汉,无名剑法奇异诡谲,就算徐锐的武功还欠火候,但凭借这套剑法的诡异,武圣之下无论是谁,第一次和他动手或多或少都要吃些小亏。

    巨汉的左手不住颤抖,五根手指如鸡爪一般缩成一团,显然手筋已被挑断,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他没了先前的轻视,好似恶狼遇见了毒蛇一般,如临大敌地冷冷盯着徐锐。

    此时包厢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守在外围的侍卫们终于冲了过来。

    徐锐和栖霞公主约会也不是一次两次,女儿家毕竟脸皮薄,有侍卫在身边多少都会有些害羞,再加上长兴乃是天子脚下,敢贸然行刺公主的人少之又少,公主这才让侍卫们避得远了些。

    而从呼和暴起,到徐锐挑断巨汉手筋,前后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侍卫们这时赶到已经不算慢了。

    “特木尔大人,官军来了,快走!”

    巨汉身后的汉子听到脚步声顿时脸色一变,出声提醒,巨汉也知今日已经错过机会,再也无法杀掉青女,狠狠瞪了徐锐一眼,带着剩下的几人撞开窗户,从三楼跳了下去。

    影俾只管保护徐锐,自然不会追击,徐锐也眼睁睁看着几人逃走,无动于衷,随后赶来的侍卫则留下一半人护住公主,其他人立刻反身下楼,朝他们追去。

    也怪这几个人运气不好,徐锐接连出事,已经让刘夫人忍无可忍,刘异受不了老伴天天埋怨,倒是把家里一大半的护卫都派给了徐锐,此刻正远远护在外围。

    一见问天阁出事,守在外面的护卫立刻围拢过来,二话不说,立刻便和从三楼跳出去的几人战成了一团。

    徐锐收起短剑,又从地上捡起青鸾弩,不紧不慢地换好弹夹,却没有瞄准楼下正在激战的几个汉子,而是将青鸾弩挂回后腰,居高临下地冷眼旁观。

    青女这才注意到,方才的激战撞散了栖霞公主的发髻,满头青丝低垂下来,恢复了几分女儿家的姿态。

    “你是女人?”

    青女诧异地问。

    栖霞公主却理也不理,走到徐锐身边皱着眉头问道:“你不想抓住他们?”

    徐锐看了公主一眼,摇了摇头:“当然想,可是不能抓。”

    公主一愣,刹那间便已经想清楚了前因后果过。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青女来的,极有可能是乌力吉的手下,此时若真的将他们抓个正着,仅凭行刺公主一项罪名,大魏便必须与草原翻脸,到时候就算再不想打,也得出兵。

    若真是如此,不但宏威皇帝的南向战略将彻底搁浅,整个魏国也将被拖入不可预知的未来,所以就算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也得装聋作哑。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是真正的男人。”

    栖霞公主握住徐锐的手,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语气里竟是充满了骄傲。

    徐锐没想到她这么快便想通了事情的关键,诧异地向她望去,心中那股知音之感更浓了几分。

    青女站在二人身后,看着他们这般亲密无间,旁若无人,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彻底沦为配角的落寞,不禁死死咬紧牙关,盯着两人,心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沮丧和酸楚。

第二百零八章:灾星徐锐

    虽说徐锐脱险之后已经有了放水的打算,但想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也不知道这伙人是不是出门没有看黄历,不但在机缘巧合之下被青女叫破了身份,逼不得已强行行刺,逃出去之后运气更差,恰好遇到五城兵马的一支人马在附近巡逻。

    那支人马几乎瞬间便赶到战团,与埋伏在楼下的刘府护卫形成合围之势,将那几条漏网之鱼困在正中。

    虽说五城兵马司的那支人马就是二十几条杂鱼,但他们自己也算不上一流高手,何况蚁多咬死象,那几个汉子就好像落入了一张越缩越紧的大网,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徐锐站在窗边看得清楚,心中苦笑一声,明目张胆地下令放走这几个人绝对是不可能的,若他们真的被生擒,恐怕只有让栖霞公主立刻进宫面圣,请皇帝出面掩盖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少不得又得吃一顿排头,说不定老奸巨猾的老赵还会趁机从他那里卡点油水。

