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觉得我还可以,被拯救一下的……”承元真人趴在地上,对梅婉婉眨眨眼睛。
“真人!”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承元真人毕竟是清醒过来了。
秦瑜和梅婉婉跑过去,急忙把承元真人搀扶着坐起来。
“走走走,赶紧让我透口气先,这谁布置的阵法,挺严密的啊,差点没把老子我憋死。”承元真人骂骂咧咧的说。
三个小姑娘对视一眼,不以为然的努了努嘴。
“真人!”梅婉婉手扶着腰,无奈的说:“你可不可以听话一点,刚刚才恢复过来,您又来了。”
承元真人大口的啃着果子,这次的果子的外表倒是没什么值得让人称道的,但是吃起来就很让人心折了。
鲜红的果肉,手指轻轻一捏便能喷射而出浓郁的汁水。
承元真人为了耳朵的清净,连苏大苏二都没拉下的一人塞了一个果子。
美其名曰,闭嘴。
“拿着,你看这几个丫头没一个客气的,你个爷们怎么反倒是扭捏起来了?”见苏大伸手推拒不要,承元真人硬塞了一个给他。
“小姐。”苏大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份好意的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替他开口说:“拿着,这可是好东西,就是真人们,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到的。再说,人真人赐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苏大闻言,顺从的接下,仔仔细细的取出一个玉盒装好收起来。
苏小小有些疑惑的问:“苏大,你收起做什么,吃啊,果子这东西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苏大憨憨的笑了笑,摸摸头说:“太贵重了,留着给小姐解馋吃。”
苏小小一听,愣怔了一下。
随即有些凶狠的说:“本小姐又不缺这个东西,你扣扣索索做什么,吃了!”
苏大见她发了怒火,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苏小小见了这个样子,一副想发火又强行忍住的样子,偏过头去,哼了一声。
“我,我去洗车。”苏大呐呐的说了一句,随即就离开了。
苏大一走,氛围更有些尴尬了。
秦瑜和梅婉婉是早知道苏小小的脾气不好的,所以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再说苏大苏二,苏小小之前就介绍过了,说是她二哥的剑奴。
那什么是剑奴呢,这个词听起来不怎么好听,实际论说起来更不是什么令人心生愉快的东西。
说的好听点是侍奉剑的童子,负责为剑主做一些擦拭佩剑之类的工作。
说的不好听,就是奴仆,还是饲剑的奴仆。
毕竟剑再如何有君子之器的美名,究其根本还是杀人的凶器,一些比较讲究的家族里,既想要弟子能够承继先祖道统,发扬美名,又担心弟子过多沾染了凶器的因果,从而伤到气运根本,便想出了个办法,令给家族里的弟子找了个承担因果的人,遮蔽天机,必要时候当做替罪羊用。
说起来当剑奴的,还真没有几个能善终的,有些安排妥当,计划周详的,剑奴甚至可以当做源源不断的消耗品使用。
一个没了还有下一个。
也正因为如此,能善终的就更少了。
剑奴一般只有炼气左右的境界,苏大能有筑基的修为,大抵上是托了苏二哥不能修炼的福气罢。
不过再怎么说剑奴也是人家的家奴,说起来也是人家的家事,身为外人,一时怎么还真不好开口。
更何况,以苏小小的脾气,好意的劝说甚至能弄出反效果来。
毕竟这样的事之前也是出现过的,两人吃了几次教训,再看到这样的事情,都宁可是闭嘴不添乱了。
不然人家本来只要挨上一巴掌,自己出声劝了一句,人家反倒还多挨了一巴掌。
领不领情另说,劝人的人自己倒是真难受。
承元真人倒是没想到这些,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苏小小的脾气。
尤其他境界高,能看的出苏大的天赋和潜力来。
对跋扈的苏小小印象就更不好了。
不过毕竟不是从前的那个宗里只知道死修炼的修士了,出任镇守这么些年,怎么也有了些社会经验,所以性子也多了些含蓄和沉静,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
“真人,我们今天救了你哎,你就给一个果子吃啊。”关系处的熟了些,秦瑜和梅婉婉对承元真人的态度中就多了一份随意了。
承元真人自己吃着,道:“你们两个小鬼,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呢。”
“真人,至少也得再来两个吧!”梅婉婉伸出两根手指,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她可识着货呢,这白皮红心,外表似大梨的果子,可是难得一见的高阶灵果“蛇心频婆”,炼丹的好材料呢!
承元真人看着这个贪心不足的小鬼,伸手拍了她脑袋一巴掌。“还没与你二人算账呢,倒是打起我果子的主意了!”
梅婉婉讨果子不成反挨了打,揉着脑袋瓜子很是委屈。
“真人,您也讲讲礼,就您刚才吃的灵丹,抵得过多少零食果子。更别说我和阿瑜是救了您的命哎!”
“哎呦,小姑奶奶,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计较了。还救命呢,我好容易得了个顿悟的机缘,正悟的起劲呢,倒是被你们几个小鬼搅和了大半。”说起这事,承元真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起来今日的情况是有些不对劲,承元真人靠着回忆也觉察出一些不妥之处来了,比如说性格无端的暴躁,平日不说静如止水,但是至少平静的心境莫名其妙的泛起了涟漪。
心境一起波动,诸多往事浮光掠影一般的在眼前重现。
承元真人入宗的时候,正是明平真君谢行云声名最鼎盛的时候,承元真人听了这位剑君的名声,千里迢迢的从中州跑到剑宗来,就是奔着明平真君来的。
天生剑骨的承元真人拜入剑宗,因其剑道天赋颇得剑宗的宗主长老们重视,一路顺风顺水,唯独当时沉浸在爱河的明平真君,对屡屡拜师求道的他视而不见。
彼时谢行云的心里着了魔似的只想着爱情,爱情和严青霜,哪里还容得下一个脾气桀骜的毛头小子呢。
尤其这个小子时不时的破坏二人独处的时光,谢行云厌恶都还来不及,收为徒弟,呵呵,嫌自己耽误的时间还不够吗?
于是少年一腔热血,被个恋爱脑浇的透心凉。
凉着凉着,在不经意间,就成了执念了。
执念一起,不知不觉间,竟然就生根了。
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承元真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日子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所以即使当年“承元拜师”都成了师兄弟间的笑话儿了,承元真人口里说着无所谓无所谓,心里还是惦记着。
毕竟这是他人生中最求而不得的一件事了。
……
承元真人几个高阶灵果下肚,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大半,有力气收拾这几个乱来的小鬼。
一手抓着一个,往身前重重一放。
“伸手。”承元真人随手截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上,像极了秦瑜记忆里的暴躁夫子。
“左手还是右手。”梅婉婉有些不服气道。
“随你哪只手。”承元真人撸起袖子,决定给她们两个一点教训。“快,伸出来。”
“救人还要挨打。”梅婉婉一听,反倒是藏起手,背在身后和他理论。“我没错,为什么挨打?”
承元真人一想,若是直言,“你们两个小丫头坏了我的机缘不说,还搞得我这么狼狈,我很生气,所以你要挨打。”
不说听起来荒谬不荒谬吧,说出去的话,跟个孩子都斤斤计较的帽子算是牢牢的带在头上了。
还当不当大人了!
不过看着乖乖伸手的秦瑜时,他脑子一转,说:“你是不知道,秦瑜看来是知道了,让她说。为什么错了啊。”
秦瑜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说:“我没错啊。”
“那你伸手干什么?”承元真人有些狂躁的走了走。
“哦。”秦瑜收了手。抬头对承元真人说:“我师父刚刚说,有话和你说。你要听吗?”
“谁?”承元真人意外极了,瞬间有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窘迫感。“剑君吗?”
秦瑜肯定的点点头。
她和师父谢行云一直都是有联系的。
不过谢行云的行踪成迷,时不时的下秘境,走仙府,甚至出了界面远游。秦瑜若是想主动联系他,难如登天,毕竟再好用的剑符,也不能突破界面的壁垒。
但是谢行云时不时的会抽时间查看一下弟子的现状,什么时候师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徒弟了,秦瑜什么时候就能够见到自己这个风筝一样的师父了。
今天正巧了,谢行云想起徒弟的时候,正好赶上看见徒弟被个狂徒教育了。
自己都没有这么教育过的徒弟被这个家伙对待,谢师父人在远方,记仇的小本本已经取出来了。“让我看看那小子的脸。”
哦吼,这不是元长恒那小子吗?
别说谢行云,连严青霜都对这张方正的脸记忆深刻。
毕竟被一个男修怼着脸骂狐狸精的经历,也算是平生仅见了。
狐狸精哎,还是被一个男修哎!
剑宗这么多瞎子里,总算有一个能看透我来意的正常人了吗?
要知道哦剑宗里这么多女修,都一点正常反应也没有,全把自己当空气的。
我费尽心思的要当个狐狸精,我处心积虑的对象却只想和我坐谈论道,偷我的道统。
这种苦痛又有几个人能懂?
严青霜一想到过去的那段挠心挠肺,辗转反侧的岁月,怒火中烧,一脚把谢行云从地上踢起来。
“我就说你在宗门里出现这么多回了,亲人仇人都见了三四遍,唯独这个小家伙怎么没出现过了?感情转移了目标,对你徒弟动手去了啊。”
“还不赶紧把这个男狐狸精处理了。”
奉命处理男狐狸精的谢行云一边无奈的纠正:“这不是什么狐狸精,是个男修士,而且刚好是一个颇有修道之心的剑道男修士。”
一边和弟子联系,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来观察这个很久没见到的小“跟屁虫”。
已经是金丹真人了啊。
听说最后被海丰道君收入了门下,很好,海丰道君是个好师父,一生桃李满天下,宗内泰半的元婴真君都是受过他的指点。
传承海丰道君的道统,别的不说,修炼到元婴期的可能性就比其他得不到道君指点的弟子多了三成。
这么说起来,当年能够把自己所有使出过的剑招倒背如流的小家伙,最终还是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谢行云看着承元真人被梅婉婉气歪的下巴,有趣的笑了起来。
严青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她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奇怪角度的承元真人,评价说:“长得挺壮实的。不过这脸色,有些不太对啊。”她指着承元真人的手指。“你瞧他的中指。”
“这是!”谢行云笑容慢慢褪去,神色变得严肃,传音对秦瑜说:“跟他说,我有话对他说,要见上一面。”
不一会儿,秦瑜的声音传过来:“师父,真人同意了,我这就把玲珑镜递给他哦。”
话音刚落,镜子里的人便换成了承元真人。
承元真人手持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明平真君,嘴巴动了动,还是没开口。
秦瑜看着他,觉得他的手有些颤抖。
谢行云看着他,说:“好久不见了,长恒。”
承元真人低低的“嗯”了一声,良久回答:“好久不见了,剑君。”
他说出了这句简单的问候语,丢了树枝,起身往僻静处走。
直起了脖子,正准备据理力争的梅婉婉莫名其妙的逃过了一劫,满脸都是小问号。
秦瑜很想留在原地没错了,可是玲珑镜是绑定她的啊,离了她,联系也就无法建立了。
真人,等等我,我很重要的啊。
险险踩在断线范围边缘的秦瑜及时赶到,给承元真人续上了信号。
“这玩意不能离开我,我不出声,别赶我。”秦瑜说了一声,安静的背对着他,竖着耳朵充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承元真人收回视线,正好听见镜子里的谢行云问他:“长恒,你的剑骨,是不是出问题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长恒,你的剑骨,是不是出问题了?”
秦瑜刚听到这一句,身后轻轻的传出“咔”了一声,承元真人一言未发,把玲珑镜递给了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喂,师父,真人他离开了,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的样子。”秦瑜手持着玲珑镜,有些莫名其妙的说。
承元真人的剑骨出什么问题了?
师父不过刚说了一句话,承元真人的态度也太奇怪了。
镜子里,谢行云对小徒弟招招手,说:“附耳过来,师父有事要和你交代。”
……
这两人不过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就很不对劲啊。
梅婉婉不敢去承元真人哪里碰霉头,只敢来秦瑜这里打听消息。
不过可惜的是,秦瑜自己都对这些事一知半解着,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反倒是被秦瑜问了不少事去了。
“你问海丰道君吗?”梅婉婉双手撑住桌上,半撑着头。手指了指身边的苏小小。“她家和海丰道君渊源颇深,你问我不如直接问她。”
苏小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问了我就会说吗?本小姐是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苏小小这么说,本身就不太对吧。
苏小小转过头对房间里的另外两个默默候在哪里的影子说:“我和她们说说话,你们两个去外面守着。”
苏大苏二领命出去了,贴心的合上了房门。
“这么神秘的吗?还要你家的两个护卫出去守着。”梅婉婉有些不理解的说。
苏小小答道:“神秘倒没什么神秘的,不过这种消息让他们听着总是有些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就是有些神神秘秘的。”梅婉婉咕噜了一句,但还是没多说什么。
“好了,现在人不在房里了,你说就是了。”秦瑜倒是不关心两人心里想的什么,更好奇海丰道君的事。
苏小小也不卖关子了,说:“其实我家和道君的渊源,也简单的很。这么说吧,道君姓苏,是我娘的祖上长辈。”
“其实我更好奇一个事。”梅婉婉说:“就是不知当问不当问。”
“当问不当问的一般都不当问,既然不当问的你就别问。”苏小小一句话堵了梅婉婉,接着说:“我知道你好奇什么,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姐妹都是跟着母家入的族谱,所以姓苏。”
所以就像大家猜的那样,明行真君真的是入赘进苏家的吗?
不过梅婉婉再好奇也没敢把话问出口,毕竟再问就涉及到人家家里的**了。
“不过我二哥是跟着我父君的姓氏的。”苏小小眨眨眼说。“我父君说,他的姓氏有些难听。二哥是男孩子所以有个难听的姓氏没关系,不过我和大姐不一样,女孩子比较在意名字这个问题。”
原来是这样,不过是什么难听的姓氏,弄得明行真君自己都埋汰自己的姓氏?
苏小小手指在桌面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个“母”字,最后一笔画完,无奈的一摊手,对两个人说:“看,不太好听吧。本来我也很疑惑的,我父君跟我说了这个,我倒是觉得父君做的很对。”
巧了,虽然对明行真君叫什么这个事更感兴趣了,不过这个做法倒是让秦瑜和梅婉婉都很认同,这个姓氏还真的不如苏小小如今这个姓氏顺口。
“我知道宗里对我家的情况有些猜测,不过像你们这样直截了当问的,还是头一个。”苏小小无奈的说。“有些猜测也太离谱了。”
说起来碧霞元君性格暴烈如火,明行真君低调的像个隐形人,苏小月常年四处奔走,剩下一个苏小小,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平日里谁敢问啊?
梅婉婉了然,拍胸脯保证说:“放心吧,我回去和罗小胖他们说一说,保证全宗都给你传得明明白白,不会再有人嚼舌根的。”
“再说海丰道君。”苏小小说:“道君我也见过一两次,性格高傲的紧,等闲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我家除了二哥从前经常被道君召见教导,连我大姐都很少见到道君的。”
“所以真人能够被道君收为徒弟,说明天赋真是很了得啊。”梅婉婉说:“难怪真人这个年纪就有这等修为了。”
“嗯……”苏小小有些欲言又止的,吞吞吐吐的说:“只怕没这么简单。”
“我父君曾经私下跟我们说,要我们姐妹俩少去道君那里,但是道君召见,我们也不能不去不是。”苏小小声音越来越低。凑在二人耳朵边说:“有次我见到……”
“真的啊!”梅婉婉震惊不已。
秦瑜摇摇头说:“若是真是如此,你就更不该告诉我们这个了。”
梅婉婉摆摆手,随意的说:“哎呀,怎么说呢,我一个人憋了这么久也难受,你们两个什么人我很清楚的,而且你们也不敢说出去的。”
毕竟这是剑宗高层的事,事情涉及到如今仅存的两位道君之一,只要弟子里有一点小动静,就不可能善了。
“说是真的不敢说,可你也不能再说了。”梅婉婉也不免嘱咐她。
苏小小说:“那还用得了你们说,我自己不晓得?”说着她也有些嗟叹。“我总觉得这个事也不简单,按照承元真人的资质,怎么说也应该留在宗内修炼的,外任一方本就奇怪,难道没人细究吗?”
“谁细究呢?”秦瑜反问她。
苏小小词穷。
“这么说来,真人还真是可怜,幸而如今也算熬出来了。”梅婉婉说:“我待会得去真人那里瞧瞧他去。”
“你瞧就是了,不过我可不想去,一去我就想到那件事,怪不舒服的。”苏小小说。“我先去沐浴去,今天耽搁了宿头,只能借宿茶驿了,又只有这两间房间,真人一间,我们一间……”
“我说,床外面的地方是我的,你俩没意见吧。”苏小小在床上圈了地盘。
“没没没,只要你不担心我和阿瑜踩着你就行。”梅婉婉拉着秦瑜出了门。“我和阿瑜去瞧瞧真人。”
瞧真人说什么呢,秦瑜原本就不怎么说话的性子,更是词穷。
梅婉婉也不知道说什么,一路长吁短叹的。
“凝露丹……结续丹……没有结续丹啊,只能凑合用用凝露丹了。”
秦瑜疑惑的说:“凝露丹是什么,结续丹是什么?”
梅婉婉直接了当的说:“我猜真人有很严重的内伤,而且不是在经脉上就是在其他的重要地方。我说的这两种灵丹都可以用来治疗真人的伤势。说起来结续丹和凝露丹外形效果都相似,但是结续丹比凝露丹高一阶品,效用更好呢。”
“是紫色的那种灵丹?”秦瑜边说,边抠着手上的玉瓶的标签。
“对啊。”梅婉婉说。“我存了一部分在你那里,你帮我取一下嘛。”
正巧二人到了承元真人的房门外。
“干什么?”手还没碰着门框呢,承元真人就拉开了门。“你们两个小丫头,晚上不乖乖修炼休息,乱跑做什么?”
“真人,我们来给你送药。”梅婉婉举起一个玉瓶,笑吟吟的说。
承元真人这才放了她们两个进去,还不忘教训她们两个。“不要有事没事的往男修士的房间里去,小丫头就要有小丫头的样子……”
“真人,我们想吃果子了。”秦瑜突然说。
承元真人滔滔不绝的教育话语被打断,没好气的丢了两个果子给她们,说:“馋鬼,就知道你们是惦记上我的果子了。”
梅婉婉把玉瓶交给承元真人,煞有其事的嘱托道:“这是凝露丹,一天一粒,连服一旬。”
承元真人打开看了看,说:“五品上的灵丹,这不是你这小鬼的手艺吧。”
这个笃定的语气还真是可恨的很啊,梅婉婉觉得有被小瞧到。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这个凝露丹还真不是现在的她能够炼出来的。
“管是谁炼的呢,爱吃不吃。”梅婉婉吃着果子,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承元真人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把玉瓶往桌子上一放。“成了,我不爱吃,你拿回去吧。”
梅婉婉一口果子卡在喉咙里,愤怒的一拍桌子,说:“您知道您拒绝的是什么吗?凝露丹,黄阶五品的凝露丹,复脉固脱,大补元气的好嘛,一枚能价值好多好多灵玉呢。”
就是梅婉婉的储备里,这样的丹药也是少之又少的,能拿出来,全凭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结果被人拒绝了。
承元真人打开玉瓶,倒出一枚像糖豆一样吃了下去。
然后把玉瓶放到梅婉婉的身前。
“六品的结续丹,玄明真君知不知道自己养了个败家子啊。”承元真人服了丹,脸色好了许多。“你要是你师父,得狠狠的揍你的……嗯,脑袋瓜子。”
“我和你师父有约定,见了你师父后,我不会缺丹药的。”承元真人说。“自个好好收着。”
承元真人又给两个小姑娘塞了些果子,然后直接了当的“送”她们出门。
出门没走几步,梅婉婉扑上来掐秦瑜的脖子,嗷嗷的叫:“六品的灵丹啊,秦瑜你个败家子,你哪里来的六品灵丹啊。”
梅婉婉手上不是没有高阶的灵丹,比六品高的也是有的,但都是从师父手上左扣一个,右蹭一个,辛辛苦苦卖萌耍赖来的。
秦瑜直接接手了谢行云的丹囊,里面全是玄明真君准备的各种高阶灵丹,数量和质量都十分的让人惊喜。
亏得平日里自己辛辛苦苦的炼丹,秦瑜这个家伙手有宝山不声不响的……
“我虽然拿着我师傅的丹囊,但是我也不识货啊。”秦瑜无奈的说。“你也没问过我啊。”
说着她凑过去附在梅婉婉的耳边,说:“你要是感兴趣,你随便拿就是。”
“这还差不多。”梅婉婉眼睛一亮,正想开口。
身边的秦瑜突然一动,把她往身侧一拉。
二人侧身立在一人宽的单柱后。
“嗖——”一根漆黑的箭矢险险的从眼前经过,射进身旁的墙壁里。
“啊!”梅婉婉惊呼一声,又一根黑色的箭矢,几乎擦着二人的后背,射进墙壁里。
一前一后两根箭矢,正好把二人限制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就是承元真人的房间门,这样的动静,承元真人不可能没听见。
果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承元真人看了一眼这边的动静,抬头对黑暗中的某处说:“攻击目标外的人物,你们什么时候,也开始不守规矩了?”
黑暗中有声音传来:“放心,规矩还是我还是守的,虽然这两个小姑娘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但并不是我的目标,所以,我只是警告一下她们,不要乱动而已。”
“游弋。”承元真人手握着剑鞘,站在房门前。说:“咱们也是老对手了,好久没见到你,还怪想你的。”
“想我?”那黑暗中的声音冷冷一哼。“我看你是想我的箭吧。”
话音未落,黑暗中一道寒光在无声中已经逼近了承元真人的面门。
剑鞘在空中画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挡下一击。
“啧。”承元真人手拈着箭支,冷嘲道:“几个月没见,你是一点不见长进啊?”
