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卖假货?
这可是个大消息。
须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别的店铺,而是个药铺子,其中售卖的多是低阶的灵药和一些比较珍贵的凡种。
不仅修士们为了修炼会来购买,这个镇上的普通民众也会来此购买一些用得上的凡种。
以次充好或者以假换真,且不说买到这物的买家心里好不好受,服用的人会不会因此受到难以言说的损害。
但她们都能想到的事情,在此地经营了几十年灵药铺子的掌柜能不知道?
店家的心思,实属恶毒。
但梅婉婉不留情面当面挑破此事,也出乎秦瑜的意料之外,怕是没准备善了了。
既如此,秦瑜从储物灵器中悄悄取出了自己的佩剑,握在了手里。
那方梅婉婉和掌柜的争吵还在升级。
掌柜的看着围得越来越多的人群,脸色发青。他不善的对梅婉婉说:“你这小儿,一派胡言,凭空污蔑,你今日若不能说个清楚明白,老夫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梅婉婉听他这么说,倒是呆了一瞬。若不是她亲眼看到不止一处的问题,怕也是会被这“正义之徒”的面孔骗过去了。
如此,就更不能姑息了。
这里卖出的假药,不知害了多少的人呢!
“我是不是胡言,咱们辨个分明就是。掌柜,你敢不敢让我把你的店里的假药全找出来,让大家看看你的无耻面目。”
若是心里有鬼,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就到这里为止了,下一步不是被赶出去,就是这掌柜有其他的准备了。
无论如何,这么多的假货,怎么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经受她的分辨的。
那药铺掌柜的脸色越发的不善。
正在此事,围成一圈的喧闹不已的人群突然分出了一个二人宽的通道。
一个身穿着上好锦衣,带着高冠的男修带着两个童子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只见这男修身上所穿的锦衣银光浮动,行走之间隐有浮光,更令人叫绝的是,这锦衣上满绣“丹”字,仿佛是怕人不知道自己高贵身份似的。
一见就知道是个丹修。
这打扮,着实符合世人对丹修这个有钱有品位的高人形象的想象啊。
那掌柜见着这男修,如见着了多年未见的父母亲人一般的迎了上去。
“海辉大师,您来了。”
这名字,听起来倒像是禅宗出品的样子。
但这一身的打扮,又像极了隔壁浮夸的衍宗。
秦瑜心中一番吐槽,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剑宗弟子的通病学了个九成九。
这大师的修为跟自己差不多,秦瑜略微打量,就明白了这大师虽然比掌柜的修为高些,但也不是个多高明的人物。
就是不知,这个丹修在丹道上是不是高明了。
那丹修一来,掌柜的便似有了定心骨,脸也不青了,气也不鼓了。一切的心思都放在眼前这个丹修上了。
那被称作“海辉大师”的丹修听着掌柜一五一十夹着私货的说着前因,撩了撩眼皮打量了二人,语气不屑的说:“哦,还说自己是个丹修?什么时候阿猫阿狗也能说自己是个丹修了?我师祖可是宗门的元婴老祖,宗门的丹修我见了九成九,怎么也从来没见过你啊。”
“敢来我这冒充,我今儿心情好,看你年纪小,饶你一条小命,快走罢。”
不过自己说药,他却扯着自己的身份说事,可见这铺子里名不副实的买卖这丹修是绝对知情的。
说的好听是不与自己计较,实际上怎么打算的,鬼知道呢。
梅婉婉气极反笑,这么个货色真是百草峰出去的?真是平白污染了自己的耳朵了。
“你说你师祖是宗门的元婴老祖,谁呀,说出来我听听,宗门老祖我也认识九成九,我还真没有不认识的!哦,你是丹修,你口中所说的老祖是玄明真君,还是成均真君?”
若是玄明真君,转头我就报了师父逐了你。若是成均真君,我回宗了也想办法也逐了你。
“真君的名讳,也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听的了?”秦瑜见那丹修焚香安座,坐在小童儿准备的描金大椅上,手上端着一杯香茗,平心静气的很。
哦豁,这养气功夫可是真不错。
秦瑜觉得自己若是个不明就里的人,也会觉得“海辉大师”的模样更能唬住人些。
码住,自己往后要学的。
梅婉婉也平静了下来。
“呵,连自己的师承也不敢报出来,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假货,倒是跟这个店里的药一样虚假。掌柜,你还没应我,敢不敢让我辨一辨你这铺子里的货?”
掌柜张口欲言。
男修冷笑一声,说:“绝无可能。镇守府的店面,岂是不知哪来的一个狂悖之徒就能想查就查的,来人,丢出去。”
二小童应声而去。
这个药铺是镇守府的产业,这是生活在青女镇的人都心知肚明了。
不仅这个药铺,镇守府钱一条街的买卖,都是镇守府的。
镇守府的,也就是剑宗的。
周边围观的人群多是生活在此地的修士或者来此地周转去秘境的杂役弟子们,在二人口中说出真君名讳之时,就悄然退走了一批怕引火烧身的弟子了。
秦瑜旁观全程,心里对玄明真君所说的杂役弟子们的“心性缺陷”有所明悟了。
这边吵成这样,神识覆盖全镇的玄明真君不可能不知道,却没有露面。除了对这事提不起什么兴趣,想磨磨她们二人独立处事的能力之外,大概也想借此观察观察在场的其他杂役弟子了。
秦瑜可是听说了,等这一批弟子在青山密境后回来,真君们便会从中选一批合心意入自己的山头。
杂役弟子若是选中,可以直接去掉杂役弟子的名头,成为普通的内门弟子。
不知道围观的这批有没有幸运儿了。
想归想,秦瑜手上可没闲着。
不露露手腕,被赶出去了就不好看了啊。
秦瑜手握着剑,不动声色的放出自己的灵力,陡然一压。
两个修为只在炼气三层的左右的童子,顿时瘫倒在地上,面色煞白,汗如浆出。
掌柜和“海辉大师”修为毕竟更高些,又未被针对,虽然也在更高阶的灵力压制下身形颤抖,唇色发白,却也不至于倒在地上,失了体面。
“二位,不要心急。听她好好说完。”秦瑜抱着剑淡淡的说。
“你们……竟然是修士?”掌柜惊疑不定的说。
“我们没说自己不是修士啊。”梅婉婉往柜台的方向走了两步。她对秦瑜的下手分寸心里有数,径直去瞧柜子里的灵药,说:“你们要不态度这么差,阿瑜也不会对他们动手的。”
这话说的。
秦瑜失笑,突然,她望向了店外的人群之中,就在刚才,另一道更强横的灵压锁定了她!
这灵压,虽与自己一般,未动了杀机,却又急又狠,带着教训的意味。
保守估计,至少也是筑基后期的修士!
是谁?!
那人见一击未中,秦瑜面色虽也白了三分,却丝毫稳稳当当的站立着。
又加了几分力度。
“这是金丹期吗?”秦瑜心想着,手上秋水出鞘了半寸,凭着剑意抵了这一击。
灵压虽强横,却不似是想伤人的样子。
若是带了杀机,金丹期的灵识凝练程度,即便能扛了这一击,怎么也得添伤挂彩。
秦瑜收了剑,执礼说:“哪位前辈在此,可否现身一见?晚辈也好当面请教。”
人群再次散开,见了来者,竟是自主的排列成了两列,让开了道路。
道路尽头,是一位腰间挂着长剑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面容俊朗,但在遍地俊男美女的修仙界里也算不上多出彩。一张刀削斧刻似的脸,一身黑色的武者打扮。
全身上下,最出彩的竟然是腰间挂的那把长剑,剑身虽然被皮质的剑鞘包裹着,煞气却似乎能透过剑鞘似的。
秦瑜看过去的时候,那男子抚摸着那剑的柄,似在安抚一般。
莫非,这位也是一位剑修不成?
不过在剑宗的地盘上,碰见剑修的可能性可比碰见一个丹修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丹修都碰见了,碰见个修为高深的剑修想来也不是个多值得思考的问题。
就在思考的这会儿功夫,那剑修便进了铺子里,他看着秦瑜,说:“剑意不错,可惜少了些血气。想必还没见过血吧。”
秦瑜行了个剑修之间的礼节。“真人好眼力。”
那剑修见她瞧出了自己的身份,也说:“你的眼力也不错。”
“镇守大人!”出声的是掌柜,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拜见镇守大人。”
好像有些不对,秦瑜站在梅婉婉身边,悄悄地问:“咱们剑宗修士除了拜师的时候要跪一回,好像见了之后都不用跪拜吧?”
梅婉婉皱着眉头思索一番,严厉的指出。“难怪你的礼仪课拿不到优等,师父死了不用磕头的吗?”
秦瑜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好像也是。”但总觉得有些不对的样子。
不过剑宗修士见了宗主都不跪的,更别说其他的非亲非师的人的。让人行这样的大礼,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的样子。
那剑修怕也没是始料未及,皱着眉头对那掌柜说:“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掌柜战战兢兢的说:“老道无能,竟惊动了镇守大人。”
那模样前后转变太大,梅婉婉也不禁和秦瑜说:“刚听着说这掌柜的有两张脸,还真是诚不欺我啊。不过这镇守想来也是个厉害的,你看把自己手下的人吓得。”
说是吓的,那可真不假,毕竟剑修这种没什么管理思维的人做管理者,为了能维持现实的平静,就很容易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来。
比如说恐吓手下。
那剑修对“海辉大师”看了看,对还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掌柜说:“这人我似没见过。”
掌柜怯怯的说:“镇守大人,这位海辉大师是个丹修,也是剑宗出身的修士。”
“丹修,之前铺子里的丹修不是个叫俞来的二品丹修么?”年轻的镇守疑惑的发问。
一听俞来的名字,梅婉婉倒有些印象。她与秦瑜咬耳朵说:“这个俞来是我们峰里的弟子,我小师叔的记名弟子。我记得他,小时候带我玩过,还给我过糖吃。”
梅婉婉的小师叔有好几个,小师叔们的记名弟子更是数不清。梅婉婉能对这位有印象的原因大概是因为糖吧……
“大人,俞修士去年就离开了。”掌柜的说:“俞修士走了以后,铺子的生意总是要继续的,后来便请了海辉大师。”
“海辉大师也是二品的丹修呢,老道也是向镇守府报备过的,您修炼不理俗物,这才先用着。”掌柜仔仔细细的解释说。
“如此。”镇守点点头。转头向秦瑜二位。“你们两个,又为何来我镇守府下的店铺里闹事呢?还伤了人。”
“真人,非是我二人有意闹事,而是这掌柜包藏祸心,售卖虚假的药物。”梅婉婉说。
“虚假的药物,你是?”
“真人,我亦是一名丹修。”梅婉婉诚恳的说:“丹修以仁心济世,见到这样的事,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你这样的年纪,说自己是个丹修,不觉得脸红么?”海辉大师依然咬着身份说事。
丹修虽是个统称,但是约定俗成的是,只有入了品的丹修才能自称丹修,比如说一品丹修、二品丹修什么的,而不入流的丹修呢,一般都不会说自己是丹修,顶多是说自己在学丹术,是个尚在烧火的童子。
“阁下欠缺些天赋,也不能以己度人,不许别人少年成才吧。”秦瑜奇怪的说。“你是入了品的丹修,我这伙伴怎么就不能是了。”
“你……”海辉大师气结。
“听说你们丹修的品阶,是依据能够炼出什么品的灵丹来定的。”镇守饶有兴趣的说。“我这铺子里请的丹修,是个二品的丹修。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虽是个剑修,不懂你们丹修的争斗。但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样,我们剑修是靠实力说话的,不如二位也靠实力说话?”
“比试一番。”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试?
梅婉婉的脸色有些难看,对于她而言,能力这样当面的被人质疑还是头一回。
海辉大师的脸色也有些阴郁,他看了梅婉婉一眼,对镇守说:“真人,丹修炼丹本就是不辨祸福的过程,没接开丹鼎之前,谁又能肯定的说成丹与否?在下不认同这样的比试。”
镇守闻言,表情有些难言的微妙。
作为这铺子的东家,态度上天然的会倾向于自己这方,但对面还没有说什么呢,倒是自己这边的人给拆了台了。
梅婉婉见他这么说,倒是没着眼在质疑不质疑了。
按她的说法,对方这个丹修定然是个水货了。
海辉大师继续说:“不如我们文斗,各自拿出一颗灵丹来,详说其用料,你拿出的灵丹若是比我品阶高,我便认输,你的灵丹品阶若不如我,便是你认输。如何?”
好是好,不过梅婉婉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被玄明真君搜寻的差不多了。自己藏得那些东西又非必要是不能拿出来的。
“不好,这个比法不公平。你又如何能够保证那丹是你的?你的丹方是可行的?”梅婉婉说。“再说我为什么要同你比,我是来指出不对之处,又不是来和你较量高低的。难道你吃个饭前还得过问厨师的修为水平吗?”
梅婉婉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怪圈里了。
她怒怼掌柜,是因为掌柜卖假药,而掌柜说自己没卖,这些出售的灵药都是由一个信得过的丹修把关的。
接着这个丹修出现了,说自己这个年纪不应该是一个丹修,并且一口咬定自己是个故意捣乱的人,还准备要对自己动手。
然后是背后的东家出现了,这个东家更有趣了,依照他的说法,自己若是想要指出铺子的不妥之处,须得先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才可以。
难道不证明自己的身份,连个提建议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梅婉婉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在这里耽误时间。
“镇守大人,你的灵药铺子有问题。”梅婉婉看了一眼药柜,直接了当的说。“有毒的红芙混在色泽相似,但是用于解毒的赤龙草中;最常见的百年甘木,年份最多只有二十年;还有混放在一起的丹青子和水仙子,这两味若放在一起,则两药俱毁……”
“若说这样的布置出自于剑宗丹修之手,我绝不相信。若是他看见却不加以提醒,则是此人德行有亏。”梅婉婉说。“想来掌柜不明白事理,但镇守大人应当是明白。”
“语尽于此,告辞!”梅婉婉说。
说着也没什么再逛的心思,径直回了客栈。
二楼洒扫干净的上等客房里。
玄明真君正燃起丹火,丹鼎里汩汩声不绝,药香似有似无,却勾人心脾。
见二人推门而入,玄明真君神色平常的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父。”梅婉婉开了门就扑过去。“我不高兴。”
秦瑜落后一步在后面掩了门,一进门就被丹鼎的气味所吸引,视线也被尚在炼制过程的灵丹招了过去。
与玄明真君见了礼。
梅婉婉已经像个小喇叭似的说起今天的事情来了。
玄明真君听完全程,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仿佛是在听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外面的风景如何一般。
“那你觉得自己今天做的怎么样?”玄明真君对着梅婉婉,素来是宽容慈和的。
梅婉婉抿了抿唇,良久之后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这么做呢?”
对于这个问题,梅婉婉有无数的理由。
但她最后还是说:“卖的药有问题,吃了会死人的。我是丹修,不能当做没看见。”
听了梅婉婉的话,玄明真君没说什么,又看向房间的第三个人,看着丹鼎发呆的秦瑜。“那今日若没有婉婉,你会怎么做呢?”
秦瑜心中“呃”了一声,玄明真君这个对她素来挑三拣四的,这个问题还真不是很好回答。
“若没有婉婉的话,大概我认不出来。”秦瑜诚实的说。“认不出来的话,大概是走开吧。”
“你要是能看的出来呢?”
她想了想,还是诚实的说:“大概我还是会转身离开吧。”
虽然会选择转头离开,但她并不会觉得婉婉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只是秦瑜想象不出来自己干这事的模样。
玄明真君冷哼一声。
秦瑜有些无奈的低了头。自己若是顺着这位真君的心意说,很大概率会被说声虚伪,若是不顺着心意,讲了心里话呢,这位真君又明显的不高兴了。
反正他瞧着自己总不会高兴,秦瑜习惯成自然,也没什么可难受的了。
“婉婉的所作所为与你的心意不同,你怎么不加阻止呢?”
秦瑜一听,来了来了,每日都有的死亡问答。
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没有第二个比自己更惨的人,被伙伴的师父时时针对不说,还得回答这种槽多无口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婉婉没做错?”秦瑜迎着玄明真君含着刀子的视线,无奈的说。
“师父,你是觉得我做错了吗?”身前的梅婉婉疑惑的抬起头。“那师父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玄明真君轻轻摸摸她的头。对她和颜悦色的说:“师父也不知道,但是师父不能教你怎么做,婉婉要自己想清楚,想清楚了,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了。”
梅婉婉闻言,用力的点点头。
这边是师徒情深,那边的秦瑜对着散着异香的丹鼎,尽量不动声色的咽着口水。
好香啊,真得好饿!
