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白泽执念
该不会是要造房子吧？
我有点儿不太理解这个田园萝莉和白泽，明明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偏要与人类一样去做。
那女子围着地上的木头转了半圈，走到另一颗树后， 又寻了些麻绳和工具来，那些刀斧的手柄看起来很粗糙，刀刃却锋利无比，看起来是经常使用的。
还有一个蓝封皮的册子和一只炭笔。
女子坐在地上，捏着笔勾勾画画了好一会儿，才把册子放在一旁，起身去搬木头。
我走过去，恰好一阵风起，地上那本被随意扔下的册子翻动起来，我的脑子里瞬间嗡的震了一下。
这里面居然画了云间的那块玉佩，还有那个曾经衍生出小倾倾的玉珏和我曾经在《山河异闻录》里见过的那些风景！
等一下。
还是说……这个看着破破旧旧的册子，其实就是后来藏在一禅寺里那本《山河异闻录》？！
我摇摇头，散去脑海里越来越多诡异离谱的思绪，找了个石头坐下，盯着田园萝莉锯木头做手工绑麻绳，她手法十分利索，不一会儿就打造出一个秋千的雏形来。
原来凉棚底下留了个位置，可以吊秋千椅。
我瞧着她一步一步把椅子做好，再连着麻绳挂到梁上，也不过半个时辰，再盯着那本蓝皮册子看了看，莫名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敢情它在几千年前，就是一本工具书啊！
“师父，”白泽突然从屋后的另一扇门走出来，站在门前唤道：“吃饭了。”
“过来！”
女子转身，站在凉棚里朝他招手。
原来是师徒啊。
我这下才理解了为何白泽对田园萝莉始终恭敬顺从，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她可不就是白泽的野生妈妈么！
白泽走到凉棚下，打量了一眼悬吊着的秋千，莞尔一笑道：“师父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
“哈哈。”
女子双手叉腰，笑得傲娇又霸气，半点不见为人师表的仪态
，“那你要不要再跟师父学这门手艺啊，每日光学习打架有什么意思，我教你造房子不是更有趣？”
白泽一脸无奈道：“师父所教的战术，我已经学了一百二十二年，却还没摸到其中精髓，若是分心再学其他的，只怕更要拖延下去。”
“哎，你天赋有限，不必气馁，只要师父每年还来无量山小住，便会手把手教你，放心吧，早晚有一日，你也可以和师父一样，打遍天下无敌手。”
女子踮起脚，伸手拍了拍白泽的肩膀。
我站在一旁，深以为白泽是被坑了，还有……这田园萝莉，果然是上古净化女神，也就是那位曾经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女战神！
他们俩一起回茅草屋里吃饭，我没兴趣再跟过去，躺在秋千吊椅上思考鬼生。
按照眼下的情形，我并没有如以往那样陷入重回的记忆之中，倒更像是进入了无量山曾发生过的场景里，可我为何会进来，是因为那些残破结界的气息吗？
这些看起来无比真实的场景，一直留存在无量山上，是因为女战神的神力，还是因为白泽的执念？
我突然想起来白泽的墓葬之地，猛然一下坐起来，再环顾四周时才发现，我距离在山下看到那束白光的地方很近。
似乎，就是刚才女战神伐树的位置。
既然如此，怎么也该去看一看。
我走出凉棚，看了一眼茅草屋里，对坐的两个身影正吃得欢畅，女战神抓着一个小酒坛咕咚咕咚豪饮，看得我好生羡慕，狂吞口水，便赶紧转身踩着云朵往林子里飞去。
快要到白光所示的地方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是白泽那家伙兽化后身上的味道，我闻了几百年，动动鼻子就能感受出来。
我从云头上跳下来，顺着气味飘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没过一会儿，就看到那几颗刚被砍掉的树。
没有墓穴。
可是那股气味明明浓郁的仿佛白泽就站在我面前。
我围着树桩走了一圈又一圈，才隐隐察觉到有一点异样，仿佛是什么撕裂的缺口间穿过来与此时空间不同的气息，可我用灵力去探，又并无作
用，还是像刚才几次出手一样，瞬间就被四周无形的‘海绵’给吸收了。
得想想别的法子。
我手掌一转，那颗铜骰滚了出来，骰子的表面红绿宝石正泛着莹润的光泽，好像自从来了无量山，光感便越发浓重起来。
“你该不会就是月老爷爷提过的，女战神打造的那个骰子吧？”我一边掂量着铜骰一边喃喃自语。
骰子当然不会回答我，可它却自行飞出了我的掌心，红绿相交的光耀骤然绽放，在四周冲开如蛛网般的射线。
哗。
强横的力量彻底撑开，铜骰的光束取代了先前那道白光的位置，四周围的空间迅速扭曲旋转，仿佛天地也跟着晃动起来。
我又重新感受到上山时残余结界的气息和压迫，还有只在无量山才有的灵气，所有的参天古树化成光斑消失在我眼前，还有地上那几个树桩，沉入土地之中不复存在。
一瞬间，我眼前好像跨越几个千年。
这时一个虚影，缓缓从即将消散的红绿光耀之中走来，一袭白衣，乌发飘扬，束发玉冠。
“白泽。”我看到了神的魂。
又或者，只是一缕残魄，一念神识，一丝执念，不管是什么，它终于走到了我的眼前。
“东倾，你来了。”
他朝我勾起唇角，几百年来，第一次见到他对我笑，这一笑，恰似春风又绿江南岸。
“你知道我会来？”
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点点头，身体几乎被那些映照的光穿透，只有脸上的轮廓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清晰，“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可惜……我还没有等到真正的你。”
他又有些遗憾。
我却听得一脸懵逼，什么叫……真正的我？
“白泽，这是你的执念吗？”
我是做鬼的，如今成了鬼神，更能轻易分清是不是魂魄，眼前的白泽，只有很淡很淡的阴魂气息。
第六百九十五章 苍梧
“早在几千年前，我便留了一缕残魄在无量山中，守护着这片空间。”白泽淡淡道。
神仙的元灵与鬼魂不同，三魂七魄，都由灵气精髓汇聚而成，他硬生生从自己的魂体中分裂一缕残魄留在这里，必定是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我问道。
他说他在等我，总不见得就是让我看看，他在几千年前怎么给那位女战神做饭的吧，我想，这些看似机缘巧合的事情，都只不过在等着我来到这里的一刻罢了。
白泽沉吟片刻，道：“我需要你平平安安离开这里，找到一件东西。”
我皱了皱眉头，“怎么你也让我找东西？”
我是个鬼神，勾魂使者，又不是猎犬。
白泽抿嘴一笑，盯着我的眼神总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温柔，仿佛是在看着我，可又好像是穿透了我的双眸看着另一个影子。
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方才你所见的那些景象，正是我以残魄之中的灵气守护的东西，无量山已经变成神仙墓葬之地，唯有此处，他们无从踏入，更不可破坏。”
原来是这样啊……
我默默点了点头，女战神是他的师父，他感念其教养之恩，把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守护起来，这也无可厚非。
“我让你找的东西，便是我师父的法宝，找到它，想尽一切办法把它毁了，或许还来得及挽救一场天地浩劫。”他说得很平静，每一个字都淡淡的，以至于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之中的分量。
“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不要交给我了吧。”
我懵了一瞬，下意识就想拒绝。
当了六百年的地府米虫，我本能得想要拒绝，脱口而出之后，又自觉有点儿不对劲，补充道：“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能力不行。”
“如果连你也找不到，这世间就再也没有谁可以找到它。”白泽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凝重。
咦，他这话说得，怎么
让我感觉意有所指？
我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人界……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不管是三十三天城里，还是人界，一旦生变，总有前兆，我从天上经历一番，回到地府时已经隐有察觉，各处地狱的扩建，这就代表阴魂骤增，还有叶定稀，他一再提起的那个快要达成的目的……
白泽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东倾，你也可以回去地府，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崔珏身边一步，他护得住你。”
这一点，我并不怀疑。
我无奈得摇摇头，轻叹一声，“他是护得住我，可我也有自己想护着的人，刚才不还说，让我找东西么，到底是什么？”
白泽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有些艰难得做了决定，才继续道：“鸿蒙初开，天地定，六界生，几位上古之神应运而生，点苍生，拨乱世，造福万千生灵，这其中便有上古净化女神苍梧。”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我喃喃点头。
白泽道：“直到七万年前，几位上古之神相继陨灭，苍梧和陆压便各自闲游五岳，闷戏四海，过起闲散仙人的日子，不再过问六界众生之事，但六界纷争不断，妖魔两界更是不服于天界众神的压制，屡屡发生战事，苍梧为平定六界之乱，不得不一再出手。”
“难怪她总是要来这儿养伤。”
说到此，白泽扯了扯嘴角，嗤笑道：“若只是请她出战平定祸乱倒也罢了，天上那些神仙因为战祸影响了天地灵气，把此事怪罪到苍梧的身上，她为了安抚三十三天城那帮老家伙，只能被迫答应他们那个要求。”
“什么要求？”
“苍梧有一个法器，专克邪灵恶魔，十分强大，当年邪神刑天为祸人间，便是被苍梧以此收服，法器亦可吸收和释放邪气恶念，那帮老家伙要求她每过千年便释放一次法器之中的魔力，故意制造人界的天灾**。”
还有这种操作？！
我惊得目瞪口呆，脑海里那团雾蒙蒙的东西不知不觉散开，竟
然浮现出无比清晰而真实的画面。
人界山河动荡，地动山摇，洪流肆虐，战火纷飞，腥风血雨和惨烈哭嚎交织在一起……
白泽的声音好像空灵起来，环绕在我的四周。
“灵气日益减少，天上的神仙们便以此不断吸纳众生的信仰之力，让那些信徒虔诚供奉于他们，化为自己无穷尽的灵力和寿元，他们还不惜要挟苍梧，若是不以此法，天界必将失去对六界的压制，终而祸及苍生。”
“制造灾难的是他们，拯救苍生的也是他们，这……不可笑吗？”我张了张嘴，也不知这话到底有没有从口中说出来，眼前有些模糊，看着白泽，身影更虚了几分。
白泽的声音再次缓缓清晰起来，“苍梧……死后，她的双目化为镇邪珠坠落人界和妖界，法器不知所踪，这五千年来，天界众神一直在找寻其下落。”
“他们想做什么？”我缓缓侧目看着他。