    “哎……”

    徐锐在心底叹惜一声,正要拜托栖霞公主。

    就在此时,小巷里突然杀出一骑,此人身材魁梧,脸上蒙着面巾,只有一对鹰隼般的眸子裸露在外。

    他虽只是一人一马,气势却好似整整一队骑兵,手中马刀连挥几下,每一下都能割走一颗头颅,就仿佛热刀子扎进黄油,瞬间杀穿了最外面的包围圈。

    五城兵马司就是个大一点的派出所而已,他们哪里见过这等气势,一看同伴身首异处,立刻一哄而散。

    那一骑拉住马缰,彪悍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威武的嘶鸣。

    “大人!”

    战团之中的几个汉子原本已经深陷绝境,心中萌发死志,可一见这一人一马,顿时燃起了逃出升天的希望,潜能瞬间爆发。

    相比之下,刘府的护卫虽然大都上过战场,不似五城兵马司那些杂鱼,但有人溃逃还是对士气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此消彼长之下,战场形势瞬间大变。

    “走!”

    手起刀落,那一人一马犹如死神过境,轻而易举地又斩下三颗头颅,朝着渐渐冲出战团的几个汉子大喝一声。

    汉子们吹起口哨,拴在问天阁下的战马一扬脑袋,马缰上的活结立刻便被扯开,迈开四蹄奔向主人。

    几人好似跑在平地上一般,轻松跃上马背,跟着蒙面汉子朝街巷之外跑去。

    然而就在蒙面汉子调转马头,准备撤退之时,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手中马刀想也不想便向后劈下。

    “叮”的一声,一支巴掌大的小箭便被他磕飞出去。

    汉子眉头一皱,两只锐利的眸子闪烁着寒光朝问天阁上望去,正好看见举着青鸾弩的徐锐。

    “试探么?”

    那汉子冷笑一声,对着徐锐伸出拇指,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算是回应。

    但就在他即将收回目光的刹那,却忽然瞟见靠在徐锐肩头的栖霞公主,只见她面容俏丽,嘴角含笑,温婉中带着几分女子难得的英气,不禁微微一呆。

    “大人快走!”

    逃出来的几个汉子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蒙面汉子眉头一皱,回过神来,又在栖霞公主身上贪婪地瞟了一眼,然后迅速拨专马头。

    徐锐见此人勇武,不知为何总觉得日后可能会是个劲敌,忍不住射了一箭作为试探,原本也没想把他留下,但那蒙面汉子往栖霞公主身上瞟来的目光却让徐锐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无名之火。

    他冷哼一声,举起青鸾弩对准另一个汉子,连射三箭。

    被他瞄准的额汉子顿时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蒙面汉子已经转身逃窜,听到这声惨叫马上抓出一支箭羽搭在弓弦之上,同时向后弯下身子做出一个下腰的动作,迅速射出一箭。

    箭一脱手,他立刻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往外逃去,竟是看都没看那一箭的结果。

    而那一箭如有神助,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坠马的汉子咽喉,分毫不差,一击毙命。

    徐锐咬了咬牙,好似小孩一般生起闷气。

    他也在吃醋么?

    栖霞公主偷偷看了徐锐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心中生出一股甜甜的温馨。

    而一旁的青女此时已是面色惨白,心烦意乱。

    既有对徐锐放水的不满,但更多的却是对身边这对壁人莫名其妙的嫉恨,他们越是旁若无人的亲密,她的心里便越是嫉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几个时辰之后,辽王府中正在款待一位特殊的客人,他便是刚刚从东南归来的江南总兵王懿。

    王懿虽是武将,却是武状元出身,祖祖辈辈都是书香门第,算是文官集团这一系在军旅中的独苗。

    王懿自幼熟读兵书,聪慧过人,尤其以对战场形势的精准把握著称,从军仅仅七年,有五年时间在江南与强悍的南朝精锐周旋。

    凭借灵敏的战争嗅觉,他在与南朝的若干战役之中迅速崭露头角,刚满三十岁便成为手握四万雄兵的江南总兵,在地方上仅受江南经略节制,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封疆大吏。