秦瑜和梅婉婉赚钱大计暂时搁浅,好不容易磨着玄明真君答应了她们借住在这个房间里的请求,梅婉婉夜间同她躺在一处的时候,听着玄明真君平和悠长的呼吸声,忍不住的问她。
“阿瑜,你为什么要选择转头离开呢?”
“那你又为什么又突然不答应青女镇守的比试?凭你的本事,是能让那劳么子大师从此闭上嘴的吧。”秦瑜不答反问道。
梅婉婉双手抓着被子,想想说:“好像是这样,可是我觉得很奇怪哎,丹修炼丹炼得好,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却把它当做比试炫耀什么的……”
“可是你不应战,别人就会觉得你技不如人,是胆怯了。”秦瑜说。
“不会啊。”梅婉婉说。“若是我真技不如人了,我反是要和他比试比试的。”
梅婉婉对于某些事的想法也算的上是奇葩了。
她不是不肯同人比试,而是不肯与不如自己的人比试,因为觉得这样对自己没有意义。
反倒是对那些比她强的人充满了兴趣。
秦瑜辗转难眠,想了想抬起头来,对她认真的说:“要是你想比试的修士也是这么想的……唔。”
梅婉婉迅疾的伸出了手,无情的捂住了她叭叭叭的嘴。
秦瑜眨着眼睛,动了动腮帮子,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流向肚腹。
就知道梅婉婉还有存货。
一夜好眠。
良久……
玄明真君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走过来看了看两个熟睡中的孩子。
秦瑜一贯睡得板正,连被角都一丝不苟拉直。倒是梅婉婉八爪鱼似的抱着她,睡得四仰八叉的。
熟睡中不好强行分开……玄明真君对着秦瑜的脸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一同转移到床上去了。
一大清早,房门“砰砰砰”的被敲响。
被惊醒的二人莫名其妙的互相对视一眼,秦瑜起身拉平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过去开了门。
房门外是板着脸的小厮。那小厮见他们开了门,有些难为情的说:“客官,我们掌柜的有话要对二位说,还请二位收拾了行礼,同小人一道下去。”
有话说就有话说,还要收拾什么行礼?
不过有储物灵器在,修士本来就没什么行礼一说。回头看看自己的师父不在房内,便掩了门,同秦瑜一道先下去看看。
昨日还和颜悦色的掌柜,今日却是板着脸一板一眼的。言语之间虽还有所顾忌不至于恶言相向,但意思却很清楚,店是小店,容不得二位大佛,请二位移步他处。
但是这个他处,大概就得去青女镇外寻了。
见二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面上虽然有不解之色,却没有什么气急败坏之举。
掌柜稍稍软了神色,好心的提醒一二:“二位还是趁着天色,早点离开罢。二位昨日所作所为,青女镇上是不会有一家店铺接待二位了。”
梅婉婉问:“为什么?”
掌柜肃了脸说:“莫要多问,二位还是赶紧离开小店吧。小冬,送客!”
梅婉婉还没见过这样赶客的店家。
秦瑜按住了她的手,对着一旁等候的小厮小冬点了点头,带着梅婉婉离开了。
“阿瑜,你放手,你得去理论理论。”出了镇门,梅婉婉拉下秦瑜的手,不满的说。“明明是那铺子的错,我们又没有什么错,凭什么还赶人?”
秦瑜问送客送到镇门外才停下脚步的小厮。
“请问可是镇守府下了命令,让贵店逐出我二人的?”
小冬摇摇头。“镇守大人何等人物,哪会记得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二位昨日的言行冒犯了大人,青女镇便容不得二位。”
“倒不知,我二人如何冒犯了?”秦瑜说:“我这同伴虽心直口快了些,但所说的具是实情,小哥也是镇上居住的民众,又怎会不知假药的危害?”
小冬却反问了一句,“修士又怎么知道我们不知那药有假?”他自觉失言,又说:“昨日夜间掌柜便收到了消息,却闭了店,只当做不知,硬生生的挨到了今日晨起,还不知要为此吃多少挂落?我得赶紧回去看着。”
秦瑜闻言,也抿了嘴。
“好了,出了镇,虽然周边的村庄也是青女镇属下,却也不会如何了……,我得回去了。”那名叫小冬的小厮执了礼,对梅婉婉说:“二位姑娘心意虽好,行事却莽撞了些。”
言语中的未尽之意让梅婉婉久久不能释怀。
人都走了老远,梅婉婉突然又问秦瑜:“阿瑜,我是不是做错了?”
秦瑜想了想说:“你自己觉得呢?”
梅婉婉眼中雾蒙蒙的,咬着牙说:“我没错。”
秦瑜说:“那就没错。”
想来这小冬送人的时候也是为两人考虑过的,专门选了镇子的南门,从这里继续往下走,正好是二人往武陵秘境的路。
秦瑜的意思是到了这里了,便要继续往下走。
梅婉婉心中却有些记挂着小冬说的掌柜会吃挂落一事,有些迟疑。
秦瑜安慰说:“只是多让我们住了一晚,不会如何的。你若是放心不下,回程时我们再来看顾。”
梅婉婉立在原处,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若我们换回剑宗的弟子服饰拜会镇守,或许看在同门之谊,能消弭之前的误会,也不会多为难那掌柜。”
同门之谊?秦瑜觉得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不过出门之时玄明真君也没有说必须换下弟子服饰,只不过是二人觉得剑宗的内门服饰过于招眼,不好让二人低调行踪。
秦瑜问:“这样可行吗?”
梅婉婉抿了抿唇说:“应当可行,至少内门弟子的身份能让镇守必须见我们。”
秦瑜叹了口气,但也觉得让人代以受过也非自己的本意。“也罢,试试吧。”
那就试试。
换回打扮和面容的玄明真君在镇守府后院品着香茗,黑衣的剑修镇守恭敬的立在一旁,执礼说:“师祖不告而别,带着二位小师叔离宗,宗主连发了好几道法旨,务必让弟子拦着你们呢。”
玄明真君不满的说:“什么不告而别,你们小师叔明明是安安分分的和宗门报备了出来的。宗主真是老糊涂了。”
“他发了什么话来,读来,让本君也听听。”
镇守想着几份差点没把自己耳朵给炸聋的传音,唇边拉开勉强的笑意。识时务的转移了话题。“不知二位小师叔到了何处了?”
玄明真君斜了他一眼,果然是跟明瓒一个峰出来的弟子,滑的很。随口问道:“安排说的话都说了?”
镇守说:“都说了。”
“那就等着吧,要不是你的演技实在太差,也不至于还得临时想这法子。”玄明真君放下茶盏,如此说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挥了挥手让属下退下,镇守对玄明真君说:“丹君,二位师叔回来了。”
玄明真君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杯壁,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良久,他放下手中的玉杯,叹了口气。
“也罢,看来宗主说的在理。”
“那便按他的安排吧。”
秦瑜和梅婉婉再出青女镇已是正午了,玄明真君坐在离镇门口不远的大青石上,含着笑意看着她们两个。
“师父,你到哪里去了?”梅婉婉一蹦一跳的过来围着玄明真君,问道。
“我呀,去附近瞧了瞧,有不少有趣的地方。”玄明真君说。“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梅婉婉兴奋的点点头,拉着玄明真君的手说:“咱们走咯。”
按那小冬的说法,出了这青女镇,沿着这条大路一直走下去,便能抵达青阳城。
若是有飞行灵器,时间大概只需要一日左右。
但若是不能飞,只靠两条腿行走的话。这个过程就很漫长了。
梅婉婉抱着大腿,对着玄明真君说尽了好话,但这次玄明真君摇了摇头就是不让步。
不仅不让步,玄明真君还微笑着说了一句让梅婉婉和秦瑜都原地裂开的话语。
“我有事要先离开,带着你们不方便……到时候我在青阳城等着你们。接下来你们的路,就让承元来陪你们走一程。”玄明真君微笑说。
“你们两个,过来见过承元真人。”
秦瑜和梅婉婉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剑修,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剑修面无表情、眼神犀利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是个熟人啊。
瞧那熟悉的佩剑!
瞧那上下打量自己二人的挑剔表情!
这不就是青女镇的镇守大人吗?啊!
玄明真君微笑的看着在承元真人旁边瑟瑟发抖的两只小鹌鹑,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果然,带孩子这事还是得请专业的人来,自己带孩子,就是狠不下心啊!
“婉婉、瑜儿,这位是海丰道君的关门弟子,承元真人。”
海丰道君,不是明瓒真君的师兄,宗门唯二的化神道君之一吗?
关门弟子,不就是明瓒真君的小师侄呢么?
海丰道君可是个狠人!
弟子还能差了么?
那也必须是个狠人了!
“承元,这两个,一个是我的小弟子。”
被指到的梅婉婉肃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真君好,我叫梅婉婉。”
承元真人颔首,说:“你姓梅?那是白术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看来是白术真人的好友了,还没被点到名的秦瑜缓缓松了口气。
正巧,玄明真君又指着秦瑜说:“这位是我的好友明平真君的大弟子。”
秦瑜行礼。道:“真君安,我叫秦瑜,是个剑修。”
承元真人站在那里,听见“明平真君”和“剑修”两个词,神情顿时便变得十分严肃,并且用极其挑剔的眼神看她。
“这是剑君的弟子?”秦瑜听承元真人有些遗憾的说。“啧。”
秦瑜闻言,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玄明真君轻飘飘的扫视了一眼,与承元真人对视了一眼。笑着说了一句:“这两个都是小皮猴,承元,她们我就交给你了。”
“若有做的不对的,你尽管教训便是!”
承元真人有了这样一句交代,也肃着脸对玄明真君说:“真君放心!”
玄明真君原地化虹而去,承元真人肃着脸下命令:“据我所知,你们两人今日都懈怠了早课。宗令有言,弟子一日不可缺早课。今日之内,必须悉数补上。”
梅婉婉抬头看着天上的艳阳,震惊的说:“真人,现在可是正午!早课我们明日再补好不好?”
承元真人面无表情的继续安排:“今日我们还要赶路,早课内容有所调整,便先从耐力开始罢。我们今日夜宿芙仙镇,从青女镇到芙仙镇,一共是三十里。”
梅婉婉震惊的说:“三十里?真人的意思是?”
承元真人面无表情的说:“跑。”
秦瑜和梅婉婉:“!”
见面首日,成员你真人便送了二人一份大的见面礼。
即便是大路通途,三十里的路程也不是日落之前能够跑完的吧。
未过半程。
梅婉婉自己左脚绊右脚,绊了个跟斗,摔了一跤。
满头大汗的秦瑜扶起梅婉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承元真人,说:“真人,可不可以让婉婉休息一下?”
承元真人手指搭脉,对二人摇了摇头。“不是极限,继续。”
秦瑜想再辩解,梅婉婉是丹修,宗门都不苛求丹修必须出早课的。
但梅婉婉握了握秦瑜的手腕,眼眶发红,却咬着牙说:“我还行。”
承元真人双臂环在胸前,严肃的说:“你的父亲白术真人也是丹修,但他的耐力比同辈大部分的剑修都要好。区区三十里,对你父亲来说,只是小事。你是你父亲的女儿,难道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吗?”
提起梅婉婉的父亲,秦瑜发现梅婉婉颓丧的斗志顿时又高昂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程反倒比刚开始跑的要更稳当了。
大部分经历过耐力训练的人都知道,人虽然最开始越跑越累,但耐力在超越某一个限度后,会有一个质的提升,反倒是越跑越轻松。
原本最多能走个十里路的梅婉婉,今天竟然坚持了大概十五里的路程。
在承元真人中途喊停的时候,梅婉婉自己都觉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这附近,是一处密林。”承元真人说:“按照玄明真君的嘱托,我们三人的路上花销,都是自费的。芙仙镇临近青阳城,镇中货物的价格是青女镇的两倍。”
“你们若是想进镇能够住上干净的修士客栈,在入芙仙镇之前,必须至少挣够二到三灵玉。”承元真人像是默读一般的陈述着。
梅婉婉第一个叫了出来。“两到三灵玉?这么贵?”
承元真人看了看表情夸张的梅婉婉,平淡的说:“你倒是和你父亲的性子大不相同。听过你们出镇之前,曾经购买了符纸丹砂和灵药等物?”
梅婉婉垂头丧气的说:“是,可是都是最便宜的灵材,我们没有足够的钱买上等的好货。”
秦瑜和梅婉婉身上能够拿出来的本就没有多少的钱财,拿出来购买符纸灵药等物的不过一个灵玉。
这能换的了多少东西呢?
秦瑜拿了一摞二十张质量尚可的基础符纸和一瓶丹砂。
梅婉婉也拿出自己换得的一些灵药,如甘木,天星子等。
承元真人看了一眼秦瑜的符纸,疑惑的说:“你究竟是剑修还是符修?”
秦瑜低头。“是剑修,可是实在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了……我还自学了点画符的本事,听说符篆能换一些灵珠……”
承元真人说:“画符篆确实算一个来钱之道,那你能画哪些符篆呢?”
“低阶的符篆如凝水符,水箭符……,我都可以。”秦瑜说。为了给家里寄铠甲,自己不知道在这上面费了多大的心思,稍微高阶的虽然不太行,可这些低阶的符篆却都是画惯了的。
“低阶符篆一张约是五十灰珠,即便你二十张都能成符,也不过一个灵玉。”
“你又不是符修,你画一张符篆多长时间,又怎么保证成符的概率?”承元真人说。“舍本逐末。”
梅婉婉忍不住开口说:“真人,那你说说看,阿瑜如果不画符,还能做什么呢?”
承元真人指了指秦瑜身后的剑,说:“把剑拔出来我看看。”
秦瑜握着秋水的剑柄,长剑出鞘,湛然生光。
秋水是宗门的制式佩剑,在剑修弟子没有寻到自己的本命剑之前,大部分都以宗门下发的制式佩剑暂替。
除了秋水之外,宗门的制式佩剑还有春雷,夏火,冬林等等,每把制式剑都有自己的优劣势。秋水剑身最薄,剑刃最利。
秦瑜把各种制式剑都试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秋水最适合自己。
是把适合巧攻的剑。
也是剑宗弟子最不常用的一把剑。
毕竟比起巧攻,做剑修的弟子们更喜欢春雷这样的重剑,近千斤的重量,不把它当剑用的时候,还能直接砸。
秋水就不行了,薄薄的剑刃,看着就很容易断的样子。
承元真人瞧着秋水,也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不过他的攻击点不在剑本身,而是……“啧,你的剑怕是刚从炉子里出来的,平日里只用来削过手脚指甲的吧。一点血腥都没有沾染。真不像是我们剑修用的剑。”
说着,承元真人拔出自己的剑。
那剑一出,周围的风动都静止了,剑刃上泛着薄薄的血光,平添了几分艳丽。
杀机涌动,剑收回鞘的时候,二人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自己安全无误后才长吁了一口气。
“好厉害的煞气。”秦瑜道。
承元真人指了指身旁的密林,说:“这里面有一种果子,名字唤做浮蜜,因为味美难得,又只有这处密林才有。在芙仙镇上出手,一枚可值二十灵玉。”
二十灵玉?秦瑜和梅婉婉的眼睛都亮了亮。
不过二人心里也清楚,市值二十灵玉的果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能够得的吧。
果然,承元真人继续说:“这浮蜜果之所以难得,一是生长的时间长,一株果树需得百年成长才得成熟,不过我几日前曾来探查过了,这里的浮蜜刚好要成熟了。”
梅婉婉说:“浮蜜成熟了,没有被人来采吗?”
