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谋断星河TXT下载谋断星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谋断星河全文阅读

作者:稻草天师     谋断星河txt下载     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急救

    曾与要离屋顶决战的那个女子带着一众黑衣人,一路跟着要离偷偷来到码头,此刻见要离脱力,顿时大喜。

    “趁现在,动手杀了他!”

    女子厉声下达了格杀令,身边的十几个黑衣人顿时拔出长剑便要动手。

    “且慢!”

    众人耳边传来一声疾呼,回头一看,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兄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南朝暗棋,咱们不能动手!”

    女子脸色一变:“什么,他们是南朝暗棋?!”

    师兄点了点头:“之前那次交手我便隐隐有些感觉,只是那小子招式太杂,才一时没有看出来,你们跟我来。”

    “去哪?”

    女子皱眉。

    师兄道:“此事事关祖宗基业,比报仇重要,其他事情我都由你,唯独此事师妹不可再任性。”

    见他说得郑重,女子心中虽是不愿,却还是咬了咬牙压下了就地斩杀要离的心思。

    另外一边,白筱晗再顾不得追击徐锐,纤足在地上连点几下,身体顿时闪电般飘飞而出,赶在要离落地之前将他搂在了怀中。

    见要离气若游丝,浑身是伤,白筱晗顿时脸色一变:“是谁把你伤得这么重?”

    要离艰难地开口道:“武圣洪广利!”

    白筱晗瞳孔一缩:“你怎么惹上了他?”

    要离面无表情道:“意外而已。”

    说着,他艰难地从白筱晗怀里挣脱出来,说道:“不要管我,快去追他,暗棋在长兴城十几年的努力都被你用在今晚,要是无功而返,王爷饶不了你。”

    白筱晗摇了摇头,扶住要离道:“放心吧,河运提督也是咱们的人,他们跑不掉的。”

    要离眉头一皱:“又是一颗大棋子,那徐锐不过是个小人物,真是何苦来哉。”

    白筱晗苦笑一声:“你以为他是个小人物,可我接到的命令却是不惜一切代价,或生擒,或格杀!”

    船舱之中,影俾重重地倒了下来,曹婉兮吓得面色惨白,安歌负责摇橹不敢分神,徐锐却一个反身将影俾搂在了怀里。

    要离射出的这一箭势大力沉,虽然相隔数百米,力量有所减弱,却还是深深扎进了她的右胸,想来已经刺破了肺叶。

    想起方才若不是影俾舍身相救,自己十有**已经没有命在,徐锐又是后怕,又是心痛。

    “少主……”

    影俾虚弱地唤了一声,嘴角竟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仿佛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心神一阵解脱。

    “你不要说话。”

    徐锐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到船舱里,连忙解下背在背上的木箱,轻轻一按箱顶的开关,木箱顿时弹开,分作了七层,其中的一层装满了瓶瓶罐罐和一套简易的手术工具。

    “少主!”

    影俾伸手抓住徐锐的衣衫,徐锐回过头,只见她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少主,这些日子,是影俾最快乐的日子,谢……谢谢您……可惜奴婢……不能陪您了……”

    徐锐摇了摇头:“说得什么傻话,既然快乐就好好地活下去,你忘了我在徐方坟前发过誓,绝不会再让关心我的人离我而去!”

    影俾开始口鼻溢血,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徐锐心急如焚,连忙从箱子里掏出一瓶酒精,一口咬下瓶塞,一股脑倒在自己手上冲洗消毒。

    “少主,那本无名剑法着实强悍……可惜……可惜奴婢练……练不了,回去之后您一定不能偷懒……要……要好好修习……”

    影俾呢喃地说着,仿佛是在交代后事,徐锐不住地点着头,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

    “你放心,回去我就练,绝不偷懒,但我从未练过功夫,你得教我,也不许偷懒,知道吗?”

    影俾咳出一口鲜血,艰难地点了点头。

    徐锐洗完手,挑出几件工具,麻利地准备好,然后又拿出一瓶酒精,柔声道:“没有麻药,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影俾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渐渐的没有了反应。

    徐锐把一块纱布递给曹婉兮道:“你按着她,别让她乱动,一会儿等我把箭拔出来,就用纱布捂住胸口,听清了吗?”

    曹婉兮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

    徐锐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懂了,一把撕开影俾胸口上的衣服,把酒精倒了上去。

    影俾顿时浑身一颤,剧烈地抽搐起来,曹婉兮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可她一个整天吟诗弄月的大家闺秀,哪见过这副场面?身体竟抖得比影俾还要厉害三分。

    “稳住!”

    徐锐历喝一声,双手握着箭杆用力往外一扒,鲜血顿时从拇指大小的血洞里喷涌而出。

    “快捂住他的伤口。”

    徐锐又是一声历喝。

    “哦哦。”

    曹婉兮木讷地点头,连忙用双手将纱布按在伤口上。

    纱布瞬间便被鲜血染红,曹婉兮能感觉到鲜血还在像喷泉一样往上涌,好似她的生命也在疯狂流逝,心里怕得要命,两只手却不敢松开,死死往下按着。

    “好了,现在放开,然后按住她!”

    徐锐扔掉箭杆,拿起刚刚准备好的勾针和缝合线,低呼一声。

    曹婉兮连忙挪开纱布,暗红的鲜血又一次溢了出来,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双手死死按住影俾的肩膀。

    徐锐用酒精冲开血污,趁着鲜血还未溢出的空档连忙伸进手去,先用勾针将他损伤的肺叶迅速缝合起来,避免不可控制的内出血。

    接着,他用嘴叼着装酒精的瓶子,时不时地歪头倒出酒精冲洗伤口,然后再趁鲜血流出之前缝上几针。

    等伤口缝合完毕,他又在伤口表面涂上伤药,打了一针青霉素,最后扯出一根绷带,整整齐齐地把伤口包扎起来。

    从拔箭之后,曹婉兮便再也插不上手,尽管她一向爱洁,此时却对满身鲜血视若无睹,只是静静望着徐锐独自忙碌。

    徐锐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曹婉兮心惊肉跳,可他这般专注的模样却好似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让曹婉兮挪不开眼。

    这一刻好像影俾便是他的全世界了,怪不得这个女人肯替他去死……

    曹婉兮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为何,心里竟觉得有些酸溜溜的。

    徐锐自然不知道曹婉兮的感叹,他用最快的速度帮影俾处理好伤口之后,又用最后的一点酒精清洗掉手上的血污,然后伸手摸了摸影俾的颈间动脉。

    动脉的跳动有些弱,不过还算平稳,陷入昏迷之后,她的呼吸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可即便如此,她仍然面临着内出血、伤口感染或者失血过多等无数风险。

    她这次受伤很重,在有限的条件下,徐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

    “要是我练了那本剑法,会不会就能自己躲开那支箭了呢?”

    徐锐叹了口气。

    影俾实在受了太多的苦,看见她这个样子,徐锐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后悔当初自己没有及时去练那本无名剑法。

    另一个世界的烙印总让他觉得只有大脑才是解决一切的根本,却忘了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星际舰队的指挥官,必须拥有自保的能力。

    不过眼下还不是自责的时候,虽然已经出了水门,但徐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强行将这些杂念抛出脑海,走到正在船尾摇橹的安歌身旁。

    “附近的驻军有可能潜伏着暗棋,敌我不明之下,原本少爷我是想往山沟里一钻,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但眼下影俾的情况不太好,少爷必须要走一步险棋,你怕不怕?”

    安歌坚定地摇了摇头:“少爷放心,不管有多危险,安歌都陪着你。”

    徐锐点了点头:“一会儿你偷偷潜入水中,先逃吧。”

    安歌一惊,连忙摇头:“不行,要逃一起逃。”

    徐锐失笑道:“没办法一起逃啊,一来若没有我继续架船掩护,即便真的逃上岸去,也不过是快些被发现而已。

    二来,影俾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三来,只有你先逃走,为我送一条口信给刘老将军,我们几个才有逃出升天的希望,你的安危维系着大家的性命,明白了吗?”

    安歌懵懂地点了点头,又郑重地朝徐锐鞠了个躬,沉声道:“少爷放心,我一定会将您的口信带到!”

第一百五十二章:巡山

    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南书房里却是风风火火地忙了一夜。

    宏威皇帝刚刚打发走前来呈奏的兵部侍郎,一碗稀粥还没喝完,汪顺便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一见是他,宏威皇帝连忙放下碗筷,问道:“情况如何?”

    汪顺叩首道:“北武卫已经控制住南城局势,大火也已经扑灭,东厂、锦衣卫、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下辖的各路人马总共击毙或拘捕了七百三十多名乱党……”

    “徐锐呢?朕问的是徐锐呢?!”

    宏威皇帝摆摆手,打断了汪顺。

    汪顺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西南码头发现了天雷的痕迹,但暂时还没有他的消息。”

    宏威皇帝眉头一皱,背着双手踱起步来。

    汪顺继续说道:“方才进宫之时,奴婢见太子太保范琨范大人正在宫门外等候,准备进宫面圣。”

    宏威皇帝一愣:“范师傅,他来做什么?”

    王顺道:“大概是想来打探一下徐锐的消息吧,此事太大,现在大家应该都听说了一些,昨晚大夫子便遣人来问过三次,说不定今天连他也会进宫。”

    宏威皇帝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叹道:“这些老夫子,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

    正说着,宫门被人缓缓推开,栖霞公主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青梧,你不是住在老七府上,怎么来了?”

    宏威皇帝诧异地问。

    栖霞公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沉吟片刻还是鼓足勇气问道:“父皇,孩儿听说徐锐出事了,是真的吗?”

    昨晚栖霞公主的确住在辽王府上,原本她心情极好,却被那几声天雷惊醒过来,紧接着府外传来大批兵马调动的声音,她立刻意识到出了大事。

    再后来,辽王得到消息,告诉她此事与徐锐有关,栖霞公主的一颗芳心顿时便揪了起来。

    当时长兴城兵荒马乱,大晚上的辽王知道的消息也不多,反倒让她越加焦急,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她便赶在宫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回到了宫中。

    宏威皇帝似乎没有想到她竟是为了此事而来,微微一愣,诧异道:“这倒是奇了,怎么好像全天下都在等着徐锐的消息?”

    栖霞公主脸上浮现一抹红霞,美目一转,说道:“徐锐文武双全,乃是我朝栋梁,但凡心系我朝之人自然对他格外关注。”

    宏威皇帝似是发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望着栖霞公主道:“这么说我的青梧也转了性子,开始关注朝局了?”

    “我……”

    栖霞公主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宏威皇帝又笑道:“可是朕听说昨夜问天阁上有位小书生技惊四座,与那圣人之像多有切磋,该不会是惺惺相惜之下,已将对方因为了知己?”

    “父皇……”

    听宏威皇帝提起此事,栖霞公主顿时一声娇呼,羞红了脸。

    宏威皇帝笑盈盈地望着自家女儿,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个念头。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冲进大殿,叩首道:“启禀陛下,兵部传来消息,北武卫刚刚寻到徐大人的一名常随。

    据他交代,昨晚徐大人的确与南朝暗棋展开恶战,不过已于昨夜突出重围,顺渭河南下,此时正在南山山口等待救援。”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顿时大喜。

    宏威皇帝敲了敲桌子,对王顺道:“将这个消息私下递给范师傅和大夫子,让他们放宽心,另外朕担心还有未肃清的暗棋,你亲自跑一趟,让锦衣卫和东厂先将徐锐保护起来,朕要亲自见见他!”

    “奴婢遵旨!”

    汪顺闻言心中一凛,圣上这句所谓的保护究竟是真的保护,还是暂时将他软禁起来,等待圣上去拷问他仙家秘府的所在呢?

    他不敢直接去问皇帝,满腹心事地出了南书房。

    与此同时,渭河下游三十里外,白筱晗扶着要离,面色铁青地站在一条搁浅的小船面前。

    这条小船便是徐锐几人昨夜所乘的那条小船,船舱里还留着影俾的大片血迹,却不见一个人影。

    “我们追了整整一夜,这条船从未离开过视线,难道他们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白筱晗咬着牙说到。

    要离推开白筱晗的手,扶着船舱勉强站定,他的脸色很差,昨夜重伤加上这一路的辛劳已经让他到了极限,若换个人恐怕不死也得卧床不起。

    他在船舱里仔细地搜索了一圈,目光落在船头绑着的一块浮木之上,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突然说道:“咱们被骗了。”

    “被骗了?”

    “对,你还记得出城不久,渭河有个急弯么。”

    白筱晗微微一愣,惊道:“急弯处水流较缓,有几艘船在那里交错,你的意思是徐锐便是在那时换了船?”

    要离点头道:“他想玩花样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过了河湾,渭河水流便会逐渐湍急,你看船头的那条浮木,他将小船绑在浮木上就是为了利用浮木的重量加快小船的速度,避免搁浅,这就是为什么咱们追不上这艘小船。”

    “哼,这小子当真油滑至极!”

    白筱晗娇斥一声,想了想道:“潜伏的暗棋还未传来消息,说明徐锐并未趁机潜回长兴城,那么他极有可能选择就近蹬岸。

    现在仅仅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他带着一个重伤的人绝对走不远,咱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要离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动身!”

    另外一边,张佐烽在安歌的指引下正在已经在南山山口转了好几圈,却仍然不见徐锐的踪影。

    说来也巧,昨晚安歌在徐锐的掩护之下偷偷潜入水中,趁着夜色游回岸边,在躲过几波暗棋探子之后恰好遇到了奉调进城的张佐烽。

    张佐烽听说徐锐遇险,只派了一个斥候向上峰汇报,然后二话不说便带着本部人马与安歌一起去找徐锐。

    可是他们从天色擦黑找到现在却仍旧一无所获。

    “你听清楚没有,真的在这?”

    张佐烽从灌木林里钻了出来,心急火燎地问安歌。

    安歌点了点头:“少爷说他会在黎明之前抵达这里,绝对没错。”

    张佐烽目光一沉,自言自语道:“难道徐兄在路上遇到了暗棋?”

    安歌摇头道:“不可能,少爷算无遗策,绝不会被暗棋识破!”

    张佐烽也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咬牙道:“那我再带着兄弟们找一遍。”

    距离南山山口十多里外的一个山洞里,徐锐背着重伤的影俾走了出来。

    经过一晚的休息,影俾虽然还在发烧,但所幸情况并没有向最坏的方向发展,这让徐锐大大地松了口气。

    曹婉兮跟在徐锐身后,身上的衣服满是血污,脚下一瘸一拐,之前她在山路上崴了脚,此时走起路来便越发地吃力。

    “喂,你不是告诉安歌说天亮之前会在南山山口与他汇合么,怎么蹬岸之后便到这里休息?”

    曹婉兮在徐锐身后不解地问到。

    徐锐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我是被暗棋整怕了,增援之中一定还有潜伏的暗棋,谁知道第一批来到山口的增援究竟是敌是友?

    我们晚些过去,他们找不到我们便会一边搜山,一边等待后援,等各路人马都赶到,各不统属,相互监视,咱们再现身便会安全许多。”

    果然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啊。

    曹婉兮点了点头,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仅仅经过短短的一晚,他对徐锐的评价竟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走吧,前面的路还很长呢,咱们得在天黑之前赶过去。”

    徐锐招呼一声便要转身行路,却见曹婉兮突然睁大了双眼,惊愕地望着自己,仿佛见鬼一般。

    “糟了!”

    徐锐脸色一变,就要回头,可还没等他动真的动作,便觉后脑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南山深处,仅剩的几十个暗棋正在仔细搜寻徐锐的下落。

    “这里有脚印!”