    在与南朝的历次战争之中,王懿虽没有取得过决定性的胜利,但能在南朝精锐的数次围攻之下全身而退,放眼整个北朝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可以说,若不是徐锐的横空出世,王懿被称作北朝新生代中的第一名将也不为过。

    王懿此次进京乃是接手十二卫之一的中军右卫,之所以晚了大半年才回京任职,就是因为泾阳大败之后,宏威皇帝不放心江南布放,特意让他多在边境上坐镇了将近一年,由此可见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今日为了迎接王懿返京,文官集团摆出了很大阵仗,不但辽王在府中亲自设宴,杜若、汤怀信等一干骨感更是悉数到齐,给足了面子。

    “王总兵武功赫赫,这几年打得南朝宵小丢盔弃甲,本官必须敬你一杯!”

    酒席上,杜若妙语连珠,宾主尽欢,把气氛推向了**。

    “尚书大人过谦了,这些年若不是得您扶照,哪有王某今日?这杯该王某敬您才是!”

    王懿红光满面,不等杜若喝酒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赢得一片掌声。

    辽王端着酒杯也准备说几句话,此时一个下人匆匆进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辽王顿时脸色大变。

    “岂有此理,这徐锐当真是颗灾星,若是青梧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王断不会轻饶了他!”

    此言一出,热闹的酒宴顿时肃静下来,桌上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杜若和汤怀信对视一眼,向辽王投去询问的目光。

    辽王朝众人拱了拱手,告罪道:“对不住各位大人,半个时辰之前徐锐在问天阁再遭行刺,这次青梧与他同行,差点糟了毒手,本王得过去看看,大家先吃酒,等本王回来再陪诸位。”

    听闻徐锐再度遇刺,在座之人都是一惊。

    辽王与栖霞公主同父同母,自幼便感情极好,眼下听说栖霞公主受了惊吓,哪里还坐得住?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且慢!”

    杜若突然叫住辽王,问道:“不知栖霞公主可曾受伤?”

    辽王摇了摇头,愤愤道:“虽未受伤,但她一介女流,哪见过这等血腥之事,此刻定是受惊不轻,何况徐锐这般纠缠,迟早要坏了青梧的声誉,本王绝容不得那些闲言碎语伤害青梧分毫!”

    辽王越说越气,杜若却是哑然失笑。

    “依老夫之见,王爷现在还是别去的好啊。”

    见杜若眉间浮现一抹自得之色,辽王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为何?”

    杜若笑道:“与王爷相比,圣上对栖霞公主如何?”

    辽王一愣,照实说道:“父皇将青梧视作掌上明珠,对她甚至比对诸皇子还要上心,自然比本王对青梧还要好上几分。”

    杜若点头道:“这便对了,出了这等大事,圣上都还没动,王爷又着什么急?”

    “你是说……”

    被杜若一点,辽王顿时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沉吟之色。

    杜若笑道:“徐锐之才有目共睹,谁不想将他牢牢拴住?王爷您想,若今日与栖霞公主一同遇险的不是徐锐……”

    “那么父皇定要将那人大卸八块!可事发已经这么长时间,宫里还未下旨……”

    辽王接口道:“原来父皇打得是这个主意!”

    杜若点了点头:“栖霞公主与王爷关系极好,若真的能促成此事,王爷何愁徐锐左右摇摆?”

    “对呀!”

    辽王闻言双目精光大放,重新坐了回来,爽朗的笑声几震屋瓦。

    王懿看看杜若,再看看辽王,自己一下从主角降到了配角,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他笑眯眯地端起酒杯说道:“便是那个大破武陵亲军的徐锐么?本官虽然身在边陲却也早有耳闻,这次回京定要见见他究竟是何许人也,不知他的才学能不能配得上这般大的名气!”

    杜若人老成精,如何听不出王懿话语之中的浓浓火药味,不过这等劲头正好为他所用,所谓激将法,也不过是要达到这个目的而已。

    “王大人多虑了,您的武功可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徐锐虽然有些才学,但大破武陵亲军凭借的不过是他鬼谷一门的奇淫巧技,说到领兵打仗,他哪比得过您?”

