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倒影天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地府没有开启封冥焰阵，全靠阎君和一众鬼神筑起结界守护，如今幽冥之境的鬼火熄了三蕴，可知浩劫之时，岌岌可危。
孟婆见我回来，抱着我嗷嗷哭了一场，她一向是最重情重义的，日夜游神这两个小娃子倒是转了性子似的，不哭不闹，强忍泪水站在我们身边。
甄姐姐也从无间地狱里出来了，这种时候，她多少也能给老崔帮上点儿忙，再加上冷汤冷面和那些勾魂使们，各处地狱没生出什么乱子来。
地府里一干鬼差鬼吏们都没缺胳膊少腿，只不过一个个大伤元气，也都不敢再轻易离开冥界。
一场相聚，倒是把死气沉沉的地府又折腾的热闹起来，待我们宣泄得差不多了，老崔才将众鬼都给打发离开，带着我向忘川河尽头方向而去。
“你也别多心，封冥焰阵未开，本君可不是为了你。”老崔走在前面，头也没回，步履缓慢得像个老者。
我点头如捣蒜，跟着他往前飘，“是，可千万别为了我。”
“那孩子，还真像你。”
老崔停的突然，我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幸好十七扶住了我。
“云间？！”
“他没死。”
老崔斜睨我一眼，“虽然被封了神脉，犹如平凡人一样活着，但他到底是……”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掩饰似的咳了咳，才眼神指向茅屋的方向。
“海水倒灌人界，云间强行冲开体内封印阻挡天洞，他才几岁啊，还被你封着血脉几千年没能成长，能有多大能耐。”
“说重点！”
我喉头一滚，魂魄像是站在冰天雪地里瑟瑟颤抖起来。
老崔沉下脸来，“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我探查过了，魂不附体，不知所踪……”
……
我被十七搀扶着走进茅屋。
一个少年感的修长身影就躺在我的硬板床上，安安静静得宛如沉睡一般，却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香甜软糯的糯米团子。
他长了头发，浓密又乌黑，穿着寻常少年的白衣和牛仔裤，干净，清爽。
远远看着，这孩子美好得仿佛一朵不染尘俗的圣洁白莲。
与我这茅屋里阴森可怖的鬼气实在鲜明比照。
“云间。”
我明明知道他听不到，却还是像往日里与他招呼一般唤他。
十七也是见过云间的，去东海的时候，云间和白泽还帮了我们不少忙，哪怕后来种种，也不影响他对这孩子的喜欢。
走进茅屋后，十七的神色也变得更加严肃和凝重。
我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描画那孩子长开了的眉眼，才不自觉勾起唇角来。
“云间长得真好，既不像我，也不像叶定稀。”
十七扫了我一眼，眼瞳的黑好像扩散了不少，“哦？不像你们才好？”
“当然。”
我手指停在云间苍白的唇角，轻声解释道：“若是像我，天上那些老家伙岂不是早就发现了，若是长得像叶定稀……”
“其实，他应该早就发现了吧。”我又摇摇头，后知后觉般喃喃自语，“他比我更早想起过去的一切，他也该记得云间的。”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派人暗中保护一禅寺？
我这才想起来，每次叶定稀看着云间的眼神，藏着难以言说的深意，还有每次危难之际，他格外要叮嘱的那一句‘白泽，护好云间！’
原来，他所做的，比我所见，所想，还要多。
可我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姑姑……”
十七突然拉了一把我的衣袖，他的眼眶里像是被黑墨充斥，眼神诡魅至极。
我见过这样的十七，邪气扩散，难以压制的时候，他便成了这般模样。
“你怎么了？”我担心得拧起眉头。
十七却摇了摇头，“姑姑，还有一个地方，我想带你去。”
我迟疑，舍不得松开云间的手，“去哪儿？”
“我们还有机会。”
十七却好像做了什么决定，执意将我拉了起来，“倒影天，天翻地覆，乾坤斗转，影可成天。”
“这是……”他咬咬牙，腮边的鳞片闪出银光来，“我逃走时，你用神识传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你说什么？”我有些愣神。
“用这个可以打破无间地狱的倒影天。”十七翻掌，掌心里竟然托着那颗铜骰子！
我本以为这东西已经随着刑天现身而失踪，竟然到了十七手里，可他又做了什么？
骰子怎么变成这样？！”
铜骰各面上的宝石原本的光彩通通不见，闪烁着宛如星辰般银白的光晕，‘酒来’和‘骄’字那两面的篆刻更是如鲜血临摹过，散发着无比浓重的腥味。
“姑姑，我们去倒影天吧。”十七抓着我的胳膊，我突然感觉手背上一阵粘稠的湿意。
一低头，竟然看到他袖口渗出猩红的血。
“十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抓着他的手查看，却找不到伤口，可那些血液越流越多，整个茅屋里的阴森鬼气几乎瞬间被那股带着邪气的血腥味掩盖。
十七脸上的鳞片开始干枯，像是缺水干旱的花瓣，一片一片从脸颊两边脱落，可脱下去之后的血肉却成了一片溃烂，再不见一丝完好的肌肤。
“姑姑，去倒影天吧。”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声音清冷而虚弱，漆黑的瞳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好。”
我不敢耽搁，扶着他往茅屋外走，到了门口，我又不忍得停下，回头匆匆瞥了一眼云间，那孩子紧闭着眼，在昏暗的屋子里安静得好像随时会消失。
从小茅屋到无间地狱，往日里少说也得走两个时辰，可今日十七瞬间将我带了过来。
门前连值守的鬼差都没有，朱红漆色的大门敞开着，无间地狱里该有的鬼哭狼嚎也好像都消失不见。
十七明明没有来过无间地狱，可他却一刻不停得带着我向前走，倒影天的入口在哪里，我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找到它，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意外。
他却好像十分清楚入口的位置。
“我来过。”十七声音虚弱得解释道：“无间地狱里有一条河，可以连通东海的海沟地狱，还记得吗？其实它也连着长生海和银河，还有人界的几条江河也与之相连，这十几年间，我试着找过每一处可以通达的地方。”
“你一直在找倒影天？”
“是。”
十七终于停下脚步，在我们面前，有一片积水潭，像是暴雨之后林间小路上蓄了雨水的泥坑，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昏黑的天穹。
他道：“当年姑姑告诉我这个地方，一定有它的意义，可惜十七没能提前找到命魂，等我发现倒影天就在无间地狱的时候，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你带我来这儿，是要做什么？”我疑惑得望着他。
十七迎上我的目光，漆黑的瞳里飞快闪过一丝银白的光，“影可成天。”
第七百二十五章 见二郎神
何谓倒影？
镜中花，水中月，天地一线，真假难分。
十七将铜骰交到我手里，冰凉的指尖擦过我的掌心，邪气像是从冰窟里飞出来的利刃，划破我的皮肤。
他看起来很糟糕，竹青色的袍子底下隐隐透出斑驳的血迹，两颊溃烂的伤口逐渐扩散，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皱巴巴，像是干旱皲裂的地面。
“姑姑，这是最后的机会。”他的声音顺着阴森的鬼气散开。
空旷，死寂，无间地狱里永远都是这样。
我捏紧了铜骰，看着泛起琥珀光晕的积水潭，只觉得隐隐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正从潭底传递而来。
还会发生什么，比现在这样更糟糕的吗？
我闭上眼睛，笑叹自己多虑，左手手腕上突然被一阵凉意包裹，十七的手柔若无骨，指尖轻轻向我点了点。
“好。”我将铜骰扔进水潭里，只听咕咚一声，便有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量将我们强行拽入水中。
身体好像被四面八方伸过来的鬼爪撕扯，头顶上方压着沉重无比的巨石，我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下沉，旋转，魂魄不断被撕裂又重组，一遍又一遍，痛苦到麻木。
手腕上那股凉意始终不曾消失，我没有睁开眼睛，也不知道十七到底做了什么，只能感觉到四周银白的光强盛至极，仿佛足够将末世的夜空点亮。
又过了好久，周身的压迫和桎梏几乎要将我磨碎的那一瞬，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
我缓缓睁开眼，竟然看到了南天门！
缭绕在石柱上的紫霞流云像是一道道电光闯入我的双眼，我呆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酥麻无比。
“倒影……成天？”
“咦？”
身后突然传来惊疑声。
我猛地回过头去，便看到白须白眉，一脸惊讶瞪着我的月老！
“你这丫头，不是刚回地府，这，这……怎么又上天啦？”
我的震惊比他只多不少，身边的十七不
见踪影，可南天门还在，月老也还在，还有这漫天的紫霞瑞气，远处绕着凌霄殿飞舞的彩羽丹顶凤……
原来，倒影成天，是这个意思！
“月老爷爷，你刚才在哪儿见了我？”我一把抓住月老的袖子。
他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神古怪得打量我，“不就是无量山塌了，小老儿把你送回地府……”
“好，好！”我忍不住喜极而泣，“原来这就是十七说的机会！”
“十七又是谁？”月老一脸懵逼。
我胡乱擦了擦脸，顾不得再解释许多，只催促道：“月老爷爷，您快去禀报天君天后，无量山山崩一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派天兵天将赶往长生海！”
“无量山崩，自有管事之神去处理，你如此火急火燎做甚？”月老盯着我的眼睛，蓦得又是一惊，“你的眼睛，怎么没了……还有你这，这……”
他从上至下扫视了一遍，难以置信得揉了揉眼睛，“你怎么又变成鬼了？”
“这都不是重点！”
我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急切道：“当务之急，是调派天兵天将赶往长生海！”
“调兵遣将，岂是一句话的事情。”月老疼得龇牙咧嘴，眉毛都拧成一团麻花，“再说，李天王去了九灵山，二郎显圣真君闭关不出，谁可指挥天兵天将？”
“我！”
“呃？！！！”
我大手一挥，“我现在就去找二郎神！”
“那可不行啊！”月老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仿佛很是忌讳，“丫头，你可是被天庭驱逐的鬼神，天君下令百年内若无诏，你不得入南天门。”
我咬咬牙，瞥了一眼站在南天门前的那些神兵，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我一定要见到二郎神，月老爷爷，你相信我，再迟这天就要变了！”
月老愣了愣，清亮的黑瞳里倒映着我那张无比严肃的脸，他没再说话，低头从袖子里取出几根红线往天上一抛，红线唰得撑开，变成一张巨大的网，迅雷不及掩耳得将那些个值守的神兵给笼罩住。
“丫头，快跑！”他反手将我往大牌坊里用力一推。