    负责探查地暗棋突然低呼了一声。

    白筱晗脸色一变,连忙扶着要离走了过去。

    二人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低头一看,在岩石的下方正好有个小小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植物覆盖着,十分隐蔽,而在洞口外的灌木丛里留着半只小小的脚印。

    “脚印被擦掉了一半,看来有人打扫过这个地方。”

    白筱晗眉头一皱,低声说到。

    要离挣脱她的怀抱,扶着岩石慢慢走到脚印旁仔细观察了片刻,点头道:“不错,他们打扫得很匆忙,时间应该不会太久,说不定就在我们到这之前不久。”

    “你来看看这个!”

    白筱晗蹲在山洞口,面色古怪地朝要离招了招手。

    要离走过去一看,只见白筱晗拔开一丛灌木,在山洞的石壁脚刻着一串小小的标记,若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

    “这是……”

    要离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白筱晗道:“是军中暗棋的暗号,不过应该在上个月便停用了。”

    要离摇摇头道:“这标记绝对是新刻上去的,不会超过一天。”

    白筱晗点头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暗号的意思是什么?”

    要离问到。

    白筱晗道:“意思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就藏在文笔塔。”

    文笔塔本是前朝的一座名胜古迹,地点就在长兴城东七八里外的一座小山顶上,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处于荒废状态。

    因其地势落差较大,附近几条小河流速极快,徐锐在考察工厂选址的时候曾经将那里也作为备选地之一,但由于那个地方找不出一块足够大的平地,实在不适合建厂,这才放弃。

    “文笔塔……”

    要离目光一凝,沉声道:“知不知道留暗号的是谁?”

    白筱晗摇了摇头:“不清楚,为了昨晚的行动,咱们在北国布置了十几年的力量大都已经暴露,整个系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许多暗棋都成了断线的风筝,这大概也是其中之一吧。”

    听她如此一说,要离疑惑道:“我一直有个疑问,当初派我来北朝不过是执行一个小任务,为什么到了你这里竟然舍得花这么大的代价?”

    白筱晗脸色一肃道:“你离开南朝已经好几个月,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具体的我不能说,只能告诉你钟庆渊将军回归之后发生了很多事,而生擒或是格杀徐锐乃是王爷亲自关照的。”

    “那也不用将十几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啊?”

    白筱晗苦笑道:“王爷的心思谁又猜得透呢?再说,咱们暗棋不过是王爷手里的一把刀,而像这样的刀王爷可不止有这一把,就算刀断了一截,他老人家也不会觉得可惜吧。”

    说着,白筱晗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个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要离略一沉吟道:“如果徐锐真的是在河湾附近登陆,那么的确最有可能在这附近落脚,不过这个暗号有蹊跷,若徐锐真是落到了某个暗棋的手里,那人应该就近与我们联络,怎么可能将他直接转移到城东?”

    白筱晗点头道:“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这样吧,我们继续在附近找找,同时派人去文笔塔看看。”

    徐锐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好似看了一场冗长的电影,当意识渐渐回归的时候,他只感觉后脑勺上传来一阵剧痛。

    “嘶……”

    徐锐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后脑勺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他忽然想起山洞前的一幕,心中一惊,连忙从地上坐了起来。

    抬眼四顾,他发现眼下自己正身处一间密室之中,不远处的一盏小油灯便是唯一的光源,周围除了一扇小小的铁门之外,上下左右全是坚硬的石壁,连通风的气窗都没有。

    “你醒了?”

    身后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徐锐回头一看,只见曹婉兮正朝自己走来。

    此时的她脸色煞白,一身白衣占满血污、泥污,不过精神还算不错,想来没有受太多的苦。

    正想着,徐锐后脑又是一阵剧痛,他下意识伸手去捂,却发现头上竟然缠了一圈绷带,而且打结的手法竟然是现代包扎法。

    “我看你的头在流血,便帮你缠了缠,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曹婉兮偏过头,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这是你包的?”

    徐锐诧异地问。

    曹婉兮点点头:“我看你给影俾包扎的花式挺好看,便学着做了。”

    徐锐一愣:“你瞧了一遍就会了?”

    曹婉兮也愣了愣:“这个很难吗?”

    徐锐摇头苦笑道:“学起来是不算太难,不过要说看一遍就会也是极少的,大概你很有当护士的潜质吧。”

    “护士?”

    曹婉兮不解地望着徐锐。

    徐锐打个哈哈道:“哦,就是我师门里的一种行当。”

    曹婉兮低下头,羞怯道:“听说徐公子师出鬼谷一门,你师门里的行当哪一个不是传奇一般,小女子哪里比得上呢?”

    徐锐摇了摇头,正想安慰他几句,却突然想起了重伤的影俾,脸色顿时一变,目光在密室里四处搜寻。

    “你在找她么?”

    曹婉兮见他这副模样,幽幽地问了一句,说着让开半步,徐锐这才瞧见她身后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人,不是影俾又会是谁。

    他挂念着影俾的安危,也顾不得答话,一个箭步冲到影俾身边仔细检查起来。

    还好,影俾虽然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但呼吸、心跳都还稳定,额头也不算太烫,大概应激性的高烧已经消退。

    徐锐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曹婉兮见徐锐这般关心影俾,心中没来由地微微泛酸,叹道:“看来徐公子对影俾很上心呢。”

    徐锐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是对她上心,是对身边的每一个自己人都很上心,他们就像我的手臂,我的双腿,甚至我的心脏。”

    曹婉兮一愣:“即便是死士或下人也一样?”

    徐锐回过头,郑重道:“生而为人,无分贵贱,在我看来,天底下只有三种人,第一种是敌人,对这种人不能有丝毫怜悯,否则必受其害。

    第二种人是路人,这种人可有可无,不用招惹,也不必谄媚,以礼相待便是。

    第三种人便是自己人,这种人才是构成我世界的全部元素,无论身份地位,远近亲疏,他们都是一样珍贵,一样平等。”

    曹婉兮背对着油灯,徐锐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曹婉兮的眼眸一直死死钉在他的身上,异彩连连。

    曹婉兮出身低微,所谓靠山也只不过是个朝不保夕的曹公公,虽说曹公公将她带入了上流社会,却无法再提供其他庇护。

    善良的她反而为分担自家叔父的压力,时常委屈自己曲意逢迎。

    在那个世界里,低人一等便是猪狗一般的贫贱,仿佛天生就应该受人嘲弄和白眼,偏偏她性子软弱,可骨子里又有几分清高,在和光同尘和挣扎自怜中受尽了折磨。

    她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是一样,特别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孙贵族,地位越高,便越是不把别人当人看。

    可徐锐却让他看到了男人的另一面,不仅仅是方才的那番话,更是因为她亲眼看见徐锐不顾自身安危掩护安歌先行逃走,看见徐锐为了这个叫影俾的死士倾其所有,患得患失。

    一身才华惊天动地,却不轻贱世人,不自负清高,或许这样的男人才算得上是顶天立地吧?

    曹婉兮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心中一时震撼交加。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徐锐的话打断了曹婉兮的思绪。

    她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先前我只看见一个人影突然从树上窜下来打晕了你,还没等我看清他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地晕了过去,刚刚不久才醒过来。”

    徐锐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就奇怪了,暗棋应该中了我的声东击西之计,难道还有什么地方算漏了不成?”

    “不是徐公子算漏了,而是您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就在这时,铁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四章:逼问

    二人一惊,连忙循着声音朝铁门望去,只听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响,拳头大小的门锁缓缓转动,接着大门被人一把推开,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男子三十岁上下,身形挺拔,容貌俊秀,尤其一对剑眉英气森森,好似两柄利剑,锋芒毕露。

    女子大约二十出头,一袭白衣,面容娇媚,一对凤眼颇有俾睨之意,薄薄的嘴唇稍显几分刻薄,像是个被惯坏的大小姐。

    二人进门之后女子便抱着长剑站在一旁,好似对徐锐两人颇为不屑,男子却笑盈盈地对徐锐抱拳行礼。

    “徐公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着实三生有幸啊。”

    徐锐眉头一皱,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二人,不禁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哦,事发仓促倒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姓鲁名康,在师门排行第五,你也可以叫我老五,这位是在下的师妹宁纤茹。”

    鲁康淡淡地说着,就好像士子之间的寒暄,儒雅自然。

    徐锐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又问了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鲁康一愣,笑道:“在下知道徐公子乃是师承鬼谷一门,与您相比,在下的师门不值一提,这次请您到此小住几日,其实是有一事不明,还望公子能为在下解惑。”

    徐锐注意到,在听到自己师承鬼谷一门时,站在鲁康身后的女子眉头一皱,显然她对自己并不了解。

    这两个人样貌不凡,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大家风范,显然出身不低,究竟是什么人和自己过不去,这般趁火打劫?

    徐锐心念急转,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地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鲁康笑道:“那在下便直说了,前不久徐公子牛刀小试,弄出一个天宝阁来,里面奇珍异宝多不胜数,着实震惊世人。

    千百年来,凡鬼谷一门出世者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却未见有一人如徐公子这般多宝,敢问公子,这是为何?”

    徐锐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鲁康笑道:“这么说来徐公子怕是有些健忘了,让在下帮您回忆一下如何?”

    说着,鲁康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小盒,正是杨渭元留给徐锐的传家宝。

    徐锐瞳孔一缩,下意识一摸后腰口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这件东西极有可能是他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关键线索,对徐锐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一直被他贴身收藏,没想到竟被对方搜了去。

    见他如此反应,鲁康笑意更浓。

    他将小盒放在左手掌心,看似不经意地伸出右手食指搭在小盒顶部,小盒中顿时亮起一阵淡蓝色的光芒,从他食指上一扫而过。

    紧接着蓝光立刻变成了红光,一个冰冷木讷的女声响了起来,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谁也听不懂。

    “仙……仙器!”

    看见这一幕,除了鲁康之外的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惊愕模样。

    鲁康挪开手指,小盒顿时恢复了本来模样,三人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几分。

    鲁康将小盒收进怀中,摇了摇头:“徐公子何必装出惊讶的模样?要说你不知道这小盒的秘密谁会相信?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在下的问题,在下承诺,只要得到答案,立刻放你离开。”

    徐锐回过神来,他自然知道小盒会发光,会说话,但他的惊讶没有丝毫作假,因为那个电子音说的话与上次不同。

    他记得上次在刘异府上,小盒扫描徐锐的手指时蓝光并没有变成红光,而且说的英语是:“三号目标朱震,男,三十一岁,凤阳秀才,屡试不第,1640年穿越到此,关注等级高。”

    但这次小盒扫描鲁康的手指,不仅蓝光变成了红光,而且说的英语也变成了:“未经授权,启动保护程序,准备消灭入侵者!”

    徐锐心中暗道:难道是因为我和他指纹不同,小盒的反馈才会不一样?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经过了授权?

    可自己为什么会被授权?谁给自己的授权?所授的权限又是什么?

    正想着,鲁康见徐锐毫无反应,以为他铁了心不愿合作,冷笑道:“在下本想与徐公子交个朋友,可徐公子若要这样,便是让在下为难了。”

    还不等他说完,身后的宁纤茹突然身形一动,瞬间窜到徐锐面前。

    “师妹!”

    鲁康惊呼一声,可宁纤茹置若罔闻,手中长剑狠狠一勾,重重砸在徐锐脸上。

    这一下又快又重,毫无防备之下,徐锐顿时便被砸翻在地,半边脸颊瞬间肿得老高。

    宁纤茹还不打算放过徐锐,照着他的肚子踢出一脚,等徐锐吃痛弯成一只虾米,又一脚踩狠狠在他的脑袋上,将他的头重重踏在地上。

    堂堂男子竟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换了谁也是一件奇耻大辱,更可怕的是,这个女人随时可能将耻辱变成真正的屠杀,而他毫无反抗的余地。

    “不要!”

    曹婉兮惊呼一声,就要朝徐锐扑过来。

    宁纤茹手腕一抖,手中剑柄往下一斩,恰好点在曹婉兮腰肋之上,曹婉兮只觉浑身力气被瞬间抽干,顿时软倒在地。

    “师妹不要冲动!”

    鲁康脸色一变,连忙出言相劝,仿佛深怕她直接杀了徐锐。

    可宁纤茹却是冷哼一声,将未出鞘的长剑抵在徐锐喉头之上,冷冷说道:“师兄和他费什么话?要是不说直接杀了便是,鬼谷一门有什么了不起?我宁纤茹行走天下,还从未怕过哪个!”

    鲁康深知这位师妹的脾气,从小到大她一直被师父和诸位师兄弟捧在手心,哪里知道什么天高地厚,只要她发了脾气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既然她说要杀徐锐,那便肯定会杀,可这样一来,师门的大事便再也无法完成,鲁康顿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当着外人强行将她制住。

    可就在这时,被宁纤茹死死踩在脚下的徐锐却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得意,越笑越是放肆。

    “你笑什么?”

    宁纤茹怒到。

    徐锐冷笑道:“我笑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这般对我,用不了多久你便会为今日之辱付出血的代价!”

    “这个时候还敢放狠话果然好胆,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便杀了你!”

    这几个月宁纤茹受够了要离的气,早已是怒火中烧,此时再被徐锐一激下手哪里还有轻重,当即就要一剑杀了徐锐。

    可鲁康哪敢真的让她乱来?见她剑锋一动,立刻飞身而起,一把揪住宁纤茹的手腕,赶在她出手之前将她拉了回来。

    “师兄你干什么?!”

    宁纤茹还想挣扎,鲁康一掌将她推开,喝道:“你若再如此胡闹,便给我滚回去,今后别想再跟我出门!”

    宁纤茹闻言脸色铁青,心中怒极,不住地喘着粗气,但鲁康的话显然很有几分力度,就算她气成了这个样子,却还是不敢真的翻脸。

    徐锐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上的污秽,浑身气质瞬间大变,似乎之前那个徐锐已经消失不见,现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真正的仙家弟子。

    鲁康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见徐锐摆了摆手,冷笑一声。

    “二位既然知道在下是鬼谷门下,竟还敢这般折辱于我,果真好胆!”

    鲁康眉头皱得更深,却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徐锐的下文。

    徐锐也没让他失望,冷冷道:“千多年来,凡鬼谷一门入世者哪个不是高高在上,你可知为何?”

    鲁康摇了摇头。

    徐锐冷笑道:“那是因为仙家自有仙家的尊严!”

    “鬼谷一门果然是仙家!”

    此言一出,鲁康瞳孔一缩,宁纤茹面色微变。

    “原来他真的是仙家弟子……”

    曹婉兮默默望着徐锐,心中却是一凉。

    鬼谷一门本就颇具传奇色彩,再加上徐锐的天宝阁太过震撼,但凡知道点根底的人本早就猜测其为陆地神仙一脉,此时徐锐点头承认,刚好正中下怀,实在难以让人怀疑。

    鲁康沉吟片刻,抱拳道:“在下师妹冲动了些,还望徐公子不要见怪。”

    徐锐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你们想去仙家洞府?”

    鲁康点了点头。

    徐锐冷笑道:“肉骨凡胎也想一步登天,小心落得个身心俱灭的下场!”

    鲁康脸色一变,硬着头皮道:“登天之路何其艰难,在下自然有心理准备,徐公子只需将登天之密如实相告,是死是活便交给造化!”

    徐锐又是一声冷笑:“你们自己找死,我自然不会拦着,不过今日时辰不对,若我在此刻泄露天机必遭天谴,你们明日再来吧。”

    鲁康冷笑:“徐公子故弄玄虚,难道真当在下是三岁小孩?”

    徐锐冷哼道:“不过一天时间,我现在落在了你们手里,外人却以为我是被南朝暗棋所劫,难道你还怕我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不成?”