白泽道：“法器之中积蓄了近万年的魔力，还有邪神刑天的元灵，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找到它，所以……”
“所以你才想我去找，然后毁了那个法器？”我喃喃道。
白泽点了点头，一脸凝重道：“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和执念的神。”
那么，为什么……白泽会认为我可以找到？
我张了张嘴，喉头涩得生疼，每一个字要发出来，都像是用尖刀从喉咙里的嫩肉上刮过，四肢百骸里仿佛有什么力量蓄势待发，一股莫名的燥热更是从丹田里翻滚起来。
“为什么是……”
唰！
墨绿的树藤从我身后飞射而出，凌空一卷，瞬间将白泽的残魄吞噬。
仿佛一记洪钟在我耳边撞响，我眼睁睁看着那一抹虚影消失不见，铜骰的光泽尽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滚进荒草深处。
发生了什么？
我回过头，就看到朱琰和白冰洋并肩而立，虚弱而愧疚得望着我。
第六百九十六章 山崩地裂
“夫人……”
“你们做了什么？！”
我瞪大眼睛，无法相信自己所见，白泽还在与我说话，他的那一缕残魄在这儿守护了五千年，还有我身后，那间种满瓜果的小茅屋和凉棚下的秋千……
什么，都没了。
朱琰扶着白冰洋走过来，声音嘶哑得像是被什么给扯碎了，他左臂上的皮肤也像是被烧焦似的，无力得垂在身侧。
“夫人，我们去找主君吧。”他避开我的视线。
“不要。”
我后退两步，眼泪不由自主得夺眶而出，那颗跳动的心脏突然好疼，疼得像是在被用力撕扯，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朱琰，你到底做了什么，白泽呢？”
朱琰不语，只是垂眸静立着，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感觉到他此刻几近虚脱的状态，妖力已经虚弱到了极限，左臂上的那些黑炭似的伤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身躯蔓延。
一旁，白冰洋勉强睁开眼睛，声音低低如呢喃道：“夫人，我们必须要马上出去，朱琰他坚持不了多久。”
我沉下眉头，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变得躁动难安，那些从丹田里冲出来的燥热席卷全身，急不可待得要冲出我的身体。
我想吼叫，想发泄，甚至想要……打一架。
朱琰终于再次看向我，这一次，并没有躲闪，直直迎着我质问又暴躁的眼神。
“这是白泽的一缕残魄，已经被吸收到储存灵气的小球里，夫人……我们要找的，就是他。”
“你们，还有叶定稀，把我带来无量山之中，就是为了白泽这一缕残魄？”
我恍然大悟，气得身子发抖，却又不可抑制得想大笑。
朱琰抿了抿紧绷的唇，“主君会向您解释一切，在此之前，请夫人务必与我们一起去与主君汇合。”
“他呢？”
我问道：“叶定稀去了哪里？”
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他要白泽的残魄，这是他那个目的的最后一步，但他却走开了，也就是说，这里还有一件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叶定稀啊叶定稀，
究竟是你算计了我，还是我本就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我轻扯嘴角，尝到了滑进来的泪的味道，苦涩至极。
正是此时。
山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整个无量山疯狂颤动起来。
“不好！”朱琰一声惊呼，抓起白冰洋便飞身而起，尽是耗着本源之力往那山巅冲去。
我只怔愣了一瞬，也顾不得许多，紧跟其后，无量山的结界气息虽有压制，但却对我并无太大影响，我的速度比他快，下一个轰隆声响起时，我已经飞到掀起的橙红光耀附近。
光耀之中，叶定稀满身火焰，熊熊燃烧，四肢和脖颈上浮现出闪烁的龙鳞纹路，他手中握着那条黑色长鞭，每一次抬手一挥，灵气便如卷起海啸，摧枯拉朽的力量仿佛可以荡平一切。
与他搏斗的另一个身影，并不是什么所谓山神，分明是没有皮肉的骷髅，没有五官，却狰狞可怖，骇人的红光从那空洞的眼眶中迸发出来，那是邪气！
无量山这样的地方，竟然藏着一个力量如此强悍的邪祟。
叶定稀，是为他而来！
高大魁梧的骷髅周身的气焰几乎化为实质，浓烈的红光几乎把四周的虚空焚烧扭曲，覆盖而来的邪气便是我也难以承受。
另一边，朱琰将白冰洋放在一颗大树上，只身飞向叶定稀，他浑身爆发墨绿的莹光，数十条长藤瞬间向骷髅窜去。
骷髅腾空而起，瞬间移动到朱琰的上方，腥红的光束大涨，铺天盖地般朝着他压下去。
“啊！！！”只听一声哀嚎，墨绿的光团重重砸下去，山巅在轰隆中震荡不止。
叶定稀踏着橙红的光耀冲去，强横无匹的气浪冲天遁地，整个人如箭一般贯穿骷髅的身躯。
“桀桀桀……”
我听到了破散的猩红光雾之中传来咬牙切齿的怪笑，“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让你找到我，都说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朽躲了这几百年，活够了，够了！”
“叶定稀，你真是蠢得可怜，你以为你真的能做到吗？别做梦了，你从来什么都不是，你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是！哈哈哈……”
嘭！
猩红的光雾炸裂。
我望见整个天空化为空无又巨大的暗红深渊，朝着无量山吞噬而来。
似有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东倾，快走！”
“夫人……”
山崩地裂。
一股可怕的力量笼罩而来，只是一眨眼之间，无量山就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下，乱石激飞，轰隆不绝。
弥漫的灰黑浓雾之中，我只感觉到自己仿佛失重般随着碎石向下坠落，身体里的灵力被桎梏，沉息了下去，天地间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和绝望。
我好像听到了朱琰和白冰洋的声音，他们在哪？
还有叶定稀……
我已经来不及再去思考什么，碎石从我身边簌簌落下，砸在我的身上，好疼，却无从抵挡。
就在我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落石砸扁的时候，隐约有一道冷白色的光如浩瀚黑夜之下的流星，唰得向我冲来。
我只能看清那道拖尾流光向我靠近，在一颗巨石盖顶之前，便有一只手抓住我，犹如横冲直撞般带着我冲出这片黑暗。
……
哗啦，哗啦。
耳边是海浪翻涌的声音。
我感觉到湿润又腥咸的空气往鼻子里灌，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了一缕从我眼前飘过的白须。
“月老爷爷？”
白须扬起又落下，露出月老那张慈眉善目的脸，正笑盈盈得看着我。
“丫头，总算醒了啊。”
“这是哪儿？”
“长生海。”
“我……”
“你伤得可不轻啊。”
“为什么你……”
“小老儿在这儿找鲛绡纱，顺便救了你一命，大恩不言谢，不足挂齿，不挂齿。”月老捋须得意。
我撑着胳膊坐起来，张望四周。
无边无际的海面看起来风平浪静，翻滚着卷上岸的浪花像是调皮的精灵悄悄过来试探又迅速溜了回去。
这里与世隔绝，除了海浪，天地无声，安静得出奇。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不复存在
“那其他人……”
慌忙间，我想站起来，可身上处处钻心似的疼。
月老按了按我的肩膀，神情有些严肃，“丫头，就你这样还妄想去救人呐，还是算了吧，无量山山崩地裂，不复存在，小老儿救下你已属不幸中的万幸。”
“不是的。”
我摇摇头，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极致的痛蔓延开来，钻心刺骨，像是一把钝刀横在头顶打磨我的神志。我咬紧牙关，才勉强开口，“叶定稀……他们不会死……”
他们怎么会死，连我都死不了。
月老眯着眼，遥遥望向无量山的方向长叹一口气，“我救你离开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再无半点生灵之息，小老儿虽不是个天地至尊之神，却也活了十万万年，不会看错的。”
不会……看错。
我瞪大双眼，用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满身的灵力急冲双瞳，登时有一片血雾涌上来，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宛如黑洞般的深渊。
无量山，当真不见了。
那个地方只剩下一片死寂，比长生海还要安静，空旷，寂寥而荒绝，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灵犀也不复存在，曾经的青山秀水，茅屋和凉棚，还有那个摇起来嘎吱嘎吱作响的秋千一，白泽守护了五千年的回忆，被安葬在山上的神仙……
什么，都没了。
“叶定稀……”
喉头猛地冲出一股腥甜，全身的骨缝里好像被火焰焚烧起来，我眼前的血雾瞬间消散，所有的灵力回溯般退如丹田，竟是沉息了下去。
“丫头，你受了重伤，得好好养着，否则……怕是仙身也会有损呐。”月老捋须叹道。
我不愿。
“月老爷爷，你带我去无量山可好，我要再找一找，哪怕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月老沉吟道：“无量山崩塌，已经惊动天界，若非此时天界自顾不暇，或许早就已经派出神将调查事故始末，东倾啊，你现在回去，可能会被
牵连。”
“到底为何会山崩？”
我只知道叶定稀在山巅之上与一个满身邪气的骷髅大战了一场，他赢了，骷髅爆炸之后，瞬间便有一股诡异的力量笼罩无量山，山崩地裂不过眨眼之间，所以我们才会措手不及，逃也来不及。
月老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并不回答我，停顿片刻，才道：“走吧，小老儿亲自送你回地府，你即是赤凤公主的朋友，又是老崔的下属，我自当护你周全。”
“我要去无量山。”此时此刻，我没有固执的资格，可我无论如何放不下他们三个，叶定稀再有灵气护体，始终是肉骨凡胎，朱琰和白冰洋更是自身难保。
月老摇摇头，再次拒绝我，我死死咬住唇想站起来，因为无力，那动作像极了婴孩学站立时那般笨拙，好不容易，拖着一条几乎没有任何知觉的腿颤颤巍巍站起来，膝盖却像是被冻住使不上力，差点摔倒时，月老及时将我扶住。
“老崔咋没跟我提过，你这么倔强，罢了罢了，小老儿这就陪你走一趟吧。”
……
有月老帮助，我们几息间便回到了曾经无量山所在的位置。
他带我降落在深渊之中乱石堆积的高处，以红线暂时稳住我的四肢和腰间的骨节，让我勉强可以站立。
“丫头，我没骗你吧，这里真的一点儿生息也没了，你要找的人，活不了。”
“也该有尸体吧。”
我转过头看着他，悲凉一笑，“让我收收尸吧，月老爷爷，我和他们三个一起来的，哪能一个人不管不顾得离开。”
上一次地府大战，我给叶定稀和白泽收尸，已经有经验了。