我踉踉跄跄滚上一朵云头，风驰电掣般往二郎神殿飞去，远远还能听到南天门前乱作一团的声音，隐约还有月老唤了一声‘苍梧上神’。
转眼间，化为一截朽木的凤羽树近在眼前，我怕有神兵追赶，横冲直撞得往大殿前跑，果不其然，被那一堵厚厚的宛如冰墙般的结界拦住。
整个二郎神殿，除了这股二郎显圣真君的神息，再无任何气息，他倒是闭关得彻底，天都要塌了也不闻不问！
“二郎神！”我扯着嗓子呼唤。
结界上有微弱的涟漪波动开来，我知道他能听见，可他根本不搭理我，上一回我是让他去见赤凤最后一面，这才引得他与我一见，此番没了赤凤，我跟无名鼠辈毫无区别。
“你出来！我有要紧事与你说！”我固执得往前冲，如今只是个魂魄，半点能耐也没有，结界波动的余威差点把我魂给震散了。
二郎神殿上空像是有神兵盘旋，我急得天灵盖差点掀起来，捏紧了拳头大喊道：“你那天眼还想不想开了！”
时空仿佛骤然静止。
四周的气息犹如瞬间凝固，强悍的神威弥漫而来，压的我三魂七魄战栗不止，这时，我突然看到一抹浅金色的光从结界中走来。
二郎神蹙眉凝神，十分不友好得看着我。
“为何又是你？”
再一瞬，他好像已经发现了我的异常，眼神闪烁了一下，更是仔细得打量起我来。
我哪还顾得许多，指着他眉心那一点红道：“你这天眼，还想不想要？”
他眸光犀利而冰冷地注视着我，薄唇抿成一个僵硬的弧度。
我捏了捏手心里棱角分明的小东西，自顾自道：“我帮你重开天眼，你立即带兵前往长生海，如何？”
“无稽之谈。”他转身要回去。
“你不能走！”
我急得去抓他，手刚伸过去，就被那神力震的倒飞出去，捏在手里的骰子也滚到地上。
第七百二十六章 搬救兵
骨碌碌。
铜骰滚落到二郎神的脚边，他脚步猝然一顿，低头俯视着那颗比石子还小的法宝。
“这是你的？”他回头望向我。
我从地上爬起来，点头道：“你放心，我说有法子能开你天眼，绝不会食言，但我只有那一个要求，天眼一开，立即带兵前往长生海！”
“给我一个理由。”二郎神一脸冷漠。
“噬魂阵。”
我道：“长生海的朝暮宫里，有噬魂阵！”
二郎神当即脸色大变，“此言当真？！”
“我虽与赤凤胡闹，可曾有半句虚言！”我差点指天发誓。
二郎神盯着我的眼睛，眉心的红点竟然闪烁出红光来，周身神息暴涨，脸上隐隐浮现出痛苦之色。
他好像终于相信我。
“如何恢复天眼？”
“用这个。”我捡起他脚边的那颗铜骰，这东西扔进倒影天的时候，本以为它就不见了，没想到我再睁开眼时，身边没有了十七，手里却紧握着它。
我道：“这本就是数万年前取了一颗星辰雕刻而成，和你的天眼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二郎神惊愕不已。
说实话，关于这一段，我也是在回忆起如何替叶定稀塑造身躯时一并想起来的，在银河里捞星星时，不小心掉了一颗下去，大约是正巧砸中了杨戬的眉心，这家伙还没成仙便有了天眼。
“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这颗骰子肯定能帮到你，现在赶紧试一试吧。”我捏着骰子便要默念口诀。
二郎神站在我面前，沉了沉气息，这才闭上眼睛。
骰子悬浮在我们之间，发出红绿交织的光耀来，我便知道，这玩意儿果然还有大用处，隔空将它往二郎神眉心间推去，正等着它吸纳藏在二郎神体内的邪气，却不料，那骰子被一阵红光吸进他的眉心里！
卧槽！
我被这一幕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紧接着，便看到二郎神眉心中红光大盛，那颗骰子犹如幻影浮现，疯狂旋转，浓郁猩红的邪气如同被翻搅的
岩浆，像是要被拉扯出来，又好像是在吞噬铜骰。
二郎神表情痛苦至极，脖颈上一道道膨胀的青筋仿佛随时要爆裂。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喝，惊震九重天！
他冲上天穹，神力溢出，力量的漩涡卷起流云如浪潮翻滚，四面八方赶来的天兵神将被强烈的余波撞击，猛然倒飞出去！
顷刻间，所有的神力又齐刷刷没入二郎神的体内。
咚！
巨大的落地声。
二郎神重新落到浮峰上，一身浅金色的战甲闪烁着熠熠光辉，天眼炯炯如炬，神威赫赫，势不可挡！
“多谢。”他向我看过来，那天眼差点把我三魂七魄给焚了。
我从一个焦黑的大窟窿里爬出来，方才神力爆发，我差点就被掀飞，所幸树根底下有个洞勉强藏身，我才不似被冲散的天兵神将那般狼狈。
“你可恢复了？”
二郎神略一颔首，第三只眼的光慢慢收敛，合为一线，威势才略减几分，“你到底从何而来？”
果然是恢复了，一眼便能看出我的不寻常。
我咽了咽唾沫，凝神聚气先把魂魄给稳住了，才道：“我经历了一场天地浩劫，就发生在……明日黎明之时。”
二郎神瞳光陡然一震。
我继续道：“想要阻止这场浩劫，就必须赶去长生海，朝暮宫里锁着十万神魂，还有上古净化女神的命魂，你……有多大把握？”
二郎神不语，伸手凌空一抓，闪烁着淡青色神光的三尖两刃枪凭空出现，他浑身涌起烈焰般的神息，声音如雷霆惊动苍穹。
“天兵天将听令，即刻赶往南天门，不得有误！”
一道强横至极的声浪向四面八方扩散，顷刻间如潮水覆盖各处浮峰，随即从四方涌现一道道光影流星冲向南天门。
二郎神身形一动，眨眼间已经出现在神殿上空，他嘱咐道：“去九灵山，请托塔天王相助！”
话音未落，那道神影已经消失在我眼前。
我一时有些发愣，九灵
山，在哪？！
……
“月老爷爷！”
我连滚带爬冲到月老府。
月老正在鼓捣一大块焦黑的石头，上面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被一种闪烁着粉色珠光的细砂填充。
“你找到鲛绡纱了？”
月老手里拎着一只三指宽的大毛笔，笔尖上正是那粘稠的细砂，他点点头道：“是啊，救你之前就找到了，不过份量太少，想要修复三生石怕是不够……”
我打断他的话，急忙道：“您先送我去九灵山吧！”
“有二郎神出战，还不够？！”月老神情顿时变得凝重。
我摇摇头：“不够不够，越多越好，你把我送去九灵山，然后再去多叫些耐打抗揍的神仙，让他们都去长生海！”
若是二郎神来不及阻止陆压复活，那么命魂就很有可能再次被解封，到时候哪怕三十三天城的神仙都赶去长生海，这一战也难保胜算。
更何况，我不仅要赢，还要保住这天地！
月老把怀里的酒葫芦拿出来，往地上一扔，葫芦瞬间变大，摇摇晃晃得浮起来，“你坐上去，葫芦会带你去九灵山，小老儿这就去叫上南极仙翁和福禄寿那帮老家伙，咱们在长生海汇合！”
“拜托了！”我爬上葫芦，匆忙间瞥了一眼三生石，被鲛绡纱修补过的地方泛着莹润的珠光，我看到了赤凤的名字，在她旁边还写着杨戬二字。
好嘛，果然是天作之合！
葫芦带着我穿行云间，犹如风驰电掣，不过一个时辰，我已经落在了九灵山的山头上。
这地方，我只在九尾星狐的神识里见过，隐约记得有一片莲池，就在树林之中。
等我赶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青灰色粗布衣的身影，头戴斗笠，正坐在莲池边垂钓。
“李天王！”我冲着那背影一吆喝。
李靖缓缓回过头来，褪去战甲的他，看起来更加慈眉善目了许多，只是眉宇间的雄威不减。
“东倾？”
他疑惑得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悬浮着的大葫芦，“天界出事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我是本鬼！
从九灵山赶回来，我没有再去地府，时间紧迫，我来不及与老崔打招呼，再则我怕这副模样去了地府，老崔更难将我放出来。
转眼到了人界的华阳山。
我直接冲进叶定稀别墅的厨房里，一把拉开冰箱门，果然看到怀里抱着羊腿，睡得满身哈喇子的狗子。
“狗大哥！”
我不顾扑面而来的膻味，一把搂住迷你形态的狗子压进怀里，对着它黑亮亮的大脑袋啵唧亲了一口。
“卧槽！”狗子惊醒，目瞪口呆，“老子脏了。”
“别废话，走！赶紧去叶定稀的科技中心站！”我拎着它的后颈肉晃了晃。
狗子一扭脖子，挣脱出我的手落在地上，眼神古怪得望着我，“你是本人？”
“我是本鬼！”
我一脚踹向它的肥.臀，“赶紧走，带你去打架，吃神仙，去不去啊！”
“你不早说！”
狗子瞬间体型膨胀撑大，雄赳赳气昂昂得仰起头来，“上来！”
我们冲出别墅的时候，正好遇到在附近转悠的勾魂使者，瞧着面生得紧，大约是刚培养出来的新鬼差，我叫住他们，出示了自己的总管令牌，然后托他们带了封手信给老崔。
“就这个，马上送回地府亲手交到阎王手里。”我把他们用来记录勾魂名单的册子翻过来，洋洋洒洒写了两句话。
‘立即开启封冥焰阵，守护冥界，其他交给我！向东倾’
“姑姑，距离我们返回地府还有两个时辰呢。”小个头，灰头发的鬼差有些犹豫。
我重新爬到狗子背上，居高临下，拍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
“此事要紧，两个时辰之后，说不准天都要穿了！”
两个鬼差吓得面目一呆。
狗子已经迫不及待掉头狂奔，我只能来得及匆匆回头瞥一眼，两个鬼差到底是受过训练，唰唰两道灰白的光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如此，我终于放心不少。
赶到科技中心站的时候，再次见到那栋半边金属半边玻璃的大楼，顶部那个大大的银色金属环和红橙色的标志‘y’被阳光映照出耀眼的光芒。
我特地让狗子留在了大楼外，再三叮嘱它千万不要进这栋楼。
狗子倒是很痛快得答应了，大约是吃神仙这件事实在太有诱惑力。
一楼大厅里安安静静的，没有狗子引发的暴动，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按照上一次的记忆走到电梯前，看着那个四四方方闪烁着绿光的屏幕有些头疼。
鬼……好像没有指纹吧。
不管了！
我将手掌往屏幕上靠近，就听到那屏幕里传来滴滴两声，绿光一暗，红光一闪，提示音：您已通过验证，请前往主控室。
(⊙⊙|||)∶
叮！
电梯门在27层再次打开的瞬间，我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人类世界的电梯感应装置，居然可以对鬼起作用，科技的力量果然很强大！
我按照花荃带我走的方向找到了主控室，站在门外，便听到了两个轻微的对话声。
“主君，一切准备就绪，魏孟两家各位长老也已经在来的路上。”
“好。”
叶定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无力，“灵球都放在装置上了吗？”
“都放好了，主君，你强行灌入这么多灵气到体内，恐怕会不适应。”
“不要紧。我等了几百年，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天，只要成功，以后我和你们夫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用受到天上那些老家伙的威胁，还有人界……咳咳，以后也不会被神明所利用。”
“主君，您一直在接触的那些神，真的可以信任吗？”花荃的声音很是担忧，“您不是说过，神都是最自私，最贪婪的，他们控制人类，压制其他界域种族，就是为了一直主宰六界，如今您却与他们合作……”
“没有他们，就没有我。”
叶定稀轻叹一声，道：“花荃，曾经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做一个麻木，没有知觉和感
情的工具太久，后来我遇见苍梧，才知道什么是存在感，有些感觉和东西一旦有了，哪怕用命去拼也想守护。”
“可惜，五千年前的我，谁也保护不了。”
这句话，犹如一句重锤沉沉撞进我的心里。
他在自责啊……
这样的自责，深埋在心底五千年，到底会变成多么可怕而强大的执念，我不敢去想，可我却在这一刻终于真正明白了他为什么孤注一掷，甚至奋不顾身对抗天界。