    被他这么一说,鲁康觉得也有些道理,反正时间站在自己这边,也不怕他玩什么花样。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好吧,在下等你一日便是。不过有句话在下要提醒徐公子,就像你说的,外面没人知道你在我们手上,你打什么歪主意,先想想后果。”

    徐锐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指着影俾说道:“屁话少说,把我的药箱拿进来,她受了重伤,我必须为她诊治,这便是我的条件,如果不答应,你也不用等到明天,现在便把我杀了吧。”

    鲁康深深望了徐锐一眼,似乎想看进他的心里,徐锐却是面无表情地与他对望,毫不退步。

    半晌,鲁康收回目光,冷笑道:“药箱可以给你,不过我会盯着你,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

    条件谈拢,鲁康便也不再废话,带着宁纤茹出了密室,吩咐看守的人将徐锐的药箱给他,然后盯紧里面的情况。

    其实那个药箱他们早就检查过,里面的东西稀奇古怪,看不出用途,不过至少没有武器,鲁康这才敢答应徐锐的条件。

    回去的路上,宁纤茹有些心神不宁地问鲁康:“师兄,你说鬼谷一门真的是仙家么?”

    鲁康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多半是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单说鬼谷子已经活了一千两百多年,这便不可能是肉骨凡胎。”

    宁纤茹脸色有些难看,心中似是有话想说,却是欲言又止。

    鲁康瞟了她一眼,冷笑道:“师妹不用担心,即便他是仙家弟子又如何?等拿到登天之路的秘密,我便会立刻杀了他。”

    “杀了他?!”

    宁纤茹微微变色。

    鲁康冷冷道:“这倒不全是为了你,徐锐说得没错,仙家自有仙家的尊严,要是让他活着出去,别说你我,就是师门恐怕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宁纤茹瞪大了眼睛:“师兄,鬼谷一门当真如此厉害?”

    鲁康摇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鬼谷一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操控天下兴亡一千多年,这等手段又岂是我等一个小小的师门能够抵挡的?”

    说罢,他迈开大步,走出狭窄的通道,宁纤茹的脸色却是愈加难看了几分。

第一百五十五章:谋事在人

    鲁康二人走后,徐锐真的拿到了药箱,第一件事便是给影俾打了一针,接着又给她强行灌了些稀粥,等做完这些,他这才坐到墙角思考起现在的处境来。

    “原来你真是仙家弟子。”

    曹婉兮抱着双腿,坐在徐锐身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轻声相问。

    徐锐回过头来,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便安慰道:“骗他们的,你放心,我正在想办法,一定带着你们逃出去。”

    曹婉兮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的,其实这样的归宿没什么不好,人活一世不是享福就是受罪,罪受多了,对这个世界便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徐锐一愣,盯着曹婉兮仔细瞧了半天,看得她脸颊一红,偏过头去。

    “你这人,明明一身本事,为什么总喜欢装出一副流氓模样?”

    “哦……”

    徐锐回过神来,笑道:“我是看你好像对生活没什么希望,有些诧异,一开始我以为你……”

    说到一半徐锐突然摇摇头,住了嘴。

    曹婉兮接口道:“你以为我成天逢迎在公子王孙中间,一定是想攀龙附凤,拼命往上爬吧?”

    徐锐笑了笑,不置可否。

    曹婉兮叹了口气:“如果有得选,谁会愿意曲意逢迎呢?”

    徐锐靠在石壁上,露出一丝追忆之色,缓缓说道:“其实小的时候我过得也很苦,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当时我也像你一样做了很多没得选的事,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后来我认识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他也和我一样卑微,一样艰难,但他在面对每一件事的时候却都充满了希望。

    我问过他,为什么你对每一个人都笑脸相迎?

    他告诉我,这个世界可以夺走你的一切,但唯独有两件东西无法夺走,一件是希望,另一件是本领。”

    曹婉兮浑身一震,眼里似乎多了一丝希冀,但只是片刻之后又苦笑摇头:“可惜啊,我除了生了几分姿容之外,毫无可取之处。”

    徐锐摇了摇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苦,也没有白受的罪,每一分苦难和挫折都是一场修行,到最后你会发现老天给你的,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

    “真的?”

    “嗯,那个朋友对我说的,他的话总是对的。”

    曹婉兮终于笑了起来:“你那个朋友叫什么?他一定很了不起吧?”

    徐锐也笑了:“他叫莫,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比我厉害……咦,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正说着,徐锐突然脸色一变。

    曹婉兮诧异地四下看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不禁疑惑地望向徐锐。

    徐锐起身端过油灯,在墙壁上仔细查看了片刻,只见墙壁上有半截血手印,手印很小,像是一个孩子趴在墙上做侧耳倾听的动作,而在手印周围则有许多秘密麻麻的小孔。

    徐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说道:“这有气孔,把耳朵贴上去!”

    说完,他像是做贼一般将一只耳朵紧紧贴在了墙壁上。

    曹婉兮不明就里,却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耳朵凑了过去,顿时脸色一变。

    她发现这些小孔里竟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好像提到了“带田”什么的。

    “代天巡查,是锦衣卫!”

    徐锐低呼一声,惊喜交加。

    “真的?!”

    曹婉兮也是精神一震,一股绝处逢生之感油然而生。

    徐锐没有回答她的话,两只眼睛在周围扫来扫去,突然瞥见墙角有一块碎石,连忙捡了过来,对着那些气孔极轻轻敲打。

    既然他们能听到锦衣卫说话,那么锦衣卫自然也能听到自己弄出来的动静!

    “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击的声音虽小,却很有节奏。

    铁门外面便是守卫,每隔一小段时间便会往里看一次,徐锐不敢大声呼喊,只得用这种很有节奏的敲击声试图引起注意。

    艳阳之下,李邝正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搜查一户民宅,一个六十多岁的庄稼汉苦着脸站在门口,无奈地望着他们翻箱倒柜。

    “军爷,军爷,这里只有老汉一个人住,真的没有见过你们要找的人呐。”

    老汉苦苦哀求。

    李邝靠在门口,丝毫不理会老汉,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下们搜查。

    不一会儿,手下们一个个都回来了,大家都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

    “大人,这种地方怕是不会有嫌疑吧?”

    一个小旗凑到李邝耳边说到。

    李邝道:“不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你也知道,现在京城里都快要翻天了,圣上已经发了三次火,指挥使大人听见进宫两个字就直打哆嗦,听说要再找不到徐锐,连东篱先生都要出关去向圣上要人了!”

    小旗苦着脸道:“小的们知道圣上和大人们着急,可咱都找了两天了,能找的地方一处也没放过不是?说不定那位徐大人已经被暗棋抓回南朝了……”

    “放屁!”

    李邝咬了咬牙,其他人着急,他比其他人更着急。

    在泾阳时他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攀上了徐锐这颗参天大树,眼见徐锐短短数月便在长兴城内声名鹊起,自己的仕途也终于有了指望,没想到徐锐竟会在这个时候遭遇不测,如何让他不心急火燎?

    “咦,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正说着,李邝好像忽然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眉头一皱,仔细搜索起来。

    众人一愣,连忙禁声,跟着李邝仔细倾听。

    站在门口的老头眼珠一转,想要说点什么,但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听了十几息功夫,李邝疑惑地摇了摇头:“奇怪,刚刚明明有声音啊,怎么听不到了?你们听到了吗?”

    众人疑惑地摇了摇头。

    那小旗道:“大人,您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兴许是听岔了吧。”

    李邝叹了口气,无奈道:“或许吧,走,抓紧时间,附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搜查。”

    说着李邝最后瞥了那老汉一眼,扭头向外走去,那十几个锦衣卫连忙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便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谁也没注意到门口那老头深深地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密室里,徐锐紧紧握着那块碎石不敢再动,在门外守卫阴冷的目光下佯装若无其事,而曹婉兮听着墙壁里传来的声音渐渐消失,心中不禁生出一抹绝望。

    “别担心,咱们还有救。”

    等门外负责监视的人不再朝里面看,徐锐立刻低声朝曹婉兮说了一句。

    曹婉兮一愣:“谁会来救咱们?”

    徐锐冷笑道:“先前我就发现鲁康和宁纤茹的鞋子上没有泥,说明他们没有踩到山上的烂泥路,咱们应该已经不在山里。

    此外我还注意到宁纤茹的裙角粘着几片紫苑花的花瓣,而这种花只有城西才有。

    现在又听到锦衣卫搜查的声音,说明我们应该是在一处有人烟的地方。

    所以综合起来看,这里应该就在长兴城西,甚至说不定就在长兴城的西城里!”

    “我们在哪很重要吗?”

    曹婉兮不解地问。

    徐锐点头道:“当然重要,一开始我骗他们明天再来,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现在嘛,我却已经想到了脱身的办法!”

    “什么办法?”

    曹婉兮惊喜地问。

    “天机不可泄露。”

    徐锐神秘一笑,连忙拿过那只药箱,在侧面摸索了几下,药箱竟然“啪”的一声,弹出一个夹层,看得曹婉兮睁大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六章:成事在天

    长兴城外的茶摊之上,白筱晗带着斗笠,扮成进城办事的农妇,与要离单独坐在一张茶桌旁,身边大批兵丁正挨个搜查南来北往的客商,却不知为何为他们两人兴趣缺缺。

    一个商队的骡马恰好从茶摊附近走过,臭烘烘的味道顿时引来一阵喝骂,谁也没有注意到某一张茶桌上多了一张字条。

    白筱晗展开字条匆匆一瞥,眉头顿时一皱。

    “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要离面色苍白,低声道:“咱们冒着这么大的险潜回来便是为了消息,只要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白筱晗叹了口气道:“坏消息是,北朝蛮子动手很快,三十几条没启用的暗线都已经被全部挖出,十多年的布置毁于一旦,咱么已经收不到任何北朝朝廷的情报了。

    不过好消息是,看北朝各路人马仍在四处搜寻徐锐的下落,说明他们也还没找到那个家伙,咱们还有希望。

    只是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抓到了徐锐,若真是某颗暗棋,为何不同我联络?”

    要离问道:“派去文笔塔的人有消息吗?”

    白筱晗摇了摇头:“派了三路人马,有两路走了半截就被官兵抓获,最后一路虽然到了文笔塔,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我已经让他们就近盯着,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飞鸽传书。”

    要离点点头道:“走吧,时间有限。”

    说着他便起身欲走,可刚刚站起来便觉天旋地转,要不是一把扶住桌角,说不定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白筱晗连忙搀住他,担心道:“武圣毕竟是武圣,你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要不然先去个安全的地方修养几天。”

    要离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还撑得住。”

    说完他一把挣开白筱晗的手,自顾自朝前走去。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刚走了没两步,几个负责搜查的兵痞便围了上来,眼睛斜飘着要离。

    白筱晗连忙走上来搀住要离,柔声说道:“几位军爷,我家相公生了重病,我们是来城里抓药的。”

    “抓药?”

    带头的校尉打量了她几眼,眉头一皱。

    “朝廷有令,这几日乃非常时期,把你的斗笠摘下来!”

    白筱晗微微一震,却没有动作。

    那校尉脸色微变,右手慢慢握住刀柄。

    白筱晗不想惹事,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见她自容俏丽,几个兵痞顿时眼前一亮。

    “哥几个,还不给小娘子引路?眼下城里乱七八糟的,要是小娘子走丢了怎么办?”

    听到校尉吩咐,几个兵痞顿时心领神会,淫笑着围了上来。

    要离微微握拳,就要出手,白筱晗赶忙拉住他,笑盈盈地递给校尉一块牌子:“军爷,我和相公在城里有亲戚,便不劳烦大家了。”

    校尉接过牌子一看,竟是一块锦衣卫的腰牌,顿时色一变,愕然地向她望去。

    白筱晗冷笑着压低声音道:“锦衣卫办案,还不快滚?!”

    校尉见她气势大变,哪像个农妇,再加上这几天街上到处都是锦衣卫,着实不算稀奇,连忙将牌子递还给她,然后招呼手下一声便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历喝。

    “这里怎么回事?!”

    几人扭头一看,便见疲惫不堪的李邝领着大批锦衣卫骑马而来。

    李邝在城外搜寻了三天三夜,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原本准备回城稍作休息,却刚好看见一众兵痞围着一个美丽妇人,以为又是兵痞闹事,便准备过来看看。

    密室之中,鲁康和宁纤茹如约而至。

    宁纤茹脸色有些僵硬,但鲁康却一如既往地笑容满面。

    见徐锐脸色憔悴,鲁康笑道:“怎么,徐公子在这里住不惯?也是,这里条件简陋,怎是徐公子这等贵人能习惯的地方?等我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您便可以舒舒服服地回家睡个好觉了。”

    徐锐冷哼一声,毫不理会他的鬼话,顺手将一团拳头大小的东西扔给了他。

    鲁康接住一看,只见是一块羊皮,里面包裹着一个小球和一块玉牌。

    羊皮上模模糊糊地画着一串标记,看起来像是地图,小球和玉牌上则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不知道是做何之用。

    鲁康发现这三样东西上都涂着一层滑滑的涂层,好像是蜡。

    “这是?”

    鲁康疑惑地望向徐锐。

    徐锐道:“这便是通往仙府的地点和信物。”

    鲁康眉头一皱:“就是这三个东西?”

    徐锐没好气地道:“你把油灯掐灭再看。”

    鲁康略一犹豫,屈指一弹,一股劲风激射而出,瞬间吹灭了油灯,密室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嘶……”

    几乎就在油灯熄灭的瞬间,众人立刻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原来这三件看似普通的东西竟然在黑暗里发出阵阵荧光,好似夜明珠一般。

    “大巧若拙,仙家之物果然不凡!”

    鲁康重新点亮油灯,捧着手里的三件东西赞叹不已。

    徐锐冷哼一声,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登仙之路险之又险,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鲁康不以为意,笑道:“这便要徐公子多帮忙了,我等要是死了,谁来放您出去?”

    徐锐翻了个白眼,冷冷道:“地图的背面有信物的使用方法和咒语,必须严格按照上面所言行事,否则遭了天谴别来怪我。”

    鲁康一愣:“徐公子的意思是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了?”

    徐锐冷笑:“我倒是想去,可你敢带着我出去么?”

    鲁康顿时语塞,他的确有手段可以将徐锐偷运出去,可是外面到处都是寻找徐锐的官兵,兹事体大,他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实在不敢冒险。

    或许是为了转移尴尬,他将目光移到地图上仔细看了片刻,疑惑道:“看样子这个仙家洞府离长兴城不远?”

    “废话!”

    徐锐理所当然地说:“要是太远,我如何取出珍宝放到天宝阁里售卖?”

    鲁康不置可否,指着地图背面的一段文字又问:“哎木屁格,这是何意?”

    徐锐一本正经地说:“那是仙家之语,意思是奉孝于天。”

    “哎木屁格便是奉孝于天,嗯……那这句哎木四丢皮的,也是仙家之语?”

    鲁康重复了一便,仍旧不放心地问。

    徐锐摆摆手:“你们不用管那是什么意思,只要照着念就行,记住念咒语时的动作和方位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哼哼。”

    鲁康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这三件东西收进口袋。

    “希望徐公子这次是诚心诚意,在下实在不想闹得不愉快。”

    徐锐靠在墙上,把头偏朝一边,毫不理会他的鬼话。

    鲁康深深望了他一眼,带着宁纤茹走出了密室。

    “喂,你昨晚做的那三样东西真的能救咱们?”

    等二人一走,曹婉兮连忙小声问徐锐。

    徐锐叹了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好坏等结果便是。”

    曹婉兮想了想,又问:“能让地图和信物发光的究竟是什么?”

    徐锐冷笑道:“是能要命的东西!”

    密室之外,上官不达的老管家敲开了一个庄稼汉的门,捧着一吊大钱,谄媚地笑道:“神使,这是我们这个月的例钱。”

    这个庄稼汉便是先前被李邝搜查过的那个,只不过他当时唯唯诺诺,现在却神色倨傲,很有几分“神使”的派头。

    他一把抓过老管家手里的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数目对了,你快走。”

    说完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奇怪,他的样子好像有些着急?”

    以往这些所谓的神使拿到钱多少都会装装样子,说点故作高深的漂亮话,可这一次竟然连这点规矩都不讲了。

    老管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眼下又是非常时期,顿时觉得十分诡异。

    他正疑惑地往回走,可刚走没几步,却听到一阵极有节奏的“咚咚”声。

    “这是?”