月老又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指尖有几缕红光飘过来，融入缠绕着我各处关节的红线之中。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小老儿给你输了些灵力，让你暂时能自如行走，不过……切忌勉强，量力而行啊。”
我点点头，扯了扯嘴角，“感谢的话我就不再说了，回头去了地府，让老崔好好报答你，地府里你看上
什么，只管拿去。”
“到底你是阎王还是他是，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可见老崔那家伙把你惯的无法无天。”月老眯着眼，哭笑不得。
我自觉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从高处走下来，我开始找寻叶定稀和朱白二妖的踪迹，正如月老所说，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生者的气息，也感受不到灵元的波动，但我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找到他们。
他们身上携带的绿色小球，存储着大量的信仰之力所衍生的灵气，所以我只要想办法确定灵球的位置，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我尝试调动体内沉息多时的灵力，却发现丹田就像是一座安静下来的火山，所有的力量沉入最深处，任我如何催发也波澜不惊。
必须借助外力。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正站在高处若有所思的月老。
若我再让他帮忙，天神天将赶到时，他也会被我连累，我想起被赤凤烧毁的三生石和月灵洞天，暗自摇了摇头。
他出手救我，已经是大恩难报，再央求他插手此事，我才是贪心不足。
咔。
脚下像是被细碎的石子硌了一下。
我抬起脚想要绕开，余光却瞥见了什么，不禁低头仔细看去。
“是……铜骰？”
我俯下身将骰子捡起来，拿到手里才敢确定，真是那颗被我遗落在无量山草丛里的宝物，当时情况骤然生变，一变再变，紧接着便是山崩地裂，若非现在看到它，我甚至还想不起来骰子已经被我弄丢了。
经历一场浩劫，遭受乱石坠落，铜骰完好无损，哪怕是铜色和上面的宝石也没有丝毫划痕，只需擦去表面附着的浮灰，再次光亮如新。
我掂量了两下，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当做救命之恩的谢礼送给月老，他可是对这铜骰喜爱得紧呢。
这时，我又忽然看到‘酒来’二子，脑子里唰得闪过一个念头。
储存灵气的小球，应该可以用它来召唤吧？
第六百九十八章 找到白冰洋
从本质来说，那些身怀灵气的神仙与储存灵气的小球并无两样，都是容器罢了，既然如此，铜骰该是可以吸收到灵球才对。
我不待迟疑，直接将骰子抛飞至空中，默念口诀。
一阵红绿交织的神光骤然乍现。
我眼看着铜骰朝上的一面打开，便有一股引力朝着四面八方吸收而来，紧接着，藏在黑压压混乱碎石之下的灵力，就仿佛抽丝剥茧般从裂缝空隙之间钻出来，凝成微弱如虚影的彩光，朝着铜骰之中汇聚。
果然……
我赶紧找寻灵力较浓的方向。
“丫头，在那儿！”
月老在我身后激动得喊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深渊的西边果然有一股灵气与其他微弱的气息不同，散发着浓郁的幽绿光晕，缭绕在一片被干枯的藤蔓紧紧缠住的乱石之间。
就是那里！
我顾不得身上疼痛冲了过去。
乱石之下，却没有见到任何我想见到的身影，只有被砸烂的树枝和藤蔓，我搬开那些石头，把它们用力扔到别处，再拉扯掉覆盖在上面的藤枝。
奇怪的是，那些明明已经干枯，表面甚至已经砸的像是随时会断裂的藤蔓，竟然仿佛隐藏着一股力量，把那些碎石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不仅如此，哪怕我用力拉动也松脱不得。
我停下动作，看了看手里的碎屑，已经认出那是榆木的树皮。
这一道道纵横交错在石块上的藤蔓，都是朱琰的。
“朱琰！”
我不敢再轻举妄动，干脆直接趴在地上，探头往石块下面张望起来，如果他是被这些石头压住了，或许，还有得救！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月老的声音靠近而来。
我半个身子挤进石头压着的缝隙里，用力向前摸索，回答道：“我找到其中一个了，应该就在下面！”
“这里这么多石头，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你还受着伤呢！”月老急忙喊着：“快出来，小老儿来帮你！”
话音未落，我就感觉脚踝一紧，身子不受控制得往后一抽，整个人就被拽了出去，脚腕上的红线另一端被月老抓在手里，也顾不得看我，袖子一抖，又是几十条红线嗖嗖嗖得从里面窜出来。
红线覆盖在那些碎石上，红光蔓延开来，那些石头就好像被控制住，自行朝着两侧飞滚而去，可等到石头逐渐减少到最底层，我也没看到朱琰的半片衣角。
“丫头，这……”月老也很是疑惑得看着我。
我不断打量着那些显露出来，夹杂在石块之间的黑色泥土，找不到……什么也找不到。
正在这时，月老突然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翻滚的石头都停了下来，深渊里重新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
“你看那里。”
月老手中连着的红线延伸过去，正撑开了一个大大的蛛网，挡住差点就要落下的石块，而石块下面，是一小片白泥。
“白……冰洋？！”
我踉踉跄跄得扑过去，石块被月老的灵力弹飞，撞上深渊的岩壁发出咚的回响，白泥好像有生命似的，被那惊动的声音吓得缩了缩。
我跪坐在地上，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这才想起来似的，转头用求救般的眼神看着月老。
“爷爷……”
月老走过来，捋了捋垂落在胸前的白须，叹息道：“这是妖元。”
妖灵肉身尽毁，才会留下妖的灵元，也是妖的本源，白冰洋就是一个泥巴精怪，所以这里才会留下一小块白泥。
所以……
我垂着头颤抖着，眼泪簌簌而下，滑过脸颊，顺着下巴往下滴落，掉在白泥旁边的土地里，一滴，一滴，白泥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分出细长的一道延伸过来，正好被我的一滴泪砸中，瞬间化成一小滩浅白的泥浆。
“丫头，别哭了。”
月老道：“它还有些神识，应该是能与你说几句话，你试试调动自己的灵气与之融合，或许会有用。”
我哽咽着点头，沾了一些泥浆在手指上，然
后凝神聚气于丹田之中，那些沉息的，仿佛被压制的灵气终于在此时重新活跃起来，我再睁开眼时，便看到了白冰洋的身影。
淡淡的，仿佛是被晨曦照耀着的水雾，随时会从我眼前散去。
我惊喜得瞪大眼，“白冰洋！”
他还是如以往那般爱笑，那张脸是变化成叶定稀之前，略显妖孽气质的精致容貌，细长的桃花眼笑成两道月牙，整个身子散发着温柔的光。
“夫人，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可是你……”
“幸好有主君给的灵球，才保下我的妖元，只要妖元还在，百年后我们就还能重新修炼成妖，夫人，不要难过。”白冰洋笑眯眯道。
可看到他这样，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朱琰呢？”我又问道。
白冰洋眼神暗了暗，往地上那一小块白泥的方向看去，解释道：“朱琰他伤的比我严重，本源也耗尽了，我只抓住了这个……”
白泥分散开，从中缓缓浮起一颗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墨绿色圆形石子。
“这也是妖元吗？他是不是也可以像你一样和我说话？”我急忙追问。
白冰洋却摇摇头，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和难以抑制的悲切，“这只不过是他本源耗尽后的一点残余，他的那颗灵球用来镇压白泽的神魂，已经无法自用，后来为助主君一臂之力，不惜消耗本源之力，山崩之时，他为了护我以命抵挡……”
也就是说，朱琰他……连修炼重生为妖也不可能了？！
“叶，叶定稀呢？”我第一次觉得吐出这个名字无比艰难。
白冰洋默了默，才道：“主君带着朱琰的灵球逃走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比救你们还重要？！”
我攥紧拳头，那股无名邪火从丹田里如沸腾般再次翻滚起来，“他逃了？带着灵球，白泽的神魂，弃你们于不顾？”
“夫人，不是你想的这样。”白冰洋急忙道：“请你相信主君，他有苦衷，更有必须要坚持下去的理由。”
第六百九十九章 发芽
“那个骷髅说得不错。”
我冷冷一笑，说不出来的悲痛从骨缝里钻出来，顷刻间席卷全身，“他真是个蠢货……”
白冰洋低着脑袋，很是沮丧，或许他不认同我的话，却也无力反驳。
我无奈得叹了口气，瞥见白泥之中静静躺着的那颗小石头，只觉得一阵心疼。
朱琰那家伙，看起来是个高冷熟龄冷酷范儿大叔，可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关照着每一个人。
尤其是白冰洋这小子，怕是到现在也不会明白，朱琰对他的兄弟情深。
“还有没有办法能复苏他？”我望着地面喃喃问道。
白冰洋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化妖成型才不过百年。
一旁，月老沉吟道：“丫头，你那个骰子……”
“我说月老爷爷，”我吸溜鼻子，转过去声音哝哝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我那颗铜骰啊。”
回头我一定得想法子把这颗铜骰送给月老。
月老腮帮子一抽抽，咧嘴道：“也就你这丫头，没有那识物辨宝的能力。”
“此话怎讲？”我追问道。
月老神秘一笑，“此子乃是妖族圣灵血脉，岂能轻易根源破散，只不过想要让其再凝根血，须得两样东西。”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越到关键时刻越喜欢卖关子，一种是网文作者，一种是世外高人。
我急得跺脚，“到底是啥？”
哪怕是九天星，天外月，我也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弄来！
月老眼神一勾，看向还悬停在另一边半空中的那颗铜骰，“你那颗铜骰里集聚了不少灵气，这便是其中之一，至于另一种，须得有孕育之力的东西护着那种子。”
我好像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铜骰里的灵气尽数灌入地上那颗石子……不，是种子里，就会让他重新复苏？”
“不错。”
月老点点头，道：“
再加上一个守护他的东西，百年后，重新长成一棵榆木树，不成问题。”
“什么东西能守护它？”我皱了皱眉，呢喃道：“孕育之力……”
“我可以！”
白冰洋有些激动得喊道。
我疑惑得看向他，“你……”
白冰洋眼里重新放出微弱的光彩来，“主君以我为实验时曾提过，我这种泥巴精怪很特别，有令腐朽枯枝重生之力，虽然现在妖元虚弱了，但我想只要一直陪伴着朱琰，百年后我们一定能重塑妖身！”
哟呵。