“托某人过气的福,最近接不到一个单子,手艺都生疏了不少。”一击未中,黑暗中传来游弋的声音里,满满的遗憾。
承元真人险险的又躲过一波冷箭。嘴上也不闲着。“知道你们想我,这不,昨儿刚在黑市逛了一圈,你们就有生意了。”
“说起来,若不是我年年为你们招揽生意,你们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承元真人说:“讲道理,你的佣金怎么也有我的一份不是。”
“佣金,好啊。你的项上人头归我,我会记得给你做个衣冠冢,为你烧些纸钱的。”游弋不阴不阳的回击道。
游弋的声音飘忽不定,秦瑜躲在柱子后面听着,也听不明白这人究竟在何处。
刚想从柱子后面探出头去,就被承元真人扔出的果子打了头缩了回去。
瞬间,承元真人右手急挥,叮叮当当,脚边落了一地的箭支。
“你们两个赶紧走。”
承元真人的嘱托,两人并不敢迟疑,虽然担心承元真人的情况,但是带着梅婉婉留在这,不但帮不上什么忙,更有可能是给承元真人拖后腿。
秦瑜当机立断,拉着梅婉婉就走。
承元真人看着二人的背影,长剑出鞘,悍然朝着黑暗中的某处攻去。
“哎呦,被你发现了。”游弋的声音响起。“即使发现了,你也抓不到我哦。”
“那你便试试。”承元真人平静的说。
“哎,不知道那两个小丫头走远了么?”游弋有些得意的说:“我可没说今天只来了我一个人哟。”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可没说今天只来了我一个人哟。”游弋亮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得意极了。
“这样啊。”承元真人右手微微抬起,神情却不见焦急。
“不着急吗?一个是剑宗明平真君唯一的弟子,一个是剑宗玄明真君最有天赋的小弟子。哪怕是你,也担不住这个责任罢。”游弋踮着脚尖立在树梢上,左手拿着一把长弓。
那长弓的制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漆黑如墨,颇有古意。弓身好似一轮弯月,中间直直的绷着一根泛着灿银一般色彩的弓弦,不过最耀眼的还数弓首镶嵌着的,一颗硕大的黑色流光的宝石。
承元真人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说:“身为一个优秀的箭手,你应当极其在意自己的行踪才对,不应当用这种容易暴露自己的弓箭吧。”
游弋持着弓箭的手向上一抛,黑色的宝石在月光下流光熠熠。“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今日我来不是做你的对手的。”
“我是来找你叙旧的,老朋友。”游弋肆意的笑,一口白牙得意的露出来。
承元真人却说:“你可不是我的朋友。”
话音未落,承元真人神不知鬼不觉都出现在游弋的身后,手合为掌,正欲劈下之际。
“老朋友,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可有些不厚道哦。”游弋微微回头,右手正好稳稳的夹住承元真人的手掌,他既不逃也不躲,还饶有兴致的说。“你变弱了哦,老伙计。”
“还有,你看脚下哦。”
树枝之间缚着密密的银丝网,那丝极细却也极厉,可谓是削铁如泥。
一个不慎落入其中,便是极为惨烈的下场。
游弋得意的看着他的杰作,说:“来了你可就走不了哦。”
“哦什么哦,娘唧唧的。”承元真人伸出左手劈倒了他,不屑的说:“交手了这么多次,次次都输,都不反思为什么每次都被输吗?”
承元真人麻袋似的把他踢在一边,视线投向四周,说起来这四周这密密麻麻的银网的确很令人忧愁。
先试试吧,希望自己能出去的时候,小家伙们命还在。
不过即使是不在了,承元真人无所谓的撇撇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趁早死了投胎。
……
“啊!”一声尖利的喊叫,从梅婉婉和秦瑜的住处传来。
是苏小小的声音。
随即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一眼,急忙向房间奔跑过去。
“苏小小,你在哪里啊小小!”秦瑜敲敲后窗,问。
“我在这里。”苏小小从后窗伸出头来,后面隐隐约约是苏二的声音。苏小小手指颤抖的指向屋前。“阿大还在外面。”
“前面有几个敌手?”秦瑜蹙着眉头说。
“我们得赶紧离开。”苏小小带着哭腔说。“咱们得先走。”
“不能走。”秦瑜按住苏小小伸出后窗的胳膊。“还不知道到底来了几人,咱们一走,或许正撞上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要是不走的话,阿大他一个人坚持不住的。”苏小小抹了抹眼泪,说。“我们得去求援。”
“青阳城据此可还有半日的路程!小小,你别急,冷静下来。”秦瑜说:“你是阵修,最会防御。我把婉婉交给你,现在你要想想如何能让这个房间在短时间里固若金汤。我现在去支援苏大,顺便弄清楚前面到底有多少个人,等我们摸清情况,立刻送你们离开。”
说着,秦瑜托着梅婉婉翻进了后窗,从袖子里取出了梅婉婉寄在她那儿的一个药囊扔了进去。
“拿好你的药,婉婉。”
梅婉婉抖抖索索的解开药囊,翻了翻,全都在,心里顿时稳当了许多。
“这个时候命都可能要没了,谁还管什么药啊。”苏小小急说。
梅婉婉取出了两个黑色的瓷瓶,说:“这可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药,这可是能杀人的。”说着,她递给了苏小小和苏二一人一粒红色的丹药,说:“服了,不然连你们一起药倒。”
苏小小不疑有他,一抬脖子就服了药。
看着梅婉婉拿着药瓶子在后窗哪里来回。她回头问苏二:“我带来的阵盘里可有四象阵?”
苏二是素来服侍苏小小日常起居的人,对苏小小一应的什物也都了如指掌。闻言立即道:“小姐,咱们这次出门没带四象阵的阵盘,倒是有些低阶的困阵。”
“低阶的困阵怎么够!”苏小小摇了摇头,咬咬牙说:“阵盘给我,我重新绘阵。”
她还就不信了,在自保方面她还没有梅婉婉那个矮冬瓜强。
屋内忙的热火朝天,屋外也不闲着。
秦瑜在角落里瞧了一会,并不急着加入前院打得已是如火如荼的战局。
前院有一小伙人,约有五六个,都穿着黑衣。苏大一人缠斗其中,虽然略有些吃力,但看样子还能支撑一会。
这一小伙的人能力参差不齐,那个修为尤为高超却在有意游离出战局的,明显是他们这一小伙人的头领。
而且,秦瑜冷眼旁观,这些不速之客并不恋战,只不过是苏大有意阻拦,拖着他们的脚步罢了。
显然苏大并不是他们的目标,只是他们前进道路上的阻碍罢了。
贸然加入或许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影响到苏大的行动。
不如也游走其中,专杀落单之人。
秦瑜想明白后,身影轻盈的急扑一个快要脱离苏大战圈的黑衣人,秋水从袖间悄无声息的滑出,寒光一闪,直刺那人的命门。
一击毙命。
“有趣,终日打雁的倒是被雁啄了眼。身为杀手倒是被杀手的手段取了命。”那个看着修为最高的人瞧见这边的动静,丢下苏大,往这边而来。
“你倒是个做杀手的好料子。”那人脚步轻盈极了,行走间不见不仅一丝脚步声,连带起的风声也没有。
秦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这么多话。“一个小姑娘,又正好出现在这里,会使剑,还不错的样子,想来你就是明平真人的小弟子,是我的目标咯。”
秦瑜平静的看着她,有些疑惑。
“哎呀,是一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啊。我真倒霉!”那人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一丝少年气。
这人年纪不大。
秦瑜心想,但更让秦瑜好奇的是,这人是什么来头,又是为何而来。
不过,这好像也不重要。
杀落单的敌人比较重要。
秦瑜身体一动,对面那个黑衣少年便跟着动了。
“你要杀丙十六,不行不行,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的脾气但是毕竟是我的同伴。”那个黑衣少年絮絮叨叨。“刚刚一不留神,你就杀了丁十三了。虽然她我也很不喜欢……”
秦瑜被他所阻,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幸而苏大给力,及时赶上了。
没了这个黑衣少年人,苏大在密不透风的攻击中透了一口气,缓过神来,更如鱼得水了。
看来没了这个黑衣少年,剩下的黑衣人就不足为惧了。
不过,这些黑衣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样子啊,很是奇怪。
“喂。”秦瑜提着剑,叫到:“你们来了多少人?”
黑衣少年的惊喜说:“原来不是个小哑巴啊,好好好。”黑衣少年说了一连串的好字,很是欣喜的样子。
对于秦瑜的问题也是立即回答:“一共是十个。”他喜滋滋的说:“没分到一个哑巴对手真是太好了,以后边打架还可以说说话,一点也不寂寞。”
秦瑜一望场内,加上这个黑衣少年和地上躺着的丁十三,一共有七个。
还有三个在哪里呢?
“别看了,乙三去找那位丹修小姑娘了,而你的对手是我。”黑衣少年的声音突然极其靠近的地方传来,仿佛近在耳边。“哎呀,你真不小心,我都到你身边了哦。”
秦瑜右手一推,身形急退。
站在秦瑜之前所站立那处的黑衣少年,一双眼睛在好似水波粼粼的湖面,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介绍一下,我是甲二,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一辈子的对手了。只到你死,或者我亡。”他的语气颇为温柔,就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甚至在说完这句话时,他还优雅的行了一个见面的礼节。“很抱歉暂时无法告知我的姓名,不过下回见面,你就一定能知道我的名字了。”
“我对你的姓名不感兴趣。”秦瑜冷冷的说,还有三个不知在何处的杀手守在附近呢,她很担心梅婉婉的安全。
同样,苏大也很担心屋子里苏小小的安危。
“因为,我想你活不到那天。”话音未落,秦瑜的剑便已经挥斩过去了。
既然对一个颇为老道的杀手不能用暗地里的手段,那就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好了。
“不不不。”甲二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短刃,欺身而来。“我觉得活不到那天的人是你。”
秦瑜“呵呵”的冷笑,手中的动作行云流水,招招直取甲二的命门。
不过这人的命门,似乎并不好找。
“你挺厉害的。”秦瑜对于难缠的对手,素来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跟个王八似的。”
这是夸赞对手的防守密不透风,不过似乎对方并不喜欢这个评价。
“啧。”甲二手上的短刃也是轻盈如蝶,打斗的招式也是招招简洁。一个漂亮的攻击被险险挡下后,他也赞扬道:“不错,小姑娘的运气也是蛮好的。”
“我姓秦,不要一口一个小姑娘,或许我的年纪能给当老祖母了。”秦瑜没理会他言语间的攻击,反手一拉。
左手的短剑拉出了一个长长的血口,不过不是自己的,是别人的。
杀手本来就是机会主义者多些,逮着机会抽冷子来一刀再常见不过了。
只不过秦瑜早有防范罢了。
“你可真不专心啊。”黑衣少年往秦瑜背后瞧了瞧,又看了看秦瑜的隐在袖间的左手。“竟能使双剑,倒是我们的谍子的缺漏之处了。”
秦瑜面上丝毫不漏,即使她不会双剑,但是左手里扣着的是师父给的剑胚,蕴养了这些时间也不过长了几寸,但是锋利极了,秦瑜虽没试过,但是却觉得右手的秋水对上这把剑胚,或许也是得不到什么好的。
“哎,没留心,竟然又让你得了利了。”黑衣少年如是说到。“你可真是我的好对手,怎么杀的,却是与我不对付的呢。咱们看来真是极有缘分的。”
说是同伴,可是却无半点同伴的样子,同伴遇难不没有半点哀泣之色,也不想着为其报仇雪恨,旁观吃瓜还冷嘲热讽的样子,倒比陌生人还陌生。
“丙十六?”秦瑜拿剑指了指地下,那倒霉的黑衣人终究还是又自投了死路。
黑衣少年道:“非也,活着是丙十六,死了就是无名者了。”他戏谑的看着秦瑜,说:“你可以叫他无名。”
秦瑜甩了甩剑上的血滴,对着甲二说:“无名。”
甲二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我喜欢你的性子。”
“不过倒想请教无名,我二人是何处招惹了贵处?竟如此大动干戈。”秦瑜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和梅婉婉,一不偷二不抢,捡到灵珠都不会挪为私用的大好青年,竟然被个杀手组织追着杀,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杀手都是闻着钱味动弹的么,谁又愿意下这价钱要买自己和梅婉婉的小命儿?
“贵宗不曾对小秦姑娘言明么,咱们逆剑阁,专接剑宗的生意,但凡是剑宗的弟子,我们都杀。”甲二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倒很不像是个杀手。“至于要钱不要钱的,咱们二处这么多代的交情了,算来钱倒是小事。”
秦瑜一下子想起来这个诡异的碎嘴杀手的出处了,不就是承元真人之前说的那个地下组织么。
看来承元真人话说得倒是真真的,自己和梅婉婉却是登上了人家暗杀的榜单了。
甚至于还得了个私人定制的服务,有了个配对的杀手了。
“所以真人那儿的那个放冷箭的?也是你们的人?”秦瑜肯定的表达自己的疑惑。
甲二见她一点就透,颇为开心的说:“正是如此。”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甲二颇为开心的说:“正是如此。”
然而对于秦瑜来说,这并不是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这恰好说明承元真人很可能短时间里根本脱不开身,无论是她、梅婉婉还是苏小小,都得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群杀手中逃命。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啊。
别看甲二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好好先生模样,下手可一点不含糊。
“什么怨什么仇啊,还带这样的强买强卖的?”秦瑜喃喃自语道。
甲二好心提醒她,说:“之前是没什么仇怨,你现在已经害了我们好几个同伴了,为同伴报仇,这不是现成的仇怨吗?”
“还有这样上赶着的买卖?”秦瑜简直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了。
结仇还有送上来的,碰瓷吗?
“您可仔细看看好吗,您这同伴可没死呢,身体还在呢,我可没这么辣手。”秦瑜踢了踢地下的黑衣人,修仙界就有一点好,是死是活很清楚明白。但凡是修士,死的时候一点渣渣都不会剩下。
可这几个躺在地下的黑衣人,身体可都还好好着呢。
甲二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深深叹了气,好声好气的说:“你说的是呢,不过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呢。”他抬抬下巴,说道:“看在你还是个小孩子的份上,我可提醒你一下,你的好朋友快成一朵烟花了。”
说着,他心情颇为愉快的打了一个响指,梅婉婉和苏小小置身的那间小屋子被不知何处而降火焰团团包围着。
这间茶驿是附近的一户农家开设的,专门为来往的行人提供一口茶水和简便的一个歇脚之处,农户自家并不在这里居住,这场大火倒是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但也正因为如此,茶驿的房间古旧简陋,只能勉强称得上干净。若不是承元真人出的这一场意外,她们应当已经进了青阳城,也不会选择在这处借宿。
不过两三息,火舌便舔舐到窗棂,全部由木头搭建的房屋在灵火的威力下,简直不堪一击。
秦瑜看向苏大那边,果然,苏大因为后院起火的原因,进攻也越发的凌厉起来。
她这边,倒是慢了些,甲二如跗骨之蛆一般,甩也甩不掉。
可是打呢,他多是拖慢和躲避,有意识的躲着她的攻击。
这样下去,可不太妙。
“咱们打一场,是输是赢咱们定个生死?”秦瑜开口邀约道。
甲二有些慢条斯理的说:“不行,杀手有杀手的规矩,我得凭本事取你的命。”
还真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呢。
后院的火越烧越烈了。
秦瑜甩手就是一剑,逼退甲二,再不恋战,转头去救人了。
她是水系的修士,有道是水火相克,故不相容。面对火,固然觉得有些棘手,但是毕竟来者境界并未高到压倒的地步,还阻拦不了她的脚步。
秦瑜一边急匆匆的拈着化雨诀与火相斗,一边身形灵活的冲进火场。
“阿瑜?”梅婉婉见着她忙喊道。
别看外面大火冲天,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小小设下法阵,灵力如倒扣的碗一般保护着中心的三人。
梅婉婉的脚边,赫然躺着一具新鲜出炉的黑衣人尸体。
秦瑜冲入的时候,梅婉婉正在检查那个黑衣人。
“原来不是每个修士死亡,身体都会消失啊。”秦瑜挠挠头,觉得自己犯了个理所当然的错误。
亲眼见识了易岩真君的逝世后,她一直以为修士的死亡就是身化灵力,反哺大地。
结果似乎并不是这样。
秦瑜不禁有些脸红。
“修士死后身化灵气,是高阶修士才会有的异象呢。咱们这些还没有筑基的小修士,其实还是**凡躯,连真正的修士都称不上,身体自然还是在的,只不过比起凡人,只会一点点的化为粉末,不会腐烂罢了。”梅婉婉解释道。“不过这家伙运气实在不好,我刚放了毒,他就从后窗悄悄的爬进来了。”
说起毒,梅婉婉还是有些可惜的,她说:“我这几瓶宝贝可是成均真君赠我护身的,用一点少一点的。”
秦瑜倒是不心疼用掉的毒药,更好奇的是这个火场里还有可能存在的两个人。
梅婉婉和苏小小都说只看到这一个人,倒是这火来得不明不白,像是这两个其中的一个人放的。
“不好,我这阵法也快支撑不了多久了,这里火气太旺盛,倒是加速了阵法的损耗了。再说,这屋子要是塌了,咱们照样被埋在下面。”
这话不假,至少秦瑜拿肉眼也能看见原来越稀薄的灵力护罩。
说着,苏小小双手指尖突然发出一道尖针般的灵气插入地面某点,护罩流转的灵气凝实了不少,但护罩的范围进一步的缩小,仅仅只到几人勉强立足的地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梅婉婉说:“小小也说了,房子塌了咱们也逃不了,与其如此,我倒是愿意见见那个放火的家伙。”
梅婉婉的“愿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不过苏小小也是同意她的想法,愿意出去的。
“要是阵法可以移动就好了。”苏小小伏在苏二的背上,有些感慨的说。
不过说起来阵修的防御力本就是几种修士中的魁首,只要准备充足,就能弄出一座攻不破的堡垒。
但是这堡垒不能移动,就很令人难受了。
秦瑜也背起梅婉婉,嘱咐说:“你注意点后面,我这把短剑先给你防身。”
梅婉婉搂着她的脖子,拍拍她的后背,手指向前说:“知道啦知道啦,你看好前面的路。后面交给我。”
秦瑜提着剑,一剑劈开房间的门,率先冲出院外。
就在这一瞬间,秦瑜清楚的感受到背后的梅婉婉小幅度的动作了一下,耳边拉出一道刺耳的噪音。
一击不中,那人便退了。
梅婉婉的丹炉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可恶,差点刺到我,超痛的。”梅婉婉搂着秦瑜的脖子抱怨道。“幸亏我的小黑够坚硬。”
院中还在胶着的战局因为这个小意外有了短暂的停顿。
秦瑜瞧着地上的小黑,有了主意。
“你这丹炉我记得用材蛮好的哦。”秦瑜考虑到,说:“要不你先进丹炉子里待会儿。”
梅婉婉悲愤极了,挥起拳头锤她:“平日里叫你好好修炼吧,打不过就算了,你竟然让我进炉子里呆着,太过分了,说出去我梅婉婉还怎么见人!”
“好了好了,这不是跟你商量吗?”秦瑜顺她的毛。能有这样的想法还是担心对方抽冷子,自己来不及保护身后的这个小姑娘。
不过人家不愿意,那就算了。
“这位可爱的小姑娘,想来就是剑宗玄明真君的小弟子,小梅姑娘了。”甲二饶有兴趣的看着秦瑜背上的小姑娘。
也有些小惊讶,这姑娘没个树桩子高,若不是跟着秦瑜露了面,放在人群里还真一眼认不出来。
哪会想到自己的目标是个这样的小姑娘呢。
“甲二,这是我的目标。”甲二蠢蠢欲动的心,被这一声冷呵喝止,勉强按捺住。
“知道了。”甲二抱着臂,对着对面的懒洋洋的回道。
随着他的话语回头。
后院屋顶上,在重重烈火的包裹中,赫然有两个人。
一人在屋顶的脊上箕坐着,也是一身黑衣。
另一人立在他的身后,正对着这边看望着。
“你该不会怜香惜玉了吧,这么个小姑娘你都搞不定?”甲二冷嘲道。“要不然你早点养老,我帮你把这单子一起做了。”
“不必了。”那人说。“该走了。”
话音刚落,在众人的目光聚集之下,那两个在屋脊上的黑衣人瞬间消失了。
这边甲二也退了几步,说:“哎,你们运气好。”
“咱们今天先认识认识,那就下回见咯。”甲二眨眨眼,脚尖一点,矫健的翻出院墙,和剩下的几个人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有地上几个新鲜出炉的遗体和燃烧着的房子证明这群人曾经来过的讯息。
不过,“你说他们来是为了什么啊。”梅婉婉放开搂着秦瑜脖子的手臂,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了什么?”承元真人冷哼道:“为了来瞧瞧你啊。”
“真人!”梅婉婉刚从秦瑜的背上下来,双脚一接触到地面就急忙拉着秦瑜跑过去。
“您没事吧。”秦瑜关切的说。
“能有什么事。”承元真人把手上捆成一团的游弋丢在地上,没好气的说。“这群跳蚤,时不时的出来咬一口,可够烦人的。”
“要不是真人来的及时,我们今天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嗨,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地上的游弋滚了一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你们这真人才不管你们的死活呢,不然也不会打的差不多了才慢腾腾的出来。”
“就你会说。”承元真人一个果子丢过去,正中游弋的后脑勺。
游弋不以为意的转了个圈,嘴叼着沾灰的果子咬了一大口。“可渴死我了。”
“别说,你这家伙一穷二白,倒是这灵果子是尽够的。难怪我们阁中还有人要准备从灵果子下手,取你狗命呢。”
承元真人嗤笑一声,嘲讽道:“也得买的起才行。”
游弋狗啃似的又吧唧了一口,幽幽的说:“也是,我也就每次来找你才吃的上一两回高阶灵果了。”
“哎,搞得我都不好杀你了,毕竟你死了,我就吃不上了。”说着,他又歪斜着嘴,奋力的啃了一口。
承元真人真是没眼看他这幅样子,从他嘴里抢过啃了一半的果子,又塞了个干净的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果子小了些,但是在手脚被绑缚的情况下,想吃着还是比较难的。
不过游弋是什么人,在这方面可是经验充足的很。
他嗷呜一声,竟是整个的包圆吞进嘴里,吭叽吭叽的小口咬。
活像个偷食的仓鼠。
打发了游弋,承元真人说:“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收获?秦瑜眼睛看了看地上躺的几个,瞟了瞟后面的快要燃尽的房子。
觉得真没什么好出口的说的。
“你们今天遇上的,就是我前日跟你们说的,那个组织的杀手了。”承元真人说。“说是杀手,或许也不正确,这个组织的人,黑衣蒙面,都是不露首尾的人,真实身份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是咱们认识的人也不一定……”承元真人幽幽的说,目光指向那个吃果子的游弋。
说起蒙面,游弋倒是不蒙面的,一张干净的脸露在外面,斯文干净,眼睛也纯净,若是场合不对,看模样说是贵公子只怕都有人信,哪里会想得到是杀手?