承元真人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当然会有别人来采,不过我看好的这一株比较特殊,树上有两位妖兽守护,寻常人等触碰不得。”
“如今这里好采的浮蜜都已经被人采摘尽了,唯独这一株还等着有缘人。”承元真人说。
秦瑜自然知道这有缘人只怕是另有所指,但是她还是说:“真人,浮蜜虽然价贵,但我们二人修为尚浅,怕不能给真人带来助益。”
承元真人带着二人往林子里走。便走便说:“怕什么,又不是要你们自己对着那两只妖兽去了。你们二人如今都是炼气后期的修士了,却连个血腥都未见过,如何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
“今天,该是给你的剑开开刃了。”
梅婉婉欲哭无泪,抱着自己的丹鼎瑟瑟发抖,一边走一边说:“真人,我又不是剑修,我便不用开刃了吧。”
话音未落,就被承元真人的眼刀子给挡回去。
秦瑜活动着自己的因为十五里长跑而有些酸涩的手脚,觉得今天怕是躲不过要见见血了。
承元真人说的那株浮蜜树离大路不远,不过刻钟时间,眼前的视线便豁然开朗起来。
“看,那便是了。”
这里的树木长得格外不同。
光秃秃的树干,漆黑如墨,没有一枝一叶的点缀。
直挺挺的一根木头直冲云霄,树梢顶处却有一朵巨大的莲花似的花朵,那花朵通体碧绿,而且花瓣紧密合拢。
而承元真人手指处的那株树梢格外的不同,那莲花一般的花瓣色泽鲜红,并且花瓣半开,成待放之势。
承元真人自己瞧了,也是面带喜色的说:“看来咱们运气不错,这果子虽熟了,花却没开尽。”
梅婉婉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花朵和树木,奇怪的说:“为什么呢?我可没有见到这树的果子呢。”
是啊,树梢可是只有一朵花,哪里有果子了?
承元真人说:“花未开尽,你们是瞧不见果子的。这果子珍贵,花瓣开尽的一瞬摘下是最新鲜的,若是晚了一刻这果子的味道都变了。”
“那摘下果子后,不是不能保存了吗?”秦瑜疑惑的说:“一刻都味变,待我们到芙仙镇上,那还能出售吗?”
面对这样的疑问,承元真人解释说:“只要把握好采摘的时间,待果子摘下,便能存放上一两日而味不变。”
“这虽是我先看好的东西,但这树上的妖兽颇通人性,轻易不能都引走,两只妖兽便需要两人合力。再者采摘之人也需得是一个木系的修士……若是果子能顺利到手,我可给你们二人各分一个。”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人分一枚?
那这一朵花里一共有多少枚?
秦瑜问梅婉婉数:“你不是总给我吹牛,说这世上没你不知道的灵材的吗?如今都看到实物了,还没一点印象?”
梅婉婉摸摸下巴,说:“我是真想不起来有哪种灵材是绿色的花瓣,我也没有吃过这种名字叫浮蜜的灵果啊。毕竟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灵材的时候,都是直接用的处理好的。”
这情况倒是类似秦瑜以前的一个小手帕交,小小年纪诗词歌赋什么都涉猎,但出城游玩的时候还是对着麦苗叫韭菜。
梅婉婉或许能够一眼认出那果子的名字,但是对于那果子的花,长果子的树、乃至于周围的其他的指向物依旧是一无所知。
所学的东西不够深入,或者说在某个知识领域的涉猎不够宽广,出现这样的情况,似乎也是正常的。
自己一无所知,便只能够相信承元真人的说辞,出一份力,然后按他所说的拿一份报酬。
但是,二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树,怎么也没有找出来承元真人说的两只妖兽。“真人,妖兽呢?明明这树上什么也没有啊?”
承元真人从腰间解剑握在手上,朝着那株最为高大的浮蜜树大步走去。
离树不过十步的距离之时,突然暴起,朝着树干一剑砍去。
“不——”采果子要砍树吗?这是什么奇怪的采果子方式,修仙界就是因为这样原始粗暴的采摘方式,才导致灵种日益减少的啊!
梅婉婉一句阻止还在嗓子里,根本阻止不及。
“当当当。”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后,浮蜜树干上漆黑的表皮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如液体一般的凝结成兽形。
正在此时,高据在树梢的“绿莲花”也发生了剧烈的抖动,一条约有手指粗细的蛇从那花里探出头来。
橘红色的蛇头扁平而尖,正好是一个完美的三角形状。
那蛇也不四处游走,只是如猎人一般高高的踞于高处,眈眈的看着前来挑衅的几个人类。
个头看起来不是很大的样子,但是橘红色的表皮上缠绕着的黑色圈纹,还有那露在外面,尖锐的长牙,看起来就很毒啊。
秦瑜问:“真人,你要我对付的,不是上头这蛇吧?”
承元真人答:“不是!快过来,你对付的是我手上的这个皮糙肉厚的小东西。”
什么程度的“皮糙肉厚”连剑修的剑刃也刺不破?
承元真人从树上招惹下来的那个黑漆漆的小东西凶得很,看着脑子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口爪却锋利极了。
承元真人带着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东西从树那边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这家伙壳子硬脑袋笨,你别想着打它,跑得快一些,不被咬到和划到就行了。”
“往哪跑啊?”秦瑜远远的一道剑气击中了那黑妖兽的表皮,清脆的击打声,打中的到不像是妖兽的身体,而是金属似的。
更恐怖的是,剑气似乎对着黑妖兽没造成丝毫的损伤啊。
“这么硬!”秦瑜一击不中,却成功的引走了那妖兽的仇恨,那妖兽转过身体,直奔着秦瑜而来。
仿佛是金属铸成的身躯行动起来也是颇为迅疾,四个锋利的爪子在地面上留下道道深痕迹。
“这么快就忘记前面的仇恨了?”秦瑜一把推开梅婉婉,转身就跑。
身后远远地传来承元镇人的叫喊声,说:“别跑远了,转个圈就回来。别跑远了啊!”
秦瑜望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妖兽,寻了个岔口就钻了进去。
平心而论这妖兽的速度算不上快,但是胜在持久稳定,从开始追赶到现在,秦瑜都有气息不稳了,那妖兽的速度依然不变,而且随着脚下路况的好转,速度还在稳步的提升。
秦瑜之前就跑了个十几里了,如今又是一番拼命的光景,就是铁打的修士也受不住这样长时间的消耗。
但回头一看,那妖兽身后整齐的四道深刻的划痕,又不得不继续奔命。
这妖兽,防御好,还持久,最重要的是还很记仇。
秦瑜敢肯定,要是被这玩意伸上一爪子或者咬上一口。
还有没有命在不晓得,但是身体要缺少个零件是肯定的。
这边秦瑜带着黑妖兽满林子的绕圈。
那厢承元真人招惹完黑妖兽后又准备去招惹另一个。
他走到梅婉婉边上,奇怪的说:“这蛇如今倒是聪明了,以往这蛇早跟着下来了,这次倒是进步了,也懂得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了?”
“你呢,先在旁边准备着啊,我待会一把那蛇带走,你就赶紧上去,把果子摘走啊。摘好了以后,呼啸三声,咱们这行动就算成功。”
梅婉婉担忧的听着林子那边的动静,说:“阿瑜不会有事吧。”
承元真人握着剑高高跃起,大声道:“咱们快点就不会有事,慢了就不晓得喽。”
梅婉婉闻言气结,却也不敢耽搁,跟着承元真人就往那树旁靠。
不过那蛇却如承元真人所言,似是通了灵性,承元真人试探性的骚扰对它一点威胁都没有,就是不肯挪窝。
承元真人心中也担心把真君交代下来的任务玩脱了,到时候不好交代,便收起来戏耍的心思,剑式中也带了杀机。
果然,那蛇抵挡不住,为了逃命还是飞速的游走开了。
承元真人一边追赶,一边呼喊梅婉婉赶紧上去。“记住啦,不能用手,手采不下来的。用你的木系灵力,拿玉盒子装起来……”
梅婉婉运转灵力,迅速的攀爬着这株高大的浮蜜树。
说起来这树因为没有枝干,攀爬起来也甚是吃力,等到梅婉婉爬到树梢之时,正好这“莲花”的花瓣要开尽了。
这花朵还真是对得起两人给她起的外号,不仅外表如同莲花一般,连花蕊部分也如同一个小莲蓬。
数十个鸡蛋大小的白玉果子包裹在这花蕊之中,只露出了指甲盖大小的一部分。
梅婉婉眼不错的盯着那瓣就是不打开的花瓣,心中焦急万分。
树下隐隐有更大的骚动声传来,像是出了什么状况一般。
梅婉婉盯着那欲开不开的花,手抠着浮蜜树纯白的树干,心里急的不行。
树下的承元真人追着橘蛇绕了一圈,顺利和赶回来的秦瑜汇合,合力处理两只妖兽。做好了处理残局的准备。
如今就等梅婉婉采摘果子了,等果子采到了,顺利离开这里就成了。
承元真人心里存着指点的意思,一边追赶一边对秦瑜说:“你身后的那妖兽被称为异铁兽,喜食金铁之物,其鳞甲坚硬无比,防御性颇高。但是,却有一大致命缺点!”
承元真人先是远远的一剑把橘蛇抛远。转过身来指点秦瑜。
他先问:“你的剑,如今是什么境界的了?”他顿了顿,换了个问法。“可入微了?”
秦瑜答道:“入微了。”
承元真人喜道:“那便好,我告诉你,这异铁兽的致命处便在它的一双眼睛!”
“现在,停下来,用你的剑攻击它的眼睛。记住了,这兽的眼睑都坚韧非常,唯独一对眼珠子是软的,你若得中,不要停手,顺着你的切入口刺进去。”
秦瑜顺着他的指点回头观察,那异铁兽最大的弱点眼珠子,竟然只有绿豆大小。
难怪承元真人还要提前问,自己的剑术是否已经入微了。
这么小的眼珠子,能看的清楚路吗?
秦瑜眯了眯眼,觉得造物真是神奇,无奇不有。
话虽如此,秦瑜握着秋水剑,寻着空隙,就是一剑。
秋水轻薄的剑刃顺着剑尖刺出的伤口,长驱直入。
那异铁兽口中哀鸣不已,四足挣扎着在地上抓挠,另一只绿豆眼死死的盯着她,似有无限无限的怨毒之意。
秦瑜握着剑柄一搅,猩红的血液便喷涌而出。
看着此景,秦瑜喉中也泛起了铁锈味,口中泛苦,手上便有松软。
这边一退,那边异兽突然暴起,趁着秦瑜面对鲜血不知所措之际发出了一击。
锋锐的指甲直奔着秦瑜面上而去。
秦瑜尖叫着,险险躲过这一击,手上动作同样迅疾,从内里刺穿了妖兽的身体。
妖兽哀鸣一声,四足软软的垂落。
秦瑜也捂了脸适才虽然躲过了锐甲的攻击,面上却也难免被指甲带起的锐意擦到一丝。
只是一丝,便划开了秦瑜面部的表皮,不觉得疼痛,只有一阵酥麻之意。
秦瑜伸出手指在右面颊上一抹,一看,殷红的液体。
承元真人蹲下身来,查看着异铁兽的动静。
“看来是死了。”承元真人拔出异兽体内的秋水剑,殷红的液体顺着剑身迅速滴落,等递到秦瑜手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依旧是一柄不染俗尘的秋水剑。
“你的剑。”承元真人递过秋水剑,说。“你的伤口不深,想必很快就能愈合了。”
但他明明能够帮助秦瑜毫发无损的躲过这一击,却没有出手,只是袖手旁观。
秦瑜伸手接过自己的佩剑。
“你的手在发抖。”承元真人说。“怕了?”
秦瑜摇摇头。
“不怕还抖得跟筛子似的?”承元真人一语中的,直接拆穿了她的谎言。
“我没抖。”秦瑜嘴上说着,控制着自己有些不听使唤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婉婉一个人在那里,很危险。”
说着,她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承元真人挑挑眉,收起了异铁兽的身体,也跟着回走。
“放心吧,就摘个果子,最清闲不过的差事。”承元真人说。
话音未落,梅婉婉的尖叫声响起。
“婉婉!”秦瑜心中大叫着,却发觉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她不由大急,身子想要向前却发现腿动不了了。
承元真人的身影迅速从她身旁掠过。“等着。”
如何能等着,按着这个真人的习惯,婉婉少不得要被划点小伤口,借机练练胆子。
但是婉婉的血液……
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秦瑜顿时忘记了适才发生的一切,挣脱了承元真人下给她的束缚,跟着跑了过去。
出乎秦瑜的意外,承元真人跟玄明真人一样,也是个差别对待的人!
秦瑜遇险他旁观,那蛇离梅婉婉还远着呢,承元真人就动手救人了。
小伙伴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身边,毫发无损,秦瑜放了心,也有时间吐槽差别对待了。
承元真人十分理直气壮的说:“保护丹修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好吧,你说的有理没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反驳你的意见。
秦瑜微笑的收下了这份毫无诚意的说辞。
不过,承元真人突然指着梅婉婉的右手惊呼。
“你你你……”
梅婉婉歪了歪头,问:“怎么了?”
这次轮到了承元真人难过的捂住了脸,他说:“不是说好了不能用手采的吗?你怎么连花都掰下来了?”
梅婉婉闻言,瞧了瞧右手握着的花柄,说:“对哦,好像是这么说的。”说着,她摸了摸头。解释说:“不好意思啊真人,我刚才听着阿瑜的尖叫声,一时情急,就直接拿手掰了……不过你放心,绝对是在花开尽的一瞬摘下的!”
妍丽的花朵在梅婉婉的右手上保留着绽开的模样,重重叠叠的花瓣中央,是鹅黄的花蕊和碧绿的像小台一样的花托。
花托上镶嵌着十几枚玉白的果子。
想了想是这十几枚里就只有两枚属于自己二人。
秦瑜闭了闭眼,偏过头去,难受极了。
这都是白花花的灵玉啊。
“摘下来了,应该就能用手拿了吧。”
承元真人拿手拈出一颗,顺手丢进秦瑜的口中。问:“味道怎么样。”
秦瑜闭着眼睛猝不及防,那果子不用咀嚼,入口即化,含在嘴里一汪水一般,顺着食道流入身体。
“极为甜美。”秦瑜品了品,赞叹道。但味美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优点罢了,这果子入了肚,身体的疲乏、脱力之感瞬间消失,连低落的情绪也能被这果子瞬间治愈……
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愿意用几十枚灵玉换上一枚果子了。
承元真人见她表情不似作假,又拿了一颗丢进自己的嘴里。
“真不愧是浮蜜啊,还是那个味道。”说着,他又取了一枚,给了梅婉婉。
梅婉婉含着果子,边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味,边数了数迅速缩水的果子。
只剩九枚了呢。
第一百四十章
花托里的果子只剩下九枚了。
承元真人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又取了三枚,自己吃了一颗,又给秦瑜和梅婉婉一人扔了一颗。
承元真人自己吃的开心,两个小的却被昨晚的苦日子吓的留了阴影,捧着果子有些迟疑。
“怎么了,你们的份我给你们留着呢,快吃,这果子没什么别的用途,就是味道还不错,能吃个稀罕。”承元真人说。
“成吗?一颗几十灵玉呢。”梅婉婉捧着果子说。
“得得得,玄明师叔祖也太抠了些,二三十灵玉的果子,也值得这样。”承元真人嘟嘟囔囔的说,又从花托里取了三枚果子。
“成了成了,这剩下的几个就留你们卖罢。”承元真人一边往嘴里塞着果子一边嘟嘟囔囔的说,活像是只越冬的松鼠似的。“这一路上好吃的果子多着呢,这又算什么呢?且等着吧。”
“真人,你看!”秦瑜指着天上的飞剑说。“飞剑。”
承元真人瞅了一眼。“不稀奇,等你们筑基期也能御剑飞行了。”
他说着又看了看。“这应该是今年的那批杂役升外门的弟子吧。哎,这个方向,应该是青山秘境罢。”
“行了,咱们还得去芙仙镇投宿呢。”承元真人拍了拍手。“还有十五里呢,两位小师叔,可得跑完了。”
梅婉婉不由得哀嚎了一声。
直说怎么悲惨呢,人家天上飞着,自己还得在地上迈着两条腿呢。
承元真人冷嗤一声。“以后你们两个飞的时间多着呢,走太快有什么好的?唰唰两下,什么都看不清的。慢慢走多好啊,路上的风景全都能看见不是么?”
“瞧瞧,多好吃的果子啊。”承元真人又从袖子里摸出几枚火红如宝石的果子。“血妃子,可甜了。”
梅婉婉吃着味美的血妃子,对秦瑜悄悄说:“没想到承元真人其实是个好人呢。”
秦瑜笑眯眯的说:“好人吗?”