月老眼神一闪，倒是认真打量起白冰洋来，只看了那么两眼便啧啧称赞道：“不错不错，竟然是出自九云天山的泥巴精，难怪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这还真是打个哈欠枕头就递过来了。
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眼看着朱白二妖变成这样，但只要他们还有复苏重生的机会，我心里也算有些许安慰。
召唤铜骰到我手中之后，我依照月老所说将其中灵气尽数释放，灌入那颗墨绿的种子里，说来也简单，只不过是用的放出被困神仙同款的法子，不过自从我当着月老的面演示这么一番之后，他就彻底认定了一个事实。
“这颗铜骰……正是上古净化女神之物啊！”面容苍苍的老人家激动得满脸红光，眼神闪烁的流光像是随时要溢出来。
我虽也有些惊讶，但因为先前见识到铜骰在无量山里的异象，隐隐有几分猜测，所以看起来比月老要镇定许多。
上古时期那位女战神苍梧，是个喜欢种菜的田园萝莉，她还喜欢打造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比如我手里这个五花八面的铜骰。
可是……
这颗骰子为何会出现在魔界呢？
我寻思着，女神遗落的另一个法器，就是白泽交代我务必要找到并毁灭的那个东西，会不会也隐藏在了其他界域。
一个储存着近万年魔力和邪神刑天元灵的法器，它或许曾屡次救天下于危难，却也危险至极，一旦开启，便是六界末世。
铜骰里的灵力被种子吸收之后，白冰洋的虚影也渐渐散去。
我还没来得及与他告别，可转念一想，何须告别，来日方长。
“丫头，快看呐！”
呃？！
我回过神来，看向地面的那颗种子，奇妙的一幕发生了，种子竟然闪烁出荧绿的光泽，宛如新生一般从中钻出一小根细嫩的绿芽来。
“活过来了！”我激动得抓住月老的白须。
“哟哟！”月老呲牙乱叫，“可疼死小老儿咯！”
我赶紧撒开手，“抱歉抱歉，我太高兴了！”
“还以为没那么快发芽，看来还是骰子里积攒的灵力够多啊，若是换了人界的修道者，怕是能瞬间飞升天界成神。”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得看了我一眼，“丫头，可会感到可惜啊，你好歹也是个鬼神，若是这些灵力被你采纳，从此你便可成神。”
“成神有什么好的。”我撇撇嘴，打心眼儿里对此不感兴趣，“我做鬼的时候，可比现在自由自在多了，倘若成了神住在三十三天城里，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打下凡尘历劫受罚，我对自己可是掂量的很清楚。”
“常言道，地为下，天为上，天界为上界，神为众生之神，你难道就一点儿不追求成仙问道？”
“我追求的是快乐。”
我一脸认真道：“在地府里，我只不过是个赖了六百年的老鬼，没名没分的，也没觉得自己短缺了什么，天之道，地之理，世事之学，在哪儿都有，有的人，三五十年便能琢磨出人生感悟，有的神，坐禅千年也未必能放下执念。”
月老愣住，瞪大的眼睛清澈儿晶亮，倒映着我的身影，好一会儿，他才抚掌大笑起来，“好好，小小鬼神，竟然参悟多少神仙看不透的道理，东倾丫头，小老儿对你可是刮目相看呐！”
“您可别在这儿夸我，稍后送我回地府时，在老崔面前夸，说不定他还得赏我点儿啥好东西。”我故意露出一副贪心的表情。
月老屈指隔空一弹，我额头瞬间被那寸劲儿震疼，眼泪花子都涌出来了。
第七百章 恶灵使徒
种子发了芽，我也算是勉强了却遗憾，月老说白冰洋化成的白泥会护着朱琰的根，等他慢慢长大。
但我却不放心将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深渊所在，便是曾经的无量山，神兵天将随时会降临于此，若他们不小心伤到朱白二妖可如何是好，见我有此担心，月老只能好事做到底，陪着我将他们连根带泥，移栽到长生海岸边的一处地方。
这里安葬的都是上神，数万年来风平浪静，仙气不绝，对他们的修炼也有好处。
要离开时，我们坐在云头上，又一次经过深渊上空。
“月老爷爷，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无量山会山崩地陷。”
月老捋了捋白须，表情变得有些深沉而凝重，几番思量才缓缓开口。
“丫头，你可知道陆压？”
“上古火神，听闻是鸿蒙初始天地间第一缕奇火所化，与那位女战神苍梧一样，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而且……在一万多年前，似乎已经陨灭。”
“你倒是个八卦小能手啊。”月老揶揄得挤了挤眼。
我讪讪一笑，这些事，也都是我上了天之后才听说的，越是名气大地位高的神仙，越是存在于那些大神们的记忆里，有的是崇拜，有的是羡慕，也有遗憾他们的陨灭和缅怀曾经上古之神于苍生之恩的。
“无量山崩塌，与陆压有关吗？”我不禁感到疑惑。
月老摇摇头道：“真要说起来，是与他创造的那些恶灵使徒有关。”
这个名字我从未听闻，却在听到之后莫名愣了一下，心跳仿佛也跟着顿了顿，才又不经意得恢复了节奏。
月老介绍道：“人界常有天灾**，这灾难啊，就会带来民怨和疾苦，这些都是助长邪气的来源，再加上时隔千儿八百年的，就会有邪祟为祸人间，即便天界众神出手救助苍生，也需要一批掌握着特殊力量的存在，清除人间邪气和余孽。”
陆压创造的恶灵使徒，正是为驱除人间的邪气残留而存在。
大概是在一万多年前，人间邪祟横行，邪气失控，陆压率领四大弟子与四大天王联手镇压作乱的邪祟，但邪气滞留在人界，却非一朝一夕能够除尽。
陆压担心人界再因邪气生出异变，便以自身之精火万灵古，创造出了第一批恶灵使徒，让他们渗入人界扫荡残余邪气和隐藏在暗处的邪祟，待人界安定，他们便重返九阴山玉虚宫，也就是陆压与四大弟子的住所。
“这说起来啊，上古火神陆压也算是为苍生做了一件好事，毕竟邪气渗入人界，总会带来灾祸，凡人无灵气净根骨，很容易便会被邪气所染，变得暴戾凶恶，多生事端。”
我默默听着，却悟出了另一番意义。
白泽与我说过，人间之所以会邪祟作恶不断，千年期间便会遭遇大祸，乃是天界众神逼着苍梧释放法器中的邪气故意为之，他们想要获取无穷尽的信仰之力和寿元来做永远的神仙。
凡人皆有信仰，却不知所信之神，正是灾厄之源。
邪气爆发，带来一次又一次天灾**，上古火神所创造的恶灵使徒便要为仙家收拾残局，以免邪气彻底失控，灾难脱离他们的控制。
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来说，凡人更像是被他们圈养的生物，以此为自己提供神力的来源，我不禁想起威廉他们偷偷建在山里的那间蚊子工厂，被困在一个个大玻璃箱里的昆虫，他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却从未脱离控制，他们以为自己努力扇动的每一下翅膀都是为了自己，但只不过是在为玻璃箱外的人造血。
停顿了一会儿，月老继续道：“可惜啊，后来火神陆压寿元终了，重归天地，没多久，净化女神苍梧也相继陨灭，没有人知道那一批恶灵使徒去了哪里，直到七百多年前，小老儿才隐约听到各界传回来消息。”
“七百多年前？”我愣了一下。
月老点点头，“是啊，从七百多年前开始，陆续便有妖魔和人界传来消息，恶灵
使徒一个个被灭杀，似乎是有个大能耐者专门针对他们，方才无量山山崩之际，我赶来救援，所见爆炸，正是恶灵使徒身死神灭之景象。”
“你是说……我见到的那个浑身冒着火光的骷髅，是恶灵使徒？！”
“不错。”
月老道：“小老儿曾见过恶灵使徒对战邪祟，他们是由火神的万灵古所化，一旦爆发，便会浑身绽放红橙色的火光，但也因为神火之力无法承受，他们都是骷髅。除非……”
“除非什么？”我愣愣得追问。
“除非他们也能修炼，不断采纳灵气，为自己塑造肉身，但这么多年以来，小老儿还从未听闻有哪个恶灵使徒能活出自己的样子来，天地间最厉害的神火给了他们无可匹敌的能力，却也给了他们无可冲破的阻碍。”
“叶定稀，你真是蠢得可怜，你以为你真的能做到吗？别做梦了，你从来什么都不是，你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是！哈哈哈……”
耳边回荡起狂傲而痛苦的声音。
我仿佛被吞噬到一片红橙色的火焰之中，四周的灼热将我的神魂焚烧，我的双目被火光冲击着，有很多的哀嚎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还有一个身影，宛如与火焰融合在一起，一步一步，缓缓向我走来……
“东倾丫头！”
月老的声音贯穿似的冲入耳朵里。
我整个人吓得弹起来，踉跄两步，差点滚下云头，“啊？”
“怎么突然成了这副模样，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你的双目……”
“眼睛？怎么了？”我下意识抬起手想揉一揉。
月老一把按住我的胳膊，“你的眼瞳怎么会闪烁红光，这光耀……”
“我……”我看着他，只觉得月老的身影都像是被红雾给笼罩了，张了张嘴，有些艰难道：“月老爷爷，实不相瞒，这双眼睛便是……镇邪珠。”
第七百零一章 置身事外
月老把我送回地府，几次欲言又止得看着我，准确的说，是我的眼睛。
好不容易，等到阎罗殿里述职的那些鬼吏陆续离开，他才一撩袍子快步走了进去。
“小崔啊……”
空荡荡的大殿里，声音十分突兀，宝座之上，崔珏压着的眉头微微一挑，“月老，你怎么来了？”
“小老儿自然是有事要问你！”
月老抬脚要上台阶，却又突然停住，回头朝着慢了几步的我努努嘴，“你先等会儿。”
哦。
我脚尖点着地面，又轻巧得缩了回去，感觉到月老周身气息似有些紧张，全然不似那在月老府时的云淡风轻，倒像是谁烧了他的眉毛。
崔珏显然也感觉到了，仓促将我一瞥，那眼神我最是熟悉，以往我若闯了祸得找他替我收拾烂摊子，便是此情此景。
不过……这次我好像也没闯什么祸吧，想来想去，我自觉实在不该冲动将镇邪珠化为双目一事透露给月老。
他们俩在说着悄悄话，月老撑开结界屏蔽了声音，我什么也听不到，光见着他眉飞色舞，时而严肃，时而发愣，时而又惊讶得目瞪口呆。
老崔倒始终一脸严肃。
好一会儿，结界才散开，月老心事重重得点了点头，才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业报终不尽，万果自有因。”
崔珏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接话。
月老似是要离开，快步走下台阶，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踟蹰似的停了下来，侧目与我道：“丫头……好自珍重啊。”
“是，月老爷爷请放心吧，东倾惜命着呢。”我郑重其事得笑了笑。
月老便头也不回得走了，除了阎罗殿，化为一道冷月似的光辉往天上飘去，眨眼便不见踪影。
我收回视线，心绪莫名复杂起来，转过头，正撞上老崔那双黑漆漆的瞳子，他直勾勾得盯着我，表情甚是凝重。
“无量山炸了？”
“昂……”
我心虚得躲开视线。
老崔负手逼近一步，略显压抑的鬼气向我笼罩而来，“往日里你在地府里闯祸，我还能给你兜着管着，你这一次闹去无量山，炸了那些神仙的乱葬岗，向东倾，你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不是……”我被那鬼气镇着动弹不得，身子本能得往后仰了些，膝盖抖了抖才勉强站稳，“老崔，你听我说，无量山山崩那是恶灵使徒自爆所致，神兵天降们肯定会调查清楚，哪能牵连无辜之人呢！”
此刻，某无辜之人真的快要站不住了，身子弯成了弓形，还感觉头顶上方有一块看不见的巨石随时会砸下来。