    汤怀信笑眯眯地缓和酒桌上的气氛。

    说到此处,王懿微微一叹:“鬼谷一门千年积淀,若能得一二真传,便是黄口小儿也能大破武陵亲军,可惜老天不公,我王懿心比天高,却没有拜入门下的机会,实在可惜啊。”

    杜若笑道:“认真说来,鬼谷一门也不过是一种资源而已,如今王大人拜入王爷门下,岂不等于是入得了另一个鬼谷一门?”

    “哦?”

    王懿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尚书大人说得不错,本官有了王爷,还怕他徐锐一个黄毛小子?正好和他比比,看谁才是真正的北朝第一!”

    “王大人好志气,本官敬你一杯!”

    众人又是一阵相互吹捧,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缘生缘灭

    徐锐在问天阁遇刺迅速惊动了兵部、长兴府和五军都督府。

    几个月前暗棋暴动的惨剧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徐锐这么快又惹上了新的仇家,就连肖进武都私下里感叹徐锐这颗灾星得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些。

    不过吐槽归吐槽,清查暗棋的运动仍在轰轰烈烈地开展,每天都有人被锦衣卫和东厂秘密调查,或者直接抓走,大家都不想再重温一次噩梦。

    几个衙门迅速派人控制了事发现场,只不过奇怪的是,遇刺的徐锐和栖霞公主都表示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抓获凶手的工作从一开始便陷入了停滞。

    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栖霞公主,徐锐带着青女一路赶回刘府,才刚踏进刘府的大门,刘异便亲自给二人送来一个坏消息。

    就在徐锐遇刺之时,乌力吉的使者进宫了!

    使者代表乌力吉向大魏递交了请罪书,态度十分恭敬,说是毕勒格汗勾结其他部族妄图摆脱大魏的控制,乌力吉不得已之下才将其除掉。

    宏威皇帝龙颜大悦,称赞乌力吉忠肝义胆,当庭敕封其为金山部的新可汗,只不过把金山部的排名从三十六部之首降为第九。

    得知这个消息,徐锐长叹一声,这便是宏威皇帝对朝堂的强硬回应,他要借此告诉整个朝堂,凡是有敢阻碍南向战略的人或事,都将面对他最激进的回应。

    宏威皇帝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打算先解决南朝这个心腹大患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北方草原便埋下了深深的隐患。

    其实若不是裕王搅局,徐锐本可以用几个月的时间润物无声地说服皇帝对草原施压,既避免战争,又暂时延缓草原上的野心,可惜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个世界的草原文明还没有亮出獠牙,对农耕文明进行最血腥和残酷的破坏,没有切肤之痛,就连宏威皇帝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决定有多恐怖。

    但见识过崖山一役断绝中华千年文明,山海关开城改写华夏历史进程的徐锐知道,一旦放出北方这头猛虎,被吃掉的很可能不仅仅是大魏,甚至南朝和其他六国也很难幸免。

    所谓崖山之后无华夏,明朝之后无中国,泱泱中华的璀璨文明和先进地位就是被蒙古和女真这两个草原民族亲手断送的。

    不仅如此,落后文明对先进文明的野蛮征服,以及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的天然恐惧心理,势必会造成文明倒退以及保守之风大行其道的结果。

    扼杀资本主义萌芽,断绝火器发展,严格控制思想,推行奴化政策,很大程度上中国1840年以后百多年的屈辱都是由此而来。

    若历史在这个世界重演,那么失去的很可能不仅是民族的统治权,整个文明都会受到极大的摧残,甚至直接倒退。

    想到可怕的后果,徐锐难免对青女的昏招多了几分埋怨。

    而青女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仿若五雷轰顶,这不单单是她复国的最后希望破灭,更代表着她的利用价值降到了谷底。

    眼下乌力吉的爪牙已经在长兴动手,若失去了利用价值,她的处境就变会变得十分危险,因为庇护她的人随时可能将她抛弃。

    青女立刻钻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细软,看样子大有随时准备跑路的打算。

    “怎么,不打算等你的王爷来找你了?”