只怕是没看到这个真人刚刚旁观自己差点命丧黄泉罢。
好人不错,不过是有时候。
但梅婉婉却被这一枚血妃子打动了心房,坚定的认为喜欢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的修士,人肯定不会差。
“真人,走了这么久,这条路上好像只有我们呢。”
青女镇到芙仙镇,大路只有这么一条,路上却不见一个行人。三人在这路上行走了这半日,眼看着就快到了目的地了,除了之前那个在半空中看到的御剑修士,愣是不见不见半个人影。
承元真人想了想,说:“或许是特殊情况罢。”
“咱们接下来要进芙仙镇了,芙仙镇的镇守璩源是我昔日的院友,我们许久未见了,到了这里,怎么都该去厮见一面。我带着你们两个,先去见见他。”
秦瑜摇摇头,说:“真人,您去见旧友就是,带着我和婉婉不方便,我们自己去集市逛逛就好……咱们投宿的房钱,现在还是个果子呢。”
承元真人闻言,道:“也罢,都忘了这事了。”
“不过集市里可没你们想的这么简单,尤其是婉婉。”秦瑜已经是少年人的身量,混在修士堆并不算显眼。
但是梅婉婉身量太小,看着就太显眼了。
领会了意思,秦瑜想起了自己藏起来的东西里正好有这么一个能用的上的东西,便说:“真人放心,我们晓得的。”
之前玄明真君带她们两个人去金谷坊的时候,恰好一人还有一套特制的斗篷呢。
承元真人看着她手上的斗篷,一眼便认出了来路。“原来你们已经去过了金谷坊了,那便放心了。”金谷坊的斗篷在修仙界里也是小有名气的,能够隔绝元婴期以下的神识窥探。
披上了斗篷,只要不主动脱下,她和坊市中来来往往的修士就没有任何区别,混入其中也难以辨认。
“记住了,你们在宗门里或许是潜力无限的弟子,但在宗外,炼气期的修士比比皆是,你们既然是来试炼的,就要沉下心,多看多学……”
二人在芙仙镇的坊市口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梅婉婉换上了斗篷,进入了坊市。
芙仙镇的坊市是允许自由交易的,但是修士摆摊不仅需要给坊市的坊使缴上一笔摊位费,在这个坊市里进行的交易还要给坊使半成的分成。
摊位费是一百枚灰珠,若按照她们今天打算卖的价格来算,至少有六十灵玉。
“六十灵玉的半成是多少?”梅婉婉看着面前条理明晰板子,愣愣的问秦瑜。
“三枚吧。”秦瑜想了想。
虽然看不到梅婉婉的脸,但秦瑜也能感受梅婉婉的崩溃。
“先去交摊位费罢。”秦瑜叹了口气。
芙仙镇的坊市,取名就是芙仙坊。
芙仙坊的坊使是个笑眯眯的中年修士,姓李。
李修士笑眯眯的问:“二位是租一个摊呢,还是两个摊。”
“一个。”
“那是租上等摊、中等摊还是下等摊呢?”
还有这讲究?秦瑜问:“什么是上等摊、什么是中等摊、什么是下等摊?”
李修士笑眯眯的说:“这上等摊呢,就是在坊市门口那条主道附近的,人流大,生意也火爆,每天光在我缴纳的抽成,可都有上百灵玉呢。这上等摊的租金呢,是一日一个灵玉。”
一日一个灵玉……
下一个罢。
李修士也不气馁,接着说:“其实中等摊也很不错的,一日五百灵珠,生意虽不如上等摊的火爆,但也很不错。”
一日五百灵珠,似乎也很贵的样子。
李修士的笑容不变。“那便只有下等摊了,一日三百灵珠,若是道友的货好,也是能顺利成交的。”
“三百?”掩在斗篷里的梅婉婉也惊呼出声。“不是一百灵珠吗?”
“这位道友,一百灵珠那都是哪个老黄历上的事了。都是三百。”
秦瑜算了算手上的灵珠,闷着声说:“那便下等摊吧。”
李修士笑着说:“下等摊一日三百灵珠,道友是租几日?若是租上三日,可以给道友个优惠价。”
“不必了。”秦瑜闷了闷说:“现在已经快落日了,可以只算租半日吗?”
李修士带笑的脸僵了僵,凝滞了一瞬。“道友不是在消遣我罢,哪有租半日的道理。”
“可现在离闭坊也就一个辰光了。”
“道友若不是诚心想租,便出去罢。”李修士听到这里,脸上的半分笑影都没了,板着脸扬声道:“下一位。”
闻言,梅婉婉拉着秦瑜的手摇了摇。芙仙镇跟青女镇不同,除了外面的店铺,没有半个小摊的踪影。若想出手手上的货物,只能在这个坊市里进行交易了。
可没想到,这个坊市的价格这么高。
秦瑜想了想,压住性子对面前这位李修士说:“那便一日下等摊吧。”说着,从自己的储物灵器中取出了一个绸袋,里面正好是三百灵珠。
李修士并不接灵珠,而是不露声色的瞧了好几眼秦瑜手腕带着的那个宝石镯子,才不紧不慢的说:“缴费嘛,不急,还请道友先把你们的要卖的货物拿出来查验一番。”
“难道坊市还要管卖什么吗?”秦瑜皱着眉头说。“外面的告示上可没有这个规矩吧,坊使这么做,不是违背了坊市的规矩罢。”
李修士闻言,笑着说:“告示嘛,哪能把所有的规矩都说尽呢?我说的自然就是这个坊市的规矩了,坊市要不查验一番货物的真伪,要是鱼目混珠,买卖了假货,那不是伤了我们这坊市的牌面?”
秦瑜想了想,按了脾性,取了一枚浮蜜果来,道:“我只卖这个,东西只有一个,只怕是不好验真假罢。”
李修士眯着缝眼仔细瞧了瞧,说:“那可不行,这玉果子可是桩大买卖,需得我们亲自查验。这可是规矩!”
“若是不接受这个规矩呢?”秦瑜肃着脸,来之前,承元真人说的注意事项里,可没有说过还有这规矩。
李修士伸出中指指向门口,似是笃定二人一定不敢如何一般,从容不迫的说:“那便请二位出去吧。”
秦瑜这个暴脾气啊,再也压不住脾气了,转身就走。
梅婉婉也起了火气,也不阻拦,跟着离开了。
二人气冲冲的走出了坊门,正想先拿了自己的私房钱先去投宿的时候,前面突然窜出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长的颇为瘦小精干,一双尖利的眼,上下打量着二人。
“二位,借一步说话。”
秦瑜上前几步,护住了梅婉婉。说:“不知几位贵干?”
“听说你们二人有玉果出售?”其中一人说。
但凡是修士,就没有长得如何差的人物,即便是身上一股子掩不住的混九流的气质,皮囊依然是符合大众审美的模样。
一副端正的方脸,人却是尖刻的。
“小姑娘进芙仙镇没有打听过吗,这芙仙镇的玉果买卖,可是我们独家的生意!小姑娘进镇第一日便来抢我们兄弟的生意,也太不懂得规矩了些吧。”
虽不知道这几人所言是否为真,但是看着模样,也知道不是易与的样子了。
“初来乍到,不知这行的规矩是?”秦瑜手中一闪,秋水剑握在手中。
这几人看见她手上的剑,神色也端正了几分。“初来乍到,不知者也便罢了。那便听好了,这芙仙镇的玉果,除了卖给我们,是不许私下交易的。”
“只能卖给你们?”秦瑜握了握剑说。“诸位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对面几人脸色难看了几分。
“若是卖给你们,作价几何?”
那几人笑了笑,其中一人说:“自然是个童叟无欺的价格,见你年幼,生活不易,少不得我们兄弟吃吃亏,便作一枚一灵玉,如何?”
如何?
承元真人说能卖出二三十灵玉的果子作价一灵玉,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
“这果子,据我所知,市价可是二三十灵玉罢。”梅婉婉的斗篷,传出的是清清澈澈的少年音。
那方脸修士说:“哪里听来,一个灵玉,已是看在你们奔波不易的份上了。”
“那谢谢各位的盛情了,我们不卖。”秦瑜转身欲走。
“你们以为,现在还能走得了么?”方脸修士说。
“芙仙镇可是剑宗的地方!剑宗规矩,城镇内不许动刀兵。”秦瑜握紧了剑。“背后可就是芙仙坊。”
“在这里,我们才是规矩。”方脸修士露出狰狞的笑意。“你们两个,刚得罪了芙仙坊的那个姓李的老鬼,你们以为他会出来救你们两个吗?”
“把你们两个身上所有的玉果,储物灵器拿出来。”
秦瑜气的发抖,这半日的经历实在是平生仅见了。
说是说不好了,秦瑜拔了剑,只能用武力了。
“若再不让开,可别怪我动刀兵了。”秦瑜寒声说。
“小姑娘,你若在镇内动了刀兵,那便只能去芙仙镇的大牢里走一遭了。你若入了芙仙镇的牢房,呵呵呵……那可正合了我们的心意了。”
秦瑜闭了闭眼,这几个人若这么想,那就想错了。
城镇内是不准动刀兵,但是只是对于散修和别宗的修士而言,对于秦瑜和梅婉婉这样的剑宗修士来说,都是有紧急处理的权利的,事后解释清楚,什么事都不会有。
今天之前,自己对于拔剑对他人还是心里有疑虑的。但今日密林里,命都是拼过了,还把克服不了这点心理障碍?
“几位,莫要欺人太甚了?”秦瑜下完决心,却听到啪的一声,对面的几个莫名就倒下一个。一个皮肤白皙高冠修士摇着扇子,踩着那个倒下之人的胸口。“什么时候,芙仙镇的规矩,是你们能定的了?”
被踩着的方脸修士怒极:“你……”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似是有人在说:“是镇守府的刘修士!”
镇守府的刘修士?又是哪个?
秦瑜收回了剑,看着那人。
可真白啊,胜雪的肌肤,乌黑的发,风流标志的五官。
怪不得身边围观的人顿时就多了起来。
“姑娘,你们没事吧。”那刘修士唇角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关心道。
秦瑜瞧了瞧那人还踩在方脸修士身上的脚,微笑道:“多谢。”
“可恨,竟然搅我的局,我这好不容易要完成玄明真君的任务了。”隐匿在一边的承元真人看着这一幕,气得一把拎起旁边那个矮修士的衣领。“你的人?我要是拿不到我的紫金丹,我定要这小白脸好看!”
无辜受难的矮修士:“淡定!淡定!”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姓李的白肤修士斥退了这波不知哪里来的泼皮,转过身来安慰二人。
“我姓李,名非礼。你们二位可以称呼我为李非礼。”白肤修士抖动着扇子。颇为和善的说:“两位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罢。”
“李道友何以见得?”
李非礼指指二人的脚,一派高人作态。“瞧你二人身上没有半点宗门标志,年纪轻轻修为却已如此高深,想来定是这几大修士家族中人了。既如此,二位脚上生尘,定是远道而来。”
“玉果可是我剑宗境内独有的灵果,二位远道而来却手持玉果,贸然插手,确实不妥。”李非礼微笑着说。
“而我乃此地镇守府中人,在这芙仙镇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这样的烫手山芋,留在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手上,徒惹人觊觎。不是我说,你们二人的修为实在是低了些,在芙仙镇这个虎狼窝,自保都困难,何谈什么买卖呢?”
“李修士说的很是,我名梅阑,乃是北地梅家的女儿,这是我的表弟,秦玩。”秦瑜指了指斗篷里的梅婉婉。“我二人南下寻亲,遭了土匪,随身所带的财物尽数被掠走,幸亏我这表弟会寻些果子花草的,一路找寻售卖,好不容易到了此地,身上盘缠又正巧用尽了。想着我二人近来正巧寻到了许多浮蜜果,便想在此地售卖了,换些盘缠用度。怎奈却又遇到这样的事,现下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秦瑜掩着面,哀戚落泪,说。“未出家门时,也不知有这许多的灾难。嘤~”
梅婉婉搓搓自己手臂上爆出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冷噤。
秦瑜戏精附体,哭得越发不能自已。
“姑娘所说的浮蜜果,可就是先前欲卖的那个玉果子?”李非礼得了肯定的回复后,手上晃荡的扇子一合。“许多是指?能否告知我具体数字,我也好帮你们一帮。”
秦瑜抽噎了一声,装作喜悦的样子。回头望了梅婉婉一眼,有些踌躇的望了望周围,招了招手说:“数额有些巨大,还请道友附耳过来。”
待李非礼凑了过来,她轻轻的说了一个数字。
“当真!”李非礼大喜。
秦瑜不安的看看周围,急忙说:“我们正巧发现了一个深山的密林,摘了许多。”
李非礼一听一看,心中暗喜不已。面上却露出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有道是在家靠亲友,出门靠友人。我虽不才,却也能为姑娘你排忧解难。”
“真的?”秦瑜大喜道。转而有些怀疑,肃着脸说:“李公子三句不离玉果子,莫不是与坊前众人是同伙,也是欺我二人身单势孤,欺骗于我二人的罢。”
李非礼不慌不忙的摇动着扇子,解释说:“非也,非也。我是谁,你们出去打听打听,那是最疏财仗义不过的人了,不过是见你们可怜,起了恻隐之心,好意帮帮你们罢了。”
“我一片好心,你们却如此防备于我,难道忘了刚才是谁在坊市门口救助你们了?”李非礼重重的咬着“救助”二字。
秦瑜顺势露出自惭形秽的表情。口里含混说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的话语,一边愧疚的看着他。
李非礼见她诚挚的表情,心里暗喜着。
“那果子还卖不卖了?”李非礼话语间有些不耐烦,说。
“卖,卖,卖!”秦瑜应声说。“这果子我知道的,颇为贵重,非位高权重者不能享受。李修士乃是镇内名士,可否与我等搭一条明路?您放心,我们姐弟二人之后必有重谢。”
“不可。”李非礼说。“大修们岂是你们二人可以见到的?即便是见到了,你们这样无名无姓的修士,又有哪个会买你们的东西?只能我代你们售卖才行。”
“这……”
秦瑜无助为难的咬着唇,没有什么主见的对着斗篷里的梅婉婉。“表弟,你说怎么是好呢?”
“表弟”强作坚强却有难掩怯懦的声音从斗篷中传出。“表……表姐,要不,就听非礼兄长的罢。”
秦瑜摇摆不定。
“罢了罢了。”李非礼站起身来,取出一袋灵玉,扔到桌上,豪爽的说:“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今日就算我日行一善,果子你二人自己想办法,这灵玉你二人留着投宿罢。”
秦瑜打开袋子,里面约有五六枚灵玉的样子,这是个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数字。
这正好能够支撑二人在这个镇上投上二三日的宿,不至于流落街头,也不至于给她们足够的盘缠,离开此地。
李非礼扔下钱袋便大步离去。
秦瑜取出一枚灵玉,放置在掌中给梅婉婉看。
秦瑜细瞧着没什么问题的,疑惑的说:“莫非,这人真是好心?”
梅婉婉鼻子凑过来,闻了闻。“好像有萍踪香的气息。”
“萍踪香,这是什么?”秦瑜疑惑的问。突然,她说:“那不是那个俗称“狗皮膏”的东西吗?这是盯上我们了?”
梅婉婉说:“萍踪香可是恶名远扬的方子,一旦染上,几十年不散,凭着训练的细犬,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脱不了追踪,这东西常用到见不得光的奴仆的身上,想是越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越怕秘密泄出,故而才有了这东西的出现。”
秦瑜凝出水球,包裹住这个钱囊。
梅婉婉的声音从斗篷里闷闷传出,说:“没用的,这东西除非事先有所防范,不然你拿起来,便着了道了。”
秦瑜闻言,“哦”了一声,撤了水幕。手拿了钱袋子,说:“那先去投宿吧。”
梅婉婉两三步跳下椅子,疑惑的问:“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秦瑜说。“有什么好担心的,一是你知道不阻止,说明你有解决的办法,二呢,这东西我也有所了解,萍踪香対身体没什么损害,而且炼制的时候每一瓶的配方分量都不同,每一种又只有一只专门训练的细犬能嗅到。大不了我找到那细犬,杀了便是。”
梅婉婉哈哈的跟着:“我都忘记了,你也是听了不少的丹修课程的。”
“不过,那个叫非礼给的钱,我们就这么用掉了?”梅婉婉问。
秦瑜付了两枚灵玉给掌柜,取了两个住宿的钥牌。
“另一个钥牌是承元真人的,咱们今天又得挤一挤了。”秦瑜悄悄的对她说。“明日那个叫李非礼的若是再来,咱们就敲一笔,哪怕买几张能代步的符也好啊。”
梅婉婉说:“若是不来呢?”