他从来不曾原谅过自己。
“主君，请放心，这一战，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花荃的声音也不再有任何迟疑。
叶定稀却道：“魏家和孟家，在京市百年根基，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一批长老，此战凶险，生死未卜，如若有心存顾忌者，不可勉强。”
“主君，魏家和孟家是如何扎下根基的，又是如何在这百年间壮大，家族里的年轻一辈不知，老一辈却十分清楚，是您一手扶持了这两大家族直到今天，无论是财富，名誉和地位，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魏家、孟家，他们很清楚，自己该如何回报您。”
花荃这一番话，带着坚持和决然之意，想必那些长老也是如此，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们被允许出现在叶定稀身边，好像还没有谁不在崇拜敬仰着他。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这些家族基业和使命大过天的修道者。
我不禁想起长生海上，那些长老们飞向天兵神将时的毅然神情，那时的他们，到底代表的是魏家、孟家，亦或是人族，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吱嘎~
我伸手推动那扇门，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响动。
叶定稀和花荃同时转过身来，看到我的那一刻，两人目光俱是一惊。
“夫人。”
“东倾……”
叶定稀坐在那个圆形的金属台上，因为虚弱，脸色看起来苍白又憔悴。
四周围的电子屏幕和各式各样的仪器上，闪烁着红色和绿色的数据符号，有些细长的线一端连着仪器，一端连着叶定稀的手指。
第七百二十八章 带你去打架！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花荃就站在一旁，几个可移动仪器的前面，手里捧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飞快滚动着一串串数字。
“很奇怪吗？”我眼里酸涩，勉强扯了扯嘴角，“我能找到这里，是不是很厉害？”
花荃先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才神色担忧得问道：“夫人，你还好吗？”
“还好。”
我点点头，瞥了一眼她的胳膊，雪白的衣袖看起来干干净净，真好，她没有受伤，真好，她还活着。
“花荃，你先去接待魏孟两家的长老。”叶定稀吩咐道。
花荃颔首，默默看了一眼被放置在墙面玻璃墙里的那些灵球，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主控室。
我听到那扇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才抬起眼来望向坐在金属台上的身影。
他看起来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好多，眼睛下面有浅浅的乌青，下颌的棱角比以往更明显深刻。
“东倾，过来。”叶定稀对着我笑，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走过去，顺势坐在他身旁，他又打量了我一眼，眼瞳骤然一惊，“你……”
“成了鬼？”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从他那双浓黑的瞳里看到了自己浅浅的倒影，虚无得像是随时要化开。
“让你白辛苦一场了，真是抱歉。”我怜惜得用指腹抚摸他的下颌，淡青色的胡茬可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
他仍旧处在震惊之中，“为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既然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改变黎明到来前要发生的一切，叶定稀是如此，魏孟两家也是如此，还有花荃，十七，整个地府，天人两界，我不要……再见永夜。
叶定稀不敢置信得盯着我，四周围那些仪器上的数据突然飞快闪烁起来，甚至有好几个响起了滴滴滴的警报声。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与之相握，“我带你看看我的记忆。”
……
一刻钟之后。
花荃推门进来时，叶定稀刚刚从金属台上站起
来，他因为吸收了灵球里的灵气，精气神都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比去无量山之前看起来更强大。
“主君，夫人，魏家和孟家长老都已经准备就绪。”
“计划改变了。”
叶定稀与我对视一眼，神情自若道：“吩咐下去，魏家和孟家所有修道者镇守人界，联合叶氏相关工作人员在科技中心站做好准备，一小时后开启一级防御系统，尽可能确保人界安全。”
“主君……”花荃像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粲然一笑，“花荃，我们不去打天界了，改为守护家园好吗？”
花荃一愣，旋即眼眶闪烁出泪光来，连连点头，“好，好！我……我马上去修改指令。”
“但是，一级防御系统需要大量灵气启动……”她刚转过身，又突然停住脚步。
叶定稀瞥了一眼墙面上那些灵球，道：“就用它们，这些灵球，再加上修道者们，应该足够支撑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也就是两个时辰，只要我们能在两个时辰内化解长生海的浩劫，人界就不会被灾难波及。
“是，我马上去办！”
花荃笑中带泪得看着我们，用力点头。
……
科技中心大楼外。
“狗子呢？”我四周张望，找不到狗子的半根狗毛，狠狠得一咬牙。
这家伙不是说了在外面等我，转眼就不见狗影，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吧！
叶定稀倒是笑得轻松，甚至连眼神都明媚了不少，完全没有在主控室时那般压抑和沉重。
“放心，我有办法找到它。”
“什么办法？”我惊奇不已。
叶定稀拿出手机按下一个数字，对方应答后，他吩咐道：“打开大楼墙上的金属板，释放灵气。”
紧接着，就听到身后那栋大楼传来咔咔声，一块块四方形的金属板像是被推开的窗户，自下而上开启，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清新起来，隐隐可见一缕缕浅白的光雾随着尘埃的浮动飘散开来。
“这就是灵气？”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形的灵气。
叶定稀笑道：“算是吧，经过了特殊处理，这些光雾扩散之后会形成一道保护层，哪怕是你所说的海水倒灌，应该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我倒不希望那样的情形再发生一次。
“呜嗷~~~”
凶残暴戾的吼声从科技中心站西南角传来。
叶定稀狡黠一笑，冲我眨了眨眼，“找到了。”
好嘛，这家伙就是利用魔气与灵气对冲的原理，强行把狗子给‘勾引’出来，正如上一回狗子闯入科技大楼狂躁大变，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家伙又化身狂暴魔兽形态。
三颗头高高仰起，六只眼睛冒出浓如岩浆的红光，撑着血盆大口对天空嗷嗷叫，獠牙粗壮，每一颗都有人形大小，闪烁着锋利的寒光，满身黑色长毛迎风翻飞，霸气十足。
“来吧。”
叶定稀朝我伸手，抓住我之后，便带着我飞身到中间那颗头前面。
狗子正发泄着狂暴之气，突然看见飞到眼前的两个身影，眼瞳里的红光瞬间凝固。
“飞到我嘴边，嘿嘿嘿……”
“别嘿了，走吧，带你去打架！”
我大手一挥，从未有过的豪气犹如拔地而起，隐隐回味了一把当年做女战神时的风光。
狗子原地起跳，蹦了两下，方圆十里地动山摇，犹如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嗷呜，嗷呜~~~”
我和叶定稀站在狗子背上，它一跃腾空，再跃乘云，三跃竟然直接冲出了人界的结界层，动静之大，引发无数人驻足仰望，惊呼声更是此起彼伏！
这家伙果然是上古第一魔兽，上天入地，畅通无阻！
我只来得及在冲入界域中间层时，回头匆忙看了一眼人界。
细密的浅白光雾已经凝聚在空中，仿佛一张大大的看不到尽头的蛛网，即将迎接一场狂风骤雨的洗礼。
哗啦啦！
惊涛万丈，电闪雷鸣不绝。
我们从无量山山崩的深坑里冲出来的时候，眼前已然风云变色！
第七百二十九章 找到他们
神息弥漫，万千神光犹如浩瀚星辰笼罩长生海上空。
嘶吼、杀戮、血腥和惊涛交织在一起。
光影变幻，怒喝迭起，一丝丝一缕缕神威犹如刺目的激光飞速穿梭在滚滚黑云骇浪之间，却都抵不过朝暮宫上空光彩交错，神力翻滚的力量。
噬魂阵，顷刻继发！
“尔等竟然亵渎神殿，在此布下邪神之阵，欲念如魔，罪无可赦，斩！！！”
浩浩神威，随着一道道淡青色的神光劈斩而下，脚踏流云，身披金光战甲的二郎神声势穿透翻滚的黑云，犹如沉闷燥热夏日里响彻天地的惊雷。
托塔天王李靖带领一众神兵厮杀在长生海面上，似乎正在逐渐向朝暮宫包围。
还有许多模糊的光影，不断从黑云之中冲出来，我看到飞扬的红线和那个巨型酒葫芦，葫芦上的老神仙白须一个比一个长，手中法器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好，太好了！”
我站在狗子的背上，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旁，叶定稀的目光却仍旧凝重，“我把白泽的神魂送来，噬魂阵已成，即便集结十万天兵，也拦不住陆压的复生，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阻止命魂解封，否则……”
“会有办法的！”我转过头去，与他那双已经涌起浓烈火焰的眼睛对视，“我能从倒影天里再回到这一日，就一定会改变这场末世浩劫，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可以！”
“好！”
叶定稀双瞳里的火焰跳跃着，仿佛蓄势而发，“东倾，你等我，还你一个有血有肉的苍生！”
唰！
他从狗子的后背.飞身而起，瞬间化为一身黑袍，浑身绽放红橙色光焰的模样，黑发随风浪狂舞，他的目光里流露着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决然。
“狗大哥，东倾交给你，护她周全！”
“汪！”
狗子三颗头嗷呜嗷呜激动得乱吼，中间那个脑袋扯着嗓子喊道：“偶像你好帅！”
啪！
长鞭一出，惊声如雷。
叶定稀转身飞向朝暮宫，混战之中，朱厌、张桂芳、张奎和袁洪着四大弟子均已现身，他们在奋力抵挡众神闯入神殿。
他们在等，陆压复活的那一刻！
我从狗子的后背跳下来，踩着一朵流云，凝起鬼气向堪比泰岳的狗子喊道：“你也去帮忙吧，那四个守着神殿的弟子，个顶个的好吃，如若噬魂阵开启，十万神魂，管饱！”
“汪呜~~~”狗子仰天长吼。
我虽然已经发挥了力挽狂澜的重要作用，但我还是很确信，噬魂阵已成，十万神魂一定会被邪气侵染同化，届时天兵神级要再多十万对手，胜算微乎其微，如果有狗子这出其不意的魔兽相助，那么局势就会再有拉扯。