    徐锐靠在门廊上,饶有兴致地望着青女打包行李。

    青女冷哼一声:“你不用说风凉话,其实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你也不过是想把我当成一颗棋子罢了。”

    徐锐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道:“天下谁人不是棋子?贵如皇帝不也是这个国家的棋子么?其实做颗棋子挺好,至少说明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青女将正要收进包袱的一把匕首狠狠甩在床上,转过身定定看着徐锐说道:“天下谁都可以是棋子,我也可以,但我只会做我自己的棋子,命运必须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

    徐锐哑然失笑:“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已经不能用骨感来形容,简直就是饿到皮包骨的难民。”

    说着,徐锐突然抬头望向天空,努努嘴道:“你知道那里边有什么吗?”

    青女狐疑地看了徐锐一眼,懒得陪他发疯,转过身继续收拾行李。

    徐锐却自顾自地说道:“不知道就对了,我们所存在的世界和我们认识的世界有可能完全不同。

    因为我们一直是用我们的感官、知识、以及一切我们能理解的东西来具象化这个世界,而世界本身的大部分存在也许都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

    所以你对世界的认知和理解越多,困惑和无知也就越多,等你看到这个世界的真正模样才会发现,所谓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种话有多么可笑。”

    听到徐锐这句话,青女手上的动作一顿,咬着牙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有你们这种每天吃饱,又无所事事的人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说着,青女又一次转过身,定定看着徐锐道:“你挨过饿么?经历过生死么?品尝过身边每一个人,随时都有可能用刀子捅进你的心脏么?被人追得像野狗一般狼狈逃窜过么?

    我出身在草原,作为金山部毕勒格汗的女儿,也算是所谓的王族,长生天的血脉。

    可是我一出生就要面对饥饿、疾病和各种各样的阴谋!

    部族里的勇士们抢不回东西要挨饿,冬天糟了白灾要挨饿,甚至母马生病了,挤不出足够的奶水还是要挨饿。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部族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跟我说,等我长大了会嫁到另一个部族去,像交换牛羊一样为部族带来更好的生活,这就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我的美貌并没有为我带来丁点的幸运,反而让我更加不幸,因为觊觎我的人太多,部族却想用我换回更多的东西,为此至少打了大大小小几十场仗!

    我今年不过才十六岁,但已经被掳走过七八次,每一次都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才侥幸逃了回来!

    第一次被掳走的时候我才十一岁,那个肮脏又可怕的男人是个马贼,他在我面前脱得精光,然后狞笑着一步步朝我走来。

    从他眼睛里我看到了炽烈如火的**,那时候怕极了,却像羔羊一样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要不是父汗觉得我还有些价值,在他占有我之前一箭射杀了他,或许今天的我早就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也可能被玩腻之后卖到某个地方做奴隶。

    我以为回到部族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然而大家都只是想用我去换他们想要的牛羊、马匹、铁锅和金子。

    因为救我的时候部族里死了不少人,在草原上勇士永远是最值钱的财产,父汗迁怒于我,却又不愿鞭打我留下疤痕,怕破坏了我的价值,所以干脆把我吊在牛车上泄愤。

    整整两天,我在毒辣的烈日之下水米未进,接受比巫蛊还要恶毒的折磨。

    后来每次被掳走时,我都用尽浑身解数尽量保住自己的贞操,用那些我自己都难以启齿的肮脏手段。

    草原上虽然不像你们汉人那样看重贞操这东西,但我明白自己身上的每一点价值都不能被浪费,因为一旦失去,我便可能会失去生存的价值而被人抛弃。

    从那时起我就告诉我自己,这个世界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只有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不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才能活得有尊严!

    好吧,如果我真的是牛羊,那么现在我连那个残破的牛棚都没有了,全世界都想杀我吃肉,难道我就应该傻傻站出来,让那些屠戮我的凶手们喝着美酒,大快朵颐?”