老崔不为所动，脸色依旧铁青，“叶定稀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
我脑海里飞快闪过无量山山崩之时的那些景象，叶定稀满身火焰，挥舞着长鞭，他为何一定要追杀藏身在无量山之中的恶灵使徒？
肩膀骤然一紧，我回过神来，老崔已经的手指扣在我肩头上，将我身子往前一拉，随着他满身释放的鬼气收敛，我才感觉如得喘息之机。
“今日起，地府将会开启封冥焰阵。”
“就是你曾说过，已经五千年没动用过的一级防护阵法？！”
冥界之中东西南北边界之地，各有一蕴灵火，长盛不衰，以此守护着冥界之境，灵火之下，藏着一处阵眼，一旦开启，整个冥界将会封闭起来，此为封冥焰阵，是在地府获将遭遇外来攻击和威胁时的终极防御之阵。
老崔静静看着我，颔首道：“上一次动用此阵，正是因为上古净化女神对战第一魔兽，战火波及四野，苍梧唯恐祸延人界，所以才向老阎君借封冥焰阵与无间地狱。”
“此次开启阵法，又是为了什么？”我追问道。
老崔道：“大难将至，十二年前地府一战，已经耗损根本，此次天地大劫来临，想要守住冥界，只能避世。”
我点了点头，“你乃地府阎君，此举……也是应当。”
老崔又道：“东倾，留在这儿，我护你周全。”
我抬眼看过去，崔珏的眼神黑沉如夜色下的古井，看似毫无波澜，却在井底隐着旋涡似的暗流。
他很少用这般认真的语气与我说话，甚至带着一点我差点误以为是命令的口吻。
“留在地府，会不会拖累你们？”我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老崔，你不说，月老也避开我，可我到底活了这几百个年头，两颗镇邪珠为我双目，重塑鬼身，还有这颗心，是我从钟馗那儿夺来的，叶定稀说本就是我的东西。
老崔，我与那位五千年前陨灭的上古净化女神苍梧，是有关系的吧？”
我直勾勾得盯着他，想要从那双逐渐泛起波澜的眼里寻一个答案。
为何六百年不能投胎，为何生死簿上没有我的生平命数，为何老崔上天入地也寻不着我的身世来历，还有叶定稀找到我之后，那一次又一次重回的前世幻象，我到底是谁？
苍梧，这个名字对我来说，那么陌生，可冥冥之中所有的经历，仿佛都在向她汇聚。
崔珏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搭在我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若不是叶定稀找上你，或许再过六百年，我也不会察觉到什么，东倾，我一直不与你提起，便是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地府之外任凭天地扭转，只要我能护你，你便可以置身事外。”
“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我眼前闪过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熊熊燃起的火焰包裹着一个傲然挺拔的身影，行走在人间邪气席卷的旋风之中，他只有轮廓，火焰就是他的衣服，是他的血肉，也是他的魂。
他们存在于世，只有一个使命，扫荡人界的邪气，邪气的清除工具。
除了那个恶灵使徒的称号，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可我却与他宿世纠缠在一起，伤的情，孽的缘，痴男怨女，一生又一生遇见，一次又一次分别。
这些，也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
第七百零二章 何止百年
“还是算了吧。”
我想了许久，抿嘴一笑，反倒有些释然了，“如果这场浩劫与我有关，我在地府躲着，只会祸及于此，而且……我还有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
白泽交代我的事情，毁掉苍梧的法器，我始终记着。
他说，只有我可以找到。
“你不是苍梧。”崔珏手指滑下来，将我鬓边的落发勾到耳后，声音清冽，夹杂着些许莫名的忧思，眼光却是柔和起来，“东倾，你不是她。”
“我自然不是她。”
我笑了笑，道：“我是向东倾，地府里的第一号大米虫，不得轮回，无往无去。”
上古净化女神在几千年前已经陨落，不管我与她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我也不再是她。
“无往无去，才是自由。”崔珏淡淡一笑，“忘了你入籍地府这档子事儿了？你可是勾魂使者大总管，怎么这会儿想赖账不成？”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大总管，除了老崔这护犊子的阎王爷，还真没谁能忍得了。
我感觉眼角微微一酸，眼泪便滚了下来，明明不想哭的，我噗嗤一声笑道：“你瞧你，把我吓成什么样了，罢了罢了，等大劫过去，我白给你打百年工还债吧。”
“你欠我的，何止百年。”
老崔斜眼一笑，“三千年前，我收了龙三公主交给我的一封手信，你可还有印象？”
“手信……”我一脸懵逼。
老崔抖了抖袖子，摸出来一方巴掌大小，皱皱巴巴，表面散发着浅白荧光的绢布，墨迹的颜色很是奇怪，黑中泛绿，上书：
公主与我有交情，好生照顾，一切安好，勿念。
向东倾。
我：？？？
想起来了。
这是我被困在海沟地狱三千年前的结界里时，交给龙三公主魂魄的那封手信！
还真是给交到老崔手里了！
“你……”我狐疑得盯着老崔，“老狐狸，你把这玩意儿藏了六百多年都没拿出来问我一句，你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老崔脸都垮
下来了，嘴角却勾着得意的笑，“你怕是忘了，你混在阴魂里被鬼差带回地府那日，我听得你说你叫向东倾，我当时吓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的胡子哪天不是翘着的。”我撇撇嘴。
老崔笑意更深了，“因着这封手信，我与老阎王才会对你多有留意，尤其你还不能轮回，不察生平，我们便知你不是一般的鬼。”
“那我到底是什么？”话题好像又被我绕了回去。
“我不是说过了，你不是苍梧。”
老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东倾，你只需记住这一点，你不是那位女战神，苍生之浩劫也与你无关，你更没有那个能力力挽狂澜，切莫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情。”
“要不是咱俩认识几百年，我真听不出来你在暗戳戳得关心我。”我故意拉下脸来。
老崔冷哼一声，神情倨傲，“我可是地府阎君，冥界之王，体恤下属何须暗戳戳？”
“是是，您是大咖，地府和万众鬼差还得由您来守护呢！”我懒得与他斗嘴。
崔珏捋了捋倒勾儿胡尖，神色又肃了起来，再次问道：“真不留在地府？”
“不了。”
我倒是回答得比刚才更坚定，“你放心，我一向胆子小，没本事，拯救苍生有诸天神佛，何须轮到我，只要完成我该做的，我就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浩劫过去了，我会平安回来，安安心心当我的地府鬼差。”
老崔默了默，才点头道：“去吧，别耽误本君开启封冥焰阵。”
……
我骂骂咧咧出了地府，像是被烧了屁股的炮仗一路往华阳山去了。
可是找遍那栋别墅，也不见任何一人。
叶定稀和花荃，还有那些护卫和佣人，全都消失了。
哪怕是整个华阳山的防护系统也尽数关闭，别墅的大门上也没有特殊的阵法痕迹，就好像这个地方从来只是某个有钱凡人的住所。
叶定稀如果没有回来，他会去了哪里？
还有花荃，她可以为了等叶定稀和我回归在这儿独自生活十二年，为了保护这里的一切不变而对外界不闻不问，她为什么……现在会离开。
魏家。
我脑子里冒出来这两个字。
如果花荃还需要在此时做什么，找什么人，那么就只有她的本家。
魏孟两家是京市的名门望族，想要找到他们并不难，可我去找花荃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蹲在别墅门前的花坛边，庭院里长势正好的丁香和牡丹飘来幽幽香气，樱花树的枝桠从墙头探出来，微风吹过，洋洋洒洒的落英搅乱了光线。
该去哪？
我有点儿茫然了。
突然有一阵的声音从庭院里传出来，我吓了一跳，赶忙张望过去，便从半敞开的大门缝隙里看到一坨毛绒绒黑漆漆的东西冲了出来。
“汪！”
这声音……
“狗大哥？！”
“东倾！真是你啊！”狗子瞪着闪亮亮的灯泡眼，朝我咧出一口血糊糊的獠牙。
血腥气冲了我一脸。
我忍不住屏住呼吸，疑惑得瞥了一眼那个毫无动静的院子，“你刚才……一直在里面？”
“对啊。”狗子舌头一卷，嘴角边挂着的血浆就被舔了个干净。
我眉梢抽了抽，总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你刚才……吃啥了？”
“哦，冰箱里的羊腿。”狗子一屁股蹲坐下来，用爪子一边剔牙一边道，“别墅里没人，本狗爷肚子饿了，就钻进冰箱里吃肉，吃着吃着就睡着了，醒来后闻到客厅里有你的气息，赶紧追了出来。”
原来如此。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凑过去，果然闻到狗子嘴里喷出来的膻味。
“你不是在魔界解决生理需求么？”算一算，好像也还没过多久，春天还没结束呢。
狗子斜睨我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么！”
我？
狗子继续道：“本狗爷在魔界寻欢作乐，听闻无量山塌了，六界惊动，后来魔王还开启了魔灵雷吟阵，那可是魔界最高防御大阵，一旦开启，任何魔灵不得再出入界域之门。”
第七百零三章 科技中心站
“魔界也防御了？”
我若有所思得呢喃。
狗子不以为意，一边往地上磨爪子一边很是不满得唠叨起来，“本狗爷要不是为了你，就要留在魔界逍遥快活，话说到底要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魔王那个老逼逼一直念叨着要出大事，我感觉最近天气不错啊。”
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话不投机，便问道：“狗大哥，你来时可见到花荃了？”
狗子摇摇脑袋，“你看不出来这别墅已经好些日子没人气了？”
我能感觉到，只不过……我想不通花荃会去哪里，有些事情或许她比我更清楚，而且有关叶定稀的那个目的，好像除了她之外，我也无从可问。
“狗大哥，你能找到花荃吗？”我盯着它黑豆儿似的鼻头看。
狗子两只眼睛都斗在一起，才逮住我的视线，冲我龇牙咧嘴，“你把老子当狗了是吧！”
“事成之后，我带你去找小母狗。”我一挑眉稍。
狗子磨磨牙，眼神恶狠狠得瞪过来，“你都欠我多少只小母狗了！”
话虽这样说，狗子也没真的撂挑子，带着我在别墅外溜达似的转了一圈，然后就好像锁定了方向，“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他们？
我愣了愣，想要再问，狗子已经一溜烟似的往前冲去，我只能一跺脚，风也似的追上去，这家伙撒丫子狂奔的时候，我哪里能追的上，果不其然，还没下山，我就被他甩下，狗子又一脸嫌弃得跑回来，叼着我的衣领子往身后一扔。
同一瞬间，狗子身型变大，化成半透明巨型魔兽的形态，十分威武霸气，带着我一路飞驰，向着京市的正东方而去。
……
不过片刻，狗子停在了一个视野开阔的空地上。