不过亲身见识过游弋箭法的秦瑜和梅婉婉可不会这么觉得了。
至少这张脸对她们的欺骗性降低了许多。
看着两个女修看她,游弋吞咽完果子,对她们两个粲然一笑,说:“你们好呀,小姑娘。”
“我是游弋,是专职杀承元的杀手哦。”游弋露出了一口整洁的牙齿,毫不在意自己的内容有多惊世骇俗。“迄今为止已经是第九十五回了,好几次差点成功哦。”
承元真人冷笑一声。
游弋立马改了口,说:“都没有成功哦,不过下一次我肯定能……”
承元真人这次的用来塞嘴的果子颇大,游弋消了声,很艰难的小口小口饿啃着。
“别看了,一个偷果贼。”承元真人敲敲二人的头,没好气的说。“死缠烂打,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他带着两人去查看地上躺着的那几具冰冷的人体,一个个掀开蒙面的黑布。
特殊的黑面巾下都是年轻鲜活的脸庞,样貌却是有着奇异的相似点。
“瞧脸有什么用,这些没取名的数字们,脸都是假的。”游弋无所谓的说。“话说之前不见你着急,是不是也也猜到这次来的不是什么正经的杀手?”
承元真人捏捏那人脸上的如同真实的脸,回答道:“倒没有,不过即便是正经的杀手,也不见得有多正经吧。”他若有所指,游弋啃着果子,老脸一红。说:“谁不正经了,不过我这人心肠软,好歹让你多吃几种果子,不做个冤死鬼。反正你这条命迟早是我的……”
“不过。”游弋不经意似的提醒说:“你不觉得这情况跟旧例很不同吗?”
承元真人冷哼一声。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过。”游弋不经意似的提醒说:“你不觉得这情况跟旧例很不同吗?”
承元真人冷哼一声,说:“你们的探子,不是号称在剑宗无孔不入么。既是如此,哪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游弋见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蔫蔫的叹了口气,说:“你可真是个大宝贝,脑子都是白长的么。”
“我倒是觉得很奇怪。”苏小小说。“好像今天,没有我的事似的。”
“本来就不是冲着你来的。”梅婉婉打击她说。“你大概还不配拥有这个待遇。”
“不过即使不是冲着我来的,也太儿戏了些吧。”苏小小说:“按我看,这群杀手根本就没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更像是试探似的,尤其是对着梅婉婉的那个,除了放了把火外,更是没什么实际的举动。”
梅婉婉摸摸鼻子,反驳说:“是因为你的防御阵太好了,那人修为再高也不过是个筑基,你直接拿出了对付金丹真人的法阵……”还因为自己灵力不够,报废了一块中品灵玉。
秦瑜一想到这个法阵的消耗灵力的速度,就对这个防御力极高的法阵没什么向往了。
自己有了也用不了,有没有就不重要了。
游弋在旁边一听,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声音。说:“难怪……”
“自身能力太低,这才需要借助外力。”承元真人毫不留情的说:“这次你们几个靠着高阶防御阵躲了,下回还能靠这个吗?一天到晚吊儿郎当,想想,要是没有防御阵,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秦瑜和梅婉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苏小小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了好几个高阶阵盘,认真说:“不可能的,我的阵盘用不完的。”
承元真人皱着眉头,哪来的败家子儿,影响他搞教育。
但凡是搞教育的,都应该知道,面对某些又无聊又喜欢较真的学生,最好的方法就是“忽视”和“敷衍”,不然这堂课你都别想上下去。
但是承元真人很明显还没有被杠精学生杠过的经验,他认真的面对每一个问题。
“要是你的阵盘都用完了呢。”承元真人冷嘲道。
苏小小掏出五六个装阵盘的如意袋,说:“不会的,我的阵盘用不完的。”
而且,她天真无邪的笑了。“我是个阵修啊,没有我还不会画嘛。”
至于画阵法耗时长不长的问题,这个蠢问题承元真人已经不想问了。
别的不说,光如意袋都是个不可多得的玩意儿,这一手不仅让在场的穷鬼们看得男默女泪,连承元真人都有些心梗。
看着地上游弋发亮的眼睛,承元真人果断转移话题。
“虽然剑宗和逆剑阁的渊源已久,不过之前很少有弟子在炼气期就碰上逆剑阁的人,你们两个算是特例。不过既然出现了,有些该知道的情况还是要说于你们知道的。”
“只是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承元真人瞧了瞧旁边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的房子,有些无奈的说。
去哪里呢,此处向前离青阳城有大半日路程,向后回芙仙镇也有大半日的路程,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去哪里似乎都成问题吧。
不过呢,问题这个事也是分人的,有些人觉得这是个问题,有些人完全不觉得这是个事。
“放上一锭金子留给店家,咱们直接去青阳城。”承元真人觉得路上磨叽的也够了,也无所谓这一小段的路程了,直接了当的说。
承元真人取出的金锭子,四四方方的一块金条,至于有多少重他似乎并不在意,见小修士们好奇,他还好心的解释了一二。
“灵珠、灵玉这些都是咱们修士间使用的,要是出门游历,少不得要从凡人手上买些东西,故而出门前换些金银,是很有必要的。”他取出几根大小不一的金条,摸着下巴说:“这些都是我府上的属下准备的,遇到小事情,比如说吃了人家一盏茶,就拿个小的;遇到比较大的,比如说烧了人家的房子,咱们就取中等的,至于这种大金条……”
说起来又是一个令秦瑜惊讶的点了,在她的固有思维里,仙人是不用金银的。
没想到即使在此界,金银也并非全无作用,至少对凡人还是能够用的硬通货。
不过,秦瑜想想离家的时候,自己为了应急,带上的几副轻便易携带的金首饰。
大概全融了也抵不上这个最小的三分之一吧。
还以为自己带的挺多的呢。
“真人,难怪说你们剑宗修士受欢迎呢,原来钱都是这样花的。”游弋被绑缚了手脚,蹦蹦跳跳的过来,颇有些被开了眼界的崩溃。“喝杯茶你竟然给金条?你知道你手上最小的那根金条能买凡人一个小茶园吗?”
“还有,就这么个破房子,你给个这么大的条,这能买十多座崭新的楼了!你傻不傻啊。”
承元真人面对着游弋突然而来的“愤怒”,呆呆愣愣的,颇有些不理解。
“可是,最小也就这个啊。”他弱弱的辩解道。
游弋:“……”无言以对好吗?
游弋的抗议丝毫没有影响承元真人的要放根金条的心,他放完金条,就准备带着小家伙们直接前往青阳城了。
还被绑着的游弋诚恳的说:“你要是不准备宰了我,你把绳子解了吧,我肯定不跑。”
“真的?”承元真人狐疑的说。
“真的。”游弋头点的像拨浪鼓,说:“我知道你在青阳城有座大宅子,我还没住过大宅子呢。”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承元真人御着剑带着人到了自己在青阳城的大宅子后,才给游弋送了绑。
“这是青阳主城的东城,城主府就在前面,这附近住的都是修士。”承元真人从袖子里拉出一串玉牌,大概是记忆太过久远的原因,分不清楚哪个是对应的开门玉牌,不得以按捺着脾气一个一个的试着。
“难道真人都没到过这里吗?”梅婉婉好奇的看着承元真人的动作,好奇的问。
游弋语气酸的能拧成汁了,说:“他大概的确是不知道的。”
迎着几人好奇的目光,他一摆手,说:“这附近的房子,是城主府预留给青阳属下的各个镇守的,不过看样子,他基本是没来过的。”
说到这,承元真人快速的试完了自己所有的玉牌,气哼哼的一拳砸在门上。
“干什么,大半夜的,要不要人休息了。”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半梦半醒中被扰了清梦的中年男人揉着眼睛,不耐烦的语气在看清楚人之后,立即转变。“原来是承元真人,不知真人有何事,我家主人现还在镇府,并不在这里。”
承元真人的愤怒凝固在脸上,咳了一声说:“你家主人是?”
“小的家主是黄申镇孟舒散人。”开门的这个中年门子弓着腰,恭敬的说。
“你认得我?”承元真人又问。
那门子颇为机灵的说:“真人大名,如雷贯耳,自然是认得的。”
“那我的府邸……”承元真人边说,边瞟着那人的表情。
那门子说:“真人贵人事多,或是不记得您晋升真人后,您的府邸就被重新修葺,已是搬到前头去了。”
所以说嘛,自己还真不是忘了,这地方的确原来也是自己的地方来着。
想到这里,承元真人又重新得意起来。
那门子是个凡人,虽然觉得大修士把自己家这么大个宅子忘了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十分灵觉的说:“您新府落成时,小的还去沾过您的仙气,您若是不嫌弃小的,小的给您带路?”
承元真人对自己的新府邸在哪里一概不知,面对送上门的门子,自是欣然答应:那便有劳了。”
“您折煞小人了。”门子告了一声罪,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挑了一盏烛火正亮的灯笼,为承元真人一行人指路。
“这宅子还能换的吗?”先是当主人的找不到开门的玉牌,后是主人家认不到自家的门,今天晚上真是各种稀奇的事情都见了一遍。
游弋今天晚上可谓是把半年的酸汁都饮尽了,反倒有些看开后的大彻大悟了。“说起来,上回到这里来,还是我第二十六次刺杀他,那时候他还是个散人来着。”
“由散人到真人,待遇自然不一样了。”苏小小说。“若是承元真人能顺利晋入元婴,这座青阳城都是他的了。”
这如何说起?
“莫非这青阳城没有真君坐镇吗?”秦瑜问。
“回您的话,咱们这座城的上任主君,道号易岩,听闻已是仙逝了。”那个打着灯笼的门子恭敬的说。
“原来如此。”秦瑜若有所思。
苏小小接过话头,说:“易岩真君去了以后,宗内暂时无人能接手,若是一年半载宗里没有晋位真君的修士,就会暂时请宗主或者一位道君代为管理。”
“说起来,易岩真君的师父广秀尊者,就是这座青阳城上任的城主呢。听我阿娘说,新真君虽然总是会出现了,可以不是这一时半会说有就能有的,少不得要辛苦道君。”
门子人到中年,年岁远远不足以知道上上代的往事,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牢牢记着每字每句。
这可是吹牛的好材料。
游弋却不是几个小修士这样无所顾忌的愣头青,走在门子身边,他直接吩咐道:“你听着便听着了,若是有什么风声吹出去,那你可得小心了。”
门子一个激灵,忙说:“您放心,您放心。”
“真人,您的府邸就在前面。”新府邸的位置较之旧府邸,就如同是一个同心圆圈,从外圈搬到了内圈,路程并不远。
但是府邸的规模确是天差地别。
先前的那个府邸,在游弋的口中已经是极大了。
虽然未曾进去,从外面也能瞧见是个三四进还带着花园的大院子。
这个新宅子就更大了。
站在门口甚至能远远的望见里面高出院墙的假山小亭和小巧的楼阁。
哎哟,可恨自己的好眼力。
身为一个箭手,游弋才平静下来的贤者心态,瞬间又荡起了涟漪。
房子里还有座山,你说气人不。
但是对于承元真人来说,山不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要拿着钥匙试一遍了。
门子送到地方就告辞走了。承元真人见没有外人,也不端着了,面对两扇气派的大红门,脸上满满的挂着不情愿。他有些愁苦的叹了一口气,表示实在不想再来一遍了,想了想便打发了几个小的当苦力。
几个小的接过大串的玉牌,也是叫苦不迭。
梅婉婉更是忍不住吐槽。“您这房子也太多了些吧。”
承元真人并不为此有半点骄傲的情绪,平平淡淡的说:“嗯,不过很多都没去过。”
所谓无心装逼更为致命。
游弋捂着自己生疼的心脏,想着自己攒了大半辈子都没凑齐的半个厢房。半开玩笑的说:“你要是不住,送我济济穷也好啊。”
“这样么?”承元真人挠挠头说,在一串里随便解了一枚,手指顺手抹掉了自己的标记。
“喏。”承元真人递给他,说:“总之我也不知道是哪处的,我回去问问附贰,下回给你一份地图,你标记了以后,自己一处处的去试吧。”
游弋无心取笑,结果还真的得了一份,捧着这个玉制的契牌,他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开玩笑的。”
“你这,无功不受禄,这如何使得。”游弋话语都有些结巴了。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承元真人倒不是开玩笑的,见游弋有些迟疑,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说:“你要不好意思的话,便帮我一个忙如何。”
游弋一听,顿时警觉说:“我可不会因为一套房子就放弃取你小命的。”
承元真人摇摇手,不以为意的说:“没要你做这个,再说你这任务基本上也完成不了了。”他嘟囔说:“你最近空吗,空的话帮我带带小修士呗。”
“什么?”游弋有些吃惊。
承元真人指指还在辛苦试着玉牌的三个小修士,说:“你的箭术不错,正好替我教教这些小家伙们。”
“我是逆剑阁的人……”游弋幽幽的劝导这个疯狂的提议。
“你的任务目标又不是她们,又不要求你教的多好,糊弄小孩子嘛。”承元真人如是说。
“好吧。”游弋叹了口气,为了房子他算是豁出去了。
“真人,这些玉牌都打不开呢。”三人去而复返,垂头丧气。
莫非……
承元真人看向游弋手上的玉牌。莹白的玉牌散发着柔和的灵光。
游弋灵识探入,打上了自己的标记,手一扬,大门合契,缓缓打开。
“走吧,各位客人。”游弋把玩着手上的玉牌,得意的对着承元真人挑眉。“看在旧日的情分上,这几日的房租就先免了,各位放心挑房间住。”
小修士们欢呼一声,快活的跨进大门,苏大和苏二对着两位行了礼,也提前一步跟着苏小小去了。
“承元真人,您请?”
承元真人恍恍惚惚的跨过大门,如在梦中。竟是,这么巧的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秦瑜秦瑜秦瑜,你快出来。”一大早,苏小小带着苏大和苏二一行人,急冲冲的跑来传消息。
“吱呀”一声,开门的是住在隔壁的梅婉婉,她披着乱糟糟的一头头发,穿着寝衣没好气的说:“大清早的,你喊魂呢。”
“秦瑜呢?”苏小小探着头往她的房间里看。
梅婉婉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开她,说:“别白费劲了,阿瑜不在这儿,一大早就出去了。”
“不会吧。”苏小小质疑道。“你跟她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她去哪你不知道。”
“关系再好也不能不让我睡觉啊。”梅婉婉没精打采的说:“我躺下还没多久呢。”
梅婉婉作为一个标准的丹修,熬夜炼丹也是平时常有的。
毕竟人虽有日夜之分,灵感却是不分时间的,什么时候来了感觉,什么时候就起来开炉炼个丹什么的。
即便昨日到青阳城后一番收拾后夜就已深了,她还是顺应感觉,炼了大半夜。
秦瑜出去的时候她刚躺下,刚刚能起来给苏小小开个门,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
梅婉婉慢腾腾的回到床上,拉好被子,合上眼。“好走,不送。”
苏小小没和丹修多相处过,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懒惰到理所当然的修士,但是人家一副命若游丝的样子还下了逐客令,她也识趣的很。
“那你等秦瑜回来以后,跟她说,有个自称是她奴仆的年轻男人带着人找上门了,现在还在府外。”
“什么?”梅婉婉闻言,蹭的坐起身来,转头说:“你慢着,阿瑜什么时候有什么奴仆了?”
“我也觉得好奇呢,还是个凡人。”苏小小兴趣盎然的说:“不过那人说的有模有样的,阿大去见过,说是不像在说谎。那人还说是在芙仙镇买下来什么的……”
“芙仙镇?”梅婉婉一拍头,说:“是不是长的还挺好看的?”
“是吗?”苏小小问守在门外的苏大,得了个准确的回复后,和梅婉婉说:“是的哎。”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梅婉婉没精打采的说:“确实是认识的,不就是阿瑜在芙仙镇救的那个么,先按客人的规格请进来吧,其他的事情等阿瑜回来再说,我实在是不行了,你替我先吩咐着,我先睡会儿。”
苏小小趴在床边拿手指戳她,一脸八卦的说:“哎哎哎,这个男的和秦瑜什么关系啊。”
梅婉婉翻过身来,眯着眼瞧着她的头说:“我说苏小妹,你有的没的关心这个干什么啊,你动动脑子想一想,觉得这两个人有可能吗?”
苏小小想了想,不知想到了哪里,了然的说:“你说的也是,我晓得了。”
“那就按你说的吧。阿大!”苏小小便往外走,边吩咐道。“那人是秦瑜修士的旧识,你让门子先把人请进来,先招呼着,等秦修士回来告诉她便是。”
“把门给我关了啊。”梅婉婉吩咐了一句,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嘟囔说:“你又晓得什么了。”
晓得什么不重要,在苏大带着苏小小的吩咐把府外的人带进来的时候,秦瑜已经跟着承元真人和游弋在青阳城里穿梭了。
说起来,今晨也不过如往日一般早起晨练,还是这两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晨练结束后临时起意带着自己出去在这座城市里闲逛。
不过享受这个过程的人从始至终只有游弋一人罢了。
“放松,小小年纪就心事沉沉的,这样很不好,容易老的快。”游弋悠游自在的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边对秦瑜说。
秦瑜皱着眉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前面那个身材窈窕的妙龄少女,说:“游弋前辈,您到底,是男修,还是女修?”
说是男修,昨日初见时这人一身劲装短打,手挽弯弓的白面俊男形象深入人心。
但是今日吧,似乎女装也一点违和感也没有呢。
一身绿缎织金连珠纹长裙,鬓边一朵半开红艳的牡丹。
肤白胜雪,走起路来也是摇曳生姿。
游弋轻启殷红的嘴唇,得意的对着她抛了个媚眼。调笑道:“你猜?”
一旁的承元真人一脸便秘的表情,没好声训斥道:“一个堂堂八尺男儿,这是什么样子。”
即便是换了女装,游弋前辈的身高依然还是只比真人低了一点点哎。
说起来,真不愧是专业的杀手,换身衣服,画个妆容,简直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真是了得。
“我这可不仅仅是画出来的,还得多谢你们剑宗的玄明真君,换颜丹真是好用极了。”游弋摸摸自己的脸,一张勾魂的媚眼离得更近了些,还得意的让秦瑜摸他的脸,感受下灵丹的妙用。
“不过换颜丹难得,我耗了好大气力也才弄来了两三枚呢。”游弋娇声说,一把声音嫩如初春的黄莺,听得秦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即便脸不是自己的,这声音也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吧。
“说起来,你那小朋友跟这位真君渊源颇深呢。”游弋若有所思的点点额头,娇声说:“一枚换颜丹只有一年的功用,我可得好好和她搞好关系才是。”
秦瑜抹了抹脸,对于承元真人的钢铁意志力又有了新的了解。
她这个纯正的娘们都觉得受不了这么甜蜜的声音,偏偏承元真人面不改色,依旧是一脸冷淡的样子。
见秦瑜看着自己,承元真人冷淡的传授经验:“习惯就好。”
“他的箭术的确是不错的。”承元真人紧接着说,想着今天出门的原因,脸色又黑了黑。
“说起来,你要我教几个小家伙箭术,那弓箭是不是得你出钱?”游弋剔着指甲,自在极了。
“我出。”
“那当师傅的,是不是也该有一把好弓,作为拜师礼。”
“游弋,你不要太过分……行行行,好吧。”承元真人看着他突然由晴往阴转变的脸色,闷闷吞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说起来青阳城的易宝阁,最近就听说来了一批好弓。”游弋兴奋的说。
承元真人捏了捏拳头,闷声闷气:“随你!”