    说到最后,青女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眼中也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低头,更不肯让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徐锐冷冷地望着她,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给徐锐的感觉总是自信、狡猾、工于心计、野心勃勃,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不加掩饰地展示自己的内心。

    或许徐锐经历的苦难并不比她少,有的地方甚至更加残酷,但徐锐没有心情说给她听,因为苦难不是功勋章,不会因为别人经历的苦难更多,而减少分毫对自己的伤害。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徐锐在心里落寞地感慨了一句,沉声道:“你在长兴城已经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快点收好东西,我派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青女诧异地望着徐锐,张了张嘴,但在她开口之前,徐锐又说:“你不用指望裕王了,江山和美人之间有时候或许会迷茫,但一旦清醒过来,只会更加痛恨曾经蒙蔽双眼的业障。

    相信我,他不是情种,更不是白痴,你不可能骗他一辈子,何况他今天进宫见了圣上,就算他自己想不明白,圣上也会帮他想明白,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恨你入骨了。”

    说完,徐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大步离开。

    青女看着徐锐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酸,一直倔强不肯滑落的眼泪瞬间似是决堤的洪水,无论如何忍耐,却还是无法止住。

    入夜,徐锐带着青女和巴音来到长兴城外,此时两人的模样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自然是丽姬这个化妆高手的杰作。

    三人身边是一群客商打扮的人,看上去老实巴交,没有任何破绽,其实那些都是李邝的手下,锦衣卫的秘密探子。

    徐锐打算利用锦衣卫的秘密渠道,将青女和巴音送到一个暂时不会被乌力吉找到的地方,至于今后如何,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徐锐能做得就那么多,不是能力上的不足,而是代价上不允许。

    放眼整个宇宙,任何一点资源其实都是活下去的筹码,只不过有的人筹码多些,有的人却已经濒临破产,眼下的徐锐虽自保无虞,但还没有肆意挥霍的资格。

    “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骗出去,然后让这些人半路杀了我吧?”

    骑在马上的青女看上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但那一双星辰般的明眸还是仿佛会说话一般动人心魄。

    徐锐摇了摇头:“就算我要把你卖了,你也没有选择不是吗?所以安心上路,有时候想太多反而是种负累。”

    青女点点头,沉默片刻又道:“这次分别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会遗憾么?”

    徐锐笑了:“相逢便是缘分,有这场缘分便该知足,遗憾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青女也笑了,不知是不是徐锐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刻她的眼里似乎有一抹晶莹的东西在流动。

    “我看不透你,但直觉告诉我你是好人。”

    青女撇过脸,不知是不是在对徐锐说。

    徐锐笑着摇了摇头:“我希望你的直觉不对,因为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我虽然不想当个王八,但也不想英年早逝。”

    “我走了!”

    青女没有理会徐锐的打趣,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扬马缰,健马顿时撒开四蹄,往前奔去。

    望着她一点点消失在自己面前,徐锐心底竟冒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喂!”

    忽然,青女在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勒住缰绳,朝着徐锐大喊道:“我走了,别辜负她!”

    说完,她拨转马头,好似重回大海的游鱼一般,跑得无影无踪,就好像那天突然出现徐锐面前时一样。

    “呵……”

    徐锐突然笑了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爷,你真的不觉得遗憾么?她那么美……”

    安歌也望着青女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问了一句。

    徐锐摸了摸安歌的脑袋,搂着他的肩膀,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他听。

    “时间的长河永远滚滚向前,与其对过往遗憾,不如多规划未来,何况啊,越美的东西越难消受,没有那么大的嘴,就别吃那么大的饼哟。”

    安歌从徐锐的魔抓下挣脱出来,好奇地问:“少爷,她让你珍惜的是不是栖霞公主?你和公主真的能成?”