这就是扭转浩劫的最大契机！
唰唰唰！
天兵们还在持续不断的从云层中飞出来，他们其中一部分加入两大威风凛凛的战神麾下，朝着四大弟子所在方位厮杀，另一部分则镇守在无量山与长生海之间，释放灵气撑起防御光罩，形成一面接天连地的结界之墙，以神力阻挡着海势奔涌的方向。
正因如此，海水极大程度得被控制在长生海范围，没有向无量山山崩后的深渊那边扩散。
我如今没有命魂，又没有了铜骰，趁手的法宝没有一件，自然不能贸然冲过去帮忙，狗子飞上了天，化为一团黑色的流火俯冲向海面，轰隆一声乍起，我眼睁睁看着化为巨兽的朱厌被那家伙撞得倒栽式跌入海里。
“果然彪悍啊。”我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曾在狗子的嘴下死里逃生那么几百回，这才真的感觉自己也不是丧到底的女鬼。
趁此时机，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
海边，巨浪翻卷，呼啸而至，却在冲击到神光凝聚的屏障后硬生生被阻拦，撞出一朵朵足以飞溅半边天的水花。
一仰头，便能看到那些手持神兵法器，密密麻麻排列在空中为阵的天兵天将，他们绽放着神光，宛如一颗颗细微的火星，簇拥在一起，
连接成一片高涨的火焰，熊熊燃烧般的力量，坚定矗立在长生海四周，宛如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
我从未见到过这样雄壮宏伟的场面，如今一见，竟然让我瞬间忘却了在三十三天城时，这些兵将是如何冷漠待我，又是如何嫌弃我的眼神。
鬼气化为热血在体内奔腾喧嚣，我站在神光之下，实实在在得感受到天人永存，苍生不灭的希望。
“噗通！”
我跳进翻腾的骇浪里。
顺着记忆里的方向向着下方潜入，我记得，为了保护朱琰和白冰洋，我特地找月老用红线做了个结界，确保他们不会被涨潮的海水淹没，可眼下再厉害的结界，怕是也护不住他们俩。
我只能抢时间，尽快找到他们。
咕噜，咕噜。
远处，深渊般的黑暗里，传来宛如深海巨兽吞吐的声音。
我扭头看向身后，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仿佛有什么巨大无比的怪物正缓缓穿破翻腾的浪朝我靠近。
难道除了四大弟子，海底还有陆压的底牌？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得紧张起来，毕竟这是单独行动，我除了一身越来越虚弱的鬼气之外，什么也没有。
海浪激烈的翻滚着，那个比墨还要深的巨大身影持续向我追来，我凝聚全身鬼气疯也似的向下方冲去，可因为那家伙的庞大和速度，朝我扑来的浪也一道比一道汹涌。
就在我感觉自己像一片掉进旋涡里的落叶，差点要被卷飞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红光，在海底的斜坡上闪烁着！
“找到了！”
咕噜噜……
吞吐的声音，近的如雷声隆隆在耳。
我心寒胆战，一个猛子用力扎下去，一把抓住了那红光用力撕开，微弱的神息如刺瞬间贯穿我的胳膊，我只觉得钻心似的疼，好不容易才将红线扯开，抓住了那一团白泥和泥里的种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巨浪从头顶翻下来，那一抹黑影也如吞噬般彻底将我覆盖……
第七百三十章 再起！
哗啦！
鲲鹏水击三千里，粗练长驱十万夫！
十七带着我跃出海面，展开翅膀奋起而飞，双翼若垂天之云，海风随振翅而逆转，巨浪倒卷，黑云驱散，光明再现！
巨大的风势将海面上厮杀的两方势力掀飞，宛如无数无根无枝的落叶四散飞落，翻滚的浪花中，整座朝暮宫犹如从海底连根拔起，轰隆隆巨响之下，缓缓朝着空中悬浮升起。
“哈哈哈……”
好，淹了朝暮宫！我倒要看看刑天还怎么出世！
我站在十七的背上，被它周身的银光所护，像极了一个骁勇无敌的女将军，那一刻，我终于找回了苍梧驰骋天地，横扫千军的气魄，上古第一女战神，曾经的风光和逍遥，尽在今朝！
“嗷呜~~~”
狗子从一道道向天掀起的海浪里冲出来，嘴里叼着半截朱厌的身子，血肉模糊得完全看不出到底是胳膊还是腿。
这家伙兴奋得满眼尽是红光，魔气暴溢，浑身犹如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哪怕是铺天盖地的浪涌，也在靠近它的瞬间化为水雾烟消云散。
再看那重新聚集的两大战神和神兵们，再次朝着张奎、袁洪发起攻势，后者明显处于劣势，不需片刻，便可降服！
唯有叶定稀，竟然被张桂芳缠住，那家伙本就是四大弟子中最善战者，他眼看叶定稀倒戈，愤恨之火熊熊而起，怎会罢休！
“十七，我们去帮他！”
不用我多说，十七深知我心意，振翅而起，逆转方向，朝着更高空的飞去。
可就在此时，却有一道银光从朝暮宫穹顶之上冲出！
糟糕！
一团巨大的海浪爆裂般炸开，朝暮宫上空的水花之中吐出一个巨大的光球，神息浩瀚无边，浑厚的力量犹如弹指一瞬，竟是将那道阻挡在长生海与无量山之间的‘神盾’给击穿了！
隆隆！！
数道天雷在光球四周乍现。
汹涌的海浪冲破神光残余的屏障，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天界和人界倒灌而去。
浩劫，再起！！！
我仿佛听到了无量山方向深渊之下轰然坍塌的声音。
人界，两个时辰之后，将会末世重演！
“不……”
我回头看了一眼浑身绽放红橙色火光的叶定稀，心头一凛，大喝道：“十七，回去，夺命魂！！！”
哗啦！
十七再次转弯，力道之狠，速度之快，仿佛在我有所号令之前，已经有了主意。
天雷余威化为电光附着在光球之上，却无法震碎它，我眼看着光雾褪尽，一个身影屹立当空。
陆压。
他还是那一袭暗红的长袍，目光锋锐，长眉斜挑入鬓，眉心的火纹闪烁着红黑色的光芒，双眸中的火焰喷薄欲出，稳稳站在惊涛骇浪之中，强绝的神力犹如积蓄了万万年。
还是复活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仍旧让我难以平复心神。
陆压的神息一半是万灵古，一半是阴沉无比的邪气，别说是杨戬和李靖联手，便是加上当年所向披靡的我，恐怕也只能打个平手。
而今……
十七快要冲到悬浮的朝暮宫前时，被一记猛然四散的神威所挡，那力量震得他发出一声惨痛的哀鸣，扩散的余威朝我撞过来，魂体宛如撕裂般疼痛不已！
随之，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光球宛如被锋利刀锋刺穿的冰晶，碎裂成万千冰星散开。
陆压彻底显现在众神面前。
“十七……”
我趴下来，轻轻抚摸十七的后背。
他带着我向众神聚拢的方向飞去，这一次不由得我命令，他已经本能得做出选择，我太过渺小，看不出他受到了什么伤害，可那一声震颤天地的哀鸣，却犹如钝刀割裂了我的心。
他一定伤得很重，才会发出如此痛苦的叫喊。
另一边，杨戬和李靖已经带着两拨天兵天将汇聚到一起，前一战，虽然占据优势，但四大弟子多年蛰伏，吸收了不少神魂之力，战力早已超越当年，再加上刚才那一道冲击，‘神盾’破裂，来不及躲闪的神兵几乎都被卷入海浪之中，所以眼下剩
余的兵将只有半数之多。
值得庆幸的是，张奎和袁洪被击败，奄奄一息，作为挟持禁锢在几个天兵法器之下。
我匆忙扫了一眼，月老带着几个白头翁神仙站在神将之中，虽然神息虚弱，却一个个目光如炬，无畏无惧。
十七停下来，不远不近得与众神站在一边，让我有足够的视角观察两方势力的对峙。
我却没有找到叶定稀。
刚才还在更高处与张桂芳打得难舍难分的身影，此刻居然双双不见踪迹，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却仍旧没有发现他们。
一颗心像是被烙铁压住，疼得我难以喘息。
这时，陆压仿佛终于有了意识般，目色沉沉得望过来。
“好大的本事。”
他这话，却是看向我说的。
我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不知为何，我竟然不作他想，只觉得他一定知道了我从倒影天而来之事！
“你……放弃吧，既然我能站在这里，此战，定是天意难容！”我收敛混乱思绪，站直身体，迎风而立，凝聚鬼气大声回应。
陆压清冷而苍凉的气息，几乎可以覆盖海面，他冷冷嗤笑一声，目光中浓烈的火焰暗淡了几分，却是被那阴邪的冷光占据。
“天意？”
他的神情平白多了几分难以解读的寥落之感，明明站在我们下方的海面上，眼神却犹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尊睥睨着苍生。
“何为天？你该知道，这天地间从未有过秩序，一切规则，不过是神的游戏。”
“只有你，才会把苍生繁衍，万物延续当游戏！”我在这种浩浩神威之下，魂体早就难以抑制得分崩离析，若不是十七的邪气硬生生撑起屏障将我三魂七魄凝聚，我只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随着海风烟消云散。
可我还不能散去，这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物竞天择，本就是秩序，你早就知道自己重归混沌之期，却一心只想着悖逆天意，你的贪婪，是永生不灭，你的执念，是做天地主宰，可一个被毁灭的世界，没有生灵，没有繁衍，你即便主宰又能如何？”
第七百三十一章 无用之人
“原来陆压道君打的这个主意。”
托塔天王李靖站在众神之首，一身金甲光耀熠熠，手托玲珑宝塔，神息虽被压制，气势却丝毫不减。
“只可惜这天地之主自有天定，天君在任数万年，六界安定，苍生延续，并无失职失责之过，相反，今日这一场浩劫，却是道君蓄谋所造！”
“不错，六界的秩序，谁又能说得准对错，陆压道君，难道您能认定，自己主宰下的天地，就一定是正确的？神人妖魔鬼怪，混乱共存，才是安稳之世？”二郎神手握三尖两刃枪，跨步上前。
陆压却是丝毫不理会那两个战神，似乎在他眼里，这样的神将还入不了眼。
他倒是看了一眼被禁锢住的张奎和袁洪，这两个弟子镇守朝暮宫数千年，忠心耿耿，若非他们四个弟子齐心协力，何有今日陆压道君的复活？
“无用之人。”他的眼神没有停留，滑过两个弟子，再次看向了我。
可这一幕，却让我震惊得心神一颤。
他这是打算废弃所有羽翼，也要倾覆这天地了？！
咚！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从众神背后传来。
仓惶间，我只看到一大团黑色的火焰冲散了列阵的天兵天将，紧接着便是两个血盆大口在混乱中吞下了张奎和袁洪，连带着压制他们的好些个兵将也未能幸免！
“狗大哥……”
我的脑子里也跟着轰然一声炸开，我好像是说过，四大弟子很好吃，可我忽略了狗子对吃的执着。
眼下这一闹，反倒是彻底断了可以牵制陆压的最后一根‘蛛丝’！
“汪呜~”
狗子吃得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庞大的身躯无比敏捷得穿过散乱的众神，朝着我这边冲过来。
“东倾，还有什么可以吃！”
它兴奋得摇动尾巴，三颗乱晃的脑袋齐刷刷看向我，血肉混着口水飞溅，画面无比凶残。
我魂魄一晃，只觉有点难以把持，再看那陆压，竟然神情微动，好似在笑。
完了！
陆压翻手召来一缕轻烟，犹如混沌凝聚手心，他朝着那烟雾吹了一口仙气，便见命魂缓缓现形。
原来，他与众神对峙不动，是在等着命魂解封！
“不要！！！”
我倾尽全力一声大喝，“阻止他，不能让命魂解开！”
话音未落，只听二郎神杨戬与托塔天王李靖同时发出喝令，“捉拿陆压，誓守苍生！”
“冲啊！！！”
数万神兵齐发，化为一道道流光齐刷刷扑去。
可还是迟了一步。
我眼睁睁看着命魂开启，柔和如月光的银白光斑释放而出，翻腾的海浪瞬间被冰封，冷冻成一道道高高卷起的冰墙矗立在海面之上。