秦瑜唉声叹气。“那就再走一日,总能过上好日子的。”
这话听起来还真不如何的靠谱,不过梅婉婉看着秦瑜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时候,又有些疑惑。
“你做什么啊?”梅婉婉坐下来,看着小册子上整齐的方块图形,疑惑的问。
“我在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秦瑜边奋笔疾书,边说:“这样很多事情我就不会忘了。”
梅婉婉把头凑过来,说:“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写这个……哎,不对,我好像见你写过这鬼画符。”
“说谁鬼画符呢,这是我家乡的文字。”秦瑜想着反正写什么梅婉婉也看不懂,大大方方的写给梅婉婉看。“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那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什么字。”梅婉婉似是来个兴致,指着册子上的几个字说。
秦瑜顺着她的手指,边看边用修仙界的语言读出来:“周、杀、页?”
“不对不对。”梅婉婉摇摇头,自我否定说:“最后这个字好像不太像,应该是这样的。”说着,她从桌上的茶壶里用手指蘸了水,仿着秦瑜的字迹,一笔一划,有模有样的写着。
“这是颜字,婉婉你不错啊,写的有模有样的……这字你从何处看到的?”梅婉婉的字有些别扭,但笔画却都是齐全的。秦瑜轻而易举的就能辨认出了。
“你呀。”梅婉婉指指她说。“我见你写过,就是你刚来没几天的那次,那天你反反复复的写这三个字呢。”
“不至于啊,我怎么没看到啊。”秦瑜说。
“那是因为你写了又丢了呗。”梅婉婉说。“不过你写了太多次了。我多看了几次,便记住了。”
秦瑜:“?”
“你的意思是,我反反复复的写“周、杀、颜”这三个字?”秦瑜追问说。
梅婉婉想了想,说:“字是这几个字,怎么排列的我就不记得了。”
“周杀颜、周颜杀、杀周颜!周颜?”秦瑜喃喃自语道。“周颜,不是那个,长得特好看的老乡吗?”
秦瑜的喃喃自语,梅婉婉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瞧着她龙飞凤舞的字迹,看的津津有味。
“你日记里写了什么,还有杀字?”梅婉婉突然疑惑的说。
“今天我宰了只妖兽。”秦瑜对那个叫周颜的老乡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长得不错,她琢磨了一阵,便也放下了。只是唉声叹气的说。“差点没为了一果子把我的小命交代了。”
“这是开荤了?梅婉婉好奇的说。“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很怕?”
秦瑜捧着梅婉婉的小肥脸,狠狠掐了一把。“你很坏哎,我好不容易忘记了。”
梅婉婉“呜呜呜”的拍打着秦瑜捣乱的手。好容易挣扎出来。“我就是好奇。”
“你一个丹修好什么奇,炼你的丹去。”秦瑜提溜着梅婉婉,把她拉到一边去。“我这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下面是石头的地面,你开炉的时候,下面再放几块冷石,别把人家的楼板烧穿了。”
梅婉婉憋闷的受着高个子的欺压。愤恨的从储物灵器中拖出自己的大炉子来,数着自己好不容易配齐的一份丹方用料。
虔诚无比的捧着一篮子的东西灵材,祝祷道:“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若是一次成功,小女再不浪费灵材了……”
嗯,不过二三日,梅婉婉也变了许多呢,想想她以前挥金如土的模样,灵草奇葩都是随意的摞在地上。
现在这样的精打细算的日子,貌似还适应的不错,连丹修们最常做的祈祷都做上了。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请教了好几个前辈才问出来的提高炼丹成丹概率的良方,据说是禅宗那边传来的法子,只要心诚,无所不应的。”
“那若是不成呢。”
“呸呸呸。”梅婉婉肯定的说:“那肯定是因为心不灵啊。”
“好的吧。”秦瑜盘腿在旁边坐下,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修炼之中。
因为单系修士甚少,此界并没有什么专门给水灵根修士修炼的功法典籍。
初入修仙之道,最基础也是最常用的功法典籍是修仙界基本人手一本的《五行诀》。
《五行诀》共有五卷,但前后相连,若要想完完整整的读完整篇功法,成功筑基,五卷缺一不可。
这也就等于说,她一个水灵根修士,水系的法术要学,土系、木系、金系乃至于火系都要完完整整的学一遍。
“我学这火系的法术有什么用呢。”秦瑜嘟囔着。“看是看得见,就是抓不住啊。”
越修炼,秦瑜就越羡慕那些五行俱全的修士。
闭上眼,无数细小的光点逐渐在“眼前”明晰起来,用灵识看到的世界,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光影世界。
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蓝色的……光点随着微风,随着阳光,打闹嬉戏、缓慢又快速的移动着。
而身体里的灵根,就好像是召唤这些调皮的小东西们到来的“居所”。
所有的光点都会进入自己的身体,但是只有蓝色的光点才会被灵根收留下来,压缩、转化、然后汇入身体里运行流转不息的灵力光脉里。
对于水灵气,身体里的灵根好似是倚着门框等待的,最慈和的母亲。
而对于不请自来的其他种类灵气,它又好似一个无坚不摧、捍卫领地的护卫。
耗费了同样的时间,能用上的只有二成,真的好气啊。
秦瑜屈起手指,坏心眼的在被抽走水灵气的灵气团中晃荡。
梅婉婉边处理着她的灵草,边笑话说:“你是水灵根修士,不可能驱使地动除水灵气以外的其他灵气的。”
“是吗?”秦瑜好奇的看着四系灵气在一团水膜的包裹下,越转越快。手指对着前方一弹。“走你!”
“砰——”粉尘四散。
“嚓——”梅婉婉丢到手上的半截草根,跳起来一把揪住秦瑜的领子,吼道。
“秦瑜,你赔我药草!”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水膜中经过压缩的四系灵气,在撤去水膜的瞬间,“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
秦瑜喃喃自语说:“原来灵气没炼化,也能产生这么大的威力啊。”
梅婉婉掐着她的脖子,没好脸色的说:“不管有什么威力,你先把我的草还来。”
秦瑜心里琢磨着,想着换个时间再试试,毕竟这么弄一次,对她而言不过是损失些炼化的水灵力,而这些自己用不着的灵气却是现成的。
说来也是奇怪,秦瑜转过头去问一旁的梅婉婉。“你说奇怪不奇怪,既然灵气可以直接随便用,为什么修士还要辛苦炼化为灵力再用呢。”
梅婉婉掐她的手也停了下来,想了想说:“可是如果灵气不炼化的话,咱们人族是根本用不了的。”
“我曾经听过这样的一个传说,传说中,在这天地还是一片混沌之时,就从混沌之中孕育了神族。”
“神族?便是之前座师们教导说,让我们轻易不要招惹的地府诸君吗?”
梅婉婉摇摇头,说:“不是的,地府诸君虽名为神,其实还算不上神族,只是神的创物。在这一点上与我们人族也差不多,只不过是比我们人族寿命更长,更受法则钟爱罢了。”
“真正的神族,是天地孕育,是天地法则的化身。法则将祂们孕育出来,再藉由祂们,创造出日月星辰、山川海洋、灵脉矿藏以及生活在此界的万族生灵。”
“你的意思是,我们置身的世界,都是神的创物?”秦瑜疑惑不解,问:“可是你说的神呢?”
“神创造了万物后的一日,便消失了。”梅婉婉说。“我们人族的记载里,说神的消亡是为了祂所创造的万物,万物赖灵气生长,可是天地之间,只有清浊之气,无法让万物生长。神怜爱万物众生,身化灵气,哺育众生。”
“不过,我在紫姨那里,听过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在妖族的记载中,创世的过程其实大致是一样,只不过有一个部分,却是南辕北辙的。妖族代代传说,说神的消逝,是因为祂对人族心生了偏爱。”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即便是神,也违抗不了法则的意志。但若是身为法则化身的神,背离了法则的本意,扰乱了天地之法呢?”
“神背离了什么法则?”秦瑜突然很好奇的问。“我记得咱们宗门里的《上古逸闻录》里,可没有一笔一划是提到了这事的。”
“紫姨跟我说,是因为一个人族。”梅婉婉暂时忘掉了自己的丹炉子了,正在兴头上。“你知道,妖族和我们,老对头了嘛。咱们写自己的老祖宗,肯定是不会乱来的,但是妖族就不一样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要能够激发起他们对人族的世代仇恨的,能死命贬低咱们的,它们有什么是不敢传的……”
“得了吧,咱们人族的典籍里,老祖宗骂人家妖族的话也不少。”秦瑜摸摸下巴,从身体形态来看呢,她天然属于此界的人族阵营,但是又因为毕竟没有从小受到文化的浸染,反倒对仇恨这个事看的比较开。而且,梅婉婉这个人……不对,现在她到底是不是个人还真不好说的情况下,还是少沾染这种事的好,便岔开了话题。“你倒是说说看,紫姨说的神对人族的偏爱到底是什么呢?”
梅婉婉不满她打断了自己的话,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才大爷似的开口继续说:“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猜不明白吗?能够跨越种族的,当然是伟大的爱情啊!神,爱上了祂的造物,一个人族!在妖族的传说中,人族因为体质差,又没什么本事,最初很难以在万族的夹缝里生存下去,一度走向灭族的边缘……但这一切,从神爱上了一个人族后,便变了。”
“人族只有短暂的寿命,但神为了与自己的爱侣相伴终生,打破了自己创物时的法则,为这个人族延长了寿命。”
“人族身体弱小,不能保护自己,神担心他受了委屈,便教授了这个人族使用神力的方法,让他可以借用神才能拥有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人族是造物中出现的最晚的一个,那时神的力量不足,所以也导致创造出来的人族先天不足,有漫长的幼年期,神又降下了神的意志,允许这个人族借用其他万族的一切,填补自身的不足。”
“……总而言之,神对这个人族的偏爱让天地法则都不满了,这才导致了神的陨落。”梅婉婉对秦瑜伸手。“给我来杯水先,说这么多,渴死我了。”
秦瑜拈着法诀,递给她一杯由灵气凝成的水。“喝吧。”
梅婉婉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喘了口气说:“怎么样,听懂了吗?”
秦瑜诚实的摇了摇头。说:“你说的故事我懂了,就是神爱上了人嘛。这个武国也有,不仅有人和神的、还有人和鬼的、人和妖精的呢,只要是有名字的,就没有那些穷书生不敢写的……可是我的问题不是爱恨,而是灵气和灵力哎?这实在是扯的有些远了。”说到这里,秦瑜有些无奈了,连人和蚊蚋的爱情传奇都是见识过的,人神之恋这种身体形态差别不大的着实是让她提不起多少兴趣了。
“灵气嘛……”梅婉婉有些欲言又止。“还真和这个故事有关系。世间只有人族称这个为灵气的,妖族那边,都是唤神力的。”
“是我想的那个吗?”秦瑜突然问。
梅婉婉答:“虽然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被神爱上的人族是我们所有修士的老祖宗肯定没错了,即便你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也肯定是他老人家的后裔,所以你要骂之前一定要三思……”
“那所以修士都是神人混血而来的吗?”秦瑜问。
梅婉婉堆起假笑。“不是的呢,都是纯粹的人族后裔,半点神血也没有的那种。”她说到这,还嘟囔了一句。“我们要是神族后裔的话,也不至于被妖族天天嚷嚷着喊打喊杀了。”
所以这个神人爱情故事的大结局是神被法则消灭了,那个人还活着,顺便还拥有到如今为止已经数以亿计的后辈子孙?
呸、渣男!
等一下,这个老祖宗是男是女来着。
“这个我怎么知道,神族应该没有性别之分的吧,人族老祖宗,我也不知道啊……”梅婉婉说。“我也是听来的,你觉得别人跟你讲故事还会说清楚是男他还是女她吗?”
所以这个故事还有可能是神男人女、神男人男、神女人女、神女人男等等搭配的吗?
正在此时,窗外雷声阵阵,房间里的谈话被雷声中途打断,秦瑜担心打雷了会下雨,便起身去关窗户。
“外面这么大的雷,也不知是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啊。”梅婉婉坐在原处,笑着打趣。
秦瑜头一伸,差点没被闪电打个正着,赶紧又缩了回来,下了插销,关紧了窗户。“哪个道友渡劫我哪能知道,不过刚才是在险的很,差点跟着渡劫。”
梅婉婉收拢了材料,折了一味药,要不然换个丹方,要不然明日再去买。
总之今天丹药是炼不成了,不如趁机再聊一会儿子。
平时想找秦瑜可太难了。
“我之前不是说了,其实灵气就是神力嘛。神力,自然是神才可以调动的,人族虽然能够有机缘有方法借助神力修炼,却终究不能直接拿来用。”
“那妖族又是怎么回事呢?我记得见过的妖兽,天生具有天赋灵通,都是可以口吐风刃或者是火团什么的。照理说妖族没有受到这份偏爱,怎么也能有这样的能力?”
“而且我从前听说,人族的功法不是化自妖族的功法典籍吗?又怎的是神赐予的呢?”
梅婉婉挥挥手说:“你不懂嘛,其实这功法本来就是属于人族的,只不过有些妖族天赋高,实力强。神陨落后,人族被万族针对,功法也被抢了去罢了。”
“你看,明明我们置身的空间有无数的各系灵气,但是只有一小部分人族和妖族能够看得见它们。妖族有自己的血脉天赋,虽然受限不能将神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但是却可以直接借用这个力量,引动天地的灵气化作攻击。”
“而我们人族,虽然出生时底子弱,但是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提升自己,虽不能直接借用灵气的力量,却可以换一种方式化为自己的力量,虽然境界低的时候要辛苦炼化灵气,优势不明显,但据我师父说,高阶修士体内,体内灵力自成一个小世界,生生不息,根本就不用再借助外力。与妖族对战时,直接把周边的灵气隔绝掉,妖族的攻击力便几近于无了。”
“刚开始灵气转化为灵力的过程固然辛苦,但是这份辛苦是值得的。有了足够的实力,我们便可以不受制于外物了。所以我想,紫姨说的那个故事里,至少也是有几分真实的,因为她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可咬牙切齿了。”梅婉婉站在人族的立场上,话语间对于此是很快活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人族,在这片大陆上,可能早就消失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借着高阶修士对于妖族压倒性的震慑,人族的地盘不断的外扩,妖族受制,在不断缩小着自己的活动范围。
但这一张一缩,都是隐秘且缓慢的,人妖二族在上万年的争斗中,逐渐发展并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这份平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打破了。
不过对于这时的秦瑜和梅婉婉来说,一切都还太远太远。
梅婉婉摊开手掌,左掌中窜出一缕火苗,右掌长出一棵不知名的小苗。她笑眯眯的伸出手让秦瑜看,说:“你瞧,虽然还很弱小,但也是辛辛苦苦炼出来的。”
虽然灵气和灵力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本质上已经发生改变了。
抛去祖宗辈的爱恨情仇,秦瑜有些羡慕的看了看梅婉婉掌心的火苗,再想想自己的小水滴,羡慕的直叹气。
同样都是修炼的《五行诀》,但因为梅婉婉是火木双灵根,木系火系的法术她都能用,火系的基础法术攻击力爆发力称得上是五系法术中最强的,木系的基础法术也有不少好学又实用的存在。
但水系的法术呢,有攻击力的法术都不是现下能学的。那些基础的水系法术太少不说,还很家居田园。例如说,凝水术,目前每日只能勉勉强强凝出一两桶水来,最大的用处是供应她和梅婉婉对水的日常需求,只不过明平峰上有一条溪流,两人生活根本不缺水……只有梅婉婉,由于秦瑜的日常练习的产物全交给她处理了,倒是喝秦瑜的水喝上瘾了,时不时的还就水的口味还提些个人意见,有了去处,倒也不算是浪费。
再比如说,被称为基础水系术法代表的“化雨术”,这个被称为凝水术加强版的术法,最大的功用目前在于灌溉灵田……用水灵气化出的雨特别的有助于农作物成长呢,亩产都因此增加了不少呢!