于是这才有了今日奇异的三人出行。
按照承元真人的说法,本来今天应该还要带着梅婉婉和苏小小的,但是这两个家伙懒得很,连早课都缺,故而作为惩罚,这次买弓就没她们两个人的份了。
连秦瑜准备回去叫醒她们两个的,也被承元真人阻止下来了。
“说起来阿瑜的身量基本上已经长成了,如今配个弓也好用,倒是另外两个,身量未足,现下买了弓,以后也是要换的。”游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秦瑜,若有所思的说。
承元真人说:“秦瑜要用的弓箭,我不太懂,还麻烦你多费心了。”
游弋笑眯眯的拍拍自己颇为壮观的胸脯,说:“只要你不插手,这事尽管包在我身上。”
说着,拉着秦瑜的手笑吟吟的转过了街市,进了坊市。
游弋似乎对青阳城颇为熟悉,从东城的府邸里面出来后,七绕八拐的到了城中的坊市。
坊市的主街很长,比之前见过的青女镇和芙仙镇都要长上不少。
客商云集,两边密密麻麻的都是各色的铺子,鳞次栉比的店铺,花花绿绿的招旗,虽然时辰还尚早,不少店铺里却已是站满了人,直教人找不到半点下脚的地方。
在这里,有着不同肤色,操着各种语言、身着各种服饰、来自不同州城的商人来往其间,各色的货物在此交汇售卖,别有一番热闹繁华。
坊市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混合在一起,间或还有几声卖主买主间讨价还价的声音和背负着各色商品驮兽的叫声和铃铛声。
一路走一路瞧,路边的店铺里虽然各色商品都是俱全的,但生意最火爆的还得是卖珠宝香料等物的。
再者就是出售各色灵果的店铺。
“青阳城最出名的三样东西,火雨石、蜜沉香和灵果子。”游弋如数家珍的说。“各州的商人常来此交易,用带来的青盐、灵米之类的换购所需。”
不过修士们用的东西并不多,甚至称得上罕见。
游弋解释道:“咱们青阳城,坊市也是分修士和非修士的,这个坊市最大、也最热闹,但是却不是修士们最常去的那个灵坊。”
“难怪一路走来,没见着几个修士。”承元真人道:“你不是要去易宝阁么,来这里干什么。”
“急什么,大好的辰光,先吃点东西再去也不迟。”游弋摆摆手,说:“再说易宝阁要到午间才开门,去的早了也是白耗费功夫。”
“我跟你们说,这里的炸酥老特别棒,不过吃的人多,买的也快,还限量供应,所以要早点来排队。”游弋说出自己一早急着出门的原因。“你们一定要尝尝的。”
“我早已辟谷。”承元真人不染凡尘的拒绝,训斥道:“贪于口腹之欲,难怪你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游弋:“……我修为停滞,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他的脸上挂着和暖如春风的笑容,心中却是把承元真人反反复复的骂了千百遍了。看看,多么不招人喜欢的一张嘴,就算是为了世界的和谐自己也该早点把他干掉了。
“不吃拉倒。”游弋嘟囔着,拉着秦瑜往前走。
越往里,人数不减反增,密密麻麻的人就像一个个蚂蚁似的。
游弋秦瑜一路逛过去,觉得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幽州运来的妖兽皮毛制成的毡毯毛衣,悬挂在架子上,中州巧手工匠打造出来的琉璃盏,摆在漂亮的木盒里供人欣赏展览,凉州运来的各色美酒,启开了封泥,倾倒在早先摆好的一排排陶碗中,供来客品尝。还有黑墨印刷的书籍,金泥书写的道经禅经,也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两遍的架子上。
游弋带着秦瑜先去酒铺品了一碗酒,再带着两大坛子上等佳酿去书铺子里逛了逛。
“嘿哟,这个号称是沧海一笑生的家伙,还写了新书了。”游弋拿起一本封面火爆的书籍,笑眯眯的对书铺的掌柜说。“这次是写的哪个啊,还是剑宗系列的?”
游弋说话不知收敛,慌得掌柜直让他噤声。
然后挤眉弄眼的说:“客官好久不来了,如今最火的,乃是禅宗圣子的……风月事。”他一边说,一边手脚比划着,颇为滑稽。
“哦……”游弋拉长了声调,说:“您可真够胆子的,圣子你也敢……”
“嘘!嘘!”掌柜的忙说:“这不是为了糊口饭吃嘛。最新的册子,还有泥金的插图呢,你要还是不要。”
游弋自然是欣然收下,还从架子上的剑宗全集里挑挑选选了几本,一并付了银子。
出了店铺,游弋先是送了承元真人一本《冰山剑修青女镇守》,承元真人疑疑惑惑的翻了第一页,面色一半赤红一半铁青的把书丢了回去。
再是送了秦瑜一本《霸道剑君的后宫传奇》,秦瑜好奇翻开,辞藻华丽,用词大胆,不过在名姓上一会儿“民瓶”、一会儿“鸣萍”的,倒是能看得出满满的求生欲没错了,但是不傻的都知道这是写谁的好吗?
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即便写师父的,也能看的有滋有味的呢。
不过事若关己的承元真人就没这么想的开了,撸起袖子就要冲回去。
游弋一把拉住他,谆谆教诲说:“要懂得与民同乐,你一个堂堂的剑宗真人,为了这事计较,岂不是太丢份了些?传出去好听?”
说的也是,不过被写成小黄文的主角,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承元真人哼了一声把《冰山剑修青女镇守》又一把从游弋手上夺了回来,暴躁的撕得粉碎。
“消消火,消消火。”游弋拿着手上的《那一夜,我和禅宗圣子》给他扇风消气,劝道:“你们剑宗全集一共就百册呢,还有好几册都是重复的几个人,像是明瓒真君啊,玄明真君啊什么的……你一个金丹期的小真人,能有你,那都是人家看得上你,说明你脱颖而出,天赋卓绝……”
承元真人一听,手一甩又往回走,游弋急忙又左哄右哄的拉着他气哼哼的在食铺的椅子上坐下。
好容易终于能吃的上早食了。
秦瑜正好一目十行的拜读完了手上的大作,一脸满足的准备在丰富了精神世界后填饱自己的空瘪的胃袋。
“那我就不客气咯!”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主君,您府上来了位凡人,说是来找秦修士。”三人刚到易宝阁,就碰上了候在易宝阁门口的青阳府邸佐官吴曦散人。
吴曦散人是个看起来很潇洒爽直的符修,一身绯色宫裙,发髻上插一只挽发的发钗,除此以外,别无修饰。
这位佐官在青阳城内另有住处,平日里并不住在镇守府里,而是住在同样位于东城的另一处府邸里。
故而昨日晚间承元真人一行人来时,府邸里除了两三个驻守的杂役以外,没有见到这位打理府邸的佐官。
若不是什么需要召集和出动镇守的大事,承元真人基本不会离开青女镇的地盘范围,故而这位专职驻守青阳主城的佐官,平日里的职责也不过是潜心修炼和及时传递一些消息。
实在称得上有钱又有闲。
有钱又有闲的吴曦散人姗姗来迟,没在府邸上拜见到这位上官,带着消息赶来易宝阁守着,总算是等到这位好久没见过的上官了。
“你?”承元真人猛然见着这位陌生的女修,只觉得陌生的有些熟悉。
吴曦散人一见承元真人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上官怕是忘了自己属下除了守在青女镇的四位佐官外,还有一位长期驻守在青阳城的佐官了。
“我,吴曦啊,您的佐官啊。”吴曦散人默默的掏出了自己的身份玉牌,都快哭了。
承元真人一见到玉牌,总算是想起来了。
“原来是吴曦啊。”承元真人好不容易从令牌联想起来确有这样的一个人。打量了一下问:“可是吴曦不是个瘦小的黑姑娘么。”
吴曦摸着自己的三层胖下巴,差点被这句话打击的哭出来。
瘦小是因为那时候她还年轻,为了筑基殚精竭虑,拼命苦修。
黑是因为刚从日山秘境出来啊!那个地方终年高温,十日里有五日天上是有两个太阳的,整日这么暴晒,就是头猪也成了黑猪了。更何况她这个人呢?
再说自己这几年是不怎么出门,吃的也多了些,可也不至于一点也认不出了呀!
“你来这里做什么?”承元真人大发慈悲的放过了这个整日在传音和文书里说明自己有多辛苦多劳累,实际上越来越心宽体胖的女下属,好奇的问。
吴曦心里哭唧唧,口上却冠冕堂皇说:“您来青阳城,我身为佐官,自然是要跟着您的。”
“真的?”承元真人明确的表述了自己的疑惑。
“真的!易宝阁这个地方我可熟悉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吴曦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含蓄的指指易宝阁。“不过您应该是,不会让我出钱的吧。”
承元真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转移了话题。
“你说的凡人,又是怎么回事?”承元真人问。
吴曦之前也不过在府邸那边打了个转,对情况也知之甚少,简单几句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承元真人皱着眉头,对秦瑜说:“你知道是谁了?”
秦瑜一听就知道是那天留在芙仙镇的苏青等人。
她虽然算是救下了他们,但是无心求恩,也无力带着他们奔走。
那天离开的时候,秦瑜也曾留下灵玉钱财,托付给了芙仙镇的镇守钱程散人代以关照。
钱程散人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论起心思细密周到的,承元真人都是远远不如他的。拜托给这位散人,应该是妥当的才是。
莫非是事情有变?
“应该是那日,在芙仙镇遇到的同乡。”秦瑜说:“少不得我先回去看看。”
“不必。”承元真人对秦瑜说:“按吴曦所言,并无什么大事,府上自有人照应着。先把弓箭买了。”
承元真人发了话,吴曦自是遵从他的吩咐自去安排不提。
“可是……”秦瑜有些迟疑。
游弋倚在一旁,慢条斯理的说:“我算是听明白了,路上救来的几个凡人奴隶罢了。阿瑜,你救下他们,是把他们当做什么呢?”
“是主仆,是旧友,还是什么其他的关系?”游弋如是说。
秦瑜摇了摇头,说:“我哪里能想这么多。这些人与我素昧平生,只是他们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不忍心罢了。
游弋摇摇头。
“这件事,如果你之前没想过,现在你也应该要好好想想。”承元真人按了按她的肩膀,如是说。
“好了,我们先去选弓箭吧。”游弋拍拍手,笑的跟个狐狸似的,说:“托咱们真人的福,这次一定要选个称心如意的才好。”
按照游弋的磨蹭性子,慢腾腾的把所有的弓都试了遍,才把心仪的弓选出来。
两大两小四柄长弓,连梅婉婉的矮个子都考虑进去了。
不过游弋口里说的猖狂,最后他也不过选了一柄普通的长弓日常使用。“我的暗星太张扬了,逆剑阁里的人都认识,拿出来容易暴露我的身份。”
游弋说着,摩挲着手上这柄长弓,说:“都说龙筋做弓弦有多好多好,按我说,也不过如此,人呢,打铁还需自身硬,箭术惨不忍睹,就是给柄好弓,也是糟蹋了。”他说着,放下了手上那柄据说用材名贵的名弓。
“你的暗星,应该还用的是蛟筋吧。”承元真人打量着被游弋剔除出来的几柄明光灿灿的宝弓,说。
“那你就不知道了,暗星原本配的,是根高阶的龙筋,据说还是从一位王级龙族身上抽出来的呢。不过到了我这里,我花了重金,给重新换了根蛟筋。”游弋不在意的说:“都说龙筋比蛟筋好,其实不尽然,龙筋固然在比蛟筋高级,实际上,龙族天生懒惰,先天筋骨虽强,但是论起强韧耐磨,却远不如蛟筋。”
承元真人闻言,好奇的问:“那是为何,蛟虽也能化龙,比起天生的龙族,还是不足的。”
“我这暗星,用的是化龙期的蛟筋,蛟族为了争斗化龙的契机,与同伴争斗,甚至于吞噬无数同类血脉以壮大自身,才能一朝化龙。化龙期的蛟,正是水满即盈的时候,勤奋的蛟筋兼有龙、蛟的好处,怎么不比惫懒的龙筋好。”
承元真人闻言,欣然说:“你说的不错,那为何你刚选的弓箭,又都是龙筋的?”
游弋哈哈大笑,说:“我说你啊,真是小心眼。你也不想想,化龙期的蛟龙,百炼出的筋骨,那蛟筋也是这几个小姑娘拉得开的?倒是龙筋软,初学者拉弓,也不至于伤了自己。”
“行了,东西既然已经选好了,那咱们也得回去了,不是说了府里还有一位客人等着呢?”游弋说:“阿瑜,你可想好了没有,你们真人把那座宅子可是送给我了,我这个做主人家的等着你这个贵客的态度给人下菜碟呢。”
秦瑜闻言也笑,说:“不知道秦瑜的客人,在游前辈的府上,能不能享受到客人规格的招待?”
游弋瞧了一眼承元真人,说:“你亲口承认的客人,那当然是可以的。那咱们也该回去见见客人了。”
承元真人沉默着,即便是回了府邸,也自去休息了,并没有和游弋一般的凑热闹。
游弋笑眯眯的目送了他,转头对秦瑜说:“你们这个真人,可真是个直肠子性子。你可别恼他,按我对他的了解,他是担心你呢。”
秦瑜自是说:“我晓得的,真人也是为了我好。”
“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会给那个家伙说话?”游弋笑眯眯的说:“我当年还是个炼气小修士的时候,就和承元杠上了,我刺杀了这家伙这么多年呢。论起对承元那家伙的了解,即便是你们剑宗里面,也没有几个敢说比我了解他。”
“您嘴里说着要杀真人,似乎也没什么杀气。”秦瑜说。
“那你就错了,我们当杀手的,又不是只有蒙着眼睛傻戳这一种方法,焉不知我现在用的又是一种新方法?”
“您不怕我说给真人听吗?”秦瑜又问。
游弋亮出一口大白牙,嚣张的说:“你以为那家伙自己不知道吗?你尽管说就是了。”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安置苏青的院子。
游弋瞧了瞧,说:“这院子不错,看来你有一个懂你的小朋友。”
不过梅婉婉并不在这个院子里。
一进院门,第一个迎出来的也不是苏青,而是那个扁头的姑娘。
扁头的姑娘一见到她,泪水就无声的落了下来。
游弋:“啧……”
倒是稀奇,这才多久没见啊,活像是百八十年没见过自己似的。
苏青跟在那扁头姑娘的后面,倒是不哭也不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说:“主人。”
秦瑜扶额:“别叫我主人,叫我秦姑娘就行了,你们不是在芙仙镇吗?怎么又到了青阳城了?”
苏青说:“我们正是托芙仙镇守带我们来的。”
说实话,秦瑜虽然救了人,也尽力的为他们打算并托付了前程,但是对于带着这些人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若是担心报复,你们大可不必如此。”秦瑜说:“芙仙镇的钱镇守已是答应会帮你们找个活计,虽不至于如何富贵,但是温饱小康,想必是无虞的。”
苏青听着,眼神似是有些不安。
扁头姑娘替了他的位置,说:“秦姑娘,我的侍女青娥被人抓了。”
青娥,又是哪位?
秦瑜有些茫然。
游弋捂着嘴笑:“看来是闯祸了?”
“怎么回事?”秦瑜问。
苏青又是一拜,愧疚的说:“姑娘,您走后没多久,楚小姐的侍女不小心触犯了律法,已经被镇守府的人关起来了。”
秦瑜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钱程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的镇守啊,更不像是两面三刀的人啊。
莫非承元真人也看走眼了?
秦瑜问:“你说明白,你的侍女青娥是犯了什么罪责,才会被镇守府的人看守起来?”
倒不是秦瑜多心,主要是自己前脚刚走,后脚这些人就出了事,这变化转折也太过于迅速了些吧。
不过毕竟是自己弄出来的人,先把事情问清楚了,才好决定到底该做什么。
苏青却闭了嘴,羞于启齿的样子。
扁头姑娘却说:“我的侍女青娥,冲撞了镇守府上的一位贵人。那贵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的侍女打了一鞭子,还让镇守抓了人。”
贵人?
秦瑜若有所思,应该是镇守府上比较重要的客人。
镇守府上的重要客人,不是高阶修士,就可能是他们的亲属家眷,除此以外,还真的不做他想。
不过苏青却在此时开口:“姑娘,这只是楚小姐的一面之词,我虽不知道是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是却隐约听说是楚小姐的侍女有错在先。”
扁头姑娘没料想以为是同一阵营的苏青戳破了她的谎话,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客了。
她想阻止苏青的话,但是秦瑜却对苏青点点头,说:“你还知道什么,继续说。”
苏青听了此话,说:“那日姑娘走后,我们都是过了好一会才知道消息的。钱镇守召集了我们,把姑娘留下的钱财尽数发给了我们,还给我们找了师傅,说是要叫我们些手艺谋生。”
“我自是知道姑娘好意,只不过之前苏青便对姑娘说过,姑娘帮苏青报了仇,苏青自然是想着为姑娘分忧的,但总是要先把赚些钱财傍身,才好说这话。芙仙镇小,青阳城大,我寻思着主城总是机会多些,便租了匹马往青阳城来了。”
“路上,我正好遇见了楚小姐。因为送楚小姐的大人知道姑娘的下落,这才一起来了。”
“虽然我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在出发前却听人说楚小姐慌慌张张的从府外回来,说是有了什么“登天”梯,想来定是与此事有些关联。”
登天“梯”?
秦瑜有些好笑,自己还真是,救些人还有这许多的波折。
但是毕竟管都管了。
秦瑜看向扁头姑娘,问:“苏青说的,可是真的?”
“一派胡言!”那姑娘毫不犹疑的说。
正当此时,苏小小带着苏大过来看热闹来了。
“我听说这里热闹,也来凑一凑。”苏小小刚进小厅,就看到扁头姑娘,惊异的“咦”了一声。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苏小小一句话,吓得扁头姑娘就是一个激灵。
尤其是那姑娘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苏小小的模样后,立时成了原地打抖的鹌鹑。
秦瑜心中微微叹息。
在场有眼睛的,看这情形,只怕都能猜到些什么。
猜到的不一定正确,但也**不离十。
诸国内乱,即便是昔日的豪强富族之后,也有一日成了他人手上贩卖的货物,捆在笼中的囚徒。被迫远离故土,出卖身体,任由他人驱使。
修仙界凡人的地位本就不高,何况如他们这般,刚脱离奴籍,连此界凡民都算不上的存在。
秦瑜想过送他们回故土,只不过有些人拒绝了,说是无颜回乡。
但秦瑜没想到无颜回乡的背后还有她们自己的谋划。
苏小小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狡黠,对着秦瑜不断地眨眼睛,像是在说,我全都知道,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然而秦瑜没什么探索的兴趣。径自对扁头姑娘说:“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愿意留在此界的。”
“看在出自同源的份上,你们全部都已经被消去了奴印,重还自由身。你们中不愿意回乡的,也都请钱镇守为你们安排了民籍,寻了一条求生之路。”
看着她,秦瑜心中因为听到乡音的喜悦也在逐渐的散去。
扁头姑娘听着这话,面色更难看了些。说:“你以为你是施恩于我吗?”
秦瑜听了,没什么表情的说:“哦,随你怎么想吧。”
“我原本有更好的前程,全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谋划。”扁头姑娘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似的,猛地抬起头,面容有些狰狞。“再有几天,我就能够有机会离开了。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离开。”
“都是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头钱价奴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下贱的出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假惺惺的说要给我们活路,还让我们从事那种低劣的活计,真是虚伪!”
她的模样,有些癫狂。
秦瑜有些无奈的对着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苏小小和游弋,说:“两位,看够了吗?”
“头钱价奴兵是什么意思。”游弋好奇的问。
秦瑜坦然的说:“我离家早,也听不太懂,只能听出是骂人的话。”
苏青的脸色却瞬间铁青。
头钱价,意思为只值一文钱,奴和兵,都是下等人。
当年武国被选中的几个孩子,姓甚名谁,家里是干什么的,诸国消息灵通的都是一清二楚的。
这其中就包括面前这位出自武国武将世家的秦姑娘。
不说如今秦家已经是武国境内有名的一方势力,就是这位秦姑娘的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苏小小一拍手,了悟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白眼狼。”
秦瑜白了她一眼。
“找你的说法,我倒是做错了。”秦瑜心平气和的说:“不过没事,我这个人是个知错能改的。上回抓了**个人贩子,虽然死了两个,还有六个,至今还关在芙仙镇的惩戒所,不拘你是喜欢哪家,我都能把你送回去。”
话说到这,秦瑜对一旁看好戏的游弋说:“对不住,脏了您府上的地,现下还得麻烦您派人送一程。”
游弋欣然点头允诺,转头就唤了人来。
扁头姑娘还想再闹,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封住似的,怎么样也发不出声来。
游弋带着笑容,挥了挥手让人带她下去。
转头却问秦瑜:“我可真按照你说的做了。”
秦瑜沉吟了一会,苦笑道:“您要是不这么问我就好了。”
问了,自己不该有的同情心又要起来了。
当自己某项决定能够影响到他人的人生或者生命的时候,总是要慎重再慎重些的。
游弋素手倚着芙蓉面,笑眯眯的说:“日子长着呢,你总得要习惯才好。无论是好是坏,你得有自己有个决断。”
没有人的性格是完美的,身边的这些孩子,哪个都是既有自己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
秦瑜的性子总体来说,是有些软的,可能是年少离家的原因,待人待物都有些随遇而安的味道。
往小处讲,秦瑜没什么自己的喜好,通常梅婉婉能够一个人决定两个人日常打扮穿戴。
因为秦瑜忙着练她的剑,对于这些事从来都是随便,好,你决定。
但小细节往往能体现出很多问题。
所以这样的性子有许多需要改善的地方。
若是留在剑宗,在师父们的精心安排下继续成长,这个问题甚至不会是个问题,因为师父们有很多解决的办法,它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解决。
但对于一个马上要离开的小弟子来说,时间有些不够。
游弋莫名体会到一把当师父的快乐,不催不赶,等着秦瑜的回复。
年长的人有耐心,小弟子们可还没练出这样的耐心来。对于苏小小而言,更是如此,看了一场不精彩的闹剧,苏小小意兴阑珊的对秦瑜说:“为什么你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她是在骂你哎。而且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问我嘛,我好不容易把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就等着要告诉你呢。”
秦瑜心中有些乱。
除了修炼,她素来不过问这些杂事,之前生活的地方也多是善意,也没什么机会让她接触到这样的事情。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青在一边,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看着被围在中间,有些无措的少女。
秦瑜思忖,说:“你说说吧,我想知道她口里的登天梯,是什么?”