寒意，伴随着冰雪降世。
我听到了无边无垠的哀嚎，那些从命魂中争先恐后释放的邪气交织着朝暮宫穹顶上空的神光，化为一道道翻涌纠缠的光，十万神魂齐齐发出尖利痛苦的嘶吼哀嚎。
噬魂阵，命魂，终于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狗大哥，去吧！吃掉那些神魂！！！”我朝着那一团浓黑的魔气喊道。
狗子嗷呜一声吼叫，居然又瞬间膨胀数倍，踩踏间翻卷在海面上的冰浪发出咔咔破碎的声音，轰然倒塌，大块的冰石砸向冰封住的长生海，也冲散了正与化为邪祟的神魂纠缠厮杀的天兵天将。
混乱中，我甚至目辨不清到底谁是神兵，谁是邪祟，只有凄厉惨痛的喊叫声，奋力激战的怒吼声，化为一道道有形的声浪贯穿着天地。
“十七，我们去阻止陆压！”
十万神魂虽然是一支无坚不摧军队，但杨戬与李靖这两大战神联手，带领数万神兵作战，也非同一般。
两方僵持之下，唯有陆压，还有强大的力量足以倾覆这天地，如果还需一人来拖延他，便只剩下我！
陆压就站在悬浮的朝暮宫上空，并未移动过，高高在上，满身沐浴在命魂散发的银白神光之下，宛如遗世独立般的神尊，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这场足以毁灭六界的浩劫。
他好像并不急于攻入三十三天城。
“陆压，别再错下去。”
我朝着他喊，他却只是缓缓抬起眼，用一种近似于悲悯的眼神打量着我。
“这句话，或许给你，更合适。”
十七不能再靠近过去，哪怕只是这不足百米的距离，他已经是在勉力支撑，我能感受到笼罩着我们的邪气越来越弱，十七的身型也在一点点得缩小，化为鲲鹏，是他的心意，用五千年钱与我相识的模样再次相遇。
可这并不是现在的十七。
他是忘川河底的一条鱼，是最美的鱼太子，不再是守护着长生海的神兽鲲鹏，这样的他，仿佛在赠与我一场告别。
我无端端得落下泪来，听着十七宛如呜咽的哀嚎声，和一次次冲撞那股强大的神力只为向着陆压再靠近一些，我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够了。”我擦去腮边的泪，俯身用脸贴了贴十七冰冷的皮肤，“十七，我明白，你做的够好了，现在……让我来守护你。”
“嗷~”
声音嘶哑凄厉，犹如泣血。
十七终是化为人形，我们落在一片流云之上，他蜷缩着身子，双臂死死挡住脸颊，额角两侧的犄角鲜红如血。
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里，刺痛的感觉，让我勉强压下蚀骨磨心的痛。
“陆压，你不是还要放出刑天吗？来吧，我倒要看看，既然天意让我重来一次，这结局还会不会相同！”
我挺起胸膛，不断让自己以一种更坚毅锋锐的眼神与之对视。
陆压淡淡瞥了十七一眼，毫无音调起伏的语气道：“可惜了。”
他是最像神的神，无论座下弟子，还是十七亦或众神与苍生，他从来都只有一种眼光，可他这样的神，若真是这天地的主宰者，这世间还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吗？
我不敢往下想。
因为，或许下一刻，我也将化为尘埃，无缘眼见被他掌管后的六界。
突然，手腕间触了一缕冰凉的感觉。
第七百三十二章 金色巨龙
我侧目，看到十七的左手正抓着我的手腕，修长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间，隐隐有淡淡的光雾向我灌入。
他在把维持体能的最后一点邪气给我。
鬼本是虚无之体，就像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你给他什么，他便能吸收什么，化为鬼气逐渐强大，若是灵气，鬼则可修炼为鬼神，但若是邪气，一旦吸收得多了，便会变为邪祟。
若非紧要危难之际，十七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十七，护好自己。”我盯着他左边脸颊上血肉模糊的疮疤，无法感同身受，这一刻他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这孩子，从来都是最纯粹的那一个，可若是放在太平安稳之时，谁又会体谅他的身不由己？
他缓缓抬起头来，裹在竹青色长袍下的身型柔弱又纤瘦，空洞的黑瞳仰望向我，犹如在看待世间珍宝。
我的魂魄终于重新凝聚在一起，有了力气，这才轻轻挣扎着松脱他的手，一缕缕鬼气环绕着将我们保护起来，虽如蝉翼，犹可支撑！
陆压的眼神清冷得如这片冰封了的长生海，漫天大雪纷扬洒落，没有一片雪花敢靠近他。
“你……”
我从他周身闪烁如冰晶般的银光里察觉出端倪，再一细看，心神狂震！
陆压嘴角勾起一抹寒凉至极的弧度，翻掌间，手中隐隐握住一抹浓黑的刀影。
“终于觉察了。”
他竟然……
“你竟然在命魂解封的瞬间，强行与刑天融为一体？！”
陆压眉心的火纹终于被黑色占据，红橙色的光像是被冰雪消融般散去，他是陆压，也是邪神刑天！
“天意让你重来一次，我却依旧要逆天而为，你，还是输了。”
我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见，耳畔同时传来一道道凄厉的吼声，凛冽的刀光仿佛在我身旁闪过，邪气却在以一种更为强势的速度不断压制着这片天地间的神息。
神……也抵不过邪。
“不惜与刑天融合，你的神魂早晚也会被他吞噬，到时候你也不再是你，陆压，我是输了，你又何曾胜？让邪气占据你的神身，你，注定一败！”
轰！！！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强横无匹的力量朝我和十七袭来。
我被冲撞得倒飞出去，只来得及顺势抓紧十七的手，一身鬼气将我们俩笼罩在内，却在眨眼间被那股力量撕碎。
呵，我真弱，弱的不堪一击。
我看到头顶黑色的光在闪烁，锋锐的力量仿佛一柄悬在头上的钢刀，一斩而下，魂魄尽散。
我闭上眼，终是要愧对这苍生吗？
铮！！！
刺耳的声音在我头顶骤然响起，两道力量乍然冲撞，又如爆破般炸开，我腰间一紧，好像被什么给揽住，耳畔是呼呼疾驰的风声，再睁眼时，我眼前是一条浑身冒着金色火焰的巨龙在腾飞！
我与十七被龙爪所握，巨龙扫荡般折返飞向陆压，所过之处，犹如劈波斩浪，冰冻如土崩瓦解，轰然坍塌。
“叶……定稀？！”我眯着眼，仰望着神光熠熠的巨龙。
这模样，我哪里能认得出是叶定稀，可这龙形，分明与我数百年前轮回那一世的小红龙一般无二！
我记得，他吞下了我的龙元才得了不死不灭之身。
“东倾，接下来，交给我。”
是叶定稀的声音！！！
我确信自己看到了巨龙的嘴微微开合，我更加确信，这条浑身涌动着滔天金焰的巨龙就是他！
眨眼间，叶定稀已经扑向陆压，另一只龙爪撑开，力量瞬间暴涨！
“吼！！！”
贯穿天地的咆哮响彻长生海，两股可怕的力量爆裂开来，余威扩散，正片海域上的神魂神兵统统如狂风中的稻草掀飞出去。
一股股蒸腾而起的水汽冲向云霄，接天连地，瞬间形成一道道浓白的飓风。
众神再次汇聚，数量却少的可怜，我甚至找不到那几个眼熟的白头翁，二郎神与李天王周身的神光也变得衰微暗淡，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巨龙向着他们飞来，紧接着我便感觉腰身一空，一股推力将我与十七送到众神方阵之中。
“叶定稀！”
我们被几个神将接住，还没站稳，便看到巨龙折返，化
为一道刺目的金色火光，朝着陆压而去。
不断跃出海面和从半空扑来的邪祟已经足够让我们腹背受敌，二郎神和李天王难以顾及我与十七，两个神将把我们护在身后，法器挥舞着阻挡邪祟的冲击。
躲闪间，我仿佛听到了空灵而浩瀚的禅唱声。
远处的那一抹金光，不断与黑色的光焰冲撞在一起，被焚烧的云霞露出一层金边，虚空中，似有佛光弥漫。
“那条龙，为什么会有佛力？”
耳畔传来惊呼声。
我望着那无远弗届的佛光，眼前骤然浮现出那一抹素白的身影。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无。
他终于，唤醒了体内潜藏已久的佛根，叶定稀，他成神了。
砰！！！
天空一圈佛光炸开，浓白的风浪爆破般轰然四散。
我看到一道浓烈的邪气拔地而起，无数道刀光横扫，却又被突然冲出来的一团黑影给压住，无数碎冰和气浪在天地间冲荡，佛光宛如浪潮卷来，覆盖在那些邪祟的身影上，便听到他们发出凄厉欲绝的哀嚎。
紧接着，所见一道道黑色的光雾没入气浪之中，像是被龙卷风卷入旋涡中的碎石渣子，朝着无量山唰唰唰席卷而去。
糟糕！！！
我心中一震。
如此一来，只怕人界的防御扛不住这气浪，其中还挟裹着残余的邪气……
电闪，雷鸣，轰隆不绝。
陆压的神威向四面八方扩散，那是一股强绝至极的力量，也足以毁天灭地，我遥遥望着那三道在天地间横冲直撞的光影，脚下的震动，和天穹不断被焚烧的火光，才真正见识到，浩劫的来临。
“快走！”
我听到有神将呼喊，我与十七的手始终紧握在一起，突然有一道金光从头顶笼罩而来，我眼前骤然一暗，再眨眼，才发现我与十七被收到了玲珑宝塔之中。
如此混乱之下，李天王还不忘将我与十七护着逃离，这份大恩真是没齿难忘。
可我们还能逃去哪儿？
第七百三十三章 守住了！
错乱的呼啸声和惊雷声持续了很久。
我甚至一度感觉玲珑宝塔随时有要爆裂的可能，那一层若有似无的神力甚至掩盖不住如芒刺照耀进来的邪气。
这一战，究竟天崩，地裂，山海翻覆，孰能预料？
“姑姑……”
十七从昏睡中醒来，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
这孩子的生息已经犹如残余，若不是那颗妖元支撑着他，或许他已经坚持不到此刻。
“十七，可有什么想说的？”
这种情形下，我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是保全十七的生息，唯有与他说话。
十七扯下腰间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墨绿缎面布袋，像是握着什么极其珍贵的宝贝，微微扬起头来，冲我粲然一笑。
“姑姑，十七送你的礼物……”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腕忽然一动，布袋从指间滑落，我伸手抓了个空，就听到叮叮当当清脆无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布袋里散落出来，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越来越多，无一不是晶莹剔透，泛着粉白的柔光。
直到四周围都被那柔光点亮，我甚至可以清晰得看到十七的模样。
“怎么会有这么多珍珠……”
满地滚落的珍珠，少说也得上千，甚至更多，围绕在我和十七周围，颗颗圆润光滑，还都呈现着淡淡的粉色，便是我在地府的藏宝库里，也从未见过如此品质和数量的珍珠。
我的眼前仿佛被一层柔和的光霞笼罩，恍惚间，想起了十七这孩子的本事。
眼泪。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颗泪落下来，都会化成珍珠，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唯有记得他的眼泪，在我们去东海想要进入流离城时起了大作用。
还有我第一次去参加人界的展览，所有配饰，都是用十七的眼泪化作的珍珠打造。
因为我喜欢，十七才有了收集眼泪的习惯。
所以……
“是为了我吗？”我喉咙里像是
被什么堵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十七的脸上，鳞片已经全部脱落，但两颊的皮肤也已经再无一处完好，溃烂的血肉因为生息流逝变得发干发皱，让他的脸型也萎缩了不少，唯有那双眼睛，倒是从空洞的黑，变成了最初的样子。