秦瑜自从发现宗门的灵田全是招水灵根修士去定期灌溉的时候,就觉得“凝水术”、“化雨术”作为宗门唯二两门不收钱的水系术法,应该是宗门早有预谋的。
毕竟不要钱的术法学的人比较多,学的人多了,宗门这么多的并且还在不断拓展的灵田才有足够的人手去打理。
宗门这么多的灵田呢,又创造了灵田灌溉这样一个长期又稳定、不用争抢还能锻炼施法能力的宗门任务,促使更多的身具水灵根的修士去学这两门能够对口就业的法术。
不过大部分的弟子灵根多,多学一门两门没什么用的法术也无所谓,反正还有其他种类的法术任君挑选嘛。
但作为只有水灵根的修士,秦瑜就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了。没得挑没得选,可不就只能打打这些自己吸收不了的灵气主意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有道是“深山五鼓鸡吹角,落月一窗鹅打更”。
不知不觉间,外面更鼓敲了三遍,承元真人方施施然的回来。
为了安全,秦瑜定下的两间客房都是相邻的,想来应是瞧见二人的房间的烛光未灭,承元真人专门过来敲门询问。
“还请真人稍等。”秦瑜和梅婉婉快速的收拾了身上的着装,收拾整齐的开门。“真人,此行万事顺意吗?”
“您请进。”
承元真人并没有进入房间的意思,站在房间门口,视线扫视这房间里面的摆设,开口训斥:“你们二人是独自住宿,就应当更注意些。晚上若不是能够确定身份的至亲之人,不要随意开门。今日若来人不是我,而是贼人借了我的身份加以伪装呢?我不过在外面唤了两声,你们就轻易把门打开了,我若要对你们下手,你们两个哪个逃得掉?……还有这类客栈房间的门都有禁制,若是有贼人强行破门而入,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但至少能为你们示警,争取逃脱的机会和时间。”承元真人指着门框上方的一个小巧的纸符,教导说。“你们若是在外投宿时,进房间时务必要先查探一番,有没有这样的守护符,有没有刺探用的傀儡之类的。”
说着,承元真人对着纸符一挥手,纸符从门框翩然落在他的右手手心。他左手拨弄了一番,把手伸给二人看。
梅婉婉踮起脚尖,拉着承元真人的手,手心的纸符绘制符文的丹砂已然黯淡无光,被承元真人一拨弄,竟然已成了一小堆黄色的纸灰。她惊呼一声。“莫非,已经有贼人来过了么?”
秦瑜会一些基础的符术,能够从中看出纸符的使用痕迹确实还是新鲜的。“您莫非是瞧见了不妥,才……”
承元真人哼了一声,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被拦腰截成两半的剪纸小人。
“这个是纸傀儡。常用来探听消息的小玩意儿。我从你们房门前捡到的。”承元真人把这个小玩意儿递给二人。说:“若不是今日门上的纸符替你们挡住了这个,你们的对话,大概贼人已经探听的差不多了。”
“不过不对……”
承元真人站在房门前,指挥着秦瑜在房间内各处取出了五六个奇怪的小玩意儿。
“啧,传音符有两个,纸傀儡里面还有一个,哟,还有留影石,真舍得下本钱。”承元真人拈起秦瑜搜罗来的玩意,一个个的瞧着。
他说一句,梅婉婉和秦瑜的脸色便更白了一些。
“真人,是谁要窥探我们。”秦瑜问。
承元真人拈起留影石,说:“不知道,但有可能是任何人。你们从剑宗出来的时候,你们的行踪便有人跟着了,不过之前有玄明真君和我在,等闲人不敢窥探,我一与你们分开,你们身边便出现了这么多窥探的眼睛了。”
“想教训一下吗?”承元真人手中红光大放,火舌舔舐着被捏爆的留影石。“这个玩意儿虽然能够留影,但是只要这样烧成灰了对方就什么也得不到。”
梅婉婉举起拳头。“真人,我也有火,让我来烧。”
承元真人挑挑眉,说:“一边去,你那个火,连个人都烧不死。”
“这东西,比较贵。有道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东西坚硬的很,如果用砸的话,往往是地裂的更快……所以一般只能用金丹期的火焰或者异火才能煅烧,煅烧以后就是这个东西。”说着,承元真人熄灭了手上的火焰,摊开手掌,一块黑色的晶体躺在手心。
“曜晶!”梅婉婉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拇指盖大小像宝石一般的小玩意儿,惊呼出声。曜晶可是玄级的灵矿石,可以用来炼器,也可以用来炼丹。
至于为什么矿石为什么还能用来炼丹。
丹砂云母不也是矿石么,不也照样拿来吃么?
“你认识?”承元真人把曜晶扔给梅婉婉。“那给你玩罢。”
处理完留影石,承元真人又伸手把两个纸傀儡拿过来。“这两个东西呢比较特殊,一般正经的修士都不会选择用它,为什么呢?因为使用时必须把修士自己的一部分灵识寄托在上面,搞不好,容易被报复,从而变成智障。但是优势也是有的,比如说这东西小,可以随着风飘进任何一个地方,修士透过它,就像多出了一双眼睛,可以看见许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说罢,他又加重了语气对着两个小的说:“听好了,你们两个,要做一个正经的修士知不知道,不要搞歪门邪道。不然……你看这两个傀儡,哭得多惨啊。”
秦瑜顺着承元真人的话语,抬头看去,果然,那两个纸傀儡与修士灵识链接在一起,能够实时的看到傀儡身上看到的事情。
秦瑜问:“真人,我们刚刚说了这许多,岂不是也全听到了?若是对方……”还记得怎么办?
承元真人“啧啧啧”的说:“听到了又如何,你以为这两个傀儡背后的人还能逃得了好吗?”
他拎着一个纸傀儡,低头对秦瑜说:“我只教一遍的,你跟着我,我做什么,你做什么。保管让这两个小贼子终身难忘……不对,人都智障了,也记不了了。”
秦瑜本来对于私生活被人窥探一事气得不行,可听了承元真人的话语,倒有些惴惴不安。说:“真人,若是神识被毁,那那个修士……也算毁了吧。”
因为这事,毁人一辈子,真的对吗?
梅婉婉听着秦瑜的话,抬头奇怪的看着秦瑜。像是不知道秦瑜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认真的劝导:“别人都把刀子放到你的头上了,你竟然在担心你的回击会不会伤到那个要你命的人?”
“可是,只是探听,并不是如你所言的要取你我性命啊。”秦瑜心中也是乱成一团,心中不断有声音告诉她应该这么去做,可是又不知哪里来的声音在说:“毕竟对方也是人。”
梅婉婉一时无言,眼神求助着承元真人。
手里的小人趁着她神情恍惚,正欲逃走之际。
承元真人伸出手抓住,夹紧了。反倒神情带了些温和的意味,他对秦瑜说:“你若不动手,贼人很有可能在走投无路之下,燃烧了附在这部分的灵识,虽然也有损失,可是并不损失那人已经探听到的诸事……而手下留情的你,你以为贼人会感恩你吗?”
秦瑜摇摇头。
“他只会疯狂的报复你,即便是因为你的仁慈,他逃过了一劫。”承元真人说。“至于你说的,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到来,不是对着你们的命来的?从你们从剑宗出来的时候,在暗杀榜上,就已经有你们两个的名字了。尤其是她,现任丹道魁首的亲传弟子,丹道天赋出众,她可是咱们剑宗重点培养的未来丹君……”承元真人手指着梅婉婉,一字一句的说。
“真人,您别吓阿瑜。”梅婉婉无奈的说。
“您别说了,我明白了。”秦瑜从承元真人手上拿过纸人,坚定的对承元真人说:“您说,该怎么做。”
承元真人拿出他的剑,对秦瑜说:“看好了,丝毫不能出错的。”
秦瑜取出秋水,神色坚定。
“啊——”
一声极尖锐的叫声传出,恶意无限。秦瑜半跪在地上,剑尖钉着纸傀儡,灵力和灵识倾泻而出。耳边满是怨毒的绝望的叫喊,她想闭上眼睛,却又不敢闭上,唯恐自己在不经意之时手软,让贼人趁机逃脱了去,让身边的人因此受难。
一双手覆盖着她握剑的手,梅婉婉侧着脸,对她说:“我陪你,你别怕。”
一颗心突然就稳定了下来。秦瑜抿抿唇,微笑着对她说:“你别用力,我行的,很快就结束了。”
说着,一道剑意以剑为载体,顺着贼人链接的神识,攻击!
纸傀儡瞬间化为飞灰。
“狠还是女修狠,我这个顶多是智障,你们俩对付那个,大概是智瘫了罢。”承元真人拍着手掌,欣然说。
他早解决了自己手上的那只纸傀儡,在一旁看好戏。
梅婉婉搀扶着秦瑜起身,只不过她的身高如今实在是矮了些,反倒是秦瑜顺势把她给按住了。
梅婉婉仰头看她,满脸怒意。“你长得太高了。”
秦瑜轻飘飘的回:“是你越来越矮了。”
“哼。”梅婉婉头一偏。
承元真人手抓着两张传音符,递给梅婉婉。安慰道:“你不是要烧吗?这个你烧的动。”
梅婉婉觉得这个真人的话语里有些小看了自己,但是也眼馋着呢。撅着嘴烧掉了两张传音符。
“真人,傀儡也攻击了,符也烧了。是不是该休息了。”梅婉婉问。
承元真人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我们修士,是不需要休息的。”
“真人,您是在开玩笑罢,明天我们两个还得卖果子呢。”秦瑜说。
承元真人说:“一看你们就不懂了,修士买卖真正重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在晚上的。而且你们又怎么确定,刚傻掉的两个人里,没有你们明天要见的那个人?”
梅婉婉喃喃自语:“倒也是……”
秦瑜却问:“真人,您说的,莫非是黑——”
承元真人说:“对啊,想不想去。”
秦瑜和梅婉婉表示不是很感兴趣。
“那个地方很有意思的。”承元真人鼓动说:“能让你们多见见世面。”
这也没什么意思,见世面固然重要,但是两人今日刚吃了教训,也知道有些热闹从一开始,就不是给弱者看的。
“师父说了,黑市很危险,让我们无事不要乱闯。”秦瑜说。“而且我们回来的时候也打听过了,芙仙镇不适合我们久留。”
“你们倒是乖觉,从哪里看出来的。”承元真人想了想之前从自家好友那里听来的消息,饶有意思的问。
“就是看出来了。”秦瑜并没有多说,实话说,不愧是大小培养的精英弟子。梅婉婉在这方面,实在是嗅觉灵敏的很,在坊市转了一圈,投宿的时候又问了问,就基本上把芙仙镇的情况弄明白了。
“一个新兴没几年的修仙家族,怎么就能够把宗门派下来的镇守给框在里面了?”秦瑜疑惑的问。
承元真人无奈的说:“你们两个还真知道了。不过这不是你们两个可以过问的事情,这背后的事情复杂着呢。”
即便是在剑宗的地盘上,即便是对立的两方都是剑宗出身的修士,在该对外的时候他们也依旧统一战线,但在他们没有共同敌人的时候,他们为了利益,也会互为对手。
梅婉婉形象的总结为“不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就是东风压倒了西风。”
“可是在青女镇,便没有这事啊,镇上的修士,似乎都挺……尊敬您的。”怕你的。
承元真人指着自己的剑,说:“之前也差不多,离剑宗最近的几个城镇,原来都是各个修仙家族的势力。后来剑宗派了修士下来驻守此地,彼此斗的很厉害。我刚到青女镇做镇守的时候也是如此,只不过我的拳头比较硬,两方都不敢违背我的意愿罢了。”
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突然又降临了一个实力强大的新对手,从前有些解不开的矛盾反而没有了,三股势力放在一起,这才维持住了青女镇微妙的平衡。
不过芙仙镇的镇守是个筑基期的散人,根本没有足够的武力镇压当地的旧有势力。
要知道当地最出名的修仙家族韩氏,家主虽然也是个筑基期的散人,但是家里后辈子孙出色,不仅每年都有族人选入剑宗修行。
而且韩氏有一个在宗内战部潜修的金丹期子弟。
有出色的子弟和前辈的常业作为靠山,韩氏在芙仙镇的地位可想而知,在宗门还没收束权利,划分城镇管理时,此地就是韩氏的一言堂。
“这个镇的镇守名为钱诚,当年是与我是同一批拜入剑宗的。其实他天赋不错,就是兴趣不在修炼上,爱钻研些商贾之道,所以修为一直停滞不前,至今还是个散人……”说起自己的好友,承元真人的话语便多了起来。“偏偏人硬的很,情况这样严重了,还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所以这和黑市又有什么关联呢?
秦瑜和梅婉婉一头雾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您说的,我们都听明白了。”
“可是真人。我们两人对于这事无能为力,还会给您添麻烦……况且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尽快的赶往青阳城,和婉婉的师父汇合。”秦瑜说。
承元真人闻言,微微叹气。
“宗门有令,镇守各地的弟子非特事不得擅自离境,故而我和钱程虽然相隔不过五十里,却也轻易不得相见。这次来,还是因为你们两个的缘故。”
“送你们抵达青阳城后,我须得立刻回镇。”也就是说,想要管管这事,只能趁这次机会了。
对于秦梅二人步行要走上好几日的路程,对于玄明真君这样的大修士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所以承元真人离开青女镇的期间,是由玄明真君亲自在那坐镇的。
梅婉婉伸手拉拉她的手,对她点点头。
这表明,承元真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这次去,不知道要去多久,你们二人在外我不放心,所以需得和我同去。”承元真人认真的说。
说是要锻炼小弟子,承元真人也在从玩脱和不能玩脱的边缘艰难的寻找平衡。
不然有没有效果还晓得,小弟子们在他的手里出了事的话,这后果就严重了,光宗主追责这一关就过不去。
但是要是能有效果,自己从中得到的也是颇为丰盛。
机会与风险并存,承元真人并不敢大意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走吧。
承元真人嘱咐二人,戴上斗篷,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趁机买卖些东西。并且在路上还细心教导了些黑市暗语之类的。
到了那黑市的入口,承元真人终于讲完了他的课,发表了最后一句总结。
大意是,里面的人来源构成虽然复杂,但都是他打得过的,所以不要害怕。
但是说完这句,承元真人就人间蒸发了,不知道去哪里搞他的事去了。
剩下两个一回生二回熟的,也熟门熟路的找地方摆摊子去了。
“我们就卖这个,是不是有一点单调了?”梅婉婉指着秦瑜手上的三个浮蜜果,再看看隔壁的摊上满满当当的一包袱的售卖品。
“你还有什么是可以卖的吗?”
秦瑜的物品分门别类,一般的放在外面,被玄明真君一锅端了。还有些比较珍贵的藏在一边,倒是没被玄明真君收去,但是这些哪件是自己舍得卖的啊。
……
玄明真君赐的救命用极品灵丹,舍不得。
宗主赐的名剑,舍不得。
再者师父赐予的剑胚,卖了自己也不能起卖它的心思啊。
“我还有一戒指的剑气球。”秦瑜凑过去悄悄的说。“各峰真君给的,我一直没有机会用来着。”
梅婉婉听着这话,很想对她翻了个白眼,要是都用到长辈们给的剑气球了,大概也是拼命的时候了吧。
但想想秦瑜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梅婉婉认命的翻找着自己的一堆杂物。
除了丹药,还是丹药,还是丹药。
梅婉婉绝望的说:“我以为出门采药很容易的,除了带了一朵霜叶金兰出来准备冲击四品,什么都没带……谁知道这一路走来,哪怕是十年份的莎草,也一根都没采着。”
不能卖师父给的极品灵丹。
也不能把黄阶下品的灵药霜叶金兰给卖了吧。
梅婉婉搬出自己的黑丹炉,语气凶狠的说:“那就只能卖小黑了。”
小黑是梅婉婉目前使用时间最长的一个丹炉,同款还有小白和小红,一套总共三个。
用途大同小异,只不过小黑适用于筑基期及以下,小白是金丹期的配套工具,最后小红,又名鸿升鼎,目前这炉子虽然不出名,但是却有一个很出名的锻造师。
炼器宗师,铁托。
按照铁托在大陆上一直以来的良好信誉来说,只要梅婉婉没疯到把这炉子人道毁灭。
她再喜新厌旧也没换掉这炉子的机会。
小黑小白虽然没有小红来头大,却也出自同一家,铁托虽然很久没再碰过这种稍低阶的灵器,却也在灵丹制的糖衣炮弹面前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规矩。
三个鼎都是玄明真君亲自上门高级定制,然后亲手送给梅婉婉作生日礼物的。
虽然梅婉婉对自己到底已经多少岁含含糊糊从不肯讲个确切的数字。
但是她这么矮,大概比自己想的还要小吧。
身为姐姐,怎么能让当小妹妹卖吃饭的家伙呢。
秦瑜劝阻道:“把小黑收起来吧,按照你的修炼进度,这辈子大概也就跟小黑搭伙过日子了,先把没用的小红卖了吧……”
梅婉婉闻言:“???”