这空地看起来并不是公共场所，四周有很多铁丝和电缆围护起来的防护网，不过对于狗子来说，任何防护都是渣渣，它没把那些防护网破坏，已经算是爪下留德。
狗子身子一抖，我从它的后背滚下来，落在松软的草地上，应该是才下
过雨，地面是湿润的，还带着草籽的香气，四周十分空旷，什么建筑也没有，只有在较高一侧的斜坡上独树一帜似的屹立着一座灰白色的建筑。
建筑的顶部是一个大大的银色金属环，仿佛悬浮在半空中，看起来非常有科技感，墙面一半是灰白的金属墙一半是深灰色的玻璃窗户，像是排列出什么特殊的图形来，建筑的最高处还立着一个红橙色的标志‘y’。
造型如火焰，鲜艳耀眼，被阳光照耀下甚至让我觉得刺眼，隐隐有一股莫名的压迫辐射四周。
“你确定花荃在这里？”我问道。
如果猜的不错，这里应该就是朱白二妖和叶定稀他们提及过的科技中心站。
久闻其名，不见其形，今日一见，果然震撼。
“不止是花荃。”
狗子摇着尾巴，一左一右摆来摆去，显得有些兴奋，“我偶像也在呢！”
叶定稀？
“真的？”我有点不敢相信，无量山山崩之时，叶定稀带着装有白泽神魂的灵球逃走，原来他是来了这儿？
不过我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除此之外，什么理由会让花荃离开别墅。
我又想起叶定稀在无量山斩杀恶灵使徒时的景象，难道说他受伤了，所以才会回到科技中心站？
“喂，你进不进去？”狗子往前走了一截，见我愣在原地，没好气得冲我叫喊。
我回过神来，有些急切得点了点头，“当然，当然要进去！”
有狗子带领，科技中心站的大门形同虚设，我甚至还没看清楚自己是怎么穿行的，就已经被那家伙给带进建筑内，它刚一进去，就被那些造型新奇有趣的东西吸引，还有一整面墙的大屏幕，正在滚动着一行行奇怪的数字和符号。
“他们在哪？”我再次问道。
狗子眼神亮闪闪的，化身兔子东奔西跳，然后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这里好像是科幻大片的现场啊！我偶像太帅了，果然是以钱之力，吊打神明！”
“你
从哪儿听来的？”我皱了皱眉，哭笑不得。
狗子砸吧嘴，“白冰洋告诉我的，他说这是他和我偶像的终极目标，就像是外国那个什么侠，胸口装了颗漂亮的红宝石那个，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他们就是很酷，不愧是本狗爷看上的偶像！”
以钱之力，吊打神明。
这么猖狂又肆无忌惮的话，恐怕也只有白冰洋这个中二少年说的出来。
等一下！
吊打……神明？
哪个神？
叶定稀他的目标难道是三十三天城？！
“走吧！”狗子又继续往前走，但因为大理石的地面太过光滑，这家伙一步一出溜，就跟滑冰似的踉踉跄跄往前挪动，看得我忍不住跟在身后憋笑。
好不容易走到电梯门前，却被门禁系统给拦住，电梯门毫无反应。
狗子很不爽，抬起爪子往那扇冰冷又厚重的金属门上拍过去，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电梯门瞬间凹陷，原本平滑的门面上赫然呈现一个爪形的大坑，还有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刺得我耳朵生疼。
“狗大哥，你闯祸了！”
我一把拎起狗子，他胡乱蹬着小短腿，很是生气。
“什么玩意儿，居然敢不接待本狗爷，叶定稀再不出来，老子一屁股撞塌这个科技站！”
“您消消气，咱们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现在他们也都被惊动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待我们的。”我揉着狗头安慰道。
狗子差点没嗷呜一口咬掉我的手指头。
“说话就说话，居然敢对本狗爷动手动脚，你皮痒了是吧！”
我正要解释，那家伙浑身骤然闪出浓郁的黑雾，身形一闪，瞬间从我手里挣脱出去，转化为一个大魔兽的形态，不仅如此，另外两颗脑袋也都钻了出来，扬起脖子嗷呜嗷呜一通乱叫。
怎么回事？
我眼看着狗子的六只灯泡眼隐隐泛起红光，更是吓了一跳，不太对劲啊！
第七百零四章 什么是纯净
“夫人！”
通道另一侧的电梯突然打开，传来花荃的惊呼声。
我一个闪身瞬移过去，却感觉身后笼罩的魔气铺天盖地似的膨胀起来。
“你真的在这儿啊！”
花荃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拖进电梯里，就看到墙里射出一道道红线，横七竖八挡在我们和狗子中间。
“嗷~”
狗子眼睛冒出浓如岩浆的红光来，三个脑袋一起吼叫，好像要把这建筑的房顶冲破。
“它……怎么突然成了这样？！”我不是没见过这只上古第一魔兽发狂的样子，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六亲不认，戾气暴起，狂躁如魔！
“它本就是魔。”花荃眸中凝重，指尖生出锋锐的冷光，朝着自己胳膊用力一划。
暗红的血瞬间飞溅出来，伤口极深，血液顺着胳膊流下来，白色的实验服瞬间被染红了大片，血气隐隐凝为一层薄薄的红雾，竟然与那逼近的黑色魔气形成对峙。
我闻着那血腥气，只觉得心神震颤，眼前好像也涌起一片红光，在无量山时一度被激发的暴躁感再次从丹田中翻滚起来。
“夫人，走吧！”花荃用另一只手抓住我，同时按下电梯里的一个红色按钮。
电梯门瞬间合上，我听到了狗子的嚎叫，还有更多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破坏了发出的电流和爆炸声。
花荃的手在颤抖，身子微微一晃，被我一把扶住。
我瞧着她脸色煞白，似是十分虚弱，赶忙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
花荃扶着还在不断喷出血水的胳膊，虚虚一笑，“夫人，我带你去见主君。”
“好。”我点头，想要帮她做点什么，可这些血连我的力量也被克制了，隐约间，我好像意识到花荃的力量也变强了。
电梯一直在向上升，到了27楼才猛地一下停住，楼下持续传来轰隆声和剧烈的震颤，便是隔着这么多楼层的高度，我还是能感觉到一股股涌动而来的魔气。
狗子为什么会突然发狂，这个科技中心站到底有什么古怪？
我来不及细想，就已经跟随着花荃走到这层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四周围都是电子屏幕和各式各样我从未见过的仪器，红色和绿色的数据符号不断闪烁其上，还有一个圆形的金属台。
台上，盘膝而坐的叶定稀，双目紧闭，似是入定。
在他四周涌动着红橙色的光焰，一种似是灵力，又好像有所区别的力量波动翻涌，交织成一股股旋风似的风流在他周身旋转不息。
红光沐浴着叶定稀，他看起来变得很强，强横无匹，更胜从前百倍！
“他吞噬了白泽？”我声音干涩得问道。
花荃摇摇头，“夫人，并不是您想的那样，主君他……”
话还没说完，红光之中的身影忽然动了动，那双眼睛陡然睁开，叶定稀甚至没有迟疑，直接朝我看过来。
“东倾，你来了。”他像是一直知道我的行踪。
我皱了皱眉，压下满心的疑问，先道：“花荃还在流血，狗子……”
叶定稀颔首，打断了我的话，他站起身来，周身的橙红色光焰瞬息被吸纳似的回到他的体内，“你先去处理一下。”
他看着花荃冷冷吩咐道。
花荃应下转身，我回头看着她的背影，还有地上蜿蜒而去的血迹。
“科技中心站里藏着很多灵力，狗大哥毕竟是魔兽，在这个地方待久了，会出于本能得与之抗拒，你放心，他没事，我会安排手下将它送出去，只要离开这里，它就会恢复清醒。”
叶定稀向我走来，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你要做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我打量着他。
叶定稀只有在看向我时，那双漆黑如深渊般的眸子里才会隐隐泛起柔光来，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爱意，可是……我也不怀疑他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之中，必然占据这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
“再过几日，一切都将结束，新生即将到来，东倾，我会还你一个纯净的时代
，一个不再善恶混沌的世界。”
叶定稀，这就是你费尽心力走到今天的信念吗？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问起，只能呆呆得望着他。
什么是纯净？
我见识过三十三天城之上灵气充沛，福泽绵延，祥瑞紫气漫天的景象，那里的神明动一动手指头，便可让山岳倾倒，江河倒流，他们是众生的信仰，虔诚所向，但他们也是毁灭众生，给他们带来苦难的来源。
那样的地方算是纯净吗？
难道……要让这天地，都变成三十三天城那样的地方？
“叶定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眼前浮起朦朦胧胧的水雾，还有一些飘忽不定的幻影，隔着雾一重，水一重，叶定稀的容颜即便近在咫尺，我也好像看得不甚真切了。
我听到他一声轻叹。
“东倾，我让你看一些东西。”他好像做了什么决定。
我点点头，跟随他一起走到那个金属台上，靠墙的那一面有几个透明玻璃柜，我看到里面放着绿色的灵球，大概有七八颗。
如果一颗灵球里储存着等同三百年的灵气，那么这里至少还藏有两千多年的灵气，这些力量无论是被灌入到谁的身体里，恐怕都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你想让我看什么？”我从灵球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叶定稀。
他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声音低沉道：“闭上眼睛。”
我依言轻轻合上双眼。
耳畔忽然有风刮过，身子好像被什么力量带动着悬浮起来，朝着更远更深的地方飞去，渐渐的，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咸腥又潮湿，还有哗啦啦的海浪声由远而近，越来越近。
“长生海？！”
不等叶定稀发出声音，我陡然睁开双眼。
还真是到了长生海！
此刻，叶定稀正牵着我的手站在半空中，脚下踏着浮云，更下方是我前不久才见过的一望无际的海面。
第七百零五章 多么讽刺
但我们并没有停下来，一直朝着海中央飞去。
直到一座被厚厚云雾笼罩的圆顶宫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整个宫殿由水晶打造，散发着无比冷清的气息，虽然被五光十色的灵气缭绕围绕，看起来十分耀眼，但我却清晰得感受到一种亡魂归宿的死寂。
这里是……朝暮宫？！
传说者，安葬诸天上神之所在，神仙们一旦陨落，或是神魂脱离仙身去历劫，就会被安置在此，直至他们苏醒再走出来，重返天界。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我盯着叶定稀问道。
不过几日未见，他的力量居然已经到了如斯境界，哪怕没有穿越界域中间层的媒介和灵力，也可以在瞬息之间到达想要去往的地方，这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叶定稀看着脚下屹立海中央的那座宫殿，眼光幽幽得仿佛穿透过去，看向了更深更远处。