    徐锐身体微微一顿,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朝长兴城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他在心底长长地笑了起来,却是无奈的苦笑。

    公主是个好女孩,可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既然给不了她要的一切,一开始又何必留下承诺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晚,徐锐的脚步格外沉重,背影异常落寞。

第二百一十章:轰轰烈烈的天启卫

    徐锐从未和谁透露过为什么会把青女这颗棋子放走,以她的潜质和特殊身份,可以做太多的文章,争取太多的利益,可徐锐还是就这样把她放走了,而且极其突然,没有丝毫征兆。

    青女的出现和离开就好像大河中的一抹涟漪,甚至都没有拍死几条小鱼小虾,就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日子重新归于平静,直到另一个消息降临。

    宏威十六年八月的最后一天,宏威皇帝的圣旨终于下来了。

    圣旨正式宣布将新组建一支名为天启卫的天子亲军,直接由皇帝亲自统领,定位是北国战力的核心精锐,能够战胜天下任何一支王牌大军,包括武陵王那三支令人闻风丧胆的亲军。

    不出所料,这支亲军的将领正是徐锐,而出乎意料的是,新军不是一个卫,只是一个营,这个营的人数也只有寻常的三分之一,而徐锐这个将领也不是正三品的指挥使,而是正六品的都指挥经历。

    区区一千余人能够干什么?别说战胜数万人的武陵亲军,就是重建中的京师十二卫都能轻易将其覆没,难道所谓的天启卫只是一个噱头?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另一道圣旨悄然而至,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将从全军选拔最优秀的士卒加入天启卫,征兆条件为三十岁以下,身家清白,平民出身。

    这道圣旨刚一颁发,立刻引起轩然大波,究其原因大致有那么两条。

    第一,大魏本就是军事贵族起家,战斗力最强的士卒历来都出自贵族家庭,至少也是和贵族沾边的阶级,徐锐这次募兵不要贵族,只要平民,还标明要全军最好,实在是前后矛盾。

    第二,其实朝堂上早有传闻,宏威皇帝会从全军之中抽调精锐组建新军,当时各路将领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十分反感。

    说到派系,没有一个地方会比军队更复杂,也没有一个地方会比军队里的山头更多,尸山血海一起摸爬滚打的模式本身就是制造派系和山头的天然工厂。

    可当众人发现这支新组建的天启卫竟然只有一千多人的时候,事情便开始朝另一个方向急速发展。

    天启卫只有一千多人,也就是说就算全部从一个作战单位划拨,所调用的人手也极其有限,不会影响根基,而择全军最优士卒这几个字便成了关乎各路精锐面子的大事。

    习武之人本就好面子,哪支部队多出了几个人,便代表那支部队更加精锐,这样的金字招牌关乎军心士气,和一支部队的凝聚力,没有一个军事主官会等闲视之。

    于是,手握募兵之权的徐锐就成了“热点人物”,每天说情送礼的人络绎不绝,甚至不惜半夜翻墙而入,被刘府的护卫当成飞贼,追得鸡飞狗跳。

    弄到最后,翻墙的人是少了,但是有人又发明了新的招数,那就是在一大包银子外面贴上写有姓名的纸条,然后直接扔进刘府的院墙。

    可夏秋交替之际正是风大的时候,一阵秋风吹来,往往将那些纸条吹出好几里远,第二天徐锐只得抱着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包袱,在刘府门口摆个小摊,等着人来认领。

    安歌对徐锐的这种做法嗤之以鼻,心道就算真的有人想要认领,又怎么可能不顾脸面,当着那么多人拿走包袱?

    每当他这么问的时候,徐锐却只是笑笑,并不说话,直到有次被问得烦了,徐锐才说:“银子我让人认领了,他们自己不来,也怪不得我只收钱不办事吧?”

    这句话让安歌呆了半天,醒过神来之后立刻默默地朝徐锐竖起了两根大拇指,说到搂钱,徐锐果然是手段最专业,心最黑的,没有之一。

    进入九月,一切都按照徐锐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启卫的热度渐渐开始下降,但就在这时,徐锐又惹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麻烦的起因很简单,还是那句择全军最优士卒这几个字。

    原本各家的兵都差不多,最好的方式便是一碗水端平,一家挑几个。

    本来嘛,京师十二卫都在同一个地方募兵,兵员素质又能有多大差别?

    可坏就坏在全军二字,徐锐硬是从西北边军之中挑了将近一千人,将京师十二卫生生晾在了一边。

    这一下,兵老爷们可就不干了。

    开玩笑,京师十二卫可是北国的精锐所在,从兵部到五军都督府,哪个不是十二卫里出来的?