“好的呀,苏大,你来说。”苏小小喜笑颜开,示意苏大开口。
苏大从苏小小身后走出来,行了个礼,开口说:“那我从事情的开始说罢。”
“三姑娘是秦修士和梅修士之后到的芙仙镇,因芙仙镇的镇守钱程散人之请,原本是打算住在镇守府的。”
“不过到了镇守府,就正巧碰见了刚刚这位楚小姐的侍女了……”
苏小小到镇守府的时候,钱程是下了命令,让镇守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得怠慢了贵客。
但贵客是谁,为了安全,钱程并没有明言,府里的人只知道是宗里来的修士。
青娥在修仙界也算是经历过的人,知道修士的地位。在炼气期的苏小小和筑基期的苏大之间,把修为更高,看起来更具威严的苏大当成了那个贵客。
试图做些苏大也难以启齿的事情。
苏大说到这,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缓了缓。
不过苏小小却更直接的说:“我以为是镇守府里的仆役,便随手抽了两鞭子,打得重了点,所以之前她有些怕我。”
这事情不仅让青娥被抽了几鞭子,还惊动了府里的主人钱程。
照理说这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换做是自己府上的人……不对,钱程想了想,镇守府大部分是有自身职责的剑宗修士,少部分也是从当地筛选出来,签订了契约的仆役,换了哪个也不会出这种事。
府内并没有这样的先例。
只能先关几天禁闭,等他去信问问,再做打算。
但苏小小多问了几句,知道跟秦瑜和梅婉婉有关的时候,问了两人的目的地,在知道二人的行程与自己重合的时候,也不留宿了,直接上路追赶二人去了。
只不过苏小小有能飞行的坐骑,倒是比先走的两个人还提前一步到了茶驿。
“所以哪里这么巧,刚好能在路上碰到,也就梅婉婉信了。”苏小小不以为然的说:“至于她说的,我在芙仙镇的时候,也弄明白了。”苏小小不愧是剑宗里半数谣言的发源人,消息灵通,又喜爱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杂事,倒是比秦瑜还清楚些。
“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知情的吧。”苏小小看向厅中的隐身人苏青,问道。
苏青被点了名,说:“是的,这事我也是有所耳闻,只不过我没想到却是真的。”
说起来,这些被贩来的人,只有长得最好的几个,才被越州的楼子看重留下。
扁头姑娘没扁头之前,也是个美人,容貌颜色在同批被贩来的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姓楚,是越国楚家家主外室生的女儿,虽然出身不高,但面容姣好殊丽,很受楚家主的喜爱,曾经也是越国享有盛誉的美人。”苏青说。
“我记着越国是个很繁荣的国家,怎么,越国也乱了么?”秦瑜好奇的问。
“姑娘,越国虽乱,但楚家这样的大家族自保还是无虞的。跟我们这些因为战乱被抓的可不同,这位楚小姐有今天的境遇,完全是会因为不容于嫡母,是被自己的嫡姐骗出去卖了的。”苏青说。“那侍女青娥也是因为如此,一同被贩了来。”
苏青说:“至于她所说的,大概又是被哪个恩客骗了吧。楚小姐貌美,很受一些修士客人的青睐,次数多了,总是有恩客说要为她赎买,楚小姐也深信不疑,只不过从来没有成真就是。”
秦瑜:“……”这么单纯的吗?
“那些修士左一个仙家子弟,右一个宗门弟子,都说是家有千金广厦之人。楚小姐或是以为能凭借美貌,一朝得出苦海。”苏青如是说。“只是没想到,您把她给救出来了,楚小姐心有牵挂,自然不肯归乡。”
苏小小忍住了挠头的冲动,但还是忍不住自己脱口而出的疑惑:“有出入暗娼馆的,仙家子弟和宗门弟子吗?”
秦瑜:“呵呵。”
这楚小姐,听起来还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呢。
那这么说,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坏人因缘的凶恶王母,给一对有情人无意间划出条银河来了?
爱情,可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秦瑜若有所思说:“听你这么一说,楚小姐倒也不是什么坏人了?”倒更像是个脑子有点宕机的人。
“既然她还没走,你把事情跟她掰开跟她好好说清楚。若是能醒悟,就和原来一般,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自食其力,温饱还是无忧的。若还是那样,那就按我之前所说,从哪里来回那里去,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也不做这个坏人了。”
说起来,这人与她素昧平生,相见也不算融洽,做到这里,秦瑜自认尽到了该尽的责任。
至于人家怎么选,这就不是自己能管得到的了。
“还有青娥,若是钱镇守有讯相问,劳烦转告,一视同仁便是。”
游弋笑眯眯的点点头,见她神色有些疲累,也不多说,自行吩咐去了。
“你呢?”秦瑜看向苏青,说:“上回走的匆忙,没问过你有什么打算。”
苏青恭敬的说:“姑娘,您需要一个身边人吗?”
秦瑜感到有些疲累,便直言:“现下我一无人脉商铺需要打理,二来我是个修士,也不需要你的护卫,三者,你是自由身。”
“我明白了,姑娘。”苏青说。“我能请您赐下一些钱物么,不需多,只要一个灵玉就好。”
秦瑜有些纳罕,不过一个灵玉她还是有的,苏青比起楚小姐这样的人,知情识趣,给秦瑜的观感也好的多。
这样的人,秦瑜还是愿意尽自己能力去帮助的。
“这个给你。”秦瑜给了他一个钱囊,里面除了灵玉以外,还有一些灵珠金银。“无论在哪,居住都是不易的,希望这些能帮助到你。”
苏青双手接过,端端正正的说:“姑娘,三年后,我会再来见您。”
秦瑜闻言有些意外,不过按照她的计划,今年都可能要离开了,三年就更不会在这里了。
不过她不欲说的太多,对着苏青颔首,算是允诺。
然后目送他离开。
梅婉婉正巧过来,说:“我刚醒就听说这边有好玩的事情,怎么,我没赶上吗?”
苏小小无精打采的说:“你是来晚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戏看。”她愤愤的又补了一句。“阿瑜就是遇见了个奇怪的人。”
梅婉婉看着秦瑜,疑惑的说:“你怎么了,稀奇啊,怎么看着很累的样子。”
秦瑜有些闷闷的说:“是很累。”
正在此时,游弋从院外经过,身后还跟着一回府就自动消失的承元真人,他远远挥了挥手,声音却像是在近在耳边:“今天要带大家学箭术咯,赶紧到府里的武场来。”
“可是阿瑜精神很不好,要不然咱们就不去了吧。”梅婉婉抗拒所有需要劳动到四肢的东西,试图逃避。“哎,人呢?”
苏小小慢悠悠经过,拍拍她的头,说:“你想什么呢,人早走了。”
“真是的,不是都说自己很累么。”梅婉婉走在去往武场的路上,觉得自己是永远理解不了秦瑜这种一遇到修炼就兴奋的人了。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苏小小和她并肩走着,笑着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苏小小笑说。
有趣?
差点晒成干泥巴的三人回首往事都是恨不得把第一天的自己打成秃头。
要知道游弋可不是宗里的那些嘴上凶巴巴,但是下手温温柔柔的师傅们。
师傅们再凶,弟子们心中也是笃定不敢把她们如何的,但是游弋可不一样,
只要是一点没达到他要求的,一顿鞭子都是少的,动不动就是死亡威胁。
进入角色的游弋守在那里,连承元真人都只能退避三舍,远远观望的那种。
也正是这样的高要求,才能在短短几天里尽可能的多教了点东西。
五天后,小姑娘们终于见到了阔别许久,但实际上才离开了几天时间的玄明真君。
玄明真君接过自己虽然黑了点,但更加结实精神的小弟子后,对于两位辛勤付出都是赞赏有加的。
但对于几个望穿秋水的小弟子来说,更关心的是,说好了会在青阳城等她们的玄明真君为什么迟到了这么久。
玄明真君笑眯眯的说:“我这几日去了青山秘境,所以耽搁了些日子。”
“青山秘境?”这不是路上见到的那些杂役弟子们要去的秘境吗。玄明真君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对。”玄明真君颔首,说:“此次安排适龄的杂役弟子们进入青山秘境,是为了选拔出要安排给各峰的外门弟子的。不过青山秘境内里出了些状况,考核中断了,如今秘境已经自主关闭了,宗门便临时把考核的地方改到武陵秘境去了。”
“我去那里,一是查看青山秘境的情况,二呢,顺路把聚集到那里的弟子带到武陵秘境去。”玄明真君说。“如今那些杂役弟子们已经乘着飞行灵器在往青阳城而来了,我先行了一步,来接你们一同前往。”
“直接去武陵秘境吗?”对于两个对两腿赶路已经疲乏的小姑娘来说,能够蹭个顺风灵器,那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不过师父,他们是去考核的,我们混在里面是不是不太好呀。”梅婉婉撒娇道。“不知道他们考核的内容是什么呀。”
梅婉婉问的殷切,谁都知道剑宗对小弟子们优厚,一般在考核里得到的,也能直接进自己的腰包,武陵秘境能够成为新的考场,肯定里面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玄明真君不为所动,嘴巴严密的很,只是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武陵秘境临近淮阴城,也是苏小小的目的地,能有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现下这三人也要跟着一起走。
“按照约定,队伍大概还有两刻就到青阳城外,你们若还有行礼要收拾的,便要赶紧了。”
玄明真君说的紧迫,几人也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等着。
不过等到三人紧赶慢赶的到了青阳城外的时候,飞船样式的飞行法器已经不知道静停在那里多久了了,驭使飞船的禾元真人立在船门处等待,一见到玄明真君,眼前一亮,急忙的迎了过来。
禾元真人留着短短的胡须,是个面容雅致的中年人模样。
身为外事堂的长老,如禾元真人这种,多是属于情商双高,做事周到,但是在修炼上没太大希望的。
这些人修了大半辈子的宅仙,眼见进阶无望,到这个年纪反倒是想为宗门做些实事,便时不时的接个任务到处走走看看。
“哈哈,禾元,等急了吧。”玄明真君笑着说。
“丹君。”禾元真人说起话来,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您说的哪里话,就怕您来的早了,我速度慢了,耽搁您的事了。”
说起来,也莫怪这些弟子们态度殷勤,元婴期的修士一般都是长老、峰主名义的头衔一堆,实际上平日里很少操心门内的琐事,平常也不在一般弟子面前出现。
这次杂役弟子考核,能有一个元婴真君同行,简直能称得上破天荒了。
“这几位都是小师叔吧。”
玄明真君说:“这两个是我和你说过的,这个最矮是我的弟子,最高的那个是明平的弟子。还有这个,是明行家的的女公子,想是淘气出来玩的,一并劳你费费心了。”他指着三个小姑娘一一介绍过去,由于没想到会出苏小小这个意外,一次性多了三个乘客,禾元真人原本的安排便算不得数了,怎么说都是添了麻烦。
不过禾元真人并不在意这个,先送了玄明真君去休息以后,禾元真人让三人稍稍等了会,吩咐了船上另一位筑基的修士安排休息的房间不提。
“都安排好了,几位小师叔稍事休息,明日咱们就能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位筑基修士去而复返,禾元真人见状,说。
这艘飞船很大,除了船面以上的区域外,船舱里还有容量极大的住宿空间。
按照苏小小的说法,这艘飞船最多能够容纳近千人。
禾元真人安排的休息房间在上层,苏小小接了玉钥,根本不用别的修士带路,熟得很。
“普通的飞行法器最多也只能载五六人,再多就不行了。但咱们宗里弟子多,器修们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和材料才研究出来这种容纳量大的飞船。”行走在一人宽的阶梯上,苏小小边带路,边说。
“这件飞行法器是我大师伯炼制出来的,名叫载舟。”苏小小介绍说。“虽然能载不少人,但相应的,速度比一般的飞行法器慢了不少,而且耗费的灵玉还多,再加上现在修士们性子都急,没耐心用这个速度慢还耗钱的法器。便是咱们宗里,现在也只有外事堂还在用这个了。”
“难怪我觉得不对呢,我上回也乘过一艘相似的,速度比这个快多了。”秦瑜想到从无妄海进宗的那次,飞船可是靠着极快的速度穿越大半个大陆。
“你说的应该是轻舟,也是我大师伯炼制出来的。”苏小小说:“不过那个顶天了也只能乘坐百把个人,速度当然快多了。”
“我算是听出来了。”梅婉婉调笑她。“你带我找房间是假,趁机炫耀你的大师伯才是真。”
苏小小一挺脖子,骄傲道:“就是你又能那我怎么样,宗里的飞船可大部分是我师伯炼出来的。”
梅婉婉笑眯眯的回怼:“那也是你师伯炼的,不是你炼得,你昂个什么劲。你吃的丹药还有可能是我炼的呢,也没见我骄傲啊。”
要不说为什么苏小小在修二代里最恨梅婉婉呢,大家都是瘫在父祖辈功劳簿上吃软饭的那该有多好,偏偏总有这么些奇葩放着这样的好日子不过,自己出去找饭吃。
那若是这样也就罢,眼不见心不烦,不往她眼前转悠她也能过自己的小日子。
偏偏梅婉婉,年岁和她相仿,又擅长撒娇卖乖嘚瑟,因为母亲早逝的原因,宗里的女修对她都是怜惜关爱有加的,爹是只有一个爹没错了,干娘认了十几个,个个还都是宗里的高阶女修,自己的老娘碧霞元君就是其中的一个。
碧霞元君难得温柔的母爱分给了小梅姑娘,留给苏小小的就更多是暴躁了。
也正是因为这,苏小小原本混吃等死的小日子过的有多崎岖。
毕竟整天活在“别人家的孩子”旁边,对精神来说实在是个沉重的打击。
“你闭嘴,我,苏小小,就是不修炼了,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你梅婉婉一颗丹药。”苏小小突然硬气的说。
梅婉婉震惊的看着她,说:“不至于吧。”
苏小小气哼哼的说:“你看我吃不吃你的。”
“行了,二位。”秦瑜一手按一个。这两个时不时就斗的跟个斗鸡眼似的,说:“有情况呢。”
“咦。”梅婉婉看了一眼手上的玉钥,奇特的说:“那不是苏小妹的房间么。”
房间门大开着,两位穿着灰色袍服的女弟子正从房间里出来。
两位女修年纪相仿,身量打扮也相似。只是其中一位鬓边簪带一支上有半开桃花玉钗的女修略圆润些,另一位在相同位置簪带的,是一支含苞的玉兰看着更消瘦些。
擦肩而过时,只听到那个簪带着玉兰的女修对那个簪带的桃花女修说:“莫姐姐,真是太过分了,这个房间原本是分给我的,凭什么又令我让出来?”
桃花女修安抚道:“好啦,下面的房间除了房间窄了点,其他都是一样的。我听管事说了,给你安排是最好的那等呢,朝阳!”
“可是我还是心里不舒服。”玉兰女修说:“若是没住上也就罢了,偏偏住了让我让出来,也不知是哪个不知羞的,抢别人的东西……”
不过这时候她们也看到了对面有人来,也闭了嘴。
这话让三人听着有些尴尬,没想到禾元真人所说的安排是这个。
不过想来也是,玄明真君当初告诉禾元真人的就只有两个小姑娘,苏小小来的突然,偏偏她身份又特殊,秦瑜二人的房间是准备好的,这位又不能安排到下面的舱房去,就只能挪动其他的人了。
“二位稍等。”苏小小说。
两位女弟子看清三人身上的白色滚金边的弟子服,正欲行礼。
礼行到一半,便被苏小小喊住。
“你,伸手。”苏小小对那位玉兰女修说。
那女修抿抿唇,有些不情不愿的伸了手。
叮铃,玉钥在玉兰女修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小小没什么表情的说:“给你,不用搬了。我可不是不知羞的人。”说到后面,她咬着牙说的重了些。
语毕,她昂着头往前走了。
秦瑜和梅婉婉相对看了一眼,还是由高一点的秦瑜说:“不必多礼,玉钥既是给你们了,便不用搬了,早些安置吧。”
说着,那边的苏小小停在秦瑜的房间前,拿了玉钥先开了门。
“阿瑜,我在你这里待会儿,等外面那两人走了,我再出去找那个管事的修士再安排房间。”苏小小郁闷的撑着自己的脸,趴在桌上对刚进门的说。
说起来,上层舱房的布置的确比下层的舱房好的多,即便是这个追求承载量的载舟,这个房间除了卧室,也有一个起居室和静室。
“好了,你别气了。”秦瑜最后一个进了房间,关了门如是说。
“不过是一个晚上,咱们就三人,两个房间还住不下吗?”梅婉婉看了一眼卧房,说:“我知道你架子大,脸皮子薄。我的那间给你,我和阿瑜挤一挤就是了。”
苏小小一听,说:“这可不行,是我给的钥匙,再去要一间房间就是了,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吃亏。”
秦瑜也劝,说:“谈不上吃亏,我和婉婉一起住惯了,单独一人还不习惯呢,我去瞧了,起居室还有长榻,再来几个都是睡得下的。何必麻烦人家管事。”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原因却不是麻烦什么的,眼前情况明显的很,同样的舱房大抵都是住满的,空哪间都是要劳动别人搬出来的。
至于还没住满的下层舱房……哪怕苏小小不是个好面子的人,那管事自己也是不敢的。
再说本来就是自己这边的情况有变,也没什么好折腾的。
“好罢,我以前很羡慕那些姐妹情深,能同着一个枕头的说悄悄话的。不成不成,可不能让你们两个人耍,把我晾在一边了。阿瑜,今儿我同你睡一处,让梅婉婉一个人去对面睡,好不好?”苏小小跑过来搂着秦瑜胳臂,如是说。
不愧是梅婉婉的老对手了,随口一句都能挑动梅婉婉的怒火。
秦瑜左臂被苏小小抱着,右臂被梅婉婉掐着,秦瑜坐在中间,境遇可谓是左右为难。
“若你要住这儿,我很欢迎啊。”秦瑜忍着右臂传来的强烈疼痛,觉得右胳膊快废了,笑说:“不过你怕是不知道,两个人聊天可没意思了,我又不善语言,闷得很。总是人多些热闹的,是不是啊,婉婉。”
“是的呢。”梅婉婉隔着衣料,象征的抚平了被掐出褶子来的袖子。
“这样的吗?”苏小小半信半疑的说:“那好的吧。”
秦瑜见她同意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能够安静了。
可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第一百六十章
急促的敲门声后,紧接着是飞船上管事的声音。
“秦师叔,苏师叔在您这吗?”门外传来管事的问候声。
梅婉婉离门最近,是以梅婉婉起身开了门。
“梅师叔也在这?”管事见到梅婉婉,脸上更添了几分笑意。
不过这笑意不是什么欢欣的,而是苦涩的。
苏小小是宗内出了名的小霸王,梅婉婉的名声不说比她好吧,但是难搞的程度是不相伯仲的。
毕竟人家的宗门地位摆在那里。
剑宗人虽多,但是也只是外门的弟子多,内门弟子,尤其是核心弟子,那都是能数的过来的。
作为载舟的管事,平日载的多是外门弟子、杂役弟子。核心弟子几十上百年也才遇上这么一回,正想好好表现一番的时候,没想到遇到这倒霉事。
两个头上簪花的女修士跟在管事后面,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不用问,定是被管事训过一番了。
秦瑜不经意与那个头戴玉兰的女修对视了一眼,那女修有些惊惧的一抖,头埋得更低了些。
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在这女修的眼里,自己莫非已经成了吃人的老虎似了。
但这样看着,两位女修着实有些可怜了。
那厢管事正在和苏小小赔罪,话里话外无非是自己没管好手下的修士,让她顶撞了尊驾,亦或是这几个女修没见过世面,有眼无珠不认识真神仙,再或是会好好责骂管教这些不懂事的女弟子云云……
秦瑜顶着一张面瘫脸,却听得那叫一个波澜起伏。
也不知这位管事从何处给自己找来了这么多的罪过,说了这许多,竟然都不带重复的。
而且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实际上并没什么直接的过错。这两个女修原本住的好好的,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了些,但遇到这事,有些怨言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苏小小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坐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只听她拒了管事递上的玉钥,没什么表情的说:“不必了,我和秦修士商量好了,今晚我和她住,就不劳管事费心,这把玉钥,管事还是还给那两位同门吧。”说着,她有些嫌弃的看了那两个个女修一眼,接着说:“别哭哭啼啼了,都说了我不是个霸蛮的人,也无心抢你的房间,你这样子,倒像是我做了什么似的。”
苏小小这么说,秦瑜定睛一瞧,两个女修抖得更厉害了。
“得了,奔波了一日,我们也乏了,现下也要休息了。想来飞船上事情多着,就不劳烦管事为我们这小插曲多费心了。”苏小小见人啼哭就烦得很,连个管事一起下了逐客令。
管事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带着两个女修士出去了。
房门一关,苏小小气的挠头。抱怨说:“究竟是为什么呀,她不想让房子,我又没逼着她让啊,玉钥都还给她了,还想让我怎么样?”
“你没想着事后报复?”梅婉婉打开房间桌上的攒盒,攒盒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好些零嘴,什么新奇果子、时鲜水果什么的。
苏小小探看了一眼,说:“这管事真是周到,这果子价格不便宜,不是宗门的配额吧。”
梅婉婉对于这些知道的多些,说:“这些载舟的配额倒都是有的,不过这些是供给给宗里那些真人的,不过真人们有自己的飞剑或是其他的飞行法器,一般也不会乘载舟,这些多出来的配额一贯是由管事们自己落了的。这些啊,少不得是管事拿了那份配额安排的。不过说起来咱们住这样的房间,真的追究起来也算谮越。”
飞舟是宗门的公共用的飞行法器,外事堂下面有一个专门的小部门分管这些宗里的出行事宜,每一年外事堂都会在固定时间对宗门的公共开支做一个总账目,梅婉婉在主峰执事处的见习,见到的就是这个。
不过如她说的,管事私自扣拿宗门的配额,甚至是随便安排弟子入住飞舟上有等级划分的舱室,这些都是明面上不允许但是私下已成惯例的行为。
“这么说你们都是知道的,宗主他们就不管管的,你们执事处的又是干什么吃的。”苏小小没想到这私下里还有这样的交易,也是开了眼界了。
她性格暴烈如火,眼里最见不得怎样的事情,说了话来也是又直又利。
“按我说,你们就是一团软面捏的,不知道倒还好了,你们顶多就是个不能理好事的废材,知道了还这样做,你们执事处的都是怂蛋不成。”苏小小一开口,直接把炮火对准了包括梅婉婉在内的整个执事处。
被骂成“怂蛋”的梅婉婉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半晌开口。
“我记得你大姐也是执事处的吧。”梅婉婉没好气的说。“我看你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你父君母君既有宗门的供养,又有淮阴刘阳两座主城的一半收入作为支撑,你的修炼资源自然多的用不完,可是管事他们起居都在这艘飞船上,虽然宗门也有月供,可是也只是勉强温饱……”
“我们又不是傻子,宗里真人们出行都是记载的,飞舟的调用也是有迹可循的,两相核对,再清楚不过了。”梅婉婉说。
“只不过是水至清则无鱼,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梅婉婉说起来也是无奈。
宗门的月供其实不低,但是修士每月修炼所需也巨大,宗门虽大,亦是无力尽数供养所有弟子,只能是有选择的挑出最有潜力的弟子。
而管事这样的,明显是挑剩下的,得依靠东攒一点,西攒一点凑资源来修炼。
下头这种情况,上头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戳破而已。
秦瑜打心底来说不是很认同这个做法,她说:“祸患积于忽微,现在管事们敢偷摸扣押宗门的配额,占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胆子要是再大一点,又敢做什么?这两个身为杂役弟子的女修能住到上层舱房又是因为什么?修为吗?那个头戴玉兰的姑娘可只有炼气四层,就是那个桃花姑娘也不过炼气六层。记得在青女镇,我们可瞧见了不少炼气七层八层的修士。要是这个还不重要,再继续下去,是什么结果你们有想过吗?”