“东倾，你想要的答案，我终于可以给你了。”
他扬了扬手，指尖流沙般涌现一片细碎的星辉，我从那些逐渐展开的光耀间看到许多闪动的画面。
叶定稀的声音，悠远而低沉，好像陷入了时空的深渊中，隔着千山万海向我传来。
“鸿蒙之初，天地分立，太虚有灵，而灵生万物，以此诞生出几位上古之神，六界本无分，但因为万物相生相克，尊于自然，物竞天择，才逐渐有了六界，神独立其上，凌驾众生，以延续苍生之灵为首任，始终于大道之怀。
然，漫长的岁月之后，灵力还是被摧残淡化，三十三天城里的神明为了维护他们众生之首的地位，为了长生不灭的寿元和神力，他们利用苍梧的法器，以血腥无情的手段，控制着人界的信仰，没有人可以撕下他们虚伪的假面具，一次次灾难之下，信众只会疯狂而虔诚得跪拜他们，祈求他们来拯救自己。
而我……就是为他们平定动.乱，清扫残局的工具，恶灵使徒。”
我的眼前，正看到闪现过的画面便是一个个浑身冒着红橙色火光的恶灵使徒，他们行走在人界各个角落，不断吞噬那些残余的邪气，以及杀死那些被邪气侵染，受其所控的凡人。
这就是曾经的叶定稀，重复行走在人间炼狱里的那一抹影子。
叶定稀继续道：“后来，在又一次邪气动.乱之下，人界发生时空爆炸，恰逢陆压应劫归于混沌，天地间只剩了最后一个上古之神苍梧，她为赎罪竭力挽救人界危难，耗费十万年神力，终是保住了人界一息生机，她伤得惨重，藏身无量山中不再与三十三天城那帮神仙打交道，她还……带回了我。”
“苍梧……救了你？”我在细碎的光晕里看到了无量山，还有一个婀娜又模糊的身影，以及那一抹鲜亮猩红的光。
“若非苍梧，我又怎么知道……原来恶灵使徒也可以有血有肉，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可以像六界苍生中的人、鬼、妖一样活着，哪怕是神仙，苍梧让我知道，我也可以有灵魂。”
原来，让叶定稀从一个恶灵使徒觉醒的，真的是苍梧。
“若说众神有罪，苍梧也有罪，那个法器是她的，释放那些邪气祸乱苍生的也是她……”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把这话说了出来。
叶定稀的声音骤然冷硬起来，“不，苍梧……和三十三天城那帮老东西不一样，你不要这样说……她。”
我哑然无措，刚才那句话自然失了分寸，我爱着眼前这个人，可我此刻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是一种宛如踩在浮萍上，四周尽是汪洋的无助和惶恐。
事实上，我也正站在长生海的半空之上，浮云虚软，哪怕重重跺脚都像是要踩碎它，叶定稀就站在我眼前，可我好像……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竭力保护过的那个世界。
那个隐藏了好几千年，甚至是上万年，充满一切美好而纯净的回忆，那些关于苍梧与他的过去，还有……他再也不会有的，干净纯粹的灵魂。
“后来呢？为何苍梧会陨灭？她也和那位上古火神一样应劫，重归天地了吗？”
我看到了无量山上那些飞速闪过的画面，有他和苍梧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看不真切他们在做什么，但我好像隐约感受到那时他们的快乐和无忧无虑。
叶定稀冷冷嗤笑一声，道：“五千年前，上古第一魔兽不堪人间祸乱对魔界的牵连和影响，冲上天界大闹三十三天城。那家伙可不是个好惹的，半个天庭差点被它给毁了，天界那帮神仙跑去无量山求着苍梧出手，你看看他们在结界外摇尾乞怜的样子，有多么可笑，多么卑微。”
我根本看不清光斑里画面的细节，可叶定稀的眼神定格在上面，却好像可以很清楚得看清那些神仙们谄媚讨好又慌乱的嘴脸。
我知道，他看得不是这些画面，而是自己心里无数遍被擦拭的回忆。
“苍梧最后还是出手了。”
我宛如叹息一般开口。
这些事情，我已经在不同的人口中听到过好几遍，苍梧与上古第一魔兽大战，差点把九重天给打穿，江河倒流了数日，腥风血雨席卷人间，苍梧为此将狗子引去地府的无间地狱，强行将其镇压在里面并封印了它的记忆。
所以，狗子才会在黑河的另一端住了好几千年，还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那一场战后，苍梧神魂受损，伤势严重，正逢天劫将至，若她再受九十九道天雷大劫，必然会身死神灭，重归混沌。”
这本该是苍梧的劫难，也是她命中注定的路。
“后来呢？”我突然感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给扼住，呼吸变得无比艰难，心脏咚咚狂跳，随时要从体内冲出来。
叶定稀的眼神溢满悲伤，却在看向我时，重新燃起了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微光，“为了保住这位上古净化女神，火神陆压的四大弟子合力出手，不惜耗费神魂之力为苍梧抵抗天劫，可惜苍梧仙身还是被天雷所毁。”
第七百零六章 从来
原来苍梧是应劫时，被天雷所袭，最终仙身尽毁，唯有双瞳化为镇邪珠降落下界，那颗心脏也不知所踪。
眼前的光晕被微风吹散，我看到叶定稀那张脸上的表情，他好像轻轻勾了勾唇角，从那个遥远的深渊里缓缓走出来。
“他们护住了苍梧的一缕残魄，她降临人间历经数千年轮回，为了陪伴她，我请求他们将我也送入轮回之中，并且……与苍梧世世情缘。”
“你说……什么？”我倏然瞪大双眼，脑中轰炸一般震荡起来。
叶定稀依旧用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我，伸手过来，怜惜得捧着我的脸，温热的指腹替我擦去滚落在脸颊上的泪滴。
“你是苍梧，是她的一缕残魄，我与你生生世世都没有分开过。”
我的脑海里，那些混沌的，藏于迷雾之中的，所有千万次想要去看清楚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乍现，无比清晰得浮现出来。
五千年间，我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无论是那条满身红彤彤的龙，还是摘星阁的碧瞳少女，还有我曾与赤凤提过，那个差一点嫁给寒门状元郎的千金闺秀……
原来那一段根本不是我见识到的阴魂平生，而是曾在我的梦里浮现过的记忆！
我与叶定稀的宿世缘，竟然因为我是苍梧的一缕残魄。
“我不是苍梧。”
我后退一步，半只脚踩在浮云外，腿脚僵硬得像是被冰冻住，整个身子也不受控制得紧绷起来，唯独还有一个声音，不断在我耳侧回荡。
“东倾，记住，你不是她，你不是苍梧。”
老崔说了，我不是她。
“抱歉，让你等了太久。”
叶定稀扶着我的肩膀，像是察觉不到我的抗拒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他每一次呼吸都那么真实而有力，我却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气息。
“直到本无那一世，我因为你的那颗龙元才开始觉醒，生生世世的轮回之中，我们永远在相遇，又一直在分离
，苍梧，我不想被困在这种无尽的宿命里，从记起往世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改变这荒诞可笑的命运。
还有三十三天城的那些神明，那些无数次利用你，为了隐瞒最大的阴谋，眼睁睁看着你被天雷所伤的神，他们也该付出代价。”
“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在为今日而计划？”我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灌了一把沙子。
叶定稀点了点头，“追溯记忆和往世并非容易之事，我需要更多更强大的力量，幸好你误打误撞给了我不死不灭的身子，我是恶灵使徒，即便再世为人，也很清楚那些邪气藏在哪里，我利用它们制造战争和暴乱，再去拯救那些受难的人类，可那样得来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让我解脱你我的宿命。
六百多年前，我终于得到了一件法器，通过它重塑你的身躯，将你的魂魄溶于法器之中，你就可以脱离无尽的轮回……”
我脑海里浮现出摘星阁那一场大火。
我被火烧了之后，叶定稀将我拆肉移骨，挪进了一副画卷里，原来那是一件法器，我的魂魄才会脱离轮回，但也因此，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成了一个孤魂野鬼飘荡到地府。
后来的六百年，我成了地府最特别的存在，不入轮回，不得生平，不知来去。
到底是叶定稀将我从六界彻底放逐，还是他救赎了我，已经说不清楚，岁岁年年，我在地府从度日如年，到逐渐麻木，再从那些平淡冰冷的日子里寻求乐子。
我好像……也不需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因为动用那个法器，我积攒的灵力全部散尽，又受了一道天雷，用了很多年才恢复身体，这六百年间，我重新想办法吸收灵力，也一直在试图找到你，无论是人界、妖界和魔界，但凡我能触及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三十三天城的那些神明也发现了我，但他们更在乎的，是我对邪气的熟悉，他们想要重新把我变回恶灵使徒，替他们再制造灾难，收取源源不绝的信仰，呵，真是可笑，没有上古之神苍梧，他们又算的了什么？”
“你为何……要
斩杀藏身在无量山的恶灵使徒？”我浑身僵硬，咬字如冰。
“想要对抗三十三天城那帮老东西，仅有灵力是不够的，苍梧，你该明白。”叶定稀垂眸，也不自觉僵硬了身子。
我终于明白了他浑身越来越冰冷，不似人，不似妖魔也并非神明的原因。
为了今日，为了向三十三天城复仇，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或许，最近这一世他成为世界明星，恰恰成为了他完成计划最重要的那一步，若不是那些粉丝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他的科技中心站，那些灵球，还有他自己的实力，都不会强大如此。
可光有这些是不够的。
想要对付神明，他还需要邪气。
我好像也终于明白，为何东海流离城里的那些怪物和鬼魂，听到叶定稀的名字会那么惊讶，甚至是那个指路娃娃七辰，似乎也对他暗藏恐惧。
分散在六界的那些恶灵使徒，一个一个被叶定稀找到，他斩杀他们，将他们体内的力量吞噬，上古火神陆压的万灵古，还有那些沉淀多年的邪气……
“叶定稀，你要推翻三十三天城，颠覆这天地吗？”
不知过去多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叶定稀目光坚定，我甚至能从那双漆黑如渊的瞳里看到蓄势待发的火焰，仿佛只需一声令下，那些红橙色的光就会铺天盖地，从这里爆发，吞噬一切。
这才是他真正的计划。
那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听见翻涌的海浪声，比刚才更激烈了些，不远处的朝暮宫上空笼罩的光耀开始宛如呼吸般闪烁，这里曾经只有安详和死寂。
可是这一刻，这里不再平静，海面的波涛一层叠着一层似要往天上踏去，以朝暮宫为中心扩散的光耀犹如彩色的音浪，那是五行融合的灵气，强横无匹，势力无限。
还有叶定稀，他的身体开始升温，发烫，像是被那力量激发……
第七百零七章 战