    老管家微微一愣,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罚

    “启禀大都督,南城附近发现暗棋高手,城防营和路过的锦衣卫措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

    一个传令兵风风火火地冲进五军都督府,见到刘异纳头便拜。

    自打暗棋动手那晚,刘异便一直在这里居中调度,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事发第二天找到安歌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凭徐锐的能耐,很快便能脱险,却没想到三天匆匆而过,徐锐却仿佛人间蒸发,再无消息。

    这几日不但皇帝一天三问,范琨和东篱先生的询问帖像雪片一样飞来,裕王、肃王带着家丁出门寻访,栖霞公主用蹩脚的理由亲自来了三次,脸色一次比一次差,就连长兴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商会也在变着法打听徐锐的消息。

    而除了外界的压力之外,刘异早已将徐锐当做自己的儿子,担忧和愤恨交替折磨着这个年逾六旬的老人。

    听到传令兵的话,刘异豁然起身,猩红的眼眸中迸射出一抹凶光。

    “那些暗棋现在何处?”

    “回大都督的话,暗棋大都已被随后赶到的驻军消灭,只有两个高手武功武艺超群,已经突破重围分头逃窜,锦衣卫李邝李大人正在追捕!”

    “京畿重地岂容这等宵小撒野!”

    刘异冷笑一声,喝道:“传我将令,调洪武堂供奉高手增援,务必将贼人一网打尽,另外命令北武卫做好准备,一旦得到徐锐的消息,老夫便要亲自率领他们前去解救!”

    “遵命!”

    城东文笔塔。

    三个老农背着背篓像是在山间采药,可他们绕着绕着便绕到了荒废已久的文笔塔。

    数十丈之外的密林中,鲁康和宁纤茹站在茂密的树枝上,冷冷盯着几人。

    “师兄,你真的相信这里会有仙家秘府?”

    宁纤茹皱着眉头问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徐锐要是聪明的话应该不会作假,何况天宝阁的奇珍异宝你也是亲眼所见,若不是仙家之物如何解释得通?”

    鲁康聚精会神地望着那三个老农,头也不回地说。

    宁纤茹摇了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怀疑那些宝贝的来历,只是徐锐手握如此重宝,怎么这般轻易地交出来?”

    鲁康冷笑道:“不必担心,徐锐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只要是人就会有侥幸之心,他现在便是对挣扎求生抱有侥幸,才会让咱们有机可乘。”

    “可若是他要钱不要命呢?”

    宁纤茹又问。

    鲁康眉头一皱,狰狞道:“那我便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保证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宁倩茹点了点头:“若真如此我要亲自动手,一想到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我就恶心。”

    “嘘,要开始了!”

    正说着,鲁康突然指着那三个老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宁纤茹面色微变,连忙朝文笔塔望了过去。

    所谓的文笔塔乃是由前朝所建的一座石塔,历经数百年沧桑,到了现在只剩小半截塔身,到处都是生着青苔的残垣断壁。

    “就是这了!”

    为首的老农交代一声,朝着一座破败的石碑拜了三拜,然后向身边的另一位老农点了点头。

    那老农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见首领下令,连忙从一个小布包里取出地图小球和木牌。

    他把地图交给为首的老农,又把小球交给另一个老农,自己握着木牌来到石碑之后。

    为首的老农一脸肃穆,沉声道:“这可是仙家之地,听说弄不好要受天罚的,大家都小心些,严格按地图上的指示念咒!”

    两个老农脸色微变,郑重点头。

    “时辰到了,开始吧!”

    为首的老农看看头顶的太阳,一声令下。

    三人分别站到石碑一侧,对着石碑连拜三拜,然后双手将地图、木牌和圆球捧过头顶,虔诚地跪了下来。

    “哎木屁格,哎木四丢皮的,哎木屁格,哎木四丢皮的……”

    三人整齐地小声默念,样子极为虔诚,仿佛真的在进行某种仪式。

    他们没有注意到,正午的烈日直直照在三人手中的“信物”上,表面那层薄薄的蜡正在缓缓融化。

    “啊!”

    突然,手捧地图的老农惨叫一声,那地图竟突然着起熊熊烈火,眨眼的功夫,白色火焰便“噌”的一下窜起三尺之高。

    老农下意识一把甩掉地图,可手中的火焰却仍在燃烧,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那老农又惊又恐,连忙将双手按进脚下的泥土之中,可火焰却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顷刻间便将他的一双手掌烧得血肉模糊。

    “天罚!”

    眼见这等惨状,另外两个老农顿时大惊,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更可怕的一幕便出现了。

    先是手捧木牌的老头惊呼一声,他手中的木牌也毫无征兆地燃烧起来。

    窜出的火焰瞬间包裹他的双臂,和先前一样,无论他如何痛苦翻滚,那火焰就好像是从骨髓里钻处来的一般,怎么也无法扑灭,仅仅半刻,他的双臂便已经被烧掉了大半截。

    手捧圆球的老头更惨,他手中的圆球突然“砰”的一声炸出一团白烟,黄白色的火焰仿佛恶鬼一般瞬间将他吞噬。

    变成火人的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可火焰不见丝毫不见减弱,反而在以惊人的速度蔓延,不过片刻他便再也不动,只剩那可怕的白色火焰还在跳跃。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站在树上的鲁康两人大惊失色,他们再顾不得躲藏,脚尖在树枝上微微一点,二人便如两只大鸟一般飞身而下。

    “神使救我,救救我啊!”

    为首的老农拼命甩着双手上的火焰,痛苦地哀求,此时他的双手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火焰竟然还在白骨上燃烧。

    “三味真火?!”

    宁纤茹瞳孔一缩,手中长剑闪过一抹寒芒,老农双手齐腕而断,落在地上兀自燃烧。

    宁康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取出两块白布将他的伤口包裹起来。

    宁纤茹又是一剑,双臂着火的老农惨叫一声,双臂瞬间飞出,两股鲜血喷涌而出。

    可他不如方才那老头幸运,几乎就在被斩下双臂的瞬间,他便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大睁着眼睛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那个满身是火的那老头更惨,在宁纤茹和鲁康到来的时候他便早已殒命,尸体顷刻之间便被那可怕的火焰烧成一具白骨。

    即便如此,火焰仍未熄灭,竟在白骨之上疯狂跳动,看得人心底发麻。

    而比火焰更可怕的是燃烧出来的大量白烟,白烟好似云雾一般,乍看之下很有几分仙家的出尘之感,可是它的味道十分刺鼻,稍稍一闻便令人头晕目眩,作呕反胃。

    “烟里有毒!”

    鲁康惊呼一声,一手抓着老农,一手拉着宁纤茹,身子暴退数丈。

    可这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鲁康和宁纤茹还好,那老农被斩断双手,又吸入了大量白烟,此时已是口鼻糜烂出血,倒在地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过短短的一瞬,三个老农竟然全部惨死,而且死像极为可怖,鲁康二人脸色阵青阵白,惊怒交加。

    “三昧真火,凌霄毒云,果然是仙家天罚!”

    宁纤茹望着三具尸体,震惊地喃喃自语。

    “他们几个完全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所为,怎么还会引来天罚?定是徐锐小儿故意隐瞒了什么,才会酿成此等惨剧!”

    鲁康一想到自己原本打算亲自念咒,心中就是一阵后怕,咬着后槽牙愤恨地说。

    宁纤茹咬了咬牙道:“现在便回去,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超越常识的一幕令两人方寸大乱,连尸体都没来得及收拾便匆匆下山,更没有注意到密林中竟有两双眼睛静静盯着他们。

    “你盯住这些人,我去给小姐飞鸽传书,抢了货的人终于出现了。”

    负责暗中监视文笔塔的两个暗棋高手分头行动,一人远远跟上了鲁康二人,另一人则轻轻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鸽子笼。

第一百五十八章:因缘际会

    1669年,一个叫布朗特的德国人通过将人尿和沙子等物质混合加热,制造出一种白蜡模样的新物质,这种物质便是白磷。

    白磷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其气味类似于大蒜,燃点极低,只有40c,一旦与氧气接触就容易燃烧,发出黄色火焰的同时散发出浓烈的烟雾。

    之后白磷来被运用于战争,加入助燃的铝粉剂和粘稠剂之后,就变成了极度血腥残忍的白磷弹。

    白磷弹虽然技术含量不高,却有非常厉害的燃烧效果,不但沾上皮肤很难去除,而且燃烧温度高达1000c以上,可以快速烧尽软组织,然后再深入灼烧骨头,同时产生巨量刺激性烟雾,杀场过程高效而残忍。

    由于白磷弹过于残忍,甚至被国际公约明令禁止,但又因为它的杀伤效果实在太好,不少国家竟无视禁令,仍旧大量使用。

    徐锐通过同样的方式制取白磷,收藏在八宝药箱的隔热层内,地图和木牌表面都涂着参入了铝粉的白磷,然后用一层薄薄的蜡封住,以隔绝空气。

    而小球干脆就是一团添加了铝粉和糖浆(粘稠助燃剂)然后被蜡封住的白磷弹。

    当初为了迷惑暗棋,他故意在山洞中留下了暗棋的暗号,原本只是虚晃一枪的障眼法,可当他被鲁康抓住之后,这随手插下的柳条便有了大作用。

    徐锐知道,在他消失之后暗棋绝不会放过任何线索,文笔塔上即便没有暗棋埋伏,也一定会有人盯梢,只要弄出些许动静便有可能引起暗棋的主意。

    若暗棋真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双方大动干戈,他便有了从中渔利的可能。

    鲁康一伙自然不知道徐锐的打算,派人拿着三件信物去文笔塔寻找天门。

    等到三个老农按照他的指示,在盛夏的正午将三件东西曝晒在阳光之下时,那层薄薄的蜡便开始逐渐融化,一旦白磷接触空气便会自燃,制造出这场恐怖的屠杀,从而引起了暗棋的注意。

    这是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其中的任何一环出问题都有可能为徐锐引来杀身之祸,不过或许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大兴城外的破庙之中,白筱晗展开刚刚拿到的飞鸽传书,顿时浑身一震。

    她不露声色地将纸条撕碎,眼眸在十几个受伤的暗棋身上扫了扫。

    徐锐的突然失踪让她们不得不冒着巨大风险潜回城中探查消息,没想到遇上了李邝,瞬间戳破了她的伪装,引发恶战。

    幸好她和要离都是一流高手,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突然发难,总算在杀伤了数十条人命之后勉强突围。

    只可惜李邝轻功卓绝,见势不妙立刻就逃,之后更是第一时间找到援兵对他们进行追捕,为了掩护她逃走,暗棋的残余力量损失惨重。

    眼下除了极少数断线的风筝,这十几个残兵败将便是她手中最后的力量。

    “这十几条人命至少能拖住官军一会儿,便让他们发挥最后的价值吧。”

    白筱晗在心底做了残酷的决定,起身对左右道:“周围都是官兵,你们出去太危险,我先去探探情况,你们在此等候!”

    众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拖住官兵的诱饵,默默听令,甚至还对这位小姐心存感激。

    白筱晗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心底冷笑一声,飞身出了破庙。

    百米开外的背坡下,张佐烽率领本部人马严密监视着破庙的一举一动,他们是从那场恶战之后一路跟踪而来的,发现敌人之后张佐烽并未下达强攻命令,反而埋伏起来等待后援。

    “百户大人,里面有人出来了,洪武堂的高手正跟着她。”

    负责望的斥候急急忙忙冲到张佐烽身边说到。

    “洪武堂供奉可曾留下标记?”

    张佐烽沉声问到。

    斥候道:“洪武堂的高手会一路留下记号,咱们只要循着标记便能跟上去!”

    张佐烽点了点头,抽出了手中的腰刀,冷冷下令:“那就好!弟兄们,咱们先端了这个破庙,再循着标记去找人!”

    西城之中,源源不断的锦衣卫正在挨家挨户地搜索要离,那场恶战之后他和白筱晗分头逃走,李邝见他身上有伤,便撇开白筱晗,对他紧追不舍。

    “啪啪啪”

    一阵粗暴的砸门声响起,上官不达朝老管家努努嘴,老管家连忙取下门闩,将门打开。

    “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伤的男人?”

    李邝黑着脸站在门外问到,说话的时候十几个衣卫已经鱼贯而入,在屋子里搜查起来。

    “没,没有……”

    老管家露出一副惊恐之色,连连摇头。

    李邝也不理他,默默看着手下们翻箱倒柜,老管家和上官不达同其他顺民一样,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屋子很小用不了一会儿,进屋搜查的锦衣卫们便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冲他摇了摇头,示意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李邝心中一阵失望,瞟了一眼老管家道:“如果见到一个受伤的男人立马报官,朝廷重重有赏!”

    老管家连忙点头应诺。

    李邝点了点头,转身朝下一家走去。

    “大人稍等!”

    就在这时,上官不达突然叫住李邝。

    李邝停下脚步,狐疑地问道:“怎么,你见过此人?”

    上官不达摇了摇头道:“大人,小民没有见过此人,不过在西城之中发现了一些异常,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

    “哦?”

    李邝眉头一皱,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异常,说来听听。”

    上官不达道:“小民在一户人家中曾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

    “怪异的声音?”

    “对,好像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很有节奏!”

    “你说什么?!”

    李邝浑身一震,一步跨到上官不达身边,一把揪住他的手腕,喝道:“你再说一遍,是什么声音?”

    上官不达好似被吓了一跳,唯唯诺诺道:“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小民学不像,但是这种声音的确十分特别……”

    “果真如此?是哪户人家,你还能找到吗?”

    李邝激动地问。

    上官不达点了点头:“能,小民能找到。”

    “有线索了,终于有线索了!”

    李邝心中大喜,难以抑制地喃喃自语。

    如果他所料不错,那种“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他曾在泾阳之战时听徐锐讲过,说是一种密码。

    徐锐还跟他开玩笑,说要是他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便把这种密码教给他,让他用来传递重要信息。

    因为这种声音的节奏十分奇特,所以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这次听上官不达提起,他立刻便意识到,那声音定是徐锐本人在向外传递信息。

    消失了整整三天的徐锐终于有了消息,这如何能不让他心花怒放?

    “来人呀,立刻通知洪武堂的高手,就说咱们已经找到人了!”

    李邝疾呼一声,身后的锦衣卫立刻抱拳而去,李邝却突然摇头道:“慢,洪武堂的那些供奉都是鼻子长在脑门上的家伙,你们恐怕请之不动。

    这样吧,派人去通知指挥使大人,然后就守在这里,洪武堂那边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得令!”

    说着,李邝朝上官不达和老管家拱了拱手,脚下轻轻一点,身子竟然如落叶一般飘飞而起,稳稳落在战马之上。

    “驾!”

    李邝又急又喜,一刻也不愿耽误,扬起马鞭就是狠狠一抽,战马顿时迈开四蹄,飞奔而去。

    小屋之中,要离如同一只壁虎般静静贴在房梁的暗面,刚刚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众人头顶,一双目露凶光的眼睛仿佛黑夜里的恶鬼,紧紧锁定了上官不达。

第一百五十九章:与世间赛跑

    “水……水……”

    密室之中,影俾艰难地睁开眼睛。

    趴在一旁睡觉的曹婉兮最先听到动静,顿时大喜。

    “醒了,她醒了,徐公子,她醒了!”