诸位细品,细品,这是人言否。
说归说,还是得从角角落落里搜点东西出来卖,才好对得起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摆摊创业的敬业精神啊。
最后能拿出来的,只有在青女镇买的丹砂和符纸了。
秦瑜左手丹砂右手符纸的看了好一会儿,这倒是能换钱的东西,但是没来得及绘制,钱还在路上呢。
虽然画符这事似乎是需要净手燃香静室的,但是这条件,也不允许啊。
最后往地下一蹲,对梅婉婉说:“管不了了,我能画几张,都算今天晚上净赚了。”
卖符的不稀奇,现场画的就很稀奇了。
最开始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个修士来围观。
秦瑜画废了一张,他们就跟着喝个快活的倒彩。
连着喝了几个倒彩,秦瑜适应眼前这群看热闹的人群后逐渐习惯了环境,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了。
看把戏都得给几个铜板呢,再说这符是新鲜出炉的,用的材料也不差,一个不差钱的闲人当场买了两个给现场的围观群众现场试验了下效果,销量便一下子打开了。
买的人多了,秦瑜也不限于只画那几个简单的了,提出如果条件不过分的,还可以定制几款阶品稍高的符篆。
这边喜迎开门红,那边梅婉婉也迎来的生意,小黑虽然长得平平无奇,但其丹炉的身份不是平平无奇的外表能够隐藏得下的。
有人试探的问,摆个丹炉是不是还接现场炼丹的生意啊。
正在给秦瑜打下手的梅婉婉一乐,用清朗的少年音问:“是要炼什么丹啊。”这么随便的吗?
那人听见她的声音颇为年轻,迟疑了一瞬,还是道:“有些难,是入了品的丹药。”
入了品的意思是这丹药够资格进入玉简了,不是世面上见到的那些灵验丹方,时灵时不灵的哪种骗子把戏。
梅婉婉没说行不行,只说先看看方子和准备的药材用量。
按规矩,丹修接他人的炼丹单子,都是坐在家里,等着求丹人来求的。
千求万求,辗转了好几个亲戚朋友,欠下无数的人情。
见着丹修了,得了答应的话语了。
求丹人拿出提前准备好丹方和三份足分量的药材,而且不管最后成不成都得奉上一份不菲的报酬作为辛苦费。
简直是一本万利,只赚不亏啊。
这次一没有上门请求,二没有中间人三番四番的求请。
但梅婉婉连小黑都准备拿出了贱卖了,也无所谓丹修的品格不品格了。
那人似信非信,似疑非疑的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说:“我的一个道友日前去闯险地,中了翡翠蛇毒,急需翡翠丹救命。”
“但是不入品的丹师炼不了它,入了品的丹师我也托人寻过,都嫌报酬低了不肯接……”
梅婉婉挑挑眉,看了看面前面容愁苦的修士,按照来求丹的修士的境界来看,炼气期的修士,确实是难求到翡翠丹。
为什么呢?
一是翡翠丹等阶虽不高,只算在一品丹之列,但是苛求丹修的炼丹手法和天赋。
二是会炼也没什么用,耗材多不说,还只能用于清除翡翠蛇的蛇毒。翡翠蛇可不是什么容易碰到的物件,要不是这修士的朋友自己翻山越岭的主动招惹,恐怕也没什么被咬到的机会。炼了干什么呢,又没几个人会买,不如用这材料,多炼几炉回灵丹补血丹什么的,哪个不比这个利润大。
但翡翠丹,梅婉婉熟啊。
甚至在梅婉婉的荷包里,就躺着一瓶品相上佳的翡翠丹。
无他,这丹方其实是玄明真君创出来的。
用来治小时候招惹师叔灵宠翡翠蛇却被师叔灵宠咬的半身瘫痪的梅婉婉自己。
梅婉婉从小作孽颇多,玄明真君跟着她创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丹方应付危险情况。
为了纪念这个救了自己一条小命的丹方,梅婉婉炼过不少,熟练的很。
但是问题在于,这修士准备的药材不全,而且年份各有不同。
有三株近千年的突生草,但是另一位主药附灵子却差了不少年份,大概被哪家药材商坑了,几味辅药全是卖价很贵但实际上没啥用的东西。
“你这药材,从哪里买来?”
那修士摸摸头,担心的说:“丹师,是不是有什么缺漏?这是我从青女镇的药铺子里买到的。那个铺子大,品种全,不过这几日我好像也听说那个药铺子是个黑店的传闻…买这些,花了我十几个灵玉呢。”
“黑店吧,不至于……”梅婉婉说。毕竟近千年份的突生草,单株价值就比这修士花费的灵玉价值多出一倍有余了。“我可能误解了什么……”毕竟哪家说做生意的还倒赔钱啊。
其实这是家善堂吧。
再接过这客人递来的丹方,一眼望去,不少错漏。
倒也不出意料,毕竟这种小众的丹方,这修士能够打听来,都已经算是很有本事了。
“我能炼,但丹修炼丹的规矩,你知道的吧。”
那客人听说能炼,急忙点头。
“佣金你打算给多少?”梅婉婉问。
“这……我……三个灵玉?”那人试探的出价。
梅婉婉把三篮子的药材往外推了推。
“五个!实在不能再高了,实在是没钱了。”那修士哭丧着脸说。
假话,身上若是没有近二十个灵玉,上一家丹修士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但炼气期的修士却是没什么收入来源。
梅婉婉一时间起了恻隐之心,想着算自己做个好事得了。收了佣金,对那修士说:“两个时辰后,你来拿丹便是。”
那修士颇不信任,没什么走的意思,只是在旁边的一处茶摊子坐定,炯炯的看着这边。
倒像是怕人跑了似的。
难怪没有丹修愿意接他的生意啊。梅婉婉也是无语,谁还会贪这点东西。
不过就算是盯着,又能盯出什么来,不过是麻烦一点罢了。
这厢秦瑜总共也没什么几张符纸,几下子就处理完了,清点一下所得,倒是也有五六个灵玉的收入。
人群散去。她收起没什么人买的浮蜜果,洗洗干净,递给正在处理灵草的梅婉婉。
“不卖了,反正钱够我们再花用一阵子的了。倒是这果子难得,自己吃了不亏。”秦瑜帮着梅婉婉处理了不少灵材,动起手来也是熟稔的很。
梅婉婉净了手,接过,边吃边说:“你卖完了,怎么样?我看着生意挺好。”
秦瑜简单的说了几句。反问她:“你们丹修不是挺看重求丹的诚心的吗?你接的这个,诚心怎么样?”
梅婉婉没什么感觉到说:“都自卖了,诚心什么的也不重要了。反正举手之劳,救个人挺划算的。”
“不过要拿迷雾阵盘一用,那个人老盯着我,总觉得不太舒服。”梅婉婉说。“你帮我盯着点。”
炼丹嘛,丹修们总有些独家手法什么的怕人学了去,没要求静室什么的已经非常朴素了。
拿个阵盘略作遮挡已经很够意思了。
不过梅婉婉今天压根没准备炼丹,不过是做个遮掩,在里面做个样子,取出成丹罢了。
“放心。”秦瑜点点头。
梅婉婉做事急,从来不磨蹭。在里面自我禁闭一两个小时,还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呢。
正好一个时辰的时候,梅婉婉自己憋不住了,解除禁闭出来,交付给那人一枚成丹。
那人没多说什么,拿着这枚翡翠丹急急忙忙的走了。
梅婉婉望着他的背影,真诚祝愿说:“这可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一枚了,希望一定能派的上用场啊。”派的上用场的话,人就是还有救的。要是没用上的话,那至少是努力过了,生者也不会留有什么遗憾。
“救命!救命!”
秦瑜一把按住梅婉婉的手,说:“你听到了吗?呼救声?救命,救命这样的。”
梅婉婉侧耳细听,说:“没有人在呼救啊。”
“救命啊,救命啊!”耳畔再一次响起呼救的声音。
秦瑜看着梅婉婉依旧茫然的眼神,一颗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偶听故乡音
居辽四十年,生儿十岁许。偶听故乡音,问爷此何语……
在此不过一年半载,但是家乡的旧音,差点便听不出来了。
那求助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嘶哑,像是随时要断掉似的。
嘱咐了梅婉婉,秦瑜循着声音一路寻过去。
目的地是个类似于帐篷的处所。
这个“大帐篷”占据了好几个摊位,处在黑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四五个做短打打扮的修士,在帐篷的附近来回行走巡视。
一两个打扮清凉的柔媚女子,在帐篷的门口来往招客。
尾随而来的梅婉婉指着不远处那个酥胸半露的女子,差点没惊讶的叫出声来。
秦瑜无奈的把她拖到一边去,问:“不是让你好好的在原地待着的吗,怎么跟着来了。”
“我就是好奇嘛。”梅婉婉垫着脚往那处看。“你刚才突然脸色很不好,我很担心你呀。”
话都说的这份上了,秦瑜也没打算瞒着她,一五一十的把情况说给她听。
“你是说,你听到了有人在用你的家乡话呼救?所以才追赶到这?”
秦瑜点点头,说:“不过我好像是弄丢了,我明明听到的是男孩的声音,那声音很低,有些像老人。”
梅婉婉点点头,说:“前面的那个去处我听执事处师兄说过,应该是流动的暗娼馆一类的。剑宗不似衍宗,所属二州之地是禁止开办青楼娼馆这样的场所的。不过即便有宗令,这样的买卖也屡禁不止,只是明面上消失,转向如黑市这样不见光的地方了。”
“若我记得不错的话,这里应当有不少被掳来的不明身份的女子。”梅婉婉好奇的垫着脚张望。“邪修们将她们从父母亲人身边掳走,然后将她们囚禁,折磨,等这些女子调教的差不多了,便会被这样的流动的暗娼帐篷分走,成为敛财的工具……”
这些女子,除了被强行掳走的。还有一部分是怀揣“人上人”的梦想,被人花言巧语的骗来的。
这些受教育少,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听信了一些人面兽心的修士的教唆,认为自己过人的美貌可以作为难得的筹码,换取一个一步登天的机遇。
结果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假的,机遇是假的,梦想也是假的。
除了痛苦和折磨是真的。
“这些女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梅婉婉作为执事处少见的几个女修之一,年纪又小。执事处的师兄师姐逮着机会了就要来教她做人,给她讲故事。听得多的了,梅婉婉能讲的也多,一桩桩悲惨的遭遇直听得秦瑜难以自已,义愤填膺。“得帮帮她们。”
梅婉婉点点头,说:“我瞧了瞧,门口这两个女子仿佛是被什么药物控制了,那几个在周围巡视的,都是炼气后期的修士。此时若我二人贸然闯入,只怕是于事无补,反生波折。这样,我们先准备着,等承元真人来,若是真人肯出力,救出的把握便大多了。”
秦瑜点点头。“你说的在理,可是,我听到的是个低沉的男子声音……这里除了门口守着的几个男修,不像是有我要找的人。”
救命,救命!
“不对,那声音又出现了。”秦瑜闭上眼睛,侧耳细听。“就在附近,我似乎听到了鞭打的声音了。”
梅婉婉听了这话,沉吟许久。
“你说是个男声……”梅婉婉敲敲手心,说:“莫非这里还有贩卖奴隶的阴暗勾当?这可是宗主三令五申下令禁止的啊。哪个胆子这么大,连这龌龊事也做。”
秦瑜:“连暗娼馆都开了,也不差这点龌龊事了。”
“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梅婉婉接受的极快,说。“总不能两处归置在一处吧,我们绕到后面看看,或许另有玄机呢。”
这是个偏僻的小角落,若是不从那几个巡逻的男修面前经过,那就只能绕绕远路了。
捡着人多的大路走,黑市毕竟不大,半柱香的时间也够绕过来了。
绕过街角,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一列排开巨大的铁笼。
一共四个小房子大小的笼子,全部用精铁打造而成。一根根拇指粗的铁条,便是关头狮子这样的猛兽也足够了。
这笼子做出来的时候,原本就是个兽笼。
稍微加以改造,便用来装人了。
人的体格比兽小,笼子上的横面又钉上不少的木板防止奴隶逃脱。
这四个牢笼里的奴隶神态各异,有的露出凶狠而阴鸷的目光,警惕的四处打探;有的似乎精神已经崩溃,不断在囚笼里边走边唱,神色诡异而平静,时不时还会发出“桀桀”的恐怖笑声。
秦瑜和梅婉婉过去的时候,刚好看着一个强壮的男人打开笼子,拖出了一具半死不活的人体。
远远的看过去,只能见着那人的脚腕处似乎带着一副铁镣,被脚镣的铁圈包裹着的,是两根灰白色的骨头,大概是人的瘦骨嶙峋的胫骨罢。
而那两根胫骨的主人,更是已经不能称的上是人了。
那是一具还能呼吸的骷髅罢。
梅婉婉抱着秦瑜的腰,被这惨状吓得颤抖。
秦瑜也紧紧捂着嘴,强忍住没失声。
买卖奴隶,在武国,不是个稀罕事。
在许多个朝代之前,人口买卖便已相当的普遍。部落之间相互倾轧之时,人口便和金银珠宝、牲畜器用一般,是市场上流通的常物了。
王朝建立以后,人口这项买卖逐渐分化,有合法的人口买***如说公开进行的“和买”,双方说定,自卖自身,换取寄身之所或者银两安置家人。
秦瑜小时候也曾好奇的问过身边的侍者是从哪里来的,她们给出的答案多半是祖上因为家贫,自卖进了秦府,成了秦府的家人。
这些人在秦府一代代繁衍,也成了秦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还有不合法的,如“略卖”,采取威胁利诱各种欺骗手段,买卖良民及其子女家人;再比如“掠卖”,暗中绑架,掠走人口,转卖为奴。
又由于所卖人口身份的特殊性,这些“不合法”的“货品”只能在辗转在各种暗中的交易中,其中遭遇之惨烈,骇人听闻。
秦瑜小时听父母教导,常听说起一些实例,尤记得一句,每每想起,毛骨悚然。
“叠拐男女幼童不计其数,俊者卖之远方,蠢者杀食其肉,炙骨为丸。”
长相好的卖到远方,蠢笨的杀掉食用,把骨头炼成丸售卖。
这样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人人向往的仙人世界,其实也不是个世外桃源。
那拖着人的强壮男人一走,这处便没人看管了。
秦瑜趁机靠过去,在囚笼外寻找那个声音。
扑鼻而来的,是血腥气和各种难闻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难闻到呼吸都不自觉的屏住。
找了一圈出来。
梅婉婉没精打采的挽着她,说:“若真如你所说,那是个年老的男人,你怕是寻不到的,卖不出价钱的“货物”,只会被就地销毁。”
秦瑜耷拉了肩膀,忍不住捂住了脸。
“我们,能不能,帮他们一把?”秦瑜说。“现下无人,或许我们可以……”
梅婉婉想说这样很冒险,但是看着秦瑜祈求的目光,忍不住的软了下来。
“我们若是想带走他们,太危险了,做不到的。”梅婉婉说。“况且这些人出了这里,又能够去哪里?”
“我知道,我不会逞强的。”秦瑜保证说。“我只是帮他们开扇门。”
就一扇门,秦瑜心道。
拔出秋水,薄而细的剑刃平整的将围在每一个铁笼上的木板都切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出口。
隐蔽,又足够大到让想逃脱的人出来。
“若是有想走的,赶紧走罢。”秦瑜说。“我们二人不是可以依靠之人,各位自寻出路罢。”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出口处爬出,逃走。
梅婉婉瞧了一会儿,对秦瑜说:“都没下药,这些人都是饿的。有动静了,我们快些走。”说着,拉着秦瑜快步离开。
刚离开此处,后面便有火焰冲天燃起,喧闹惊慌的人声接连响起。
“是帐篷还是?”