梅婉婉说:“你是怀疑管事在其中牟私利了?好吧,确实有这个可能。那若是你,会怎么做。”
秦瑜沉吟半晌,敲了敲桌子,说:“我记得书上说,莫若高薪养廉。”
梅婉婉一听,笑了,说:“此话不假,若是成行,的确两相便宜,不过却有纸上谈兵的倾向。”
“我且问问你,若是依你说的,提高了管事们的月例,其他堂所的管事修士月例你是提还是不提?提了堂所月例,那其他弟子月例难道又不该提?……这提那提,这多出来的月例又该从何而来呢?”梅婉婉摊开手,无奈说:“咱们剑宗虽大,可也没你想象中的富有,代代宗主为了节省开源,没少想法子,可是,一直捉襟见肘,也不过勉强维持运转罢了。”
钱总共只有那么多,大部分倾向给了高级修士,低阶修士就不够用了。
可是高阶修士是宗门的立身之本,尤其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拥有数量多少甚至可以影响到宗门的气运和发展走向。
自然也不可能缩减他们的用度。
而且做为这个分配方式的既得利益者,秦瑜和梅婉婉扪心自问愿意吗?
苏小小托着腮帮子,说:“照你这样说,宗主可真是个苦差事。我爹娘也常说宗主的辛苦呢。”
辛苦归辛苦,但要是宗主为了大义削减到他们的所有物和既得利益,现在无比支持的他们也会变成一方有力的阻碍。
毕竟这事无关对错,只是各有私心罢了。
“真是知易行难。”秦瑜感慨道。小时候夫子讲史书,总是说前朝末年冗官冗员如何如何,吃空饷如何如何,秦瑜彼时想的简单,觉得没什么不是一把铡刀不能解决的。
有贪官,杀了便是,杀鸡儆猴,自然不敢多动什么鬼心思了。
只是没想到,有些看着简单的事情内里实际如此的复杂。
彼时自己想的也太简单了些。
“算了,不说了。”梅婉婉最后打着圆场,说道:“咱们现在安顿好了,还得去面见我师父,少不得被他老人家盘问咱们这几天的行程。你们还是先想想待会儿说什么为好罢。”
修士的行李都是随身带着的,安顿也不过客套话,都是随叫随到随走的。
“据实说就是,懒得废这个脑子。”秦瑜起身拉开房门。
“你行我不行。”梅婉婉皱着眉头,说:“你是日日都炼的,自然不愁。可我丹也没炼完,早课也缺了好几天,这些我师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苏小小得意的说:“长点胆子啊梅婉婉,我不也是一样的吗。”
可你也没人管啊,你师父根本就不管你,你心里要有点数啊。
梅婉婉跟着也跨出了房门。
“阿瑜,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哎?”梅婉婉一脚差点踩到人,及时撤回来时又差点扭了腰,好悬被秦瑜一手拉稳了。惊魂未定的说:“这不是之前那两个姑娘么?”
两个按理说应该已经走了的女修,应该在她们的房间里休息的女修,此刻却树桩子似的立在秦瑜门外。
讲的具体一点,应该是苏小小的门前。
因为苏小小最后一个跟着出来。
没想到迎头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两个女修一见到她,刷的一下就跪下去了。
苏小小震惊当场,脑门上缓缓的飘出个“!”
“苏师叔,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姐妹俩吧。”那桃花女修清泪涟涟,一边垂泣,一边说。“求求您了!”
苏小小打小儿纵横剑宗米虫界,混迹二代圈,欺大打小,臭名远扬。
但也从没招惹过这样的柔弱姑娘。
梨花带雨,又哭又闹,顺带还会上吊。
“我,你,我没把你怎么样啊。”苏小小这次是真委屈,什么也没做来着。倒是这两姑娘这么一哭二闹的,不是把她往她爹的棍棒下逼呢吗?
苏小小都能想象得出来,她爹听到这消息的暴怒模样,以及即将临幸自己尊臀的长荆条。
“怎么,你们就这么看着这两个干嚎,好看她们把下面几层的人都嚎上来?”这层一共是四个舱房,两两相对。
之前的争执中,这位房主从来没出现过,这次怕也是受不了这扰人的声音,才出来看看情况。
“可是……”梅婉婉碰到这样的事也有些辣手,这俩好姑娘,身上还带刀。只要一靠近,那带玉兰的姑娘就会尖叫着“别过来!别过来!”,手上一把尖刀,对着自己身上比划。
秦瑜瞧了瞧,说:“对着我的话还行,对着自己还真怕她手没握紧,要是不小心一刀下去这脏水可就给小小泼稳了。”
第四位房主是个年轻的男修,抱着臂在那里观望着,时不时的还说上两句。
“再不控制下来,下面一层就要来人了。”那男修冷着脸说。
“行吧,只能动强了。”
“你说这算主动攻击同门吗?”两个柔弱的女修士,秦瑜一掌一个,劈昏了二人,完事了才有些担心的说。“我这个月月例还没拿到手呢,可不能为这事扣了。”
弟子的月例也不是月月照着给这么好拿的,只要弟子触犯了宗门条规,无论大小,月例都是被扣的精光干净。
梅婉婉也突然故作担心的说:“哎呀,那我可不就是同伙,月例也得被扣光的呀。”
苏小小刚从挨打的边缘脱险,特豪气的说:“我双倍补给你们。”
“好嘞,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来,给你,我和阿瑜的月例单子。”梅婉婉开心得不得了,掏出两张长长的单子塞给她。
“你不要太过分哦,我不相信你的月例里全是黄阶灵材,而且还有地阶的黄杨心木。”苏小小指着其中一份单子道。
梅婉婉被识破阴谋,摸着头“嘿”笑。“谁想到你今天看单子了啊,就随便来个二三五六七八样呗,我还可以免费为你炼丹哟。”
苏小小回以呵呵的冷笑。
不看单子具体写了什么就让人去准备这蠢事,自己是绝不会干第二次的好吗?
梅婉婉这次没成功坑到苏小小,回头对第四位房主说:“今儿还谢谢你的提醒。”
那房主上下打量了一下梅婉婉,说:“白衣服还有条金边,内门的核心?哦……”说着,房主转过身去,啪的一声关了门。
梅婉婉还等着来一番自我介绍呢。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突然关了门。
这举动真是让人颇为摸不到头脑。
“这上面是发生什么吗?”楼梯处探出一个秃头秃脑的圆脑袋,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转,那人嘴上试探的问。
“嗨,有人突然晕过去了,能帮我们叫掌事过来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武陵秘境在荆州东北角,载舟的速度虽然缓慢了些,一夜的时间也能到了。
次日鸡鸣之时,载舟就稳稳当当停在了武陵镇外。
载舟抵达的时间早已是说明了的,只不过还有不少的弟子这时候还沉浸在修炼之中。
管事使了自己的木傀一间间房门的敲过去,秦瑜拉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瞧见了管事的傀儡娃娃。
短手短腿圆脑袋,还有两个大眼睛布灵布灵的眨巴。
即便心里知道这顶多是个高级的玩偶娃娃,但还是被这个萌物迷了魂去。
圆圆的,太可爱了吧。
“谁来敲的门?”梅婉婉问。“嗬哟,这木傀可真够矮的。”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和这木傀一般高的梅婉婉嘲笑了一番木傀的身高,对着木傀说:“你是谁呀?是你敲的门?你敲门做什么呀。”
“我是小莩呀,是我敲的门呀,爹爹让我叫你们起床呀。”木傀歪着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十分可爱。
“木傀竟然还会说话吗?”秦瑜有些惊异,剑宗没有会制作木傀的修士,买了木傀的修士也少,对于傀儡这种辅助道具素来是只闻其名,还没见过真物。
“稍微高级一些的傀儡都是能说些简单的话语的。”苏小小揉着眼睛,说:“听说最高级的傀儡甚至与真人无异。”
能跑、能跳、能呼吸、能沟通,除了不能修炼,它甚至能学习一些高深的东西,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秦瑜哔啵哔啵的抠着自己的指甲,强迫自己收回会不由自主看向梅婉婉的视线。
这两个小人一般高,真是太相似了。
婉婉似乎从认识起就没有长高过了,还有她的血液……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除了……除了木傀是不会修炼的。
婉婉却是能够修炼火系法术的修士,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梅婉婉调戏了一会木傀,回头拉拉秦瑜。
“阿瑜,小莩真是太有趣了。”梅婉婉的眼睛很有神采。“我们也养一个吧。”
来了,来了,又来了。秦瑜抚了抚额头,梅婉婉的购物欲和打扮欲又冒头了。
买个傀儡倒不是个大事,虽然价格昂贵,但是世面上大部分的傀儡都是很实用的,即便不能当成战斗的好伙伴使,至少也能做个端茶送水的工具人。
不过梅婉婉要买的木傀就不一定有用了,好看好玩才是硬道理!
梅婉婉恋恋不舍的送走小莩,回头说:“我一直想要呢,只是师父和爹爹都不肯买给我。”
秦瑜见她说的可怜,一点仅存的理智又飞了,双手赞成了她的提议。
不就是木傀嘛,买。等出了秘境大概率也能筑基了,也许都是人生最后一件礼物了,还能不答应吗?
必须要答应啊。
一行人分批下了载舟,来迎接的修士早早的候着了,殷勤的说:“丹君远道而来,快请入镇歇息。”
玄明真君扫了一眼来迎的修士,问道:“还有衍宗和禅总的修士?”
穿着红色蓝色衍宗道袍的,和穿着土黄色禅宗袍服的,混在或白或灰的剑宗修士里,煞是显眼。
苏小小羡慕的看着衍宗的道服,道:“衍宗的弟子服饰真是咱们三宗里最好看的。”
想想自家宗门的黑白灰,一水的水墨画,寡淡,还不好看。
还不如禅宗的土黄呢,至少也是个艳色。
“得了吧,说是黑白灰,咱们想穿黑还穿不了呢。”梅婉婉附和说:“能穿的又不穿,白的灰的,活像是专门给人哭丧的。”
能穿黑却从来不穿的玄明真君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用眼神及时遏制了这段没有营养的对话。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武陵秘境已经不是一个宗门的内部考核考场了。
除了两宗,还有一些小宗门也派有弟子来此试炼。
小小的迎接仪式,也因为这些外来人士的加入变得绘声绘色起来,不至于一片白灰,让人甚至弄不清楚这是修士聚会呢还是凡人送终。
“武陵秘境虽然是在咱们剑宗的境内没错了,但是却不是我们宗门所有的秘境,而是由三大宗一同管辖的,对所有的三宗子弟无限制开放。”梅婉婉说:“同理,衍宗的烟霞秘境,禅宗的普渡秘境,这些基础的大秘境,也都是三宗一道协理,不分你我彼此的。”
也就是说三宗让出自己独家所有权,换了其他秘境的平等使用权呗。
这样做好不好另说,反正三宗谁也不吃亏就是了。
这次衍宗和禅宗都是由一位结丹期的真人带队,在各自宗内选了一些弟子带着出来试炼的。
这样的试炼三宗都有,也没什么天时地利的硬性要求,一年中的任何时间段都是可以的。
只要凑齐人数就行。
也正是由于另外两宗都是结丹期领的队。
玄明真君只在刚下载舟的时候出现了一下,之后的事情都是由原本负责此事的禾元真人一手打理。
毕竟这样也好平等对话,不然剑宗这边老神在在的坐着,倒弄得两宗那边坐也不好,站也不好的。
几位领队的恭送了玄明真君离开,凑到一起沟通起了安排。
没想到剑宗这次来了这么多的人,原本衍宗和禅宗商量好的安排也因为需要一些变动。
“禾元真人,此地不宜长谈,不如咱们让弟子们先散了,入镇详谈。”衍宗的领队庆里真人一身蓝色道袍,袍服上有山川之景,遍绣云纹鹤彩,端的自有一番神仙气度,拱手行礼道。
禾元真人回礼,道:“便依庆里真人所言。”
两位领队真人你一眼我一语的交谈,额外显得禅宗的领队五明禅师的讷言寡语。
“阿弥陀佛,法师安好。”禾元真人双手合了十,问候道。
穿着土黄色禅衣,作武僧打扮的五明禅师合掌行了礼淡淡行了一礼。
“无量观。”五明身后一个身位的年轻弟子代答。“阿师修闭口禅,不能开口,失礼之处,还望真人包涵。”
闭口禅嘛。
梅婉婉拉拉秦瑜的衣服,说:“闭口禅是什么。”
苏小小说:“闭口嘛,就是不能说话的。”
秦瑜轻声解释道:“修佛必要修禅,禅一般有五种,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最上乘禅。闭口禅在这五禅之外,是最为难修的禅。据说修佛之人,认为一切众生之生死轮回,都是由于身、口、意三业所致,若消除此三业,便可立即得解脱。所以闭口禅,就是禁止自己说话,以减少自己的口业。”
“正所谓是“口乃心之门户”,口闭心沉。此处一静,万物皆景;此口一闭,万籁皆胜;此心一沉,万象可爱。”
梅婉婉看着她,紧张的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仔细,不会想过当和尚去了吧。”
秦瑜呷道:“瞎说,禅宗只收男弟子,我就是想去人家也是不收的。”
梅婉婉扁扁嘴,嘟囔着:“这么说你还是想去的嘛。”
秦瑜微笑不语,要是有的选,禅宗武修“九节佛风”、“不败金身”什么的,她也是向往的。
不过这个天生性别啊,筑基期似乎有个大选择等着自己呢。
武陵镇倚着武陵秘境而见,这是一个完全由修士组成的小镇。
三宗约会的地方在镇中心的祭台,围着中央的一座高台,附近还摆着蒲团长桌木椅等物。
真人们上了高台。
筑基期的散人坐了木椅。
炼气期的弟子也各自择了蒲团,暂时休息。
高台够高,又有木椅阻拦了视线。
三人赫然发现这场聚会里,炼气期只是凑数的身份。
这么多的人来,日常只有百余人的武陵镇根本就住不开,既然住不开,干脆就不安排住宿的地方了。
所以载舟比上平时的速度,又刻意的迟缓了些,正好让本宗的弟子在载舟上得到一个修整的时间。
直接赶上今天的秘境开启。
武陵秘境是老秘境,四时都开,但是一般开启一段时间后会有短暂的修整时间,供秘境内的生灵休养生息。
今日正好是秘境修养结束的时间,正午之时,武陵秘境就会准时的开启。
距离秘境的开启还有些时间,领队的修士商量具体事务,她们就只要在这里静坐等着开启就好。
秦瑜坐下时,巡视了一圈。
地上的蒲团数量是有限的,一眼望过去,大概是在三百左右。
剑宗这次光杂役弟子就来了两百,还有原本就候在这里准备修炼的普通弟子,白灰色占了大半,反倒显得蓝黄之色少的可怜。
“还有人来哎。”苏小小伸长了脖子,说:“不是宗门统一制的袍服,像是些散修。”
秦瑜和梅婉婉也随着她看了过去。
生活在宗门的弟子,反倒是对散修好奇的很。
这些不依靠任何一个宗门存活的弟子,固然是少了宗门的约束,但在修炼资源上也颇为吃亏。
比如说被各大宗门牢牢掌握在手心的秘境资源。
即便是最基本的秘境,对于散修来说,也都是要付出些代价还换取这个进入机会的。
梅婉婉说:“我之前就听说武陵秘境这边散修多,果然是这样。”
穿着各式各样服饰的修士,都快和禅衍二宗的修士数量平齐了。
“不对啊,人数超了呀。”秦瑜关注着场中的情况,眼见的几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修把最后几个蒲团纳入臀下,场外还有不少人排着长队。
“担心什么。”苏小小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后脑勺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武陵秘境虽然也对散修开放,但是三宗弟子是优先进入的。三宗弟子里,剑宗弟子又是优先进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除非是这里所有的三宗弟子加起来都凑不齐三百人,散修才能有下场的机会。
要注意的是,也不过是机会罢了。
还有其他的宗门和家族呢。
刚刚最后几位穿着紫色长裙的女修,若不是哪个小宗门,那就是哪个修仙家族的家族子弟了。
这次进不了的散修就只能等下次了。
下次若还是进不了?
那就等下下次吧。
苏小小对秦瑜说这一番话,也不过是笑她杞人忧天,担心这个不着边际的事。
剑宗弟子还怕没有一个入场资格吗?
因为梅婉婉和苏小小的脚程慢些,三人的蒲团并不靠前,反倒是有些靠后,甚至于对那些场外没能进来的修士们口中的抱怨之语也听得一清二楚。
秦瑜光听这些个修士的交谈,就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诸如说“武陵秘境的开启频率是一月一次”,而那个出言抱怨这次剑宗修士来得太多的散修是四月前就来的武陵镇,光等待入场的机会就等了几个月,至今还没排到他。
还有“武陵秘境是最容易排上的秘境”。说起来,毕竟剑宗里与武陵秘境等阶相似的小秘境也有几个,往月总还是有几个空的名额能够轮得上这些散修。换了别的秘境,不是开启的频率太低,就是进入的修为限制太高,再者就是某个宗门独家,干脆不允许本宗外的修士进入。
还有什么“武陵秘境的分成最合理”。这也是武陵秘境吸引大批散修到来的原因了。相对于其他秘境开口就是“五五”、“四六”的分成法,修士进去搏命得了些东西,除去损失,最后倒全给管理秘境的宗门上缴分成了。剑宗名下的秘境也是“四六”,只不过是剑宗四,修士六。虽也是刀子割血,但少了两刀总是比多了两刀强些。
这话说的积极乐观,但是周边的杂役弟子们听得都目露怜悯之色。
所以为什么自己哪怕是做个杂役弟子都要留在剑宗呢。
还不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沦落到散修的地步,为了买个进秘境的机会都伤筋动骨的。
所以哪怕是原先天赋其实不错,即使被宗门刷下去也很有可能被小宗门收拢去做核心的杂役弟子,也有自己的一套衡量价值的方法。
在他们的价值衡量中,做某些小宗门的核心弟子,还真不一定有大宗门的杂役弟子划得来。
不若看看场外那些苦苦等待的人,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了。
秦瑜低声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觉得这似乎有些太不公平了。”
梅婉婉叹了一口气,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苏小小解释:“阿瑜的老毛病又犯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说起秦瑜的老毛病,梅婉婉有太多可以说的话题了。
不过秦瑜及时的把话题岔开,避免了这种尴尬的场景。
“听说武陵秘境的传送是随机的,你们可要做好被秘境之灵随机传送到秘境中任何一个区域的准备,而且我们很可能是会被分开的,要是你们两个落单的话,很危险啊。”三人都是第一次进秘境,尤其是苏小小半路出家,赶着热闹过来的,对着秘境的情况都基本是不知情的。秦瑜不得不再提醒一次。
苏小小惊讶的说:“那我岂不是也会和苏大分开?那谁来保护我呢?”
梅婉婉鄙视的说:“你是修士哎,怎么老是想着让苏大来保护你。要是有依赖了,以后怎么办的。”
苏小小得意的说:“才不会呢,二哥已经把苏大送给我做奴仆了,我是他的主人,当然是要一直保护我的呀。”
“你说是不是,苏大。”
“您说的是。”一直沉默寡言,充当着保护者的苏大说。
“哎,说起来今天都没见到苏二哎。”梅婉婉问。“苏二去哪里了。”
“苏二是照顾我起居的,修为一般,我没让她跟来。”梅婉婉随意的说。“我们都静坐了好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开始啊。”
“是啊。”梅婉婉站起来活动了一番,坐下时向两人分享刚才所看到的东西。“不得了哎,高台那边好像还在说些什么。”
“是因为进秘境的人选吗?”苏小小好奇的问。
“有可能吧。”秦瑜若有所思。“我之前听承元真人说,宗里选拔的赛场一般都是封闭便于管理的,这次武陵秘境这边会有其他两宗的弟子参与,怕也是宗里没想到的。”
没有这两宗的弟子,禾元真人想要一个相对封闭的赛场,只要拒绝这批将要进入的散修就行了。
但是两宗弟子就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了,毕竟人家也是千里迢迢的赶来,总不能也让他们在这等上一个月,参与下次的秘境开放了。
“还有,这次杂役弟子选拔的标准,禾元真人到现在还没有公布呢。”
说是考核,现在连考什么都没有给弟子们说清楚呢。
还是考核标准已经跟弟子们说清楚了,只是因为自己三人不是参与考核的,所以还被蒙在鼓里。
不会吧,她们就是来蹭个场子的,又不会插手考核的进程,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啊。
“大概要是有其他宗门弟子的话,考核应该不会进行才是。”梅婉婉猜测道。“咱们宗门的规矩大同小异,都是禁止弟子们自相残杀,同门相杀。但是对于不是出自同门的修士,修士们互相打斗相残那是常有的事,还有故意给对立宗门的弟子下黑手的呢。之前咱们剑宗就有弟子在考核中无故身殒的例子,就是因为当时赛场里各宗弟子都有,到最后也查不清是哪宗的弟子而不了了之了。”
“不过即便是查出来了,只要下黑手的那个弟子不是本宗门的,咱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人家有没有违背自己的宗门的律令。”
苏小小恍然大悟的说:“原来如此,难怪咱们宗门才要封闭考核的啊。那这次怎么办呢?要不然推迟比赛,或者再选个秘境?”