    疲惫不堪的徐锐原本正缩在气孔旁睡觉,被曹婉兮惊醒,连忙起身凑了过来。

    “水……”

    影俾又艰难地说了一句。

    徐锐连忙从曹婉兮手中接过一碗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半碗,影俾那涣散的双目这才稍稍聚焦。

    “少主……”

    徐锐只觉手腕一紧,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把抓住了徐锐的手腕,好似十分紧张。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不用担心,这里有我。”

    徐锐一边轻轻拍着影俾的手背,一边安慰着她,心中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清醒过来,她便算是过了鬼门关,调养得好甚至不会留下后遗症。

    影俾点了点头,双眸之中泪光闪烁,似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解脱,又好似涅重生的惊喜,看得出来,有徐锐在身边她似乎很安心。

    曹婉兮默默望着两人,心中竟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温馨与艳羡,这个瞬间,她脑海之中甚至有一丝奇怪的念头,若命悬一线的是自己,他也会这般温柔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脸颊微微一红,下意识瞥过脸去,不想让人看见。

    短暂的清醒之后,影俾又沉沉睡去,她的身体还十分虚弱,经不起折腾。

    徐锐回到墙角,先是在贴着气孔听了听动静,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便靠着墙壁坐下,望着那扇铁门兀自发愣。

    影俾清醒之后,压在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眼下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如何脱身了。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不知什么时候,曹婉兮坐到了徐锐身边,轻声问到。

    这几日虽然短暂,但兴许是共患难的经历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此时此刻他们就好像多年的老友,再无任何误会和防备。

    徐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手上的牌已经打光了,剩下的便只能等。”

    曹婉兮点了点头,细若游丝地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陪你等。”

    话一出口,她只觉一颗放心“砰砰”直跳,脸红得像是晚霞,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徐锐。

    然而这话声音太小,徐锐没有听清,满腹心事的他也没有多问,就这样错过了少女的心声。

    城东的官道上,鲁康与宁纤茹坐在一辆华贵的马车之中,二人一路无话,文笔塔的诡异天罚直到现在还令二人心有余悸,马车里的气氛十分凝重。

    “糟了!”

    突然,鲁康脸色一变,一把抓住马车车辕。

    “怎么了?”

    宁纤茹诧异地问。

    鲁康急道:“我先前就一直在想,徐锐明知道骗了我们不会有好果子吃,为何还要玩这么一手?”

    “为何?”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想跑!”

    “什么?!”

    宁纤茹也是脸色一变,蹙眉道:“可是即使我们不在,密室之中也还留着许多高手,他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逃?”

    鲁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照理说他应该不可能逃得出去,可文笔塔上发生的事你也看见了,此人乃是仙家弟子,手段不可以常人揣度,我这心里莫名得有些不安。”

    宁纤茹想起文笔塔上那可怕的一幕,脸色微白,紧张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冒些风险,别乘马车,快些赶回去看看。”

    “这样也好!”

    鲁康点了点头,轻轻敲了敲车门,马车顿时停了下来。

    西城之中,要离换上了一套锦衣卫的衣服,一手提着老管家,一手抓着上官不达,如鬼魅一般窜入一条小巷。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之前强行出手瞬间击毙了十几个锦衣卫,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鲜血染红了新换的衣袍。

    炎炎夏日,用来包裹伤口的绷带血污满满,失去了隔绝细菌的作用,他的伤口渐渐出现了感染的症状,而一直没有恢复的体力更是已经见底,真正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壮士,就是前边那间屋子,小老儿便是在哪听见了那些奇怪的声音。”

    上官不达指着巷子深处的一间屋子,战战兢兢地对要离说到。

    “去敲门!”

    要离一阵晕眩,却是强撑着推了两人一把,冷冷地说。

    老管家不露声色地望了上官不达一眼,上官不达眯着眼睛微微点头,老管家咬了咬牙,上前敲门。

    “砰砰砰……”

    老管家轻轻拍了拍门板,屋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那个庄稼汉模样的“神使”一见老管家顿时一愣。

    “怎么是你?你又回来作甚?”

    他正疑惑,突然一个黑影窜了出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推进了屋里。

    上官不达和老管家四下张望,见附近无人,连忙跟着进了屋,小心地关上了门。

    “徐锐在哪?”

    要离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太久,一进屋便直奔主题。

    神使惊恐不已,一听要离问到徐锐,慌乱地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

    要离冷笑一声,忽然扭头朝屋子里望去:“原来在那,都露出来了!”

    神使瞳孔一缩,下意识朝门后的水缸望去,目光刚刚落在水缸上便意识到不好,转眼一看,要离果真望着他冷笑连连,方才原来是在诈他。

    “我不知道……”

    一句话还没说完,要离手上略一用力,只听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那个可怜的神使便脖子一歪,瞪着眼睛软倒下去。

    要离一把甩开他的尸体,来到水钢边揭开盖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他沉吟片刻,抓着水缸往后一拉,沉重的水缸顿时被他拉开半丈,紧接着他在原本放水缸的地面轻轻一踏,地面顿时发出一声闷响。

    “果然是空的!”

    要离冷笑一声,重重踏下,地面上顿时碎裂塌陷,露出一个漆黑的小洞。

    他想也不想便跳进洞中,竟好像忘了屋里还有上官不达两人。

    “老爷,现在咱们怎么办?”

    老管家为难地问上官不达。

    上官不达脸色阴晴不定,似是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片刻后,他咬了咬牙道:“自打泾阳之战后咱们便处处碰壁,就连最后的家底也都被这群邪教搜刮,若继续下去我等即使不被暗棋找到,也要饿死街头,为今之计只能放手一搏了!”

    说完,上官不达把心一横,跟着要离钻进了小洞。

    小洞之内别有洞天,竟是一条纵横交错,向下延伸的密道,要离刚走了没几步,便有两个高手循着声音冲了过来。

    “你是何人?!”

    两人一见要离顿时大惊,抽出长刀合力绞杀。

    要离身子一闪,躲过长刀,同时击出两拳,正好打在两人心窝,两人惨叫一声,如破布麻袋一般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口鲜血,就此殒命。

    眨眼之间便杀两人,看似无懈可击,可此处乃是密封的地道,任何一点轻微的声音都会顺着地道传出老远,又何况是如此激烈的战斗和惨叫?

    若是换了受伤之前,这两个人绝不可能发出半点声音,重伤带来的影响比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

    要离明白,就方才那一下,怕是已经暴露了自己,而且这一发力,腹部的伤口立刻又流出一股鲜血,他伸手一摸,手掌瞬间便被染红。

    “得快些杀了他,然后赶紧找个地方疗伤,不然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离咬牙撑起身体,一边默默地想着,一边往地道深处走去。

第一百六十章:挣扎求生

    连日来的忧思让徐锐实在太过疲惫,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直到气孔里传来的两声闷响将他惊醒。

    徐锐从地下爬了起来,下意识朝铁门望去,却没见门外的守卫。

    “咦?”

    他眉头一皱,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冲到铁门边扒着栏杆往外望去。

    “怎么了?”

    曹婉兮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见他像个猴子一样“挂在”铁门上,疑惑地问了一句。

    “外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门口的守卫不见了。”

    徐锐沉声说到。

    “真的?!”

    曹婉兮心中一喜,连忙凑了过来,只见门口是一条空旷的密道,一眼望去果然空无一人。

    “难道是你的计策起作用了?”

    徐锐摇了摇头,回身从药箱里抓出几根铁丝,弯成回形,对着锁孔伸了进去。

    曹婉兮好奇地看他行动,不知道他又打算干什么好事。

    小时候为了生计,徐锐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便是另一个世界的密码锁都拦不住他,又何况是这种原始的铁锁?

    果然没过多久,在曹婉兮震惊的目光中,拳头大小的锁眼微微转动,最后“啪”的一声弹开,竟比用钥匙开锁慢不了多少。

    “天呐!”

    曹婉兮惊呼一声,欣喜地冲向影俾。

    “别动她!”

    徐锐低呼一声。

    曹婉兮一愣:“不带她一起逃吗?”

    徐锐摇了摇头:“外面情况不明,她经不起折腾,咱们先去探探路,要是没有什么危险再来接她不迟。”

    说完,他便拉开铁门钻了出去。

    曹婉兮看看影俾,略一犹豫,跟着徐锐走出了密室。

    另外一边,鲁康和宁纤茹扔下马车全力赶回密室,方一回到小屋便见看门的“神使”已经惨死,再看门后的水缸被人拉到一旁,密室出口裸露在外。

    “糟了,果真有人来过!”

    二人脸色大变,就要下去一探究竟。

    可就在这时,鲁康双耳微微一动,豁然朝门外望去,只见正对着大门的巷子里竟有两个人影探头探脑地朝这边望来。

    鲁康顿时五雷轰顶,楞在原地。

    “我明白了,他让咱们去文笔塔,就是要暴露这里的位置!这一路咱们被天罚所慑,竟没有发觉有人跟踪!”

    被他一说,宁纤茹也是心中一寒,但仅仅一瞬之后,这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顿时令她心头火起。

    “他们找死!”

    不等鲁康说话,宁纤茹手腕一抖,“仓啷”一声,出鞘的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寒光,跟着她的身体一起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师妹!”

    鲁康惊呼一声,却已经为时太晚。

    不过一个呼吸,宁纤茹便已然冲进小巷之中,寒芒闪烁的长剑直奔那两个人影的咽喉而去。

    她这一剑含恨而出,又快又急,丝毫不留余地,负责跟踪的两个暗棋在追踪隐匿方面称得上一流,但本身武功却只是一般,面对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竟然楞在当场。

    眼看长剑就要割破两人咽喉,宁纤茹突然心中一紧,后背汗毛直立。

    她下意识回剑横扫,快若闪电的剑身上顿时发出两声金铁交击之音,两截歹毒的九节鞭仿佛毒蛇一般从她身后缩了回去,若是她这一剑慢上半分,鞭子便要狠狠抽在她的后背之上。

    “无耻小人竟然偷袭!”

    宁纤茹心中大怒,正要再度出手,却见鞭子的主人从天而降,傲然而立,一双美目冷冷盯着自己,竟是一路追踪而来的白筱晗。

    “是你?!”

    宁纤茹曾在西城码头见过白筱晗一次,一见是她顿时大惊。

    “你见过我?”

    白筱晗双目微眯,疑惑地问。

    “哼,区区暗棋也敢在我北国猖狂!”

    鲁康冷哼一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中长剑嗡鸣一声,脱鞘而出。

    白筱晗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机竟与要离不相上下,顿时想起要离说过长兴城中有个和他不相伯仲的高手,心中一沉,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老夫乃洪武堂供奉,朝廷大军已将尔等包围,乱臣贼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就在此时,巷口又出现两人,两人不过四十来岁,一人一身华服,一人手握长刀,气机之强丝毫不在鲁康和白筱晗之下,具都是一流高手。

    没想到局势瞬间三变,朝廷的高手也已经赶到,这一下,鲁康和宁纤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密道之中,要离从六具尸体之间走过,这几个人的武功都算不弱,只不过还不是要离的一合之将,一个照面便被他全部解决。

    然而,为了最快速度击杀这几个人,要离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的伤口血流不止,“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胸腔里就好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无数刀子在狠狠剜着他的血肉。

    要离明白,这是重伤之下强行出手,导致劲道伤了肺腑。

    他的实力正在迅速下降,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若再多拖一盏茶的功夫,即便还能杀得了徐锐,他也将再无退走的余力。

    “真是……何苦来哉……”

    要离轻叹一声,心中反而更加焦急。

    他没想到这条地下密道竟然会四通八达,岔路频出,东拐西绕之下他已经有些迷路。

    又是一个岔口,要离刚刚走过去,一柄长剑突然从拐角处狠狠刺出,直指要离左肋。

    要离冷哼一声,闪电般屈指朝剑身弹去。

    “叮”的一声脆响,长剑直接被他弹断半截,持剑之人瞳孔一缩,大惊失色,要离却张开五指一把扼住那人咽喉,将他提到了面前。

    “徐锐在哪?”

    要离冷冷问到。

    “那那那……那边……”

    那人惊恐万分,颤抖着朝其中一条岔路指了指。

    “多谢!”

    要离点了点头,手上略一用力,顿时捏碎了那人颈骨。

    上官不达和老管家同样钻进了密道,但早在遇到第一个岔路时,二人便不敢跟着要离走,只好选择了另一条岔路。

    他们一路小心翼翼,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要离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主意,总之这一路有惊无险,竟然来到了密道深处。

    刚刚拐进一条新的岔路,上官不达突然见到岔口尽头竟然有个黑影,吓得他连忙缩了回去,可奇怪的是那条黑影明明看到了他,却没有朝他冲过来,反而也缩回了另一边的拐角。

    “老爷,这如何是好?”

    好管家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声问上官不达。

    上官不达沉吟片刻,突然走进岔路,低声道:“对面是不是徐锐徐大人?在下是受锦衣卫李邝李大人所托,来救大人的!”

    一连喊了三遍,对面还是毫无动静,上官不达脸色微变,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失误的时候,徐锐终于端着一把小小的手弩,带着曹婉兮走了出来。

    上官不达翻越流青山时曾远远见过徐锐几面,这一看当即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顿时大喜过望。

    可正当他想要冲上去的时候,徐锐却将青鸾弩对准了他,冷冷道:“退回去,你是什么人,如何认得李邝?”

    上官不达立刻明白过来,徐锐不会仅凭这一句话便相信自己,连忙搜肠刮肚地想着说辞。

    密室之中,影俾幽幽醒来,这一次她感觉好了许多,不但身上有了些许力气,脑袋也清楚了不少。

    “少主……少主?”

    她轻轻唤了两声,却不见有人回应,环顾四周才发现徐锐和曹婉兮已经没了踪影。

    影俾心中一紧,担心两人已经出了事,连忙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墙壁朝铁门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口,影俾伸头向外一看,只见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正冷冷地望着自己。

    此人浑身浴血,杀气腾腾,不是要离又会是谁?

第一百六十一章:高手大战

    “你说你是北武卫的老兵?”

    徐锐端狐疑地望着上官不达,手里的青鸾弩一直没有放下。

    也不怪徐锐谨慎,先是暗棋,后是鲁康这伙来历不明的高手,好像人人都在打他的主意,若不是上官不达一来便搬出李邝,大概他早就一箭射过去了。

    上官不达无奈地搓着手,别人不知道,他经历过泾阳一战,对徐锐算是有些了解。

    别看徐锐年纪不大,却是能和武陵王掰掰手腕的小狐狸,这种人一旦发现破绽定然更加不会相信自己,所以他只得将实情和盘托出,甚至连参加过泾阳一战都没敢隐瞒。

    然而即便如此,似乎也不足以取信徐锐。

    “不瞒徐大人,在下身上的确有些隐情,但此时不便说明,今日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到这里,一来是被逼上了绝路,二来也是存着攀附大人的心思,您若信我便随我离开,若不信,在下扭头便走,一切全凭大人决断!”

    密室之内处处危机,且不说要离随时可能会到,就是那些神出鬼没的守卫也能要了他们的小命,上官不达不敢再拖,干脆心一横,把皮球踢给了徐锐。

    徐锐眉头一皱,他何尝不知道危机重重,可是眼前这人疑点实在太多,就连身后的曹婉兮都在悄悄拉他的衣角,提醒他小心行事。

    “我看你不是一般人,恐怕也曾身在官场吧?”

    沉吟片刻,徐锐沉声问到。

    上官不达瞳孔一缩,他不提还好,话头一起,曾经的一幕幕往事顿时浮上心头,想他堂堂南朝驸马,竟然混到了这副田地,真是悔恨交加,百感交集。

    徐锐死死盯着他的脸颊,没有放过一个表情,见他忽然露出追忆之色,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说完他便拉着曹婉兮往身后的通道钻去。

    上官不达微微一愣,指着身后道:“徐大人,出口在那边!”

    徐锐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下面还有个人,过来帮把手。”

    一听此话,上官不达如何还不明白徐锐已经决定信他,当即大喜,朝老管家招了招手,连忙跟了上去。

    “喂,此人欲言又止,分明有所隐瞒,你为何信他?”

    通道里,曹婉兮悄悄问徐锐。

    徐锐失笑道:“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破绽太多恰恰说明没有破绽。”

    “没有破绽?这是为何?”