透亮，清澈，被珍珠的柔光映照，那一缕缕潋滟的光，仿佛也照耀到我的心里。
十七却越发开心了。
“姑姑，喜欢吗？我攒了好久，每一颗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你说你喜欢，我便日日夜夜想着要送给你。”
“喜欢，喜欢，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让我喜欢的珍宝了。”
我抓起一捧珍珠紧紧握在手心里，温润柔和的触感，那么真实，就好像我抓住了十七的眼泪。
“姑姑喜欢便好，可惜……十七再也不能继续为姑姑收集珍珠了……”他声音虚弱，眼角滑落的泪，只留下浅浅的水痕。
“不要紧。”
我伸手轻轻替他拭去眼泪，“这些就足够了，十七做得很好，不管是五千年前，还是现在，你都做得很好，十七一直在守护姑姑，你累了，以后换姑姑来守护十七，可好？”
“好……”
十七颔首，眼神却带着几分疑惑，“姑姑，五千年前的一切，你都想起来了？”
“是啊，都想起来了，不止是五千年前，还有更久更远以前的事情，多多少少，也都记起来了，姑姑在地府混了那么多年，投不了胎，入不了轮回，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怪物，为今才算明白，我欠了多少糊涂账，老天哪能让我不擦干净屁股就转世去啊。”
噗嗤。
十七被我逗笑，眼里闪烁出星光来。
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下一下，像是往日里帮着甄姐姐哄日夜游神那两个奶娃子似的，轻轻呢喃道：“睡吧，这里有姑姑，不怕，好好睡吧，姑姑一直守在你身边，以后不要再轻易流泪了，十七笑起来，才是姑姑最喜欢的样子……”
十七的眼睛缓缓合上，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他额角两侧的犄角无声的断裂脱落，化为最后两道浅淡的黑雾混着珍珠消散的柔光一并散去。
我不再说话，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直到玲珑宝塔外缓缓安静下来，世间万物仿佛在某一个时刻归于沉息和死寂，天地间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
有一缕光，从我们的头顶闪过。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周身的压制骤然一松，与此同时，昏暗的空间也仿佛突然转移，我坐在一片乱石堆上，海潮正在缓缓朝着长生海的方向后退，错落的石头之间塞满了湿答答的黑絮，看起来就像是海藻，可我知道，那都是破碎的神魂。
四周围，站着好些劫后余生的身影。
这一站到此，十万天兵天将只剩了不到千人，二郎神杨戬和托塔天王李靖也各自身负重伤，还有好些神仙元气大伤，少说也得三五百年才能慢慢调养得好，比如月老和剩下的两个白头翁。
天界，算是守住了。
“东倾。”
我听到李天王唤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满满的疲惫。
“李天王，战果如何？”我回过头去，就看到满身是伤，战甲破裂，形容狼狈的托塔天王。
李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我便又听到长生海那边传来动静。
哗啦！
像是什么沉重而巨大的东西，从水下一跃而出。
我身子一颤，差点魂飞魄散，惊慌间回身张望过去，就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向我们狂奔而来。
同时，四周爆发激动无比的欢呼和喊叫声。
“赢了！！！”
“太好了，我们胜利了！”
“天界守住了，守住了！！！”
他们都认出来那团毛发狂舞的黑影便是上古第一魔兽，我也同样一眼认了出来，狗大哥刚从海里冲出来，三颗脑袋一颗不少，即便浑身湿漉漉的，那体型看起来也依旧庞大无比。
可是……
叶定稀呢？
“汪呜~~~”
狗子吼叫时，身形不断缩小，等跑到我面前时，已经变幻为奶狗形态。
第七百三十四章 返回
“本狗爷好累，哼哧哼哧，累死了！！！”
狗子吐着舌头喘气，因为变小，它摇摇晃晃站在一颗表面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刚好与我平视。
我自然高兴，它原模原样得回来，不由一笑。
“怎么缩小了，那帮神仙还等着给你庆祝呢，耍威风不趁现在，更待何时？”
“老子没体力了，魔气也耗的差不多了，哪还有力气维持真身。”
狗子耷拉着粉红的小舌头，冲我一个劲翻白眼，“你是不知道最后那个神仙多厉害，本狗爷和偶像联手，居然差点干不过他，那把刀，啧啧，绝对是屠狗神刀啊！幸好老子不是狗。”
“叶定稀呢？”我再也忍不住了。
狗子眼神一愣，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歪着脑袋往长生海张望过去，“咦，偶像怎么还没上来？”
“所以，陆压被你们俩打败了？”我问道。
狗子得意得甩尾巴，湿答答的尾巴打在石头上发出啪啪声，“岂止打败，他已经被我咬碎吞进肚子里，本狗爷今天可算吃爽了！”
正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两个天兵的惊呼声。
“快看海边！”
“有人飘上来了！”
……
“叶定稀，该醒了。”
我轻声唤道。
他被救上来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刻钟，我们转移到无量山坍塌的深坑附近的空地上，这里被飓风扫荡过，遍地散落着乱石碎屑，还有不少海里的产物，海腥味混着邪气特有的腥气飘荡不散。
托塔天王和月老带领着天兵神将们返回天界复命，这一战，陆压虽然没有带领十万邪祟攻入天界，但余威冲击之下，天界必然也损伤不小。
善后种种，还需要他们这些神仙通力协作。
二郎神没有离去，他要代表仙界众神留在这里，因为真正力挽狂澜的那个人，还未苏醒。
“看样子应该没有伤到根本，不过一身灵力几乎耗尽了。”二郎神已经查看过，叶定稀还活着，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迟迟未醒。
即便听到他这样说，我依旧忍不住担心。
他化身金色巨龙的样子，犹在眼前，那似乎是一种神力极致的爆发，可爆发之后呢，他会不会被反噬，谁也说不准。
狗子实在累了，已经在我怀里沉沉睡去，鼾声还不小。
十七昏睡之后再也没有醒来过，我借了二郎神的法宝，暂且将他封印在一个古铜色的铃铛里。
“这片天地，受战祸所累，怕是数万年才能恢复如初。”
我扫了一眼四周，别说是灵气，便是天地间也不见完好之景，比废墟更惨烈，比地狱更荒芜，除了乱石废渣，什么也没有，长生海浑浊得像是一锅乱炖的菜汤，虚空中还有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更别说是被焚烧过的天，那样的火焰，更胜过焚天紫火，只怕得神力深厚的神仙们花好一阵子才能慢慢弥补。
二郎神道：“来时，已经向天君天后禀明此事，调度上已有调整，没有来参战的神仙将会负责天界和长生海这片区域的战后修复，这次能守住天界，实属不易。”
可不是么。
本来是守不住的，多亏了十七，多亏了倒影天，对了，还有老崔那家伙，多亏了他没有封闭地府。
因果轮回，果然冥冥之中自由注定。
“咳咳。”轻喘声传来。
我猛地看向叶定稀，他缓缓睁开眼睛向我对视过来，“赢了。”
两个字，扎的我心口一阵疼缩。
“是是，赢了，我们赢了，你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们没有再错下去。”
我太知道他想说什么，若是经历重来，一切还是犹如重演，他一定会自责到身死神灭那一刻。
幸好，赢了。
二郎神同样语气振奋道：“叶定稀，此战，你是狂澜之下的勇士，你救了我们六界苍生，稍后返回天界，我会将长生海一战所有经过禀告天君，他会给予你该有的封赏。”
叶定稀手撑着地缓缓坐起身子，先是如确定一般打量了我一眼，看我鬼气还稳眼神才稍稍一松，紧接着，他又看向深坑的方想
，眉目猝然一紧。
“封赏不必了，此事与我也有不可脱离的关系。”
他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却眼神坚定道：“若二郎神还有意感激我，请帮我一个忙。”
“你说。”二郎神没道理拒绝。
叶定稀腮帮子紧绷起来，“人界，还有一场危难，或许比这一战波及更大。”
二郎神眼神一闪，手中紧握的三尖两刃枪骤然涌出淡青色的神光。
“你是说邪气渗入人界？”
“是，人界与此处的屏障已经穿透，我在人界设下的防御应该是将海水抵挡，但方才那些飓风中的邪气，却不可阻挡，我相信，现在人界已经混乱，祸事不断。”
如若不能阻止邪气的扩散，人界也将随之毁灭。
“这一点，无须你的请求，我留在这儿，除了代表神界感谢你，便是打定主意要与你们一起去收拾人界的残局。”
二郎神好像早有准备，我却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更深一层的意思。
赤凤公主。
他一定是为了她才会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要奔赴人界收拾残局，赤凤的七七四十九次轮回才刚刚开始，人界，绝不能毁灭。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回去吧！”
我站起来，紧紧抱着怀里软乎乎的狗子，“花荃，还有其他人，他们都在等我们，对了，还有云间！”
这个名字，仿佛一个神秘的暗号，以往提起，从来无法将我与叶定稀最深刻最隐秘的连接拉扯出来，但此刻，我再说出云间二字，我们俩相互对视的眼神，终于不再模糊。
他一直都知道，云间的真实身份，而我也知道了。
云间，他是我们的血脉。
“对，还有云间。”
叶定稀握住我的手，温和的力量从掌心里徐徐传递而来，我感受到他的温度，热的，他终于不再是冰冷的。
他继续道：“你放心，我出发之前已经交代花荃，将一禅寺的所有僧人保护起来，还有云间，他会和花荃在一起。”
第七百三十五章 经纪公司
人界，京市。
我们从无量山的深坑里穿越回来，飓风已经彻底扫荡整个人界，正如叶定稀所料，灵气防御并没有抵抗得了邪气和飓风的双重暴击。
眼前的世界，一片灰暗，天地一色，浓厚灰黑的大雾沉甸甸得压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此刻是白昼还是黑夜。
到处是刺耳的警笛声，或惊恐或尖利的喊叫，还有车辆与建筑之间的冲撞声。
甚至还有枪声。
我与叶定稀并肩站在华阳山的山顶，俯瞰着这座彻底被邪气覆盖的城市。
“还是晚了一步。”
叶定稀神情冷肃而凝重，他刚才已经给科技中心站打过电话，那边的通讯中断了，我们联系不上花荃他们。
一旁，二郎神扫视着山下，额上那道纵目射出一道银白的光束，瞬间穿透黑雾。
他看了一会儿，才语气沉重道：“长生海的海水淹了不少城，我带来了山河社稷图，可以将海水引入其中，解决水患，可是……”
“其他的交给我。”
叶定稀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气，眼神却清澈而坚定，他看向二郎神，略一颔首，“我知道该怎么做。”
二郎神皱了皱眉，“你体内的灵气早已耗尽，现在的体力还不如一个壮年男子，你如何有把握，或许我该先返回天界向天君禀明……”
“来不及了。”叶定稀摇摇头，“如若再等下去，人界众生将会被邪气渗入心神，他们会变得狂躁、暴力、极端、人性之中最黑暗最邪恶的那些东西，都会被邪气所引发，他们会自相残杀，会破坏赖以生存的环境，甚至会加速末世的到来。”