“很不实际的呀。”秦瑜看了看周边的灰衣弟子,压低了声音说:“咱们宗的秘境,要不然还在休养期,要不是只允许高阶修士进入,原本用作考核场的青山秘境临时关闭,现在也只有武陵秘境可供使用了。”
剑宗有非用不可的理由,其他二宗也不想因为等待浪费时间,不接受剑宗的独用秘境的要求。
三位真人在高台上扯了半天嘴皮子,最后谁也没说服了谁,倒是秘境开启的时间快到了。
“好吧,说好了,要是这次出了问题,即便是你们带来的弟子,我也是要追查下去的。”禾元真人说。
五明禅师和庆里真人颔首道:“禾元道友既然愿意在秘境上退一步,投桃报李,我们也退一步,我们带来的弟子,也绝不会插手你们宗门的弟子考核,若有违背,不用你追究,我们也会追查到底。”
这句保证有没有用,禾元真人也是存着疑的,不过现在秘境开启在即,这边的考核的布置也要赶紧做起来了。
“到时候,二位宗里的弟子,就先行一步吧。”
“秘境要开启了!”梅婉婉突然惊喜的说。
一层薄薄的光幕突然从高台处出现扩散。
那光幕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的样子,越来越宽,最后把这方广场全部笼罩了进来。
“哎,光幕把他们也笼罩进来了哎。”苏小小指着场外没拿到蒲团的那些散修,惊讶的说。“不对啊,宗门还没把进入秘境的灵钥给我们呐。”
“这是秘境的灵光。”秦瑜伸手指戳着身后薄薄的光壁,却感觉到手指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似的,任秦瑜如何使劲也不能够突破这层光幕。“不过只有坐上蒲团的人才能够进入秘境。”
“这些蒲团就是进入秘境的钥匙。快抓紧蒲团!”话音未落,这些像是随意散落在地上的蒲团突然原地飘起一尺高,不少坐在上面的修士没留神,吃了一惊,差点翻了下来。
第一次来这里的修士,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别的秘境常出现的那种金质玉色的神秘灵钥,在这里却是扔在地上的破蒲团。
白捡都没人要的那种。
“肃静,剑宗弟子原地静止待命。”禾元真人立在中央高台上,先下了命令。
随后,场中的其他二宗的修士听着各自领队的命令,有序的往高台处飘去。
高台底部,不知何时拉开了一个四方的石门。
“看起来很黑的样子哎。”
衍宗和禅宗的弟子按顺序往那处石门涌去。
高台顶端三位真人如定海神针一般立在那里。
石门附近也有坐在木椅上的筑基修士调停指挥。
这边禾元真人对聚集在一起的杂役弟子们发了一个考核用的木制令牌。
等到最后一个衍宗弟子消失在石门后,才开口道:“本次考核,各峰共选弟子五十名,方才吾已经在秘境里安排了三百个盖着宗门印记的东西,供大家寻找。”
“这三百样带有宗门印记的东西,可能是活物,也可能是死物,可能是妖兽,也可能是其他一切你所见到的东西。”
“寻到之后,便可用令牌收起此物。”说着,禾元真人取出一个与诸位杂役弟子手上相似的令牌和一个有特殊印记的玉扳指,给大家看清楚特殊印记的模样,他把令牌和扳指一合,灵光一闪,瞬间扳指消失无踪。
而禾元真人手上的令牌上随之出现了一个方正的“壹”字。
“本次考核,限时一个月。不过若是这三百件东西尽数被找到,考核也会在一个时辰之后结束。”
“最后宗门将从诸位之中,选出五十位优秀的弟子,分入各峰。”
禾元真人还简单的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语后,剑宗的队伍也就开始松动了。
作为不参与此次考核的不相关人员,虽然也被迫听完了禾元真人的激情发言,但是考核什么的跟她们半毛钱关系也无。
大概禾元真人也突然想到了自家队伍里也混进了几个“不和谐”的因素,得先排除掉他们的干扰可能。
所以四人的蒲团拨开其他的蒲团,自行的先向石门的方向飞了过去。
没想到走的时候竟然排在最前面的……
虽然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并不如何令人愉快就是了。
坐在漂浮的蒲团上,被光幕包裹的石门转瞬即至。
“好紧张啊。”梅婉婉拉着她的手,嘴里诉说道。
秦瑜握握她的手。
蒲团直冲冲的对着石门而去,突破光幕的瞬间,耳边轰鸣,眼前白光亮到极致,刺得几人不由的闭了眼,眼泪瞬间的落了下来。
秦瑜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拉扯向前,身下的蒲团释放出相对的一股力量,与这股力量互为抵抗。
然后……身下破旧的蒲团突然消散无踪。
还没等秦瑜反应过来,就感到身下一空,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身体自由的往下做落体运动。
有人被传到地面,有人被传到水边,有人被传到树上,自己就比较普通了,直接被传送到了高空。
等待自由落体。
外面还是阳光正好的正午,秘境内却已经是黄昏。
橘黄的光团半挂在山腰之上,身下的世界被这橘黄尽染得透彻,带着一股子闲适的暖意。
山川在眼底如画卷一般的铺展开来,越来越清晰。粼粼浮动的波光,水面上将要欲飞不飞的大鸟……以及即将要亲吻到水面的自己。
每日都要沐浴的是自己的习惯没错,但也不代表自己喜欢这种会被水拍成一团人饼的方式啊。
秦瑜翻转身形,一脚踩在那只欲飞不飞,现在无处可飞的倒霉大鸟的背上。
大鸟“嘎”的一声长鸣,差点被秦瑜如今不算轻盈的体重噗的砸进水里。
“好险好险。”踩在大鸟的后背,秦瑜险险的稳住身形,直呼惊险。
差点就要变成炸鱼的水鬼了。
秦瑜紧了紧握住秋水的右手,转头四处看了看。
一望无际的水面,似乎看不见平地的样子。
出身在北方,生长在北方的秦瑜,游泳的本事大概体现在自身是水系修士,所以不怕水的天赋本领。
顶多入了水不会被淹死罢了。
动大概是不会怎么动的了。
移动还是要借助外物的嘛,比如说,自己脚下的这只倒霉的大鸟?!
“嘎——”大鸟扑腾着双翅,一双大而无神的圆鸟眼,巨大斑驳的鸟喙宽而厚,看起来好似无妄海上曾见过的巨鲸,又好似一只厚重的木鞋。
头后面还长着一撮向上的呆毛呢。
啧,这鸟长的可真滑稽。
这大鸟被秦瑜从天而降的砸了一回,似乎还处于被砸蒙圈的状态。
鸟头对着秦瑜,眼睛眨巴眨巴,白色的薄薄眼皮一拉一开,像极了翻白眼的梅婉婉。
可爱!
秦瑜一边爱不释眼的用眼睛来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一边在脑子里翻着自己实现查过的玉简资料。
灰色的毛,舒展起来约有几米长的一双羽翼,还有鞋拔子似的长鸟喙。
这鸟奇怪的长相超出了秦瑜目前的认知范围,但是也勉强能把这鸟的物种范围局限到“鹳”这一物种上面了。
至于不知道叫什么,哎呦反正不认识,先随便取个名字叫着呗。
等知道是什么物种了再换一个漂亮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的嘛,道观。
“道观”回头呆立,不时闪现的白眼皮仿佛在无声嘲讽这个蠢到家的名字。
“我取名的能力……也就比婉婉取得小白小黑的要强一点了,主要是小灰这个名字已经送出去了。”秦瑜认真的对着这呆鸟解释道。“要不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我给你换个好的。”
“嘎——”
“好吧,小嘎,我决定尊重你的意见。”
“嘎?”
按照玉简上对鸟兽的记载,鸟兽不仅脑子小,里面还多半是水,所以一般智商都怎么高的样子。
当然这只呆鸟看着就觉得智商不高的样子。
这只鸟一直发出“嘎”的叫声,没有其他的叫声作为比较,秦瑜一时还无法判断这是人言还是鸟语。
不过搞清这个很有必要,因为兽类能不能口吐人言,直接关系到这个兽类的天赋和等阶。
一般来说,能够口吐人言,脱离低级趣味的兽类才能称得上妖兽,而妖兽,才能被人类认可为一只初具智慧的生物。
如果不是龙族、狐族那种天生智慧的兽族,兽类要到了二阶以上才能够具备口吐人言的能力。
鸟类这种脑仁小的嘛,大概要三阶左右吧。
秦瑜想弄清楚这只鸟的情况,先得哄着这鸟发出除了“嘎”以外的声音。
只不过逗弄了半天,这呆鸟依然缓缓的翻着白眼,时不时的“嘎”了一声。
好吧,这下确定了,不仅仅是看着傻了。
正在秦瑜放弃徒劳的努力,摸着呆鸟的羽毛,思索着怎么借助这呆鸟上岸的时候。
这鸟突然暴起。
看似笨重实则尖锐的厚喙快而准的啄向秦瑜抚摸羽毛的那只“咸猪手”。
“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听说长得高高大大的东西,肉都老的很,不过我不在意这个。”秦瑜捂着自己差点被啄穿的手,两手握着这呆鸟的长脖子,笑的狰狞。“等着被我炖了吧。”
呆鸟缓缓的转了转眼珠,“嘎”的一声,狠狠地啄了下去。
“啊啊啊啊……”
从前只知道外面的世界危险,从没想到世界能有这么危险。
连只呆鸟都斗不过。
别看这鸟看着呆的很,那长长的鸟喙可不只是长得好看的而已。
一是坚硬,即使全力使出秋水剑,都砍不动那喙分毫,连一点小豁口也看不到。
二是锋利,那鸟的喙,竟有削金断玉之利,修士的肌肤本就是百炼而成,强韧程度不下于铠甲,一般刀剑若不附灵力,很难对她造成损伤。
这鸟却仅凭利喙,在自己的手掌啄出了个口子。
自己打不过,作个弊总行了吧。
对着呆鸟的绿豆小眼,秦瑜奸笑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剑气球。
这可是真君给的护身法宝,内藏元婴真君的一道剑气,即便是来自元婴真君的攻击,凭这个也是可以暂时抵上一抵的。
更别说这呆鸟了。
不过扔是不会扔的,扔了自己也活不了,但是用它来吓吓这鸟总是可以的吧。
“你来,你过来啊。不敢过来啦?你再敢啄我,我炸了你信不信?”有了尚方宝剑在手,秦瑜可谓是猖狂的很。
果然,那呆鸟的伸长脖子耸动了一番,“咕咕咕”的叫了两声,脖子猛地缩了回去。
“咕——”那呆鸟又是一啄,从自己的尾巴上啄下一根羽毛来。用喙叼着送到秦瑜面前。
“就怂了?”秦瑜莫名其妙的接过这根约有手臂长的尾羽,仔细打量了一番。
长度嘛,之前也说过着鸟大的很,手臂长的尾羽也不算夸张。
夸张的是这鸟羽毛的材质,又硬又重又利,敲在手上还梆梆梆的响,羽尖不经意的戳在手指上,传来隐隐的刺痛。
要是再用用力,这羽毛能当刀子使啊。
秦瑜算是见识到了,原本打算拿秋水砍这尾羽,试试谁更锋利的好奇心也懒了下来。
要是这羽毛把秋水给搞断了,自己可就没顺手的武器了。
秦瑜悻悻的收了手,拿着剑气球凑近了些。
“老兄,打个商量。”
“嘎?”那鸟头躲的远了些。
“送我上个岸,我就不打你。”秦瑜此言一出。那鸟羽毛蓬的炸开,嘎嘎嘎的叫唤个不停,颇有你在侮辱我的意思。
秦瑜默默的把拿着剑气球的右手又伸的长了些。
“咕!”那鸟头又是一缩,气势也弱了下去。鸟喙试探的推着秦瑜的右手。咕咕咕个不停,委委屈屈的像是小媳妇似的。
莫名体验了一把仗势欺鸟感觉的恶霸秦瑜:“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对,但是真的好爽!”
尤其是这呆鸟被自己按着头不敢乱动的模样,真是大块人心啊。
反正无人瞧的见自己在干什么,秦瑜嘿嘿嘿的笑着,把左手流出的污血擦拭在鸟的羽毛上,反复擦了个干净。
连呆鸟一连串嘎嘎嘎嘎的尖利叫声也尤为的悦耳。
让你啄我!该!
教训归教训,自己还得靠这鸟帮助自己不沾水的上岸呢。
想着,秦瑜收了剑气球,决定要好声好气的跟这鸟商量一番。
“送我上岸。”
呆鸟眨了眨眼,嘎嘎嘎的叫,像是在拒绝。
“别叫了。”水面无风而动,凭空荡起圈圈的涟漪。
一对碧色的兽眼从水下浮了出来,不知为何,水下的兽嘴并未露出水面,只有一串串的巨大水泡从水下浮起,炸裂。
“好吵。”碧色的竖瞳里泛着瑰丽的瞳光。这兽未见身形,然而一对兽眼就能抵得上这呆鸟的体格,足以称得上是冰山一角,倒不知这水下的部分该是何等庞大。
“我方才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碧色的竖瞳缓缓的靠近呆鸟,秦瑜看着这小山也似的巨大瞳孔,心中惊惧非常,面上却还勉强保持着镇定。
“前辈,晚辈无心误入,打扰了前辈的修行,这下便离开。”秦瑜抱拳施了一礼,道。
“慢着!”那碧色竖瞳的所在,发出的却是人类中年男性成熟的嗓音,清清淡淡的一句,却似蕴含着无限的威严。
空气都仿佛静止下来了。
秦瑜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到许多的不对之处。
这处水域,极大,自己从高空落下的时候,仿佛记得这处是被群山环绕的一处所在,可是自己自打落到这里,放眼望去,一望无际全是无垠的水面,视线尽头也不见巍峨的山景,只有缭绕的水雾。
这处水域,还极静。除了这只立在这里,欲飞不飞的呆鸟,自己似乎并未见过其他的鸟类,或是说,别说鸟类这样的动物了,这里连植物的影子都找不着。
此时天色已晚,橘黄的大火球已经该落下去了才是!
而这里呢!竟是明亮如同白昼!
明明天上已有一轮白玉似的所在,而月光却不曾洒在此处,这里依旧是白昼。
光亮,来自水下!
秦瑜站在呆鸟的背上,俯视着水面,清透见底却有不知究竟有何许深的水底,有一团蓬勃生命力的橘黄色光团。
那暖色的光团沉寂在水底,并不耀眼夺目,即便是肉眼也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团光团缓慢而有力的搏动。
而带着暖意的光芒透过层层水面的阻挡,穿透而出,投射往空中,这才营造出此处明亮却有度的光景。
秦瑜伸出手掌,凝气成水,灵力瞬间结成的水球瞬间又化作的无形的雾气消失。
“你的水,太弱了。”那碧色竖瞳的主人如此评价道。
秦瑜不信邪的又凝出了一团水,果然,不过转瞬之间,这团水便走完了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整个过程。
“凡水在这里,是不配存在的。”碧瞳的主人说话很慢,语音却标准的不似是初学人语的妖类,使人不仅不觉得慢的磨了耐心,听着反倒别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厚重感。
难道是被某位大修士关到秘境里的大妖吗?
秦瑜的好奇心并不敢冒出头来,面对这样连气都不敢多喘息两口的强者,无论是修士还是妖族,都是要心存尊重的。
“前辈,是晚辈的修为太弱了。”秦瑜并不觉得说出这句话有什么难为情的,实际上对于这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来说,自己比蝼蚁也强不了多少。
“不,是你的水太弱了,你看。”碧瞳缓缓的眨动,水面凝起了一个有秦瑜头大的“小水球”。
水球飘飘荡荡,缓缓的漂浮到了秦瑜的身前。
“触摸它。”碧瞳的主人命令道。
这水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秦瑜思忖道。那为何它能够在这里久浮不散,而自己的水缺不行呢?
要知道自己的现在能凝出的水球,能有这个两个大,还不是一瞬间就挥发了。
“看不出什么问题,那么,要不然摸摸看?”秦瑜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心随意动,秦瑜不知不觉的伸出了手,缓缓的靠近。
靠近,没有异常。
再靠近,没有异常。
再靠近一点,指尖与水球不过一寸的距离,指尖处泛着健康血色的血肉突然昏暗干瘪,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水分似的。
又是眨眼间,丹田处徘徊往复的灵力似是受到了什么的召唤,倾巢而出,涌向这处干瘪的指尖。
干瘪。
红润。
干瘪。
红润。
再次干瘪。
再次红润。
两个极端的状态,在这方寸之间循环往复,秦瑜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却能感受到极冷和极热交织在这处,仿佛作为了两方不可平和的力量在此循环往复的较量着。
这是什么?
我还未真正的触摸到它,就有如斯的威力。
整个身体的都浮沉在其中的碧瞳主人。
还有水面上这只有着钢铁一般的羽翼的呆鸟,又是怎么的存在。
秦瑜如今方透彻的感知到自己的浅薄。
丹田里的灵力还在不断的被消耗着,手指始终在一呼一吸之间反复的呈现这两种状态。
红润饱满,灰暗干枯。
仿若生生死死的循环往复,让人沉迷却又无可奈何。
那要是真正的触摸到了这团渺小的水,又该是什么样的变化。
秦瑜忍不住,把手继续的向前伸了出去。
“嘎!”呆鸟一声尖鸣。
手突然被未知的力限制住,丝毫的不能有所动作。
“你心急了。”碧瞳主人的话语缓慢的回响在秦瑜的耳畔。“只有经历够了,才不会被自己的冲动害了性命。”
秦瑜的手被限制在水球之外。
而较量的赛场已经从指间扩大到了整个手掌。
从小的养尊处优的生活,又有后来步入修仙之途时灵力洗髓伐骨的改造。
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指甲隐有青光,柔和而带珠泽。
即便是常年握剑的辛勤修炼,也不过让这手更添了些带着力的弧度。
秦瑜的一双手称得上是美玉无瑕。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瞬间枯瘦之后也犹如鬼爪,尤为可怖。
血肉全无,皮肤寸寸开裂,似是能够看见皮下白中带着灰色的指骨。
碧色的竖瞳静静的看着这边,这里出现的变化似是都在它的掌握之中一般。
情况早已不同于之前了。
秦瑜能够感受到身体中通过炼化灵气得来的灵力在尽数的往这只手掌处涌去。
丹田再也不是静止的状态。
秦瑜能感觉到,自己的这处灵力蓄养之所,第一次再向自己发出了警告。
丹田的灵力快要被抽空了。
秦瑜感知到这一点,想要拉扯着这只手离开,却被牢牢的限制在这里。
有一股不容违抗的力量拉着她的手腕,即便是用尽全力,也不能挪动分毫。
反倒在挣扎中,灵力的消耗速度再一次的提升。
若灵力的消耗可以称得上开闸放水的水库。
那之前指尖所消耗的用度不过是打开了这处大型水库其中的一个孔洞,消耗的速度虽然惊人,却还能够通过身体里吸收外来的灵气,将至迅速的转换为自己的灵力来周转迅速的补齐之前的消耗,虽然消耗巨大,但还维持一个微妙平衡的态势。
所以秦瑜才有触摸水球的意愿和胆量。
但是当这份消耗开始变大,向外倾泻着水量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打开的孔洞,越来越多的孔洞被开启,即便是再容量再大的水库,也难以承担的住这迅疾的消耗。
身体自发的灵力炼化的速度已经远远跟不上灵力消耗的速度。
但是修士能够用的,又只有炼化后,属于自己的力量。
被手掌处抽取的,已经不仅仅是丹田处储存的灵力,连四肢百窍中积攒下的一丝灵力也慢慢的被调动,汇到经脉里,疯狂的涌向焦黑的手掌。
秦瑜心神大骇,手掌却依旧被压制的不能动弹丝毫。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灵力终究会有被消耗殆尽的时候。
等到灵力被消耗殆尽了,自己毁坏的只怕不仅仅是手掌,而是整个身体了。
丹田里存储的灵力已经快要被抽空了,涌向手掌的灵力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少。
秦瑜眼见着手掌处的焦黑慢慢的往下,开始向腕间蔓延。
原本已经焦黑的手掌处传出经脉断裂的痛楚。
秦瑜咬住下唇,心头满是悔恨。
遇到这样的绝境,悔的是自己学以未精,有了些成就便骄傲自大,觉得自己的足够强大便放任自己的懒惰,不再向前。平日里认为自己的灵力已是同阶中无敌的存在,面对这样一团奇怪的“水”时,却是连一炷香的时间也消抵不过。
恨的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遇事不动动脑子,三思而后行。碧瞳主人说什么自己便做什么,被自己没有相匹配能力的好奇心所害,踏入这样的陷阱纯属自己的咎由自取。
但是再多的悔恨也迟了,秦瑜腕间的焦黑继续往下蔓延着,已经到了小臂了。
现在狠心砍掉,或许能够还能保住小臂。
但是,若是砍掉,自己这些时日的勤学苦练,瞬间便是化为泡影了。
即便是有办法再新长出,也不如这条原装的了。
从头再练,谈何容易?
怎么办,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道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秦瑜既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出现之前,断臂求生是最好的办法。
拎过剑柄,咬牙便把剑刃对准自己的小臂。
要是问此刻秦瑜的心境,定然是怕的。
可是怕已经没有用了。
对准自己的刀剑永远要比对准别人的要重上千倍万倍。
秦瑜想起自己这些时日里,手上从未见血的她不仅染上了别人的血,也因此对他人的生命变得漠视。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了呢?