    曹婉兮不解地问。

    徐锐笑道:“你想啊,若你处心积虑去骗人,会不编个圆满的故事么?”

    曹婉兮微微一愣,心中豁然开朗,这不过是个思维角度的问题,但得出的结论却完全不同,徐锐能在这虎狼之地保持冷静,着实称得上才思敏捷。

    “这家伙……”

    曹婉兮望着徐锐的背影,嘴角下意识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地面之上,一场高手混战正在上演,白筱晗、鲁康、宁纤茹以及两位洪武堂供奉都是一流高手,其中又以鲁康武功最强,白筱晗次之,洪武堂两位供奉再次,宁纤茹最末。

    原本若是一对一,鲁康对上任何一人都不用超过五十招便可取胜,即便是洪武堂的两位供奉联起手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一来三方已成鼎足之势,暗地里又各怀鬼胎,一旦其中一方陷入险地,另一方便会全力相救,三方之中谁也无法取得绝对优势。

    二来宁纤茹虽然也是一流高手,但相比其他几人还有差距,混战一起她便成了拖累鲁康的短板,好几次鲁康差点破了三人联手,便是因为宁纤茹告急,才不得不放弃大好机会,回身相救。

    其实洪武堂的两位供奉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们原本以为二人联手即便不能迅速取胜,也能自保无虞。

    没想到方一交手,才发现鲁康手中长剑宛若蛟龙,攻时犹如狂风骤雨,生生不息,守时好似铜墙铁壁,滴水不漏。

    最可怕的是,此人的速度着实快到了极点,即便是一流高手也只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而只要稍有疏忽便有可能一命呜呼。

    白筱晗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故意拖在战团的最外围,利用两个洪武堂供奉拖住鲁康,然后看准机会对宁纤茹来上一记杀招,以牵制鲁康,不让他彻底击破那两位供奉。

    两位供奉自然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了枪使,可他们在鲁康的压力之下险象环生,哪敢得罪白筱晗这根救命稻草,只能忍气吞声,等着战局变化。

    “快快快,把这里包围!”

    就在战局愈演愈烈之时,巷子外突然传来大队人马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统兵将领的命令和腰刀齐刷刷出鞘的声音。

    增援的大军终于到了!

    一听声音,两位供奉顿时喜形于色,鲁康和宁纤茹则是面色大变,只有白筱晗美目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廷大军已至,尔等贼子还不快快投降!”

    华服供奉大喝一声,不露声色地朝长刀供奉使了个眼色,想要趁着三人心神大震之时突然发难,先拿下其中最弱的宁纤茹,然后再配合兵丁将其他两人一网打尽。

    二人配合已久,极为默契,一见同伴眼色,长刀供奉立刻心领神会,双腿猛一等地,顿时人刀合一,犹如一支利箭狠狠射向宁纤茹。

    宁纤茹性情骄纵,虽然武功不弱,却从未真的生死相搏,一听自己已被朝廷大军包围便先乱了方寸,长刀供奉趁机杀来,她竟面色惨白,心神大乱,一时楞在原地。

    “师妹!”

    鲁康心中大惊,想要回身去救,奈何华服供奉拼着受伤也要将他缠住,电光火石之间他已是脱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宁纤茹命丧当场。

    然而,就在长刀供奉双手高举长刀,即将一刀将宁纤茹劈成两半之时,一截寒光闪闪的九节鞭后发先至,狠狠甩在长刀供奉后颈之上。

    长刀供奉的头颅仿佛熟透的果子,瞬间便被九节钢鞭抽了下来,“咕噜噜”滚落一旁,一股血柱从无头尸体上喷射而出,“啪”的一声砸在宁纤茹脚下。

    “你!”

    一见此景,华服供奉顿时目眦欲裂,下意识望向手持钢鞭的白筱晗,凶恶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鲁康哪会放过这等良机,手中长剑顿时攻势如潮,仿佛长鲸出水,气贯长虹,不等华服供奉回过神来便接连破开他的守势,一剑朝他喉头削去。

    这一剑快似闪电,即便是白筱晗也看得眼皮狂跳,华服供奉惊慌之下再无还手之力,冰冷的剑锋一闪而逝,他的喉头上顿时多出一条细如发丝的血痕。

    “噗呲……”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这条血痕之中喷洒出来,华服供奉满脸震惊之色,愕然捂住喉头软倒在地,身体不住抽搐,显然已经命不久矣。

    “还要再打吗?”

    白筱晗双手持鞭,冷冷望着剩下的二人。

    兵锋之声越来越近,已经有大批军士涌入巷口,若是再耽搁下去,即便是一流高手恐怕也很难脱身。

    “走!”

    鲁康咬了咬牙,朝白筱晗拱了拱手,接着一把抓住宁纤茹的手腕,拉着她飞身而起,朝另一条巷子掠去。

    “贼人逃了,快追上去!”

    巷子外顿时传来一阵呼和,白筱晗皱着眉头微微沉吟,最后还是一跺脚,转身冲进了密道之内。

第一百六十二章:阴差阳错

    “你是谁?!”

    骤见要离,影俾吓了一跳,下意识朝腰间摸去,这才发现随身携带的软剑早已被人卸去,不但如此,她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仅仅是抬手的动作都会牵动肌肉,引起一阵剧痛。

    影俾没有见过要离,不过仅凭死士特有的直觉,她也能一眼看出此人绝对是个极危险的角色,即便是全盛时期也不敢说有把握对付,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看来终究是过不了这一关了,也罢,临死也要知道少主的下落。”

    影俾昏迷太久,弄不清眼下的状况,但几乎就在一瞬间,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准备拼上性命从要离口中挖出徐锐的下落。

    然而,就在她决心赴死之时,要离却突然双眼一翻向前栽倒,直直往她身上砸了下来。

    影俾心中震惊,却下意识错身让过胸前的伤口,用肩膀接住了要离的身体。

    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顿时钻进影俾的鼻孔,她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要离浑身冷汗,腹部缠着染血的绷带,重伤加上脱力,已经失去了意识。

    影俾一手搂住他的脖子,膝盖顶在他的后腰上,轻轻松松卸去劲道,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平在地。

    “此人身着飞鱼服,难道是来救少主的锦衣卫?”

    仔细打量了要离的穿戴,影俾眉头微微一皱。

    “母亲……孩儿……来看您了……”

    影俾忧心徐锐的安危,本不想在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可她刚刚起身要走,却突然听到要离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

    就是最简单的“母亲”二字却让影俾顿住了脚步,自打记事开始,她便一直在接受最艰苦的训练,关于自己的身世,只有一点点支离破碎的记忆。

    那便是她被带走前,一个叫做母亲的女人抱着她痛哭流涕,就算被几个壮汉死命拉扯,却依然不愿放开她小小的身体。

    这一幕鬼使神差地唤起了影俾心底仅有的一丝怜悯。

    “罢了,同是苦命之人,便为你耽搁片刻吧。”

    影俾明白,若是扔下此人不管,以他的伤势多半就是一个死。

    她叹了口气,折过头来,从徐锐的药箱里翻出剪子,先是剪开他腹部的伤口,接着又用小刀剜去伤口上的腐肉,最后为他涂上伤药,打了一针抗生素,又重新把伤口包扎起来。

    “母亲……”

    救治时,要离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一个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似乎是个女人在照顾着自己,却不是记忆中的母亲。

    半梦半醒的要离看不真切,只觉得她的手好温柔,目光好清澈,样子美极了……

    “你是神仙么?”

    要离半睁着眼睛,痴语般地问。

    “忍着点,一会儿就好!”

    影俾面无表情地回答,或许是先前想起了母亲,她的语气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丝温情。

    “神仙姐姐……”

    就在影俾回头说话的时候,要离又一次沉沉睡去,脑海中一张清秀的脸就此定格,然后在乱七八糟的梦境里起起伏伏。

    快速帮要离处理完伤口,影俾又是幽幽一叹,用来消毒的酒精没有了,少主说过,少了酒精消毒人或许会死得更快。

    影俾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不过少主说的一定是对的,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其他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将要离的衣服拉好,准备出去寻找徐锐的下落,却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感觉至少有三四个人正朝密室走来。

    影俾脸色微微一变,心道若是敌人发现此人大概十有**会要了他的性命,刚才那番辛苦岂不是白白浪费?

    想到这里,她忙将要离拉到墙角,抱起一捆干草扑在他的身上,然后自己躲到铁门背后,准备做最后一搏。

    脚步声越来越近,影俾静静听着门后的动静,等待着发动致命一击。

    重伤之下,虽然武功还在,可她最多也只有一击之力,若是不能一击杀死对手,或者来的不止一人,那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一条黑影窜了进来,影俾躲在门后,看不见此人的身影,但油灯映出了他的影子,这人似乎十分小心,把身体躬成了的奇怪的姿势,像是在地上搜寻着什么一般。

    影俾两只耳朵却仔细听着动静,这点声音已经足够他判断出对手的位置。

    其他几个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若是现在出手她还可以杀掉这个黑影,若是等到其他几人一到,她便连换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影俾不能再等,浑身蓄力就要一跃而出。

    “影俾……影俾?”

    就在此时,那个黑影却轻轻唤了一声。

    “少主!”

    是少主,他还活着!

    影俾浑身一震,心中顿时涌出一阵狂喜,同时还有一股莫名的辛酸,不知不觉竟湿了眼眶。

    徐锐端着手弩,借着昏暗的油灯四处搜寻,却突然听见身后发出一阵细微的动静,他心头一惊,就地滚开半米,并迅速将调转青鸾神弩往后瞄去。

    “影俾!”

    铁门缓缓关上,徐锐看清门后的人影,不禁惊呼一声。

    影俾站在门后呆呆地望着他,一双眼睛红彤彤,雾蒙蒙。

    “少主……”

    影俾笑了起来,这么久了,徐锐还是头一次看到她露出这般自然,这般动情的笑容。

    “你没事吧?”

    徐锐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双手上下打量。

    影俾摇了摇头,羞怯地遮住了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们快走!”

    徐锐心里那颗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拉着影俾便要往外走,恰好曹婉兮和上官不达几人也走到门口,见影俾平安无事都松了口气。

    “等等!”

    影俾惊呼一声,说道:“里面有个锦衣卫受了重伤,咱们要不要带他一起走?”

    徐锐微微一愣,问道:“他还能行动吗?”

    影俾摇了摇头:“已经昏迷了。”

    徐锐略一沉吟,说道:“眼下情况不明,咱们本就没有反抗之力,若是再带个昏迷的伤员,无论对他还是对我们的风险都太高了些,还是等咱们逃出去再找人来救他吧。”

    影俾点了点头,既然少主这样说,那么这一定就是最好的办法。

    将要离留在原处,几人顺着来时的通道向外走去,此时通道里已经有明显的喊杀声,似乎几方势力正在乱战。

    外面情况不明,徐锐不敢贸然行动,带着众人在一处隐蔽的拐角躲了好一阵子,等到喊杀声渐渐平息,这才慢慢向外移动。

    没走多远,正前方的通道里竟然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徐锐心中一凛,向众人招招手,示意大家后退。

    “前面的是什么人?”

    还没等几人退到安全地带,幽深的通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历喝。

    徐锐浑身一震,豁然回头朝那人望去。

    “最后问一遍,你们是什么人?再不回答老子便要放箭了!”

    见徐锐几人没有回答,那人提高了嗓门,又喊了一声。

    徐锐扶着通道墙壁哈哈大笑:“老子……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徐锐!”

    “正是!”

    那人一听徐锐的声音顿时大喜,也顾不得是真是假,急急忙忙冲了过来,竟是新任南武卫指挥使梁同芳!

    此时的梁同芳脸色憔悴,双眼通红,一头乱发披在头上,已经打了结,显然这几日过得并不轻松。

    “小子,你还活着?”

    梁同芳望着毫发无伤的徐锐,心中惊喜万分,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

    徐锐点了点头。

    梁同芳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那些南朝狗日,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老梁,你越活越回去了,这点小事也劳烦你这堂堂的指挥使。”

    徐锐没想到梁同芳会亲自冲到第一线,心中感动,破天荒地和这位长辈开了一句玩笑。

    梁同芳哈哈大笑:“你小子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吧?

    告诉你,这几日大兴城里都快要翻天了,圣上、东篱先生、肖尚书、刘老将军,哪个不是急红了眼?就是皇子出事都没有这么大阵仗!

    走吧,刘老将军就在上面,咱们再不上去,他怕是就要提着刀亲自冲下来了!”

    回到地面之上,源源不断的人马还在朝密道涌来,不单单是十二卫,就连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都挤得满满当当,看样子真是动静不小。

    “真的……脱险了啊……”

    直到被源源不断的援军护在当中,身边涌来越来越多的熟面孔,徐锐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真正落回肚子里去。

    回头看了看那条幽暗的密道,徐锐想起杨渭元留给他的那个小盒还在鲁康手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戾气。

    鲁康、宁纤茹是吧?

    不管你们是谁,既然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便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否则今后谁都来咬上一口,老子还要不要活了?!

    同一时间,城南的钟楼顶上,鲁康拍了拍宁纤茹的肩膀道:“走吧,大势已去了。”

    宁纤茹望着远远涌动的兵马,银牙紧咬:“咱们这次折了这么多兄弟,难道就这么算了?”

    鲁康回过头:“算了?就算我们想算,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吧?血债必须用血来偿啊,我这个人可不喜欢流自己的血,所以只能先一步下手,让他流血了!”

    密室之中,一身校尉打扮的白筱晗提着一具小兵的尸体冲进密室,左右一看,没有费多少力便发现草堆之中似乎有异。

    她秀足一扫,顿时踢起一股劲风,盖在要离身上的杂草立刻便被吹散。

    看见要离还活着,白筱晗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解下那小兵的衣服给他换上。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白筱晗头也不回地说:“有兄弟受伤了,来几个人帮忙扶一下!”

    “遵命!”

    几个不明所以的兵丁匆匆走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第一次奏对

    宏威十六年的徐锐遇刺案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后续宏威皇帝对国朝内的“暗棋”进行了规模空前的大清洗,该案持续时间长达七年,涉案总人数高达三万余人。

    当然,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正的暗棋,又有多少人是以暗棋的名义被排除的异己,恐怕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这一切都和徐锐没有关系,当他回到刘府时,女眷们早已哭成了一团,双目红肿的刘夫人拉着他的手说了整整一夜的话,从此以后若不带上一队侍卫,刘夫人绝不让他出门。

    徐锐被搞得哭笑不得,但被人关心的感觉却让他十分感动。

    这也令他意识到自己再不是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狗,背上甜蜜的负累,他的命也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一种深深的责任感从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心中萌发,最初游戏人间的想法也因此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我还是太脆弱了一些啊,即便是为了那些关心我的人,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现在自己最大的依仗其实仅仅是一些不太牢靠的关系,以及一些可有可无的虚名,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关系和虚名有时候不但救不了命,反而会变成索命的绞索。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哪怕至亲父母又能庇护你到几时?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求人不如求己。

    第二天徐锐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直到长坡先生和吴桐这两个老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什么也要给他进行一次全身检查。

    徐锐被剥成了光猪,用半吊子西医理论混合中医方法检查了半天,没有发现所谓的内伤或隐患,两个老头又给他上了一个多时辰的“珍爱生命”思想政治课,这才放他离开。

    随后的几日,前来探望徐锐的人络绎不绝,除了梁同芳、李光祖这些军中将领几乎已经住在了刘府上,裕王、肃王、范太保亲自探望,东篱先生派了人过来关心慰问之外,甚至那些不认识的清流、文官都送了拜帖或礼物。

    官场之上,皇帝的态度就是风向,在徐锐被劫的这段时间,满城乱跑的各路兵马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谁也不傻,那些素不相识的官员或许未必存着攀附的心思,但随大流,免得遭人怨恨却是人之常情。

    然而徐锐却笑不出来,在看似热闹的浪潮之下,他却嗅到了一丝冰冷的暗涌。

    从脱险后的第三天开始,他便吩咐刘府上下闭门谢客,对外只说受了惊吓,需要好生调养,连那些相熟的军中将领都劝了回去,只留下袁家家主袁子雄陪他。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朝堂上对“暗棋”的清算悄然拉开了序幕,一时间风起云涌,徐锐这个当事人却反而置身事外。

    这几日徐锐没有踏出房门一步,没人知道他在里边谋算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

    直到脱险后的第七日,一个锦衣华服中年男人带着一个死人脸的老人悄然进了刘府,徐锐的房门才又一次打开。

    房间之内,宏威皇帝端着一碗清茶,神色淡淡地吹着几片茶叶。

    徐锐跪在床上,叩首道:“臣徐锐参见圣上。”

    宏威皇帝瞟了他一眼:“现在这般称呼朕,是不想和朕做朋友了?”