“主君。”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从翻腾的海浪另一面传来。
我与叶定稀同时侧目看去，海浪被什么力量所控，向着两侧推开，花荃与魏孟两家的十几位长老从中走出。
“花荃……”他们怎么也来了？
叶定稀没有看我，却还是压低声音解释道：“科技中心站剩下的灵球，全部投放在空间转换器里，就可以将他们传送过来，这是白冰洋和时空研究小组研发的成果，但以我们现存的灵球，只可用一次。”
就是这一次。
那些长老，全部都是魏家和孟家目前实力最强的老者，或者可以说，他们是人界修道者中最强的力量。
还有花荃，她看起来脸色还是苍白而憔悴，但依旧挺直脊背站在人群最前面，目光坚毅得看着我们。
为什么……连他们也要被牵连进来？
我体内那股躁动又开始沸沸扬扬，越发不受控制，好像随时会冲出体内。
“主君，夫人，启动空间转换器的时候，科技中心站已经被天兵天将包围，该处理的东西我都已经销毁干净，不过灵球里剩余的灵气……”
叶定稀颔首，眼光闪过一丝不屑，“启动转换器将你们全部传送过来，灵气所剩无几，那一点半点，即便他们抢走也没什么用。”
“还有狗大哥……”花荃又看向我，虚弱得勾了勾唇角，“夫人请放心，狗大哥已经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人界应该不会被此次计划波及，稍后事情结束，我们便可回去找它。”
事情结束？
到底是……什么？
叶定稀轻轻揉了揉我鬓边的头发，手指向灵力正在急速膨胀扩大的朝暮宫，“大阵已成，再有片刻，便能释放神力……”
“什么大阵？”
“噬魂。”
从叶定稀嘴里轻吐的两个字，像是两座大山压过来，我紧紧攥住衣袖，指甲深深剜进掌心，瞬间感觉到一片温热濡湿。
噬魂阵，自上古时期就被众神封闭的禁术，因为想要设下此阵，就必得集结十万神魂，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生灵的魂魄，要的，是神的魂。
根据冥府史册记载，这个阵法数十万年间，也只不过成功过一次，设阵者是以天地邪气自孕而生的邪神刑天。
他妄图推翻天神对六界众生的主宰，神可以站在那个位置，他为何不可以，若天地间再没有神，那他便是神。
后来，他被几位上古之神合力打败，苍梧将其封印，噬魂阵也从此被封闭再无人知晓。
哪怕是冥府史册里，也不过只言片语，像是在忌讳着什么。
噗……
胸腔里积压着的躁动随着一口淤血冲出来，我的心像是被魔爪生生撕裂般疼痛无比。
“苍梧！”叶定稀骤然惊慌，他紧紧抓着我的双肩，紧张而急切得打量着我。
花荃拿着手帕替我擦拭嘴角，听我拍背顺气，“夫人，您可还好？”
好？如何好，我痛，痛得生不如死。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在我这儿，六百多年都没有得到过答案，眼下，我又怎会参悟？
我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噬魂阵已成，如何而成？十万神魂从何而来？叶定稀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天，终究要变了。
……
哗啦啦！
海浪自我们身后翻腾而起。
我感受到强横无匹的威压和神力，天空瞬间被乌云笼罩，整个世界都好像暗了下来，狂风卷着海浪向天而去，血色的闪电宛如利剑从云层中劈斩而下。
回过头去，我看到朝暮宫的大门已经打开，翻腾的海水围绕在宫殿四周，却被那波动的神力阻挡不可靠近，四道被神光笼罩的身影缓缓走出来，洪钟震鸣般的声音随之传响。
“噬魂阵已成，师尊即刻重生！”
师尊？！
他们是上古火神的四大弟子，也就是说，噬魂阵复活了……陆压？！
“叶定稀！”我抓住正要向着朝暮宫飞去的那个身影。
他停下来，身上的衣服仿佛融化似的，变化成一件黑色的长袍，宽大的袖子随风翻飞，左手的
袖口被我攥住小小一角，还有他胳膊上传来滚烫如灼烧般的温度。
“苍梧，等着我。”
他的双瞳中，火光显现，神情肃穆而决然，“师尊重生，我们就可以推翻三十三天城，迎来一个真正新生的世界，再也没有神明可以主宰众生，六界重归平等和宁静，这不也是你一直想看到的吗？”
“不是……”
我摇头，明明脑海里一片空白，可就是那么固执得摇头，“不该是这样，叶定稀，我也……不是她。”
我是向东倾啊。
不管曾经投入无尽轮回里的那一缕残魄是不是苍梧，但现在，此刻，站在这里，抓着叶定稀袖子的是我，是那个在地府里混吃等死求投胎几百年的向东倾！
苍梧的心愿，她的伟大，还有那些战无不胜的传说，甚至是她的陨灭……
通通与我无关。
我只要，现在眼前看到的每一个人好好活着。
叶定稀眼神里极快得闪过一丝错愕，仿佛是我的态度和坚持，让他始料未及。
是啊，他爱着的，从来都是苍梧。
他设想的，今日与他一起见证这苍天巨变的，也是苍梧。
轰隆隆！
一道深蓝色的雷霆贯穿乌云，激射而下。
“放肆！何人造乱长生海，还不束手就擒！”
隆隆雷音之中，神威浩浩，大批黑沉沉的身影整齐划一得穿过乌云，向着朝暮宫这边飞云掣电而来。
“天兵天将赶来了！”花荃面色一变。
叶定稀却是一声冷哼，“还担心他们畏缩不来呢。”
他轻轻推开我的手，脚尖轻点，后退一步踏在虚空之中，狂风猎猎掀动着他的衣袂，我看到从他周身隐隐而起的红橙色光焰，犹如神人之姿。
“今日一战，势不可阻，天道有始终，既然这世界已经污浊，那就让我们这些还清醒的人来肃清吧。苍梧，你等着我，亲手将光明送给你！”
“不要！”
我声嘶力竭得呼喊，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第七百零八章 战2
战，一触即发。
朝暮宫前四道身影化为流光，与叶定稀一起冲向宛如洪流奔腾而来的天兵天将，密密麻麻的光耀宛如十万星辰，将整个乌云遮盖的天空照亮。
再也没有退路了。
斩天杀神，早就没有退路。
一道道法器迸发的光耀撕裂苍穹，战斗的声音震荡着无边无际的长生海，我看到朝暮宫的上方浮现起红橙色的光雾，一层又一层扩散开来，以极快的速度湮没先前笼罩的灵气。
分散开来的天兵很快找到我们，呼喝着向我们冲来，魏家和孟家的长老们执起法器踏风而去，很快没入了混战之中。
我身边只剩下勉力支撑着的花荃。
她也发现了朝暮宫的变化，下意识神色一紧，抓着我胳膊的手也变得冰凉。
“那些光是什么？”
“是万灵古。”
我虽从未见过上古火神陆压的精火，但这火焰的气息，我曾多次在叶定稀全力爆发时感受过，他是由陆压所创造，也因为那一缕精火，恶灵使徒永世不得形与容。
陆压要苏醒了。
上古第一缕奇火所生的火神，终于要重新觉醒，他是被噬魂阵复活的，十万神魂为其献祭，这样的神，还会是神吗？
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暗红的长袍，目光锋锐的男子，仙风道骨，长眉斜挑入鬓，长身挺拔如戈壁白杨，只不过是站在重重迷雾般的幻影里，我也能感受到那强绝的神力，清冷而苍凉的气息。
还有，他的双瞳，红橙色的眸子，宛如千万道火焰凝成，光辉刺目。
陆压。
我几乎没有迟疑，便能确定脑中混沌的那一团最后闪现出来的幻影，便是与苍梧同生同尊的古老的万众之神。
原来我死活也看不到的，是苍梧仙身破碎后被封印在残魄里的记忆。
我再也不能否认自己不是她了。
即便每一次听到叶定稀将我唤作苍梧，我的心就像是被长满倒勾的刺狠狠划过，我不愿意承认的，不想接受的，也都没有理由了。
“夫人，小心！”
一声惊叫冲击我的神识，我猛然回过神来，感觉自己被用力一推，踉跄着跌出浮云。
催起灵力将我重新支撑着飞回去，冷蓝色的光耀浮现，笼罩在我周身，我定睛看去，那花荃正被几个天兵天将给围攻住。
那些手持长刀神剑的神，拼的狼狈不堪，甲胄被斩裂，披挂在他们身上，血迹散落在脸上，他们的双目猩红，发了狂似的催动神兵向花荃挥砍而去，花荃身手矫健，哪怕胳膊有伤，也能勉力一博。
哗啦！
我手指间泛起的冷蓝光箭飞过去，海浪顺势而卷，那些神将就像是高高溅起的水花瞬间被冲散，我心中一惊，缓缓收回手掌，看着浓烈的蓝色光焰在指尖上窜动，宛如跳跃的精灵，带着强横的神力。
这一瞬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叶定稀会带我来长生海了。
自始至终，他坚定的相信我与他会站在一起，这一战，我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地府一战后，我鬼身重塑化为半鬼半神，上天走一遭不过十二载，我的神力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增进，即便我很少动用自己的力量，也不愿去想为何我不用修炼，也会变得越来越强。
神力，早就隐藏在我的魂魄里，一次又一次受到激发后，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五千年之前，从天地间被镇邪珠照耀得一片血红那日往前回溯，直至时空交错重生数万次，终于回到鸿蒙初开的时代，遥远的过去，万万年无止尽的岁月，一点点宛如渗透般重归我的神识之中……
“不要！！！”
我强行逼退穿透而来的记忆，随着一声大喝，震荡出一股恐怖强绝的力量，爆破般冲击四周。
浓郁的冷蓝光焰宛如千万道滚雷轰然炸裂，我瞬间反应过来，急忙朝着浮云的方向飞去。
怒卷的骇浪翻起的前一瞬，我抓住了意识昏迷的花荃。
同一瞬间。
几个神将从滔天巨浪中冲出来，手中神兵法宝绽放神光，杀气震震，朝我们抢攻而来。
“东倾！！！”
混乱翻腾的海啸声中，我听到一道足以贯穿天地的声音。
是地狱三头犬！
我以神力逼停围攻上
前的法器，僵持的两股力量相互碰撞挤压，擦出细碎耀眼的光焰，眼看着从海浪里冲出的狗子瞬间膨胀，身形撑天而起，化为三头犬形的魔兽，一张嘴，吞天巨口就将那些神将连着海水囫囵吞了下去。
法器瞬间黯淡，一个个失去力气般朝着海里掉落。
狗子脚踏海浪之上，宛如顶天立地的山岳，朝我俯瞰而来。
“原来你们躲在这儿啊！”
躲？！这是躲吗？！
我一咬牙朝它扑过去，二话不说就保住狗大腿，“呜呜呜~你这没良心的，还知道来找我啊！”
“这家伙被打傻了吧？”
“她不是一直傻吗？”
“闻起来好香啊，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的味道越来越熟悉了……”
中间那颗头不顾另外两颗头的议论，弯了弯脖子朝我凑近些，略显嫌弃得顶了顶腿关节。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啊？人界突然狂风暴雨，好多地方都被淹了。”
什么？！
我瞬间震惊，哪还顾得上哭嚎，仰着头问道：“暴雨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个时辰之前吧。”
狗子甩了甩身上的水，那些翻卷的骇浪好像不敢朝它靠近，“要不是天上好几个大窟窿，隐约透过来你的气息，我还找不到你呢！”
窟窿？！
糟糕了！
我想起已经崩塌的无量山，那个深渊……
“你来时可路过一个巨坑？”
“哪有什么巨坑，到处都是水。”
狗子道：“不过本狗爷倒是从一个很深的地方钻出来，才到了这里，会不会就是你说的坑？”
那便是了。
我望向无量山的方向，海水蔓延，铺天盖地的巨浪已经彻底将视野所见范围淹没，我曾听叶定稀说过，无量山地势特殊，山体的下半部分处于仙界与人界的中间层。
山崩之后，深渊之下，便是人界，海水灌入，只怕是冲破了人界的天。
洪流涌入，浩劫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