“那好，按照你的想法行动。”
二郎神不再迟疑，飞身而起，踩在虚空中冲我们点了点头，“诸位，人界能否度过此劫，就看你们了。”
唰！
淡青色的神光如飞火流星，骤然一闪，划空落入浓厚的黑雾之中消失不见。
我还没来
得再细想，叶定稀已经牵着我的手往别墅走去。
“我们现在该去做什么？”
“开车。”
“哦？”我愣住，此时人间乱成一锅粥，说不定街道上水泄不通，我们开车要去哪儿？
叶定稀停在车库前，侧目与我一笑，“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你的鬼气也耗得差不多了，想要赶紧下山，除了开车，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说的也是。
车库门缓缓打开，我被里面犹如陈列般斜停着的十几辆不同型号和颜色的车给震住了。
“你有那么多车？！”
叶定稀淡淡一笑，带着我走向一辆地盘较低，表面是磨砂感的银灰色，造型看起来非常有科技感又很酷的车前站定。
“我从几百年前就在考虑，到底要开什么车带你兜风这个问题，这些都是我挑选出来最满意的车型。”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我坐进去，车内空间较小，因为地盘很低，我一度以为我直接搬了张椅子坐在地上，双腿也有点拘束，不太自在，我有点怀念上次去山上偷蜂窝引源器时他们开的那辆大家伙。
但是等叶定稀坐上驾驶座，一脚油门踩出宛如野兽嘶吼的轰轰声，带着我飞驰般冲出车库的那一瞬间，我又惊喜得瞪大了眼睛。
“这车，比我飘可快多了！”
叶定稀把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得看着随时像走到尽头的盘山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下山的速度，缩减了一倍不止，我们进入市区后，车速才慢了下来，如我想象的那样，交通拥堵，无论人行道还是马路上，到处都混乱不堪，顺行和逆行的车辆撞在一起，四周不断传来鸣笛声和叫骂声，还有警笛环绕在更远处的地方。
“大家都变得暴躁了。”
我从深灰的车窗看向外面，无论是路上的行人，还是那些拍着车门叫骂的司机，大家的脸上都是烦躁不安的表情，甚至还有人在推搡着彼此，指着对方骂骂咧咧叫喊着什么。
叶定稀也看到了这
些，他在试图寻找可以向前行进的路，但我们面前的道路，用水泄不通来形容也不为过，地面湿漉漉的，像是刚被污水冲过，哪怕紧闭门窗，我还是能闻到浓郁恶心的腥臭味。
“我们要赶去经纪公司大楼前的广场。”叶定稀看了一眼腕表，“花荃和云间应该在那里等我们。”
“为什么他们会在那儿？”我疑惑得看着他。
“演唱会。”
叶定稀道：“还记得我复活后回到人间，安排朱琰和花荃他们筹备的复出演唱会吗？”
记得是记得，可眼下人界混乱成这样，还要开演唱会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正想要追问，可猛然间对上叶定稀的眼神，脑海里浮现出科技中心站主控室里那一面墙的灵球。
对了！信仰之力！！
“你打算，用粉丝的信仰之力转化为灵气，净化人界的邪气？”
刚才他与二郎神所说的办法，应该就是指的这个吧！
叶定稀点了点头，眉间的褶皱却没有丝毫松懈，“时间仓促，演唱会现场的准备应该还不完善，不过经纪公司有自己的视讯和网络平台，可以与各大城市的分公司信号相连接，所有公司大楼的户外屏幕上可以传讯实时画面，这样一来，应该可以迅速吸收信仰之力。”
“幸好你是个超级巨星啊！”我激动得抱紧了怀里的狗子。
狗子大约是被我胳膊肘给勒住，挣扎着扭了扭身子，挂在他脖子上的铜铃发出闷闷的叮当声。
“它倒是睡得沉。”叶定稀瞥了一眼连眼睛都没睁开的狗子。
我捏着狗子软乎乎的小耳朵，不由笑道：“这家伙可没少出力呢，经此一战，大约也能还了当年它大闹天宫的罪孽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你就是苍梧的一缕残魂所化？”叶定稀问道。
“嘘，嘘！”
我浑身倏尔一紧，赶紧把狗子两只耳朵给捂住，又仔细盯着它的眼皮，心虚得十个脚趾头都缩起来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显形
确定狗子没醒来的迹象，我才压低声音道：“千万别被它知道，这家伙拿我向东倾当生死兄弟，却拿那苍梧当生死大敌啊，若他知道我就是……一定会上天入地追杀我，汪汪，本狗爷要咬死你！就像这样……怎么会放过我！”
我学着狗子平日里咬牙切齿的模样叫唤，叶定稀挑眉，很是认真得点了点头。
“夫人所言极是。”
他倒是好久没有唤我夫人了，听来，真是亲切呢！
车子勉强向前行进了一小段路，就彻底被前后夹击似的堵在了马路中间，再也动弹不得。
我和叶定稀被迫弃车改为步行，幸好他说经纪公司不算太远，如果跑着去，十分钟内肯定能到。
问题是，他那张辨识度高到无人不识无人不晓的脸，一旦走出去，怕是会引起更大的骚动和惊乱。
“你有没有什么装备？”我一个做鬼的，咋飘都行，可我现在的鬼气，也护不得他。
叶定稀淡淡‘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直接从一个奇怪的小斗里摸出些东西来。
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一副大框黑色墨镜，一个黑色的口罩。
明星标配。
“你把这套装备整上，就像是在身上贴了个告示： 我就是明星，大家快来围观我！”
我哭笑不得。
叶定稀无奈蹙眉，“暂时只能这样，我知道附近有几条偏僻的小道，待会儿我会全力向巷子里跑，你一定要跟紧我。”
“保证完成任务！”
我坚定得点头。
下了车，果然不出我所料，叶定稀长腿往外一跨，站起来时那身段，那气质，身上仿佛冒着星光，再加上三件套，可不是将四面围堵的车辆和行人都给吸引了。
“跑！”他一声轻喊之下，在所有人呆滞中就狂奔起来，直到那身影冲上人行道，我才听到有惊叫声浪打浪得传来。
“那是谁？！明星吧？”
“定制版跑车，全球限量款，哪个巨星啊？”
“那背影看起来很像……”
“啊啊啊！！！叶定稀啊！！！”
“追啊！！！！”
人群汇聚，宛如洪流般朝着叶定稀跑得没影儿的巷子里狂奔而去，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极了狗子爱看的动物情感交流大片里动物迁移的场面。
我咽了咽唾沫，抱紧怀里那团肉乎乎的家伙，一个劲往前飘，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才算是勉强跟上了叶定稀的……背影。
“呼呼~快追！活的叶定稀！！！”
跑得快的几个女孩儿撸起袖子，大冬天的外套早不见踪影，哼哧哼哧吐着热气，眼里冒着闪亮亮的光，像是发现猎物的肉食猛兽。
“呜呜呜~我都好久没在电视里见过他了，一定要追到啊姐妹们，冲！！！”
“我家叶定稀好厉害啊，长腿欧巴就是跑得快！”
“唔~呼呼……”
我从这些女孩头顶飘过去的时候，累的连眼皮都抬不动了，她们竟然还能一边跑一边喊话，果然追星的女孩都是能量棒。
潜力无穷！
叶定稀虽然灵气耗尽，体能虚弱，但在这种危机关头下，好像也犹如被激发出了求生欲。
一顿狂奔之下，我已经迷失了方向，但眼前楼与楼的空隙之间出现了一栋很高的银白外墙的大楼，楼顶有一个大大的金属标志，与科技中心站大楼顶端的环形y是同款！
“到了！”
几个追星女孩好像也认出了经纪公司的方向，欢呼起来。
“真的是叶定稀！！！那是他的经纪公司！”
“听说今天公司所有员工都去了，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啊……演唱会！会不会演唱会提前了！！！”
我眼看着叶定稀冲出了小巷口，朝着经纪公司的大楼狂奔而去，默默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大汗淋漓，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
你们这敏锐的洞察力，不去当鬼差都可惜了宝贝。
……
“主君！”
叶定稀跑进大楼的第一时间，花荃就收到了消息。
正如那些女孩所说，公司里有很多人在走动，花荃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好
几个眼熟的身影，都是曾经在叶定稀的别墅里见过那些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人。
魏家和孟家的长老，包括魏罗米和几个年轻面孔的男孩，竟然也都在，还有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衫和灰色休闲裤的大男孩，头发很短，身材高瘦，浓眉大眼，相貌很是清秀。
他紧跟在花荃的身侧，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菩提子，颗颗圆润光亮，正是十二年后的云间！
所有人围上来，将叶定稀团团围住，我才看到那家伙脖颈几道紧绷突兀的青筋缓缓隐去。
摘下口罩，叶定稀也在微微喘气，他现在的体力可不比有灵气护体的时候，不过比起我来说，还是好了太多。
为啥？
我特么进了门，连狗子都没抱住，像是一摊泥似的摔倒在地上，狗子那家伙睡得死沉，这么一摔滚了两圈儿居然翻个身又继续打鼾，完全没有感觉到发生了什么，我爬过去看了看它脖子上的铃铛没有受损，才继续吭哧吭哧喘气。
体内那点儿鬼气如游丝，我只觉得自己像是雪人走进了三伏天里，快化了。
“花荃，让魏家几位长老先用法器封住夫人的魂魄。”
叶定稀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说的这个。
我躺在地上，仰着头倒看过去，默默在心里唱了一首感恩的心。
花荃一愣，随即看向四周，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身影，也是，我这点儿鬼气，哪够让她察觉。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因为看到我跟前趴成一摊黑泥的狗子，示意身边几个人马上动作，大楼的几个门被封闭，外面隐约有聚集的身影，贴着门口往里面张望，可那些玻璃门好像是特制的，我看到先前那几个追过来的女孩迷茫兴奋又渴望的眼神。
封闭所有出入口之后，魏家四个长老便利用法器锁定我的位置，他们以前可都是行业里追鬼除邪降妖伏魔的泰斗，如今却在竭尽全力护我这女鬼的三魂七魄。
还真是哭笑不得。
一顿看似华丽的操作之下，我的魂魄算是稳住了，一个胡须银白的老者在我周围放置八面古铜色雕刻精致的铜镜，光晕浮出来，居然让我显了形。
好尴尬啊……
我虽然坐了起来，但还在吐着舌头喘气呢！
第七百三十七章 长大的云间
这时，叶定稀和花荃也走过来，那个戴着菩提子的大男孩还是跟在花荃的身旁，大大的眼睛紧盯着我，那样专注又认真，竟然无端端在我心口烫了一下。
“来。”
叶定稀向我伸手，我试了试，居然还能与他相互接触，到底是有几百年老鬼的底子，我站起来，感受到男孩的视线，不禁看过去笑道：“你好啊，云间！”
虽然没有那样圆溜溜像是糯米团子似的光头，也没有软糯糯的模样，和一身永远不变的浅褐色衲衣，但云间的相貌还是有迹可循，五官张开了，小家伙的可爱和稚气都被俊朗取代，若是着重看那眼睛部位，和叶定稀还有几分相似。
“东倾姐姐！”
云间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弯弯的笑眼里像是随时能挤出泉水来。