    徐锐想要从床上下来,宏威皇帝摆摆手,又道:“别动了,既然装病,那便好生在床上躺着,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朕不喜欢。”

    徐锐笑了笑,便坐在床上道:“圣上是臣的圣上,也是我的朋友,不冲突。”

    宏威皇帝冷笑一声:“知道自称臣了,还算不错,说说吧,怎么想的?”

    徐锐叹了口气道:“没有想太多,就是发现没有圣上的庇护,臣便脆弱得像只兔子。”

    “哼!”

    宏威皇帝重重地哼了一声,豁然起身,指着徐锐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说:“朕让你入官场,你躲得远远的,成天不务正业,尽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身为鬼谷传人,怎的这般天真?

    你知不知道,鬼谷之学便是天下兴亡之学,你既手无缚鸡之力,又干系天下众生,岂不是真正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大丈夫当持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朕不指望你真的冲锋在前,也不愿你去冒那个险,可是你若肯规规矩矩运筹帷幄,助朕夺了天下,成就一番千秋功业。

    上可以扬你鬼谷一门的千年美名,下也能全了咱们这段君臣之谊,于你自己更是安身立命的好归宿,朕就想不通,你为何就是这般跳脱?”

    徐锐神色讪讪地朝宏威皇帝作了个揖,无奈道:“臣也想规规矩矩,可臣偏就不是一个规矩的人,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臣没兴趣,倒是对那些黄白之物喜欢得紧,臣生而如此,自己也没办法。”

    宏威皇帝翻了个白眼,重新坐了下来,徐锐方才那话明明就是耍无赖,若是换个人恐怕早就被皇帝拉出去砍了,可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皇帝的脸色却好看了几分。

    “生而为人,即便是朕也有许多不愿去做的事,可不去做行吗?难道说你还想被人杀一次?”

    徐锐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臣这次已经被吓得够呛,再说,臣也不愿圣上您再为臣担忧不是?”

    皇帝笑了起来:“朕日理万机,有那闲工夫担忧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徐锐讪讪地说:“是是是,圣上只是抽空担忧臣一下,臣便感激不尽了。”

    宏威皇帝刮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行了,拍马屁的功夫你还差了些,在朕的面前不用说这些违心的话,你想跟朕交朋友,年纪却是差了些,朕拿你当子侄还差不多。”

    “怎么又是子侄……难道这个世界的人都喜欢占便宜不成?”

    徐锐撇撇嘴,小声嘀咕一句。

    “怎么,你还不愿意?”

    宏威皇帝冷声问到。

    徐锐连忙露出一个笑脸:“哪能啊,能被圣上这般抬举,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宏威皇帝摆摆手:“别人大概欢天喜地,你嘛,说十有**会在背后说朕坏占你便宜!”

    徐锐微微一愣,没想到皇帝猜得分毫不差,诚心诚意地伸出大拇指道:“圣上果然圣明烛照,臣这点小心思根本逃不出您的法眼。”

    宏威皇帝摇摇头:“行了,别跟我拖时间,该来的迟早都会来,你知道朕这次抛下快要炸锅的朝堂不管,单独来见你所谓何事吧?”

    听到此话,徐锐心中一紧,暗道肉戏终于来了。

    皇帝是种极为特殊的生物,无论他多喜欢你,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会对你露出獠牙,徐锐暗自提醒自己,从现在开始必须要小心处理,因为一句话说错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臣知道圣上的来意,但在臣回答圣上之前,臣想先请圣上回答臣几个问题。”

    “哼,朕还没说呢,你倒先开口问了,这世上还有比你脸皮厚的人么?说吧,你想问朕什么?”

    宏威皇帝没好气地说到。

    徐锐沉吟片刻,突然对着皇帝深深下拜,同时开口问道:“臣想问圣上,您是想要长生,还是想要天下?”

    此言一出,宏威皇帝瞬间死死盯住徐锐,双目精光爆射。

第一百六十四章:隆中对

    面对宏威皇帝的逼视,徐锐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宏威皇帝见他打定主意要同自己打机锋,干脆眯着眼睛冷声问到。

    “要天下如何,要长生又如何?”

    徐锐又朝皇帝深深一拜,说道:“圣上若要天下,臣愿全力相助,圣上若要长生,臣便无能为力。”

    “若朕既要天下,又要长生呢?”

    宏威皇帝冷哼一声,语气徒然提高了三分。

    徐锐道:“臣还是刚刚那句话,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圣上乃世间一等一的智者,又怎会参不透这个道理?”

    “哈哈哈哈!”

    宏威皇帝突然大笑几声,语气更加阴冷。

    “无能为力?是真的不能,还是不愿?”

    徐锐抬起头来,真诚地望着宏威皇帝说道:“臣自己都无法长生,又如何助圣上长生?圣上若一定要臣如此行事,臣便只能想个花招欺瞒圣上了。”

    “大胆!你敢欺君?!”

    宏威皇帝历喝一声,等在屋外的刘异心中一颤,瞟了一眼身边的汪顺,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房中的徐锐却是丝毫不退,拱手道:“臣本无欺君之心,望圣上明察。”

    “哼,让朕明察?你师父鬼谷子分明便是活了一千二百多年的陆地神仙,你是他的亲传弟子,竟说无法长生,还不是欺君?”

    宏威皇帝怒到。

    徐锐哑然失笑道:“臣请问圣上,何为神仙?”

    宏威皇帝微微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徐锐继续说道:“圣上可知九天之上究竟是什么?”

    “你去过九天之上?!”

    宏威皇帝瞪大了双目。

    徐锐没有回答,自顾自说道:“九天之上乃是璀璨星河,和神话传说中的美丽星宿不同,您看到的每一颗星辰都和太阳一般,是比这天下还要大千万倍的巨大天火,靠近其万里之遥便会被烧成灰烬。

    而在这些星辰的周围又会有无数不会发光的小星,万亿颗小星之中便会有一颗如这天下一般的大地,孕育着无数生命。”

    “你是说这天下便是一颗不会发亮的星星?”

    宏威皇帝震惊地说。

    徐锐平静地点了点头:“陛下圣明烛照,事实的确如此,此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臣可以和圣上细细分说。

    臣今日想说的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广袤无边,其中生灵各种各样,有的甚至比人聪明强悍千万倍,臣不知道这世间究竟有没有神仙,就算真的有,也不过是另一种生命而已!”

    “且不论你说的真假,即便一切真如你所说,那又要如何解释活了一千多年的鬼谷子?”

    “圣上,家师鬼谷子早已不是大汉开国皇帝的恩师鬼谷子,所谓活了一千多年的鬼谷子不过是一代代传承的名号,鬼谷一门也不过是一个学派而已!”

    “什么?!那天雷呢?天宝阁里的那些珍宝呢?你又是如何去到九天之上的?”

    宏威皇帝一愣,沉声问到。

    徐锐叹了口气,说道:“臣要是说天雷和珍宝都是臣自己造的,圣上您相信吗?至于九天之上,等臣造出能看清星辰的天文望远镜,让圣上一看晚上的月亮便知真伪。”

    “啪”的一声,宏威皇帝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

    徐锐说的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东西,甚至与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格格不入,可出于一个帝王的直觉,以及长久以来的御下之道,他可以肯定徐锐所说至少九成不假。

    只是越是这样,他便越是绝望。

    徐锐出现之前,他从未奢望过那不切实际的长生之道,正是这个处处与众不同的“仙家弟子”让他有了对长生的渴望,没想到最后又是这个少年亲手掐灭了长生的希望。

    徐锐叹了口气:“陛下,生命的长度虽然有限,可宽度无限,神龟虽寿却碌碌无为,与之相比,随便一个人的人生都比它精彩许多。

    是故生命的意义从来不在于能活多长,而在于能做多少事。

    圣上胸怀天下,韬略冠绝古今,若能使天下归一,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千古以来最精彩绝伦的人生,又何必对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耿耿于怀?”

    宏威皇帝面无表情地望着桌上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锐也不管他究竟听没听见自己的话,继续说道:“臣听闻陛下爱读前朝开国皇帝朱震所著的《三国演义》,而且尤其喜欢三顾茅庐的桥段。

    昔年诸葛孔明未出茅庐便知天下大势,并以著名的‘隆中对’向刘备提出三足鼎立的超前设想,这才有了后来的三国。

    臣虽不才,今日却想斗胆向陛下说一说自己的隆中对,就看圣上敢不敢用臣!”

    此言一出,宏威皇帝豁然朝徐锐看来,双目之中瞬间恢复了犀利的锋芒,似乎只是一刹那便彻底走出了绝望的阴影。

    “你以为朕和那些昏庸无道的庸才一般,嫉贤妒能,小富即安?若没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朕何必剑指天下?”

    说着,宏威皇帝笑了起来:“徐锐啊徐锐,你没有野心是真,可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当个缩头乌龟仅仅是因为没有野心么?你是害怕!怕朕当那阵吹倒林中秀木的大风!

    你小看了朕,朕虽不敢自称古往今来第一圣君,但至少用你这小子还没什么不敢,你不就是想告诉朕,不愿当奴才么?朕今天就告诉你,朕也从没把你看轻过!”

    宏威皇帝朗声说到。

    徐锐浑身一震,深深朝宏威皇帝下拜。

    “臣曲解了圣上,还请圣上恕罪。”

    宏威皇帝冷哼一声:“得了吧,你心里既无悔意,又何必惺惺作态?说你的意见,别在朕面前演戏。”

    徐锐点了点头道:“当今天下两雄多强,要说复杂,的确比之三国复杂许多,但要说简单,却也难不到哪去,无非便是南北两朝争雄而已。

    就像上次同圣上说过的,我北朝无论面积、人口还是经济都是南朝一倍有余,唯独武力方面比南朝稍差。

    南北两朝一旦进行灭国之战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周围那些原本恭顺的小国便会如群狼一般群起攻之,取代南北两朝的地位。

    常胜将军并不是能打赢所有战争,而是不去打大概率会输的战争。

    武陵王正因如此,才一直对我朝采取蚕食政策,今日消灭几万人,明日占领几座城池,积少成多,几十年之后强弱之势必然易位,那时才是他一统天下的时候。”

    “这些道理你上次便对朕说过,朕也深以为然,现在朕想知道的是,你有什么办法破解武陵王的蚕食之计?”

    谈起国事,宏威皇帝瞬间变回了那个冷静的帝王。

    徐锐说道:“在臣看来,大国之争的本质乃是综合国力的竞争,所谓综合国力便是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军事和科技,这六点相辅相成,运用得好,每一点都是破敌的利剑。”

    宏威皇帝眉头一皱:“前面五点朕都能理解,唯独不解科技是何物?”

    徐锐笑道:“陛下忘了,臣方才说过天雷和天宝阁中的宝物都是臣所造的了?能造出这些东西的理论和技术便是科技!”

    宏威皇帝微微一惊:“你是说天雷也能像刀剑一般大规模生产?”

    徐锐点了点头:“何止天雷,科技若是发展圣上可用数万人解决南朝,再发展可以用数千、数百人解决南朝,再发展甚至可以派几颗天雷自行解决南朝,到最后即便是射落天上的日月也不在话下!”

    “什么?!”

    宏威皇帝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望向徐锐。

    徐锐笑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真的开战便已是落了下乘。

    何况科技的力量无穷无尽,制造几个威力强大的武器只不过是细枝末节,臣只说一点,随着科技发展,亩产粮食可以达到现在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圣上还觉得这些武器拿得上台面么?”

    “真的?”

    宏威皇帝又是一惊。

    别说亩产提高数十倍,就是提高一两倍,以目前的人口计算,天下便再无饿殍。

    徐锐点头道:“即便是以现在的条件,陛下给臣一片百亩良田,臣有把握一年之内将亩产提高三倍。

    不过有一点臣要事先言明,科技前景虽好,却需要点滴积累,真要达到臣所说的最终目标恐怕没有几百上千年是不可能的。”

    宏威皇帝脸上闪过一阵失望:“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如果不能长生,朕如何等得这么久?”

    徐锐笑道:“臣方才便说过,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军事和科技,这六点相辅相成,不分上下,运用得好,每一点都是一把破敌的利剑,要是单凭一剑自然旷日持久,可若是六剑齐出那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宏威皇帝眉头一皱,问道:“你打算如何运用这些利剑?”

    徐锐拉开一个小抽屉,掏出一封厚厚的奏疏交到宏威皇帝手上,说道:“政治方面,进行全面改革,兴办新式教育,打破贵族对官场的垄断,广泛吸收人才,精简官僚机构,建立简单高效的官场机制。

    臣粗略估计,只要改革初见成效,陛下必然政令通达,君臣一体,效率至少提升三倍以上。

    经济方面,进行全面改革,现阶段仍以农耕为主,但要鼓励工商业发展,并通过市场调节,逐步加大工商业所占比例。

    按照臣的计算,不出十年,国库岁入至少增加五倍。

    外交以‘统一战线’为核心,通过各种手段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孤立和削弱南朝,并最终击溃,或使南朝自行崩溃。

    当然,外交的效果好坏,耗时多少,现在还说不太准。

    军事和科技比较特殊,因为这两件事需要大笔白银作为基础,而圣上能拿出多少银子又要视政治、经济改革成果,以及外交所需花费而定。

    所以在现阶段,军事上臣主张建立一支直接由圣上统领的天子亲军,从全军选拔优秀将领和兵丁,以臣的新武器武装,新编制、新战法训练,规模不需要太大,但战力必须稳稳压过那三支战无不胜的武陵亲军。

    有了这张王牌,圣上便能挺直腰杆,运用得当的话,至少可以在局部战场上遏制住南朝的蚕食之策。

    科技上目前还没有大发展的基础,最大的障碍还是人才,需等政治改革中的兴办新学一项取得一定成果才能全面推行,目前只能让臣先小打小闹,弄出几样新鲜玩意儿,逐步改变大家的固有观念。

    臣方才所述在奏疏中都有具体施行条陈,总共六大条,一千三百六十八小条,臣将之称为兴国六章,请圣上御览。”

    徐锐一口气说完,然后笑眯眯地望着宏威皇帝。

    你不是要我出力么,现在我给你个大惊喜,就看你有没有魄力用了。

    宏威皇帝听着徐锐所述已经皱起了眉头,再看翻开那封厚厚的兴国六章,只是粗略地扫上了几眼,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徐锐所述的变法改革都是另一个世界的成功案例,包括详细的改革内容、步骤、目标、时间、用人方略等等,十分详尽,若真的推行,假以时日定能取得巨大的成绩。

    可看在宏威皇帝眼里,兴国六章中的每一条都令他心惊肉跳。

    就拿官制改革来说,仅此一条便牵涉了所有官员的切身利益,阻力必然大到难以想象,而一旦所有官员都反对,即便是皇帝也会被孤立,又要让谁来推行新政?