秦瑜不由的扪心自问。
手上的秋水却坚定的按照既定的轨迹,挥向手臂。
“锵——”秋水与坚硬如钢铁的羽毛碰撞着,带出了一溜四射的火花。
秦瑜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安静的呆鸟。
呆鸟一只灰色的羽翼正挡在手臂之上,金黄色的鸟眼直直的看着她。
“嘎——”它一扬首,长鸣一声。双翅尽数展开,猛烈的拍击着水面。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的命啊。”水面激起的水花扑了秦瑜满身,别说砍手了,就这情况,就是把手脚全砍了也全不能够了。
更剧烈的变化迅速的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出现,秦瑜所看到的,都是被这水溅上后出现的反应。
焦黑,枯萎。
“阿蒙,你也急了些。”碧色竖瞳的主人像是看一场无关于己的闹剧似的,看着秦瑜的激烈反应,依旧轻轻淡淡的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做到底吧。”
灰色的呆鸟长鸣了一声作为回应,翅膀轻轻一挥,秦瑜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击落到了水中。
“咕噜噜……”水面重归寂静,只有一串串的水泡慢慢悠悠的漂浮上来,浮在水面上。
碧瞳慢慢的从水面升起,露出剩下的一半头颅,长须飘逸的在半空中浮动。“哎,可惜我的洗澡水,还是被污浊了。”
呆鸟急切的“咕咕咕咕”着,像是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碧瞳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良久,它说:“说人话。”
呆鸟老脸一红,尖叫:“嘎——”
碧瞳压根不想理会这只只会“嘎嘎嘎”或者“咕咕咕”的扁毛畜生,静静的看了会儿天空,思考了会人生。突然说:“你说我要是把这弄死了……”
“嘎——”
“行了,我知道了。你抓的我好痛的。”碧瞳缓缓的翻动着身躯,平静的湖水也随着碧瞳的动作,剧烈的变动着,“轰轰轰”的发出剧烈的声响。
一蓬血色像是在被朱砂绕就似的,从水底慢慢的浸染到了水面。
一股难以言说的香气氤氲盘旋开来,呆鸟痴迷的伸长了脖子,闭眼嗅着。
“啊,看来肉烂掉了。”碧瞳主人喃喃道。“你吃掉罢,阿蒙。”
呆鸟阿蒙“咕咕”的应和叫着,抬起了自己的一只脚,尖喙向水下的某处啄去。
“嘶……唔……”碧瞳一缩,有些失神一般,身体因为疼痛剧烈的抖动着。“可真是,令人难忘啊。”
阿蒙大口大口嚼着新鲜的血肉,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闭嘴。”碧瞳一言难尽的呵斥道:“吃着我的肉,还闭不上你的嘴吗?”
阿蒙:“嘻……”
梅婉婉从眩晕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握了握自己的手,手上空空荡荡,冰冷一片。
刚刚握的这样紧,醒来阿瑜还是不在身边。
“哎呦!”梅婉婉低低的叫出声来。揉着自己的屁股,睁开眼。
繁星满天,夜空在星光的笼罩之中,朦胧极了。
耳畔有昆虫的鸣叫,清风徐来,头顶的枝丫簌簌的发出声响,摇晃不已。
一枚熟透的果子被风吹落,从枝叶之间跌落,正好落在梅婉婉的头上,闷闷的疼痛蔓延开来。
梅婉婉自觉开局有些幸运,稳稳当当的坐在地面上。
嗖嗖的窜上树,放眼望去,平平坦坦的地面一片接着一片,铺展开去。
梅婉婉摊开手掌,刚刚击打头顶的果子在明亮的星辉下纤毫毕现,熟透的红色下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这不是,清心果吗?
大喜过望,梅婉婉借着星光估量着这株约有两层楼高的果木。
这果木生于野外,便没有人会去为了好采摘或者便于观赏而故意的更改着树木的天性,限制它自由的生长。
这是梅婉婉见过的最高的清心果树。
它的每一条自由舒展伸长的枝丫上,都成串的结着拇指大小的果子,光梅婉婉看见的,数目就不下三位数。
哇哦!
梅婉婉扯了扯自己的脸皮,确认了自己并不是身在梦中,有种难以言说的快乐。
自己的好运气终于回来啦!
她如是想着,小心翼翼的下了树,收敛气息四处探看。
耳畔并没有接收到什么不好的讯息,梅婉婉试探的伸出了脚,从树上跳了下去。
往前又走了几步。
半人高的不知名青草,恰恰好的能淹没梅婉婉的头顶,遮挡了梅婉婉向外探望的视线。
梅婉婉试探的伸出自己的神识,慢慢的附在青草上,探了出去。
“是您?”苍老的声音在梅婉婉的耳边出现,带着能感知到的欣喜雀跃。
梅婉婉吓了一大跳,四处看看。疑惑的说:“谁在说话?”
“是我。”一大片的青草随着夜风摆动着。
梅婉婉沉默的看着这一片舞姿妖娆,并不能分清楚谁是谁的青草。这世界简直是见鬼了,草都会说话了。
要是成了精的花木,自己或许还不会有什么惊讶。
但眼前这青草看着也不是什么很有潜力的物种,怎么就能说话了?
“欢迎您的到来。”又是这道苍老的声音,还混杂了些其他的声音。“……哔哔……听您的吩咐。”
梅婉婉摸摸耳朵,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困得产生了幻觉。
“我想睡觉了。”梅婉婉开口说。“我需要一张床。”
话音未落,眼前的青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操纵似的,草叶之间往复链接,不过几瞬,就结成了一个圆形的草床。
“您……哔哔……请歇息。”苍老的声音恭敬的说。
梅婉婉在这言语中感受不到丝毫的恶意,不知不觉的自己爬上了草床。
扑鼻的青草香气。
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搭在自己身上的草被子。
即便是还藏有一套完整的柔软被褥的梅婉婉,也觉得这里更让人顺心舒适一些。
迷迷糊糊的闭了眼,打起了小呼噜。
……
接连两个传讯的符篆在半空中爆开。
苏小小的脸色逐渐变成铁青色。
“没有办法了,现在只剩下苏大了。”苏小小自言自语的说。“苏大的气运也不错,只可惜跟这两个人没法比,不过我一人行动太危险了,需要一个人保护我。”
在武陵秘境之外,苏小小就专门问秦瑜和梅婉婉二人要了传讯用的符篆。
秦瑜和梅婉婉手上的高阶传讯符篆,全是别人送给她们的人情。
能够主动联系到她们两个人的,反倒是因为自身势力的限制,勉勉强想能够在同一个界面,距离不超过千里的范围内使用。
若是她们两个超出了这个传讯范围,传讯符也会因为不能够追踪到二人的神识气息而罢工。
而苏小小的一时间的气愤,把自己的灵力冲动的注入传讯符的行为,直接使两个本就一般般的符篆因为外力爆开。
武陵秘境虽大,可已知记载的范围也只有方圆千里。
传讯符却无法在这里联系到二人。
这两人一定是身处一个隐秘的地方。
要不是这个地方十分的特殊……
要不然,她们就不在这个秘境……
该死,自己这一路上都跟的这样紧密了,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想及此,苏小小气的猛得一拍树干,粉色的花瓣轻柔的落下,铺了一地的落英。
“苏修士?”身边有女声轻柔的呼唤道。
这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喽啰。
苏小小有些不耐的抬眼,站在她身前,身穿着娇粉色襦裙的姑娘,头上簪着一支开得正艳丽的桃花。
这是个熟人啊。
这不是昨儿那个与自己争抢船舱的两个姑娘之一么,她怎么还记得这姑娘的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喜欢把自己打扮的像是没了全家的姑娘么。
苏小小挑高了眉,对于这两人的唯一印象还维持在这两个人在无意中帮了自己的一个小忙。
不然按照管事的安排,自己还真的难有机会近距离的接触秦瑜和梅婉婉两个人,验证自己的猜测。
“你有什么事?”苏小小抱着臂,态度有些倨傲。
簪着桃花的女修士闻言,原本露出的羞涩笑意微微变了形,莫名的显得有些狰狞。
不过她很快的调整了过来,扬起自己的笑脸,盛意邀请道:“苏修士,你是不是落单了?若是独身一人不方便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来行动的。”
苏小小闻言,奇怪的望着她,开口:“你不是要竞赛吗,不比赛在我面前苟苟缩缩的是为了什么?”
桃花女修表示比赛第二,同门第一。这么小的同门这么能够放心一个人活动,要是被什么宗外的人故意伤害甚至是丢了性命那可就十分的不好了。
苏小小心想,就论脸皮而言,自己可以说远远不如这位来的能屈能伸。还以为自己的脸色就很能说明事情了,自己就差没把“请你滚”三个字刻在眉眼上了,这家伙还是能够带着笑脸凑过来让她打。
那她为什么还要客气呢?
于是她抱着臂,冷淡的说:“你是哪根葱?滚!”
苏小小毫不留情的话语,让桃花女修的脸色再也硬撑不下去了,她咬着牙说:“我们可是同门,苏修士,你这样对同门,不好吧。”
苏小小“呵”了一声,开口:“你?同门?呵。”
桃花女修忍辱含羞的离去,苏小小抱臂立在原地,十分的冷酷无情。
这片桃花林里已是聚集了不少的修士,旁观了整个或者半个事件的发展和经过,也听到了苏小小毫不留情的话语,三三两两的围聚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只不过这些人指点的对象苏小小没深觉羞耻的下场,而是桃花女修先遁走了。
“道友,你的言辞,实在是有失你的品格。”旁观者中,一位衍宗的修士出言道。
苏小小先是被迫与秦梅二人分离,导致她计划许久的事情化作了无情的春水,毫无生息的流逝了。
再有桃花女修过来,想借着众人在场,和苏小小说和,她被苏小小毫不顾忌的话语逼退了,苏小小也因此心情更差了。
一个假惺惺的人假惺惺的过来做戏,看的可真够恶心的。
当自己是聋子,听不见她说的什么“忍辱负重”、嚣张跋扈、以及等着苏小小的“悲惨下场”等等的话语。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苏小小抬头看了看这片花开得正灿烂的桃花林,不由的想,地方是好地方,可惜人是俗人,平白的污浊了这块地方,也是罪过了。
“这件事又与阁下有何关系呢?”苏小小说:“还是闲的发慌,你们衍宗又动了想插手别宗事务的闲心?”
作为这片大陆上的“太平洋警察”,衍宗行事最为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仗着自己的势力,随意插手其他宗门的内政,搅得一些小宗门苦不堪言。
这个毛病被几个宗门连手好好的教训过后,也算是收敛了不少。不过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宗门的破事一个字也不敢多言,只管粉饰着太平,整天鼓吹什么天下第一的宗门,却在别人的地盘上逮着一点错处,便大做文章蹦跳的欢快。
这位衍宗修士铩羽而归之后,再也没人往这边来,平白的找骂了。
苏小小得了清净,放出第三封传讯符,顺利的联系到了自己的侍卫苏大。
“小姐。”被传送到桃花林另一边的苏大尽了自己最大的速度,赶来与苏小小汇合。
苏小小暂时熄了找秦、梅二人的心,手握着玉简,正在仔细研究手上这份据说由前人留下的秘简。
缘溪行……
苏小小看向不远处的那条静静流淌的溪流,若有所思。
如果这些杂役弟子们共同的方向是宗门早已探明的桃花阁。
那沿着这条流向相反方向的溪流走下去,又是通向哪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武陵秘境虽然是一个基础秘境,但对于剑宗的修士来说,却是修士生涯里不可不去的一处。
最早的时候,剑宗就是靠着这个秘境发家的。
后来虽然有了青山、万福等秘境,也难以撼动这个秘境在剑宗修士心中的地位。
无他,这里不仅景色宜人,令人心旷神怡。而且无论是修为多低下的修士,只要能活着出去,都不会空手而归。
只不过这样的祥和模样,也是近百年才有的事情。
在几百年前剑宗势弱的时候,这里也曾是别家修士巧取豪夺的所在。
不仅有特有的土木双系灵脉,土质和环境还很适合高阶药草的生长,而且这个秘境形成的时间悠长,存有不少已经长成的千年万载的灵药,一时也曾是诸多秘境中等阶最高的天级秘境。
剑宗首先发现这个秘境,并已与秘境之灵订下契约,也理所应当的拥有这个秘境的所有权。
彼时剑宗是个纯剑修的宗门,面对这些高阶灵药也不过觉得平平,以为不过是比平常的那些花卉多出了一些艳丽的色彩和醇和的香气罢了,也看不出这些灵药背后的价值。
不过他们看不出,总有人能够看的出来。剑宗的秘境又素来是公布于众的,来这里参观的别宗修士看得多了,起了心思,却又受制于剑宗强大的武力,只能按耐下蠢蠢欲动的心,等待一个机会。
接着便发生了很多事,剑宗三位元婴接连渡劫失败而亡,唯一一名化神突然一天失去了踪迹,在外游学的精英弟子命牌碎裂。余下的剑宗修士修为最高不过金丹初期,自保尚且困难,更谈不上别的,已是不足为虑。
这个刚刚出世不久的秘境,在损失了剑宗半数弟子的巨大代价后,只能任凭洗劫。
当剑宗再一次出现元婴修士,重新拥有话语权的时候。
这个天阶秘境已经被降等成最低等的黄阶基础秘境了。
灵脉挖空,山体上满是被修士打出的坑洞,山体内更是连边边角角的灵矿碎片都被抠了个干净。
灵药尽数洗劫,放眼所见,全是因为割断根脉,又因为没有什么价值而被丢弃的一年生、二年生的枯萎残体。
实在无可获取了,便是连地上的沃土,也被生生的刮走了一层。
秘境之灵从此沉寂,武陵秘境就此关闭。
剑宗用了好些年,废了不知多少气力,才慢慢的把这个死地重新盘活过来。
曾被掏空了矿藏的武陵秘境,在剑宗过上富裕生活之后,又不知从何处迁来了一条尚在成长中的高阶灵脉。
曾经被疯狂的修士薅秃了的山顶地头,也重新被修士们植上了“发”。
谁能想到如今的这片繁茂的桃花林下面,曾经被两个打斗的修士连地皮都都削薄了三寸,更别说被一把灵火烧的干干净净的地面了。
剑宗后辈代代不懈的养护,沉睡的秘境之灵这才在百年前被唤醒,但已经不肯准入任何一个修为高于筑基的修士了。
“姑娘,我们不去桃源吗?”两人顺着溪流往上,到了僻静无人之地,苏大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桃源是剑宗以前种植灵药的地方,不过剑宗没有丹修之前,种的很是粗放,每年都过来,找个空地一撒一大把,顶多在撒点水,然后等着灵药自生自灭。
有了丹修以后,又因为丹修只会用不会种的半罐子本事,依旧遵循传统。
不过武陵秘境自身给力,就是这样粗放的种植,依然还是有不少灵药顽强存活下来,这么些年已经繁茂的生长出一大批了。
说起来有着种植天赋的成均真君的出现改善了这样的一个令人窒息的旧局面。
只不过这些得到娇养的灵药另有种植的地方就是了。
苏小小翻了个白眼说:“去桃源你才会后悔呢,那里有个老顽童似的阿翁,最会逗弄人呢。”
阿翁?
苏大有些奇怪,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
“哎呀,你不懂的啦!”苏小小跺跺脚。有些事她可真是说不清,不过她知道桃源里住着一个怪脾气不好惹的老头,还有就是,桃源的灵药哪有这么好得的,能采到的就只有那些,而且都是有定量的。
不过苏小小虽然知道比别人都多,却有一个好处,便是她的嘴比别人都严。
即便是目前她最信任的苏大,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不过,这个玉简我提前拿了又有什么用呢。”苏小小突然有些丧气的说:“我又不缺这些。”
“你说修士来秘境是为了什么呢?”苏小小听了脚步,转头问苏大。
苏大习惯了苏小小时不时出现的情绪低迷,认真的说:“有些修士是为了历练,有些修士是为了获取资源。”比如这里还能卖出一个不错价钱的灵药。
“可是我又不缺钱,也不缺资源。”苏小小认真的思考了自己的人生,觉得自己一无所缺。
“那您可以追求一下更高的修为。”苏大直白的鼓励道。
“不用炼我也知道自己五十六岁筑基,九十九岁金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苏小小无辜的眨眨眼,对着苏大这样说道。
“既然我注定不是个能够成就元婴的苗子,那我又为什么要努力修炼呢?”苏小小摊摊手,说出乐自己的心里话。
金丹除了活的短点,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好些宗门的掌门都是金丹呢,修仙界一辈子晋升不了元婴的人多着呢,有多少又是打小时起就是什么天才地才人才的,结果到了元婴这道门槛,不也是没辙?更何况自己又算哪根有天赋的葱?从小身边就没有一个夸自己天赋好的,更是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就算是翻过元婴这个坎,比如说易岩真君,可还不是没扛过。”
苏大作为苏小小死缠烂打从她二哥那里撬来的很有潜力的保镖,虽然能够敏锐的发现,自打易岩真君去后,苏小小越来越变得“自由奔放”。
但是并不理解为什么有这样的改变。
“您……是不是累了?”苏大思索了一圈无解,挠挠头,不解的问。
苏小小:“……”
“我只是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似的。”她泄气的席地而坐,头顶上一株造型古朴的桃花树,时不时飘落些花瓣也不甚在意,任凭这些小东西落在自己的身上。“好累。”
苏大半蹲下身来,抚落一身琼英,问:“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告诉我。”
苏小小抱着膝,露出半个素白的脸来。
“你不懂。”
“您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呢?”苏大认真的说。
苏小小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这张犹带稚气的脸,回忆里却翻出了另一张更成熟些的脸来。
挺拔俊朗,剑眉星目。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曾经也是他人名下的一名低贱的奴仆呢?
“你不会懂的。”苏小小低低的说。“你知道你是谁吗?”
苏大疑惑的看着她,说:“我是苏大。”
苏小小认真的看着他,摇摇头说:“你不是,你不姓苏,你姓季,你叫季长松,对不对?”
听到这话,苏大松了一口气,舒缓道:“姑娘错了,我俗家是姓季,不过却不叫这个名字。您怕是记错人了。”
苏小小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表情,确实不像是作伪。“不应该啊。”她喃喃自语,在脑子里盘算着。
长松剑君出身低贱。
这人出身低,没错啊!
长松剑君给人当过剑奴。
我二哥的剑奴,没错啊!
长松剑君剑道天赋卓异。
苏大的剑道确实出色啊!
哪里出错了?苏小小愕然的拉过苏大的手臂,把袖子往上一撸。
蜜色的小臂,光洁不见一丝伤痕。
“没有?”苏小小难以置信的说:“你不是。”
苏大见她都要哭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是。”
“完了。”苏小小像是抽去精气神似的往后一靠,头倚着树干,双手捂脸。“我就说……”自己的运气怎么可能好呢。
明明投胎的时候都用尽了的。
“姑娘,您怎么了。”苏大关切的问。“不若我们先出秘境罢,您都说这个秘境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了。”
“不不不。”苏小小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她攥攥拳头,有些强硬的说。
苏大惊讶的看她莫名的又燃起了斗志。“您又怎么啦?”
苏小小看着他,没好意思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小算盘。
比如说,抱大腿啊!
比如说,小时靠父母,成长靠二哥,长成抱上季长松的金大腿,然后躺赢到生命终点的完整人生规划。
苏小小突然发现,时间仿佛像是又回溯到许久之前,那日在二哥那里,见到了一个剑舞的很好的剑奴,二哥说是他新得的剑奴。
她试着走出自闭的小圈子,慢慢靠近性格阴郁的二哥身边,努力的做好一个乖巧伶俐的小妹妹。
连姐姐都不敢靠近这个因为没有修炼天赋,而自暴自弃的二哥。
但是她忍着害怕,努力的靠近。
最终以心换心,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她自以为得了先机,到头来,却不过终究是一场空。
越是这样想,苏小小越是难过,最后抱着膝哭了出来。
苏大看着她哭成了傻子,有些不知所措。
“梦醒了,梦醒了。呜呜呜呜呜……”苏小小暴风似的哭泣,难过的说:“我怎么这么难啊!”
苏大摸摸鼻子,好心的劝慰道:“您还有的觉得难的地方吗?好吧,您要是觉得很难的话,不如您换个方向努力努力。”
“要是都很难呢?”苏小小带着哭腔。
“嗯……”苏大沉吟,诚恳的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不如您学着放弃?”
一个只知道劝别人放弃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闻名天下的剑修。
**分的疑惑变成了肯定,苏小小哭的更大声了。
然后她把自己哭醒了。
头顶上还是那株造型古朴的桃花树,那桃花树还是一副不精神的样子,时不时的掉下些花瓣来。
面容稚气的护卫半跪在她的面前,眼神关切的问:“您怎么了,哭得可真丑。”
苏小小听了这话,突然觉得自己哭够了。
红彤彤的眼睛瞪着苏大,苏大咧咧嘴,去溪边沾湿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您轻点,别擦坏了我这条帕子。”
“……”
苏小小沉默的洗了脸,然后暴起,两三下给他撕了个七零八落,气势勃勃的拿通红的兔眼瞪他。你能拿我怎么样。
“好吧,我其实是骗您的,这是您最喜欢的哪条帕子。”苏大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中一股矫揉造作浑然天成。“那可真是不得了!这可是您最心爱的帕子!”
苏小小:“……”苏小小举起那条被自己的爪子扯得稀烂的帕子。
素白的绢,上有一朵静静绽放的金冠澧兰。
这……这不是……一股难言的痛楚袭上心头……她捂住了自己的胸。
“哎呀呀,我忘记了。”苏大又递上了一方手帕。“您心爱的帕子在这里呢。”
苏小小手拿着自己心爱的手帕,一时间什么话语都说不出来。
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苏大原以为这样一来能够转移这个性子本就不是很好的小姑娘的心神,也做好了被这姑娘狠狠欺负回来的心里准备。
没想到霸道的大王花被霜打了似的,竟然萎靡不振。
“就像是刚刚,你看着我因为帕子难过,你很开心对不对?其实我一直都在被你耍对不对?”苏小小说道。
“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对不对?”苏小小觉得自己一场梦醒,竟然想清楚了许多东西。
比如说,这个平日从不在他人面前展露剑术的苏大,为何那日会在她的面前舞剑?
再比如说,为何连二哥都会私下劝自己,不要太接近这个剑奴,说他没这么简单,不要被人骗了。
苏小小自以为的施恩与人,自以为的美人救英雄,其实也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不过是他人借助的一把登天之梯。
所以自己的自以为知道的天机,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不然,为何注定早夭的梅婉婉,如今还活蹦乱跳的活着。不应该出现的秦瑜,却成了明平真君的徒弟……
是不是,连同这份以为是真的记忆都是假的呢?
苏小小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