    徐锐把京师十二卫晾在一边,那不是等于告诉世人,京师十二卫连西北的杂牌军都不如?

    客气些的让刘异和肖进武带个话,表达一下不满,梁同芳、李光祖这类自己人则亲自找上门来,给徐锐做“思想工作”,更有甚者直接告到了宏威皇帝那里,说徐锐迫害忠良。

    当然,这些人自然都被宏威皇帝顶了回来,徐锐也没有给长辈们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他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京师十二卫是精锐不假,可那是建立在大笔投入和长期训练的基础上。

    在长兴城这个大染缸里,那些兵油子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些不良习气,甚至是各级军官的裙带关系,而徐锐要的是一张白纸,方便他从头书写。

    就算不顾这些,单论兵员素质,十二卫的老爷兵们也无法和那些穷山恶水出来的苦哈哈相提并论。

    所谓战斗力其实很大程度取决于士卒对胜利的渴望,家中有几亩田的兵肯定不如那些刚能吃饱饭的兵。

    好不容易挺过这一关,新的幺蛾子又开始继续满天飞。

    有人发现徐锐募兵之后竟然用自家被俘厂生产的甲胄装配部队,这些甲胄或黄或绿,要么像是地里的干草,要么像是田埂上的青蛙,堂堂北国威军威荡然无存。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没想到完成募兵之后徐锐竟然没有组织训练,而是开始教这些苦哈哈们读书识字。

    他到底是建新军还是开学堂?就算是被大夫子赞为圣人之像,也不能如此胡来吧?从古到今,哪家的兵是拿着军饷,集体公费留学的?

    想不通便要告,告不通便要闹,也是因此,天启卫有了一个亲切的别称书生军。

    就这样,天启卫从一开始便在一片指指点点之中架炉起灶,热火朝天,轰轰烈烈。

    与此同时,徐锐的星河研究院和其下的若干工厂也在加紧开工。

    除了兵部订购的新式弩外,在徐锐的指导下,具有原始控温功能的炼钢高炉也一个个架了起来,日夜赶工,时刻不停。

    研究多时的硝酸终于取得突破,由此制造出来的副产品,开始小规模试制。

    据说徐锐把这类产品的研制基地设在了没有人烟的深山之中,并严格对外保密,听进山打猎的人说,那里面时常传来恐怖的天雷之声,野兽日渐稀少。

    直到整整三个月之后,一场大雪重新降临大地,天启卫的营房里才终于不再传来郎朗的读书声,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训练。

    这天,徐锐正独自在营房内烤着野鸡,就在鸡肉刚刚烤熟的时候,李邝忽然避开所有人,单独造访。

    看到他的第一刻,徐锐便知道他要说什么,果不其然,李邝从徐锐手里撕下一只鸡腿,一边啃,一边说。

    “她甩开了我的人,单独跑了。”

    徐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顿了顿,问道:“在什么地方跑的?”

    李邝道:“天骐关外,靠近草原。”

    徐锐点了点头:“看来她还是不死心,也罢,那便祝她一切安好吧。”

    说完,徐锐把手里的烤鸡一股脑地塞给李邝,站起身向风雪中走去。

    “你要去哪?”

    李邝诧异地问。

    徐锐头也不回地说:“读了那么久的书,是该让那群兔崽子见识见识知识的力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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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介绍:
书友群:114906232。太阳系毁灭前夕,人类唯一一位宇宙级舰队指挥官意外穿越,成为大魏靖武侯义子徐锐。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百家争鸣,仁人志士崭露头角,冒险家们飞黄腾达的精彩世界。时代的浪潮将徐锐这个懒汉推到台前,练新军、办企业、兴制造、破奇案,历经文武之争、道统之辩、六子夺嫡,天下大乱,一路南征北战,奇谋不绝,官运亨通,稳如泰山,终以肉身成圣,天地为棋!本以为功成名就,可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远比徐锐想得复杂,真正牵动命运的手还在宇宙之中来回挥舞,当历史的洪流冲向大海,他还将以无上的智慧重归银河,书写新的传奇!谋断星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断星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断星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