    再看大规模兴办新学,一旦真的推行,诸子百家还不一片哗然?到时候新的人才能不能网罗还不知道,至少东篱先生这些名士恐怕都有可能投奔南朝。

    宏威皇帝着眼天下,他不得不承认徐锐抛出的蓝图的确诱人,可这样颠覆天地的改革随时都有可能引起天下大乱,即便以他的大魄力,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治大国如烹小鲜,他还记得徐锐当初说过的这句话。

    宏威皇帝颤抖地看着兴国六章,心中惊喜和惊恐两种情绪交替沉浮,脸色阴晴不定。

    徐锐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老赵,被老赵折磨了这么几个月,直到现在他才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不给我好过,我自然也不能让你舒服。

    徐锐在心里贼笑连连。

    整整一顿饭的功夫,宏威皇帝才慢慢放下手里的奏疏,望着徐锐的眼神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意味。

    “你所奏之策的确是经国治世之道,天底下怕也就你这小子想得出,而且真的敢拿出来,只不过内中所言无一不是牵动根本的大事,朕还要好生考量。”

    宏威皇帝慢慢地说,徐锐听得连连点头。

    不敢施行就对了,无论是眼界所限还是屁股决定脑袋,只要还有理智,绝对没有一个皇帝敢采纳这封奏疏。

    徐锐当初写这封奏疏本就不是真的想要宏威皇帝纳谏,而是为自己逃避那些不愿意参与的事情争取主动权。

    反正主意我给你出了,你不采纳怪得谁来?今后小子我偷偷懒,躲躲闲,你便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吧?

    徐锐心中满意,面上却是叹了口气,又丛床头的抽屉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交到了宏威皇帝的手上,说道:“这便是制造仙雷的方法和配料,臣今日便一并交给圣上。”

    宏威皇帝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去拿,可是就在即将触到册子的时候,他的手却微微一顿,颤抖着在半空中悬停了很久。

    徐锐抬起头来,见宏威皇帝双目通红,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册子,心中似是正在天人交战。

    “哼,朕等了你几个月,现在终于肯拿出来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朕也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东西你好生收着,朕有了你便等于有了天雷,除非你敢违背鬼谷一门的千年祖训,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否则朕永远信得过你!”

    听得此话,徐锐心中没有惊喜,反而生出淡淡的失落。

    他把火药的配方交给皇帝,一来是让他放心,二来也是和兴国六章一样,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他,让他自己去折腾,省得老来找自己的麻烦,反正除了黑火药,徐锐还有无数威力更强的炸药可以研制,也不缺这块鸡肋。

    然而宏威皇帝果然老谋深算,不把徐锐绑上自己的战车誓不罢休,他的话虽说得好听,但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告诉徐锐,你的命运早就和朕绑在了一起,想要抽身,门都没有。

    何况现在不要不等于将来不要,徐锐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仙雷的配方没让皇帝掌握始终是个隐患,适当的时候他自己还会主动将这东西交出去,没必要弄得吃相这般难看。

    果然,在让徐锐收回仙雷的配方之后,宏威皇帝又淡淡开口。

    “兴国六章还需三思,不过你说建立一支皇帝亲军,朕觉得可行,而且现在就可行!

    朕要你拿出毕生所学,三年之内给朕建立一支稳压武陵亲军一头的军队,给你两个月时间,好好筹划准备,两个月后朕便会正式下旨,要是做不到,朕便拿你是问!”

    说完,宏威皇帝哈哈大笑,心情瞬间转好,抱着兴国六章,迈着大步走出了徐锐的房间。

    徐锐愣愣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不已。

    果然是这个结果啊,剥削劳动力的资本家永远都是这副嘴脸,从今往后怕是有得忙了,美好的闲暇时光就要一去不复返咯……

    他一头躺倒在床,无奈地准备迎接痛苦的新生活。

    (第二卷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徐锐的新规划

    宏威皇帝离开时志得意满,仿佛回到了刚刚登基时那风华正茂的时候,让守在门外的刘异着实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回到宫中,宏威皇帝便立刻秘密召见了几位心腹近臣,第二一早的大朝会上,包括锦衣卫指挥使张候在内的数十名官员遭到罢免,由徐锐遇刺案引发的大清洗正式拉开了序幕。

    作为此案主角的徐锐却以调养为由,一连二十多日都躲在刘府之中,或与长坡先生聊聊医术,或与袁子雄谈谈科研,偶尔也和张宗年说说诸子百家。

    总之无论如何就是绝不踏出府门一步,也不与官场中人来往。

    这期间曹婉兮每日都会做上几样可口的点心送到刘府门房,也不与徐锐见面,搁下东西就走。

    离开了同生共死的特殊环境,她总觉得自己和徐锐之间隔着些什么,再也回不到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

    不知为何,她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总能委屈自己逆来顺受,可在徐锐面前却想要为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至少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倒是刘夫人瞧着这个温婉的姑娘十分顺眼,有几次甚至趁着她来送吃食的机会,拉着她好好地聊了一番。

    面对刘夫人那挑选儿媳的目光,曹婉兮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心里却又莫名地生出几分欢喜,对每日去刘府的短暂时光更加期待了几分。

    这一日,徐锐正哼着小曲,独自坐在后院之中用一根细竹竿钓着水缸里的鲤鱼。

    袁子雄抱着一堆图纸正好从门廊边经过,看见徐锐便停下脚步,挣扎了片刻,还是朝他走了过来。

    “主公,这些日子以来,有件事老袁我一直想问。”

    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袁子雄才憋出一句话来。

    “想问什么就说呗。”

    徐锐头也不回地说。

    袁子雄道:“听说主公向皇帝上了兴国六章,难道真的打算做一代明臣?”

    徐锐一愣,放下根本掉不起鱼的钓竿,玩味地看着他。

    “主公,皇帝为了稳固权利无所不用其极,这几个月您与皇帝斗法,根本没有半点顺臣的样子,现在是您还没成气候,一旦您真的崭露头角,他如何会容得下您这样一个无法控制之人?”

    袁子雄咬了咬牙,既然已经说出了心生,干脆便把那些能说不能说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半晌,徐锐失笑摇头:“你啊你,一把年纪了,还是这般爱钻牛角尖,放心吧,圣上不会杀我的。”

    袁子雄脸色一变:“主公不可大意,袁家便是前车之鉴,您切不可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啊。”

    徐锐叹了口气道:“你所虑不错,但却低估了他。

    现在可不是大一统的时代,他也不是胸无大志的昏君,只要他想要得天下,就会容忍我的存在,只不过我也不能做的太过就是了,这便是所谓的中庸,或者平衡啊。”

    另一个世界里,刘邦被项羽大军所困,岌岌可危,就指望着韩信来为他解围,但韩信不仅没来为他解围,甚至趁机要挟要当假齐王(代理齐王)。

    刘邦心中大恨,扬言要杀了韩信,好在张良相劝,刘邦也意识到失言,连忙写信告诉韩信,做什么假齐王,要做就做真的!

    于是他真的封了韩信当齐王,韩信也不负众望,帮助他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项羽,建立了汉朝。

    类似的例子多不胜数,但凡胸怀天下的帝王,在其完成千古霸业之前都会强迫自己忍耐臣子,如今也是一样,这也是徐锐为什么敢和皇帝虚与委蛇这么长时间的根本原因。

    何况,徐锐认为宏威皇帝虽然无情,但本质上却是个性情中人,他不像过河拆桥的朱元璋,反倒更像朱棣,对支持自己打天下的功臣们还算有人情味。

    看看大魏文有总理王大臣宝亲王,武有五军都督府左大都督洪广利,这两个人虽堪称北国柱石,但也是权利大到能够威胁皇权的人,若宏威皇帝真的没有容人之量,他们恐怕早就作古。

    袁子雄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因为袁家的处境却不似徐锐那般乐观,劝道:“主公,以您的才能,何必委曲求全曲意逢迎?”

    徐锐站起身来,指着水缸里的鱼儿说道:“老袁,我知道你袁家自长兴桥一案之后便与圣上决裂,可你看这水缸里的鱼儿。”

    袁子雄伸头一看,只见几尾鲤鱼慵懒地游来游去,完全不知道徐锐究竟意在何处,不禁疑惑地望向了他。

    “看不明白?”

    徐锐笑眯眯地问。

    袁子雄疑惑地点了点头。

    徐锐笑道:“若这条鱼是你袁府的,但某一天,某个下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把这条鱼捞出来清蒸红烧,会怎么样?”

    袁子雄厉声道:“不问则拿是为贼也,袁府礼仪持家,哪个下人敢干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若这条鱼不是在水缸里,而是在江里呢?”

    徐锐又问。

    袁子雄道:“那便各凭本事,谁能抓到便是谁的。”

    徐锐点了点头:“那便是了,可在江里抓鱼,你知道自己遇到的究竟是鲤鱼还是鳄鱼么?若是遇上鳄鱼,鱼和渔夫到底谁吃谁?”

    袁子雄微微一愣,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徐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在水缸里便是鲤鱼,任由本家拿捏,但也能得到本家保护,江里的鱼虽然自由,却随时可能被别人抓来吃掉。

    咱们现在还是条鲤鱼,当然只能乖乖地躲在水缸里,等有朝一日,咱们变成鳄鱼的时候,就可以考虑考虑如何游到江里去了。”

    袁子雄听懂了徐锐的意思,豁然朝他望去,却见徐锐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提让我收你袁家后人为徒之事么?”

    徐锐看着水缸,好似不经意地说。

    袁子雄点了点头,正要争取两句,却见徐锐摆了摆手。

    “收徒还不是时候,不过事事也总不能指望我一个人去办,跟你交个实底,关于未来我已经有了新的蓝图,这块巨大的蓝图上第一个部分就是你袁家,所以不要心急。”

    袁子雄叹了口气:“老夫是不心急,就是担心以老夫的年纪等不到见证主公蓝图告成的一天。”

    徐锐笑了笑:“既然这样,那眼下便有一件事让你去办。”

    “真的?何事?”

    袁子雄一听有事顿时大喜,只要是徐锐办的事,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闲了快一个月,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徐锐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了他,说道:“星河集团便是咱们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单有一份挣钱的产业还远远不够。

    我打算以你袁家子弟为核心,成立完全独立于星河集团之外的星河研究所,专门负责新技术的开发,和理论总结。

    当然,一开始我会作为研究所的带头人,负责制定、规划和指导所有新技术的开发,而研究所的第一个项目我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是硝酸。

    这件东西可和那些专门挣钱的家伙不同,是不折不扣的镇国之宝,研制过程我不会藏私,至于你袁家人能学到多少东西,可就各凭本事了。

    具体的细节都在这里,你再拟个章程便可以着手实施。”

    此言一出,袁子雄浑身一震。

    以袁家为核心成立星河研究所,便等于是将研发和生产分离开来,袁家掌握了研发环节,便相当于控制了整个星河集团的命脉。

    除此之外,先前制造的东西无论多么神奇,私下里袁子雄总感觉徐锐有些不削一顾。

    可那个叫硝酸的东西却被他称为镇国之宝,实在令袁子雄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造出来看看究竟是何等宝物,竟然令徐锐这般推崇。

    袁子雄伸出颤抖的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本小册子,郑重地朝徐锐作了个揖,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走。

    徐锐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袁家是被宏威皇帝亲自下旨永不录用的,他总不好意思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只要不把袁家人一锅端了,新技术的秘密就会永远掌握在徐锐手中,即便把黑火药,甚至更尖端的科技交出去,朝廷也永远只能喝他的洗脚水。

    “少爷。”

    安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徐锐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

    “都办好了?”

    徐锐回过头来,笑眯眯地问到。

    安歌点点头:“万隆商会同意授权生产和销售卫生纸、女性用品和蜡笔等,我们还是负责提供核心原材料,然后在核心原材料的销售价格之外另外抽取三成利润作为专利费。

    另外,作为换取授权生产的条件,原本属于万隆商会的北齐到长兴的铁矿贸易将会转由星河集团接手。”

    “嗯……”

    徐锐点了点头:“这样一来,集团每年就会多出至少二十万两的进项,而且还能白得一条原料供应线。”

    说着,他忽然感慨道:“钱呐,做什么事都要钱,要做的事情太多,多少钱都感觉不太够啊。”

    “少爷要钱何不将这些产业拿回来自己做?这样每年至少会多出将近一百万两的进项,咱们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好东西,为啥让他们白插一脚?”

    安歌不解地问。

    徐锐轻轻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笑道:“贪心的小子,你别忘了,人家的店铺伙计可都是现成的。

    如果咱们自己拿回来做,生产、仓储、物流、销售、人力每一个环节都得投入,光是回本至少都要一年以上。

    何况天下的钱就这么多,如果咱们护食,其他人必然会防着咱们,甚至背地里拖咱们的后腿。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等叶十和贾平通过授权生产得了利,所有人就都会想分上一杯羹,那时候咱们便是财神爷,谁都要求着咱。

    还有啊,原本新产品最难的就是推广,现在那些奸商会变着法帮着咱们推广,等天宝阁的品牌深入人心,那时候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赚钱。

    除了这些,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我只是授权生产,并没有把技术卖给他们,随时可以和他人合作,这样一来我便等于间接控制了这些商会,等时间一长,哼哼,天下经济命脉还不是尽在我手?”

    听完徐锐的话,安歌也跟着笑了起来:“人家赚的是钱,少爷赚的是天下。”

    徐锐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原本只是想随便玩玩,谁让咱们根基浅呢?本是吃人的世界,与其让别人吃你,不如你先吃了别人。”

    安歌笑道:“少爷的计策七十已经见了成效,听说叶十授权生产的牙膏短短一个月便净赚了七万两银子,不少人都红了眼,现在我走出去都成了香饽饽,不少有头有脸的商贾都想通过我见少爷一面呢。”

    徐锐摇了摇头:“不要急,所谓物以稀为贵,东西卖得太多可就不值钱了,先让他们尝尝饥饿营销的苦,咱们趁这个时间把基础打牢。”

    安歌点了点头,听徐锐提到基础,他略一沉吟,提醒道:“少爷,咱们还面临两个问题,一是根基太浅,没有足够的人接手北齐的铁矿贸易。

    二是盐铁乃是朝廷垄断,就算只是矿石贸易和运输也需要户部的勘批,何况还有兵部的那批新弩等着生产,这个事情恐怕耽搁不得了……”

    徐锐摆摆手道:“户部的勘批不用担心,最近几日我便要解决这个问题。

    至于人手,你暂时先去找两位王爷借一些,不能总是光拿钱不做事吧?他们府上有不少常年在外经营的管事,经验丰富,身家清白,正好让他们替王爷们出出力。”

    “好嘞!这就是少爷说过的,用人家的成本,挣自己的钱!”

    “行啊,连这都懂了,看来那些学问没有白学。”

    两个少年顿时贼笑起来,就好像两只阴险的狐狸。

    就在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走了进来,朝徐锐行了个礼道:“少爷,门外有位小书生要见您。”

    “小书生?”

    徐锐一愣,忽然想起问天阁上的那抹倩影,心中微微一动。

    “是她?她怎么来了?快请她到前厅来,算了,还是我亲自去接她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031/ 第一时间欣赏谋断星河最新章节! 作者:稻草天师所写的《谋断星河》为转载作品,谋断星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谋断星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谋断星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谋断星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谋断星河介绍:
书友群:114906232。太阳系毁灭前夕,人类唯一一位宇宙级舰队指挥官意外穿越,成为大魏靖武侯义子徐锐。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百家争鸣,仁人志士崭露头角,冒险家们飞黄腾达的精彩世界。时代的浪潮将徐锐这个懒汉推到台前,练新军、办企业、兴制造、破奇案,历经文武之争、道统之辩、六子夺嫡,天下大乱,一路南征北战,奇谋不绝,官运亨通,稳如泰山,终以肉身成圣,天地为棋!本以为功成名就,可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远比徐锐想得复杂,真正牵动命运的手还在宇宙之中来回挥舞,当历史的洪流冲向大海,他还将以无上的智慧重归银河,书写新的传奇!谋断星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断星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断星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