“好久不见，你现在长这么高，这么大了……”我竟然情不自禁生出一种老母亲般的欣慰。
算一算，云间按照人类的年纪，如今应该是十**岁了，正是人的一生最美好灿烂，最激情洋溢的年华。
他看起来阳光、自信、真诚又充满朝气，眼神里闪烁着清澈明亮的光，仿佛只要靠近他，就会得到小太阳一般的温暖。
“云间到了学龄期，就被接到山下，花荃把他安排在魏家，和魏罗米他们那些家族后辈同吃同住，在同一个学校上学，这孩子适应能力很好，人缘也不错，参加了一些课外活动和公司的训练营计划，他很有自己的想法。”
叶定稀压低声音与我道。
我突然感到有点失落，好像错过了很多云间成长的瞬间，他现在与普通人一般无二，会长高，会慢慢变老，没看到他的那些个瞬间，就再也不会重来了。
“姐姐，我每次参加活动，花荃姐姐都会安排工作人员给我录视频，以后我们一起慢慢看怎么样？”
那孩子居然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愣了一下，有些惊异得眨眨眼，再与他对视，就看云间很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道：“我
能看出你在想什么。”
啊？！
一旁，叶定稀莞尔一笑，解释道：“听花荃说，云间这孩子刚被接下山的时候，就有了一些变化，后来他们才发现，每当他与人对视时，就能看出对方的心里想法，无论对方是人还是妖，甚至是鬼，他都能看得出来。”
“他这是……神力？”我难以置信得问。
叶定稀道：“也不算是，更像是一种天赋，魏家几位长老已经仔细查过，云间体内并没有神力，而且……他好像还可以预知未来。”
“什么？！”我惊呼出声。
云间更不好意思了，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绕开地上的铜镜，轻声与我们道：“只是偶尔会做梦，梦到一些模糊的画面，有几次，梦境里的事情，真的在我眼前发生了，魏家爷爷说，或许我可以看到未来，但因为没有神力，所以只是一些画面的影射。”
“梦境里的画面，不需要太过在意，你现在只要好好享受生活，做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就可以了。”叶定稀叮嘱道。
云间很听话，其实他的个头已经比叶定稀低不了多少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乖巧又认真得点点头，“叶哥哥，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认真努力学习，长大后，我也要进入叶氏工作，还要像叶哥哥一样，成为一个被很多人喜欢的大明星！”
旁边有几个年轻人都笑了。
“云间，你现在跳舞可还同手同脚呢！”
“主君可是世界顶级明星，你以他为榜样，目标会不会定的太高了。”
“也不一定哟，你看云间这气质，别说，还跟主君有点儿像呢，到时候云间就以‘小叶定稀’的身份出道，说不定一炮而红！”
云间被他们打趣，脸都红了，很不好意思得往花荃身后躲，又悄悄往我这边靠了靠，我被他的小动作逗笑，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云间，你做自己就好，要记住，你也是个浑身闪着光芒的男孩子，或许，你以后还会比叶定稀更好！”
真的吗？”云间愣住，大约是我的鼓励有点儿力道太猛，那孩子也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了。
正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叶定稀的身子晃了晃，他的胳膊轻轻擦过我的，虚的好像没什么力气。
一旁，花荃和几个长老也都注意到了。
花荃连忙道：“主君，先去会议室休息一下吧。”
“主君，我们都带了一些滋补的药，可以让您暂时恢复一些体力，若是要开演唱会，您现在的状态可不行啊。”
“是啊，还是先去会议室，我们也好帮着主君恢复。”
叶定稀点头‘嗯’了一声，扫视众人，吩咐道：“花荃，你带领几个魏家和孟家的长老，随我和夫人去会议室，魏罗米，你带领云间和几个练习生去广场，演唱会开始前，你们就负责预热和造势。”
“好，主君放心，演唱会正式开始前，我们一定把现场活跃起来！”魏罗米自信道。
别的不说，这几个魏家后辈的颜值，还真是秒杀国内一片小鲜肉，尤其是魏罗米那张欧式混血脸，和云间的俊秀完全两种风格，再加上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气质和谈吐，谁说不是未来可期呢？
……
半小时后。
“主君，布场已经完成，相关工作人员都已经就位，因为比较仓促，还有一些设备没有来得及从国外调回来，所以……”
会议室里，花荃向我们走来。
在几个魏家和孟家长老的帮助下，叶定稀的体力恢复了不少，看起来也没有刚回到人界时那么虚弱了，只不过那些修行者本身的灵气也维持防御系统时耗得差不多了，眼下大家除了手中法器和一些符咒，基本上与普通人无异。
演唱会，在此刻就显得尤为重要，只有足够的信仰之力才能将黑夜驱逐，还人界光明。
叶定稀缓缓睁开眼，略一颔首，打断了花荃的汇报，声音微微有些嘶哑，“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各地分公司的信号都连同了吗？”
第七百三十八章 木钵
花荃道：“都确认接通，可以随时同步声画，另外还有一些与叶氏长期合作的公司听说消息后，主动要求直播这场演唱会，未经您允许，我已经都批准加入信号源了。”
“好。”
叶定稀轻吐了一口气，从蒲团上站起来，吩咐道：“准备服装吧，十分钟后开场。”
“叶总，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您现在的状态……”
旁边有个白胡须的老者问道。
叶定稀眼神清澈，黑白分明的眸子再也没有那些宛如火焰般的光，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更加坚定、从容、无畏，他摇摇头道：“我们没有时间了。”
“那我去准备。”
花荃喉头滚动了一下，明明很是担忧，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
叶定稀突然叫住她，花荃停下脚步，回过头疑惑得看过来，叶定稀又吩咐道：“给夫人也准备一套礼服。”
“是。”
……
化妆间。
帮叶定稀做妆发造型的化妆师前脚离开，花荃就捧着三个摞起来的长方形黑色布袋走进来。
“主君，夫人，公司的服装设计部今年为夫人定制了一批礼服，我挑选了其中三款，都是夫人以往喜欢的风格。”
我有些犹豫，站在化妆间那个大大的酒红色真皮沙发前，问道：“叶定稀，你是准备让我也上台吗？”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即是复出，也是告别，以后我会退居幕后，培养公司的新鲜血液，所以我想在演唱会上把你介绍给所有粉丝和观众，也算给他们一个圆满公开的结局。”
“可是……那些女孩会伤心的吧？”
我想起在小巷子里，使出吃奶的劲儿迎风狂奔的女孩们。
这样的女孩，还有很多很多，今天的演唱会消息已经公布出去，叶定稀的粉丝们都在向着叶氏经纪公司赶来，带着她们的满怀欣喜和期待，如若演唱会上，她们知道自己的偶像有了妻子，会不会大失所望
会不会……影响信仰之力？
“不用担心。”
叶定稀却很有信心似的，走过来轻轻托着我的后脑勺，在我额间落下一吻，微微嘶哑的声音因为压得很低而低沉得充满磁性。
“他们会祝福我们，祝福，也是一种带着光芒的力量。”
换衣服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怀里另一个东西。
“这个……”
我把那一小捧白泥和抽出两片小嫩芽的种子拿出来给叶定稀看，“我从长生海抢救回来的，他们应该没事，还有月老的红线护着，不过不知道该安置在哪儿比较好。”
叶定稀看着我的手，眼神暗了暗，随即吩咐向花荃，“把我交代你的东西拿过来吧。”
花荃眼眶唰得一下红了，眼神直勾勾盯着我手里的白泥和种子，红唇微微颤了颤才挤出声音来，“好。”
她放下衣服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木钵。
“这是……”
本无的钵？
我眼睛唰得一下瞪大。
在花满村的时候，本无就是用这个东西把我藏起来的，我以为这木钵早就没了，哪想今日能在这儿再见到它！
叶定稀淡淡一笑，从我手里接过白泥和种子，动作温柔得像是鞠着一捧水，小心翼翼得把它们放进木钵里，很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白泥撒进去之后，忽然散发出纯白无瑕的氤氲，还有那颗小种子，本来只有两片指甲盖大的嫩芽，眨眼间像是从土里挺直了腰杆儿似的，长出一掌高的茎来。
这时，我才发觉木钵外面好像多了些奇怪的字符，雕刻得很精致，每一个字的弯折撇捺都很清晰有力。
花荃端着木钵，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出来，她本就生得极美，此刻那张带着泪水的侧脸，仿佛足以惊艳时光。
“先放到我的办公室里去，稍后送去科技中心站。”叶定稀吩咐道。
花荃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才能说出话来，道：“主
君，您每日诵经，还找得道高僧供奉这个木钵，就是为了他们吗？”
“从前我就在想，或许会有一日，我得欠他们两条命，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换他们百年后更好的未来。”
叶定稀神情始终淡淡的，但我却从他黑沉的眸子里看到了更复杂的情绪，他仿佛在压抑着心底的悲伤，现在……还不是时候。
花荃离开化妆间后，我也换好了礼服，是一条浅紫色缎面的长袖连衣裙，胸前又很别致的蕾丝点缀，腰身掐的很窄，长至脚踝的裙摆垂顺丝滑，高雅又别致，从镜子里看时，感觉自己都温柔娇媚了不少。
“花荃的眼光真好。”我很喜欢这条裙子。
叶定稀从我身后环过双臂，将我拥进怀里，头枕着我的肩膀，很轻很轻得叹息了一声。
“谢谢。”
我知道，他是在谢谢我找回朱琰和白冰洋的事情。
或许，就算我没有在无量山下把它们合为一体，又没有在长生海底抢救回他们，叶定稀也有别的办法，在浩劫之后只要他还活着，就会重新寻回他们，但那样一定要耗费不可想象的力量，他把每一个人都考虑了进去，甚至包括向主要和白冰洋报恩的方式，可他唯独没有考虑自己。
“比起你做的，我做的这些实在渺小得不值一提。”
我转过身，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听着咚咚，咚咚沉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那久违的安定的温暖，眼泪悄悄滑落下来。
太好了，我们都还在，光明可期。
……
从经纪公司的大门前到广场那个巨大的露天舞台这一段路，已经被重重安保封锁，虽然有很多黑色的大机器围绕两侧，还有很多人拥挤上来，但都没有影响到正常的通行。
叶定稀出现的时候，那些本来注视着舞台上演出的目光纷纷像是受到什么光源的指引，唰唰唰得投射过来，紧接着，就是振聋发聩的呼喊和尖叫声。
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狂热又激动的场面，没有铜镜，我基本是隐形的，站在叶定稀身边也能感受到那一拨拨扑面而来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