秦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不好,是帐篷那边,燃火了。”
那火奇特极了,冲天的火焰,围绕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空间,将那里烧得干干净净,灰都不剩。
周围的房间和房间里的人毫发无伤。
足可见那人控火的细致程度。
梅婉婉和秦瑜想往回赶,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拦腰抱住。
“别叫,是我。”带着面具的承元真人,急忙道。
“抓紧了,走咯。”
扛着两个大“行李”,混在外走的人群中,显得颇为怪异。
两个强行做了一次被扛的“包”,也被颠的不行。
梅婉婉委屈极了,说:“真人,你勒的我脖子好痛。”
承元真人吃了一惊,把两人放下。哈哈的说:“我勒的不是腰吗?你比我想的还要矮啊,哈哈哈……”
梅婉婉指着自己差点被勒断气的脖子,差点没哭出声来。
长得矮也是错吗?
再一次受到伤害的梅婉婉低头自闭。
秦瑜安慰了一番,承元真人自觉理亏,在周围的摊子上买了些小玩意儿哄着。梅婉婉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承元真人说:“不是说好了,你们卖果子的原地等我吗?又乱跑了!”
“我们可没有乱跑呢!”梅婉婉不服气的说。“我们可是去救人的。”
“哦?”承元真人态度有些敷衍。“救到了吗?”
秦瑜蔫蔫的说:“没救着,人都没找到。”
承元真人想到刚刚找到二人的地方,问:“可是在那群奴隶中。”
秦瑜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是循着声音来的,但是却没找到那个人。”
承元真人安慰说:“你不必着急,今日以后,镇守府便能接管此处了,你要找的人,有钱镇守帮你找,不会找不到的。”
或许是今夜之行格外顺利的缘故,承元真人今日心情格外的好。
“真人,您的意思是,从今夜起,芙仙镇就不会有这样的奴隶买卖了吗?”秦瑜问。
承元真人点头说:“是啊,芙仙镇之前被其他势力控制,黑市这里更是镇守府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没有约束的规则,却有肥沃的土壤供应养分,黑市里这样的不法交易才有恃无恐。不过今晚过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正在三人说话之际,一队训练有素的身披重甲的修士骑着马从身边经过,往三人的来处奔去。承元真人说:“你们瞧,镇守府收拾烂摊子的人来了。”
梅婉婉缠着他,偷偷的问:“真人,那个烂摊子是不是你砸出来的啊。”
承元真人笑而不答,只是说:“小孩子别管太多,既然他们已经来了,我们再去干个事罢,给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孩子见见世面。”他说着,带着两个小孩子转了行进的方向,往一个小巷子里去。
“真人,我们不回去休息吗?”
承元真人嘿嘿笑道:“接下来的事保管你们一点瞌睡也无。”
“之前我不是说你们两个上暗杀榜了吗?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也是这个榜的常客,而且我的身价是金丹期里排前十,比白术那家伙还高的哦!”承元真人咧开嘴,得意极了。
话说前辈,在一个暗杀榜上排名这么高,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不是应该哭还来不及的吗?
承元真人笑嘻嘻的说:“这个你们两个就不知道了,这个榜单背后的暗杀组织,本就是为了咱们剑宗成立的。”
“不是有这么句话么,这人呢,优秀了就容易招来嫉妒。咱们宗的人优秀的太多了,招惹来的嫉妒什么的也多,手下败将什么的就更多了。这一个两个积累的多了,就搞出了这么个组织来了,专门刺杀咱们宗里优秀的修士。”承元真人得意的说。“后来他们的范围慢慢才广了些,如今也算是把大陆上能叫的响名号的人物都囊括进来了。我跟你们说,这榜单可比什么春生门搞出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排名强的多。什么玩意儿,白术那个家伙怎么可能比老子强!”
秦瑜和梅婉婉:“……”喂喂喂,那个家伙的亲女儿还在这里呢,不要太过分了好吗?
“所以,您是怎么取得榜单前十的高位的?”记得这位承元真人在春生门的排名中,虽在金丹期的修士里也是能排进前五十的厉害角色,但是也不至于到前十这么夸张才对。
承元真人拔出剑,咧开嘴说:“见到他们的人一次,我就教训一次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因为秦瑜要寻人的关系,承元真人很大方的决定在芙仙镇停留一会儿。
当晚也不用回什么客栈民宿了,芙仙镇镇守钱程亲自来了黑市,道早在镇守府里摆下了洗尘宴,温好了美酒,等着三人赏光。
赏光对着承元真人说还行,毕竟是亲近同伴,而且承元真人的修为远远高过他。
但是秦瑜和梅婉婉听起来就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了。
毕竟这位据说和承元真人同批入宗的钱程镇守,蓄着一撮短而黑硬的八字胡须,一头虽然能看出打理痕迹但还是乱糟糟的夹着银丝的长发,一双深褐色的眼珠子深陷在眼窝里。
他站在承元真人旁边,腰不自觉的微微朝着旁边的人弓着,带着一丝容易被人察觉的卑微之意。
反观他身边的承元真人,高大挺拔,背脊挺得挺直。即便是在客路中,头上的发丝也整整齐齐的梳成了一个髻,还带着和身上穿戴的服饰同色的宝石发冠。
这两个人,看着不像是同窗,倒更像是一对父子。
梅婉婉受了秦瑜没好气的爆栗子,捂着头噘着嘴,不满的说:“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你自己看嘛!”
秦瑜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劝道:“你不要这么说,这么说人不好,要是被听到了,那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梅婉婉抿抿唇,却也不再这么说了。
恰好承元真人正好提到这两个同行的小姑娘。
钱程说:“早就听长恒提起过两位小师叔了,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龙章凤姿,俊逸不凡……”
长恒?
承元真人双手抱胸,淡淡的解释:“我本家姓元,名长恒,道号承元。二位小师叔要是喜欢,也可随着钱程叫我的名字。”最后一句,话说的客客气气,但语气中的森意却都是能听得出来的,尤其是那“喜欢”一词,尤其的咬牙切齿,情深意切。
颇有你敢叫,就等着明天阎王殿去报道的威胁之意。
这厢常做阅读理解的两人也迅速读懂了这段言不由衷的客套话语。
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梅婉婉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飞起。
直呼名姓,不要命了吗?
要是真的乐意让自己的按着辈分喊,也不至于叫了一路真人不加以纠正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秦瑜和梅婉婉迅速的回了一个道礼,在承元真人炯炯的目光下,微笑着对钱程说:“不敢,后学末进,钱前辈直呼我二人姓名便是,还请钱前辈多指点。”
听着这话,钱程更热情的几分,忙说了一些路途辛苦,随他回府休息之类的寒暄之语。
不用住客栈了!
秦瑜和梅婉婉的眼睛刷的一下看向承元真人,无限谄媚之意。
承元真人清清嗓子,咳嗽两声,说:“罢了,阿程,今日就听你的安排吧。”
镇守府的安排能有多好呢。
钱程镇守在前面引着路,黑市入口处停着一队甲胄之士围住的一架马车。
名为马车,实际上秦瑜和梅婉婉也认不出拉着这个巨大的车厢的,两头身形庞大的漂亮妖兽究竟是什么。
倒是钱程看着了二人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二位小师叔别怕,这妖兽名为千里兽,产自北境凉州。二位别看它体型颇大,性格却最温和不过了。且随我来这边登车便是。”
承元真人一掀车帘,身体没入车厢:“呵,娇气的小丫头。”
秦瑜、梅婉婉:“……”这位真人只怕是嘴利程度金丹前十吧。
“长恒的性子是有些急了。”钱程笑呵呵的说:“千里兽因为日能奔跑千里,性格温和耐劳,很受宗门的女修士喜爱呢。小师叔若不嫌弃,府内还有两匹毛色纯白的,便送给二位师叔代步了。”
“这如何好意思。”两人一边很有正义感的摇头拒绝,一边却很直接的伸手接了钱程散人递来的橄榄枝,十分愉快的接受了馈赠。
坚决的拒绝了钱程散人扶上扶下的行为,手脚麻利的从宫殿一般的车厢里钻出,秦瑜站在镇守府的大门前,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触动了哪根异常敏感的神经,承元真人今晚的言行举止可以说是十分的暴躁反常。
随便举个例子好了。
车厢上。
秦瑜问:“钱前辈,什么时候能够看见那些个从黑市中被解救出来的人啊。”
钱程会意的说:“若是秦小师叔急的话,不妨我吩咐下去,先给小师叔找人,这样明天之前就必然有结果了。”
承元真人:“很吵。”
……
梅婉婉笑眯眯的趴在车窗上,感受着久违的风一样的速度,关心着即将到来的民生大事。
“前辈,咱们待会儿吃什么啊。”
钱程笑眯眯的说:“……准备了咱们荆州最有名的酒席“十八月”,还是特意去青阳城请来的好厨子。”
梅婉婉一听,欢呼雀跃:“好耶!我要好好的大吃一顿,还要喝很好喝的芙仙酒!”
承元真人默默的一瞥,冷声道:“你今日的早课还欠了一半……”
梅婉婉面露惊恐,一瞬间四肢酸软。
钱程笑呵呵的打着圆场,承元真人的脸色好不容易的好了一些。
“听说……”梅婉婉一点一点向钱程散人挪动,神色诚恳,双手抱拳的低声说:“芙仙镇有一道特别特别的美味的点心呢,待会可以在桌子上见到它吗?”
钱程听闻一笑,回道:“梅小师叔说的可是芙仙酥?自然也是准备了的。”
梅婉婉一听,乐的牙不见眼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朝着钱程倾泻。“……钱前辈,你人真好。”
秦瑜看着承元真人唇边的冷笑,默默的给梅婉婉点了一根蜡。
钱程不愧能被宗门选中做一地镇守的修士,办事的速度超级快。
不仅宴席上有荆州名菜“十八月”,还有梅婉婉点名要的芙仙酒和芙仙酥。
以及饭后点心:二十多位洗干净的漂亮小姐姐和二十多位洗的更干净的铁笼中人。
在黑市一番折腾,又吃了一顿宾主尽欢的家宴。宴散时已届深夜,连秦瑜在钱程提起此时的时候,都不好意思的说,今天实在是太晚了,不如我们明日再看。
钱程说:“人都收拾妥当了,正候在偏厅呢。小师叔无论是今日看还是明日看,都行。只要唤一声便得了。”
如此一说,秦瑜倒是不好意思说天色晚不晚的问题了。毕竟人家不知废了多少心力的安排,不去实在不好。
“那便麻烦前辈了。”秦瑜道。
钱程道:“都是一宗的修士,都是应该做的。秦小师叔不必客气。”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到了偏厅。
偏厅里整齐的站着一排排的人。
有管事的人说:“镇守大人吩咐下来的,这次解救出来的暗娼和奴隶,一共五十一人,全都在这里了。”
钱程指着里面的人说:“秦小师叔,黑市中有三家暗娼馆和两家贩卖奴隶的人市,除了几个已经交易出去,找不到买家是谁的奴隶,其余全都在这了。”
秦瑜心知,若不是借助了钱程镇守的力量,就自己连黑市有几家暗娼馆和人市都搞不清楚的情况,要找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同乡”何其难。
管事受了钱程吩咐,过来给秦瑜等人见了礼,恭敬的站在秦瑜的身侧,说:“还有这几家的掌柜和管事,若是仙子需要,都是备好的。”
秦瑜道:“我要寻的人,不知男女老少,只知是从下界来的。”
管事拍拍手,立刻便有人带了几位娼馆和人事的管事来。
娼馆和人市都是不被剑宗宗令允许的非法买卖,被抓着了就得先挨上几顿鞭子杀杀威风,所以带上来的时候,尽管为了见人,还给套上了干净的衣服,却还是难掩身上浓重的一股子血腥气。
毕竟问过话了,还是得去世不是,所以连药也十分吝啬不给用了。
管事得了要找的讯息,也不用秦瑜亲自动手,先请了几人去堂上坐着,安排了茶水。再亲自下去询问。
那管事问起话来快的很,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揪着其中的两个人上来了。
“已经问过了,这两人都是去下界贩奴的行商。”说着,管事一手一个将这二人掼倒在地,回话道。
“这两人,都是?”秦瑜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的好运气?小小的芙仙镇就有两个是从故乡那边贩奴的。
管事冷面喝道:“还不把你们知道的都招了?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两人一听,忙不迭的爬过来,磕头谢罪,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骨碌全说了。
这两个人,一个身材肥硕,圆脸大耳;一人精瘦如鼠,尖嘴猴腮,倒是十分的好辨认。
胖的那个叫“袁三”、瘦的那个人叫“李四”,胖的袁三是娼馆的小管事,瘦的李四是人市的小管事,他们两个都是隶属于同一个商行的小管事。
二人所隶属的这个商行是此界极有名气的商行,什么人口百货灵宝灵药诸类的生意都有涉猎。
而这两个人,只不过是这个商行名下的一个小商行的小管事,名下却已有十几个可供交易的“商品”,不知这个商行遍及大陆的暗中交易,又是何等的巨大。
管事领着袁三和李四在下面走了一圈,提出了五六个据说是从下界带来的货色。
袁三弓着腰,陪着笑脸说:“下界到咱们界,路途遥远不说,还需得筑基修士带路方可。所以这些货色,都是上佳的,要送到各位老爷府里去的籍妓,无不是精心照顾着的。”
秦瑜没说话,视线往那几个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女子一扫,便知道不过是说的好听。
不过因为是宗门领属一地的关系,所以大陆上的并没有一则可以约束九州的法令,剑宗不允许出现的秦楼楚馆,衍宗和禅宗属下的领地,不说鼓励,但至少都是不禁止的。
而这男子所说的籍妓,则是衍宗那边的说法,意思是过了明路,取得了合法身份的妓子。
镇守府的管事冷呵一声。“你们这等人的口里,就没个真话,若是如你所言,还会做暗娼?越州等地的秦楼楚馆,还差这几个人?”
袁三抖了抖身上的肥肉,狡辩道:“这位管事老爷所言不假,不过我这几个佳品,确都是越州的那几个大馆大楼里预定下的,只不过性子太烈,寻死觅活的,很欠调教,这才交予我等带出来,带她们四处走走,见见世面……”
那管事接收了秦瑜的意思,继续问:“你倒是巧言善辩,若真如你所言,调教新人岂不是楼馆的私事?”
“管事老爷有所不知,我袁三虽只是一个管事,但却有独家的秘方,专治这些烈女洁妇。”袁三如是说:“凡是楼馆啃不掉的硬骨头,我袁三都能治的服服帖帖,再没有不满意的了。”
秦瑜起身欲动,梅婉婉一把拉住她的手说:“虽只是妓子,却牵扯到两宗之事,若要救人,咱们再商量,勿要冲动行事。”
秦瑜点头,说:“我晓得的,这事不是我能逞强解决的,我先去问问。”
下了厅堂,秦瑜朝那几个单独选出来的几个男女走去。
近十个男女,都是身材样貌上佳之人,想来袁三倒有一句是真的,跨了千山万水带来的,都是选了又选的“佳品”。
有多少这样的所谓“佳品”被带到这里?那些被放弃,被淘汰的人又去了哪里?到底又有多少人在这桩带着血腥味的生意中丧命?那具带着镣铐的骷髅再一次浮现在眼前,秦瑜攥紧了拳头,神色却平静极了。
秦瑜稍微走近,便能发现这些男女的问题了。
双目迷离,神情呆滞。
但是秦瑜一靠近,几个女子撕扯着身上的衣服,扭着水蛇一样的腰肢,几个男子像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做着不堪入目的动作。
紧跟着也来看情况的梅婉婉疾走两步,拦住了秦瑜向前的步伐,说:“你先别动,这些人像是被药物控制了。”
秦瑜紧捏住梅婉婉阻拦她的胳膊,问:“你有没有办法。”
梅婉婉拍拍她的手,从自己的储物灵器翻找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师父留给我东西里,有一瓶能解所有迷障的东西,肯定有用。找到了!”
说着梅婉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拔了塞子,取了两滴弹了过去。
金黄色的液体在空中炸开,化为细小的药雾。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扭动的,爬行的,所有不堪入目的一切,全都静止了动作。
细细小小的哭声、尖叫声响了起来。
秦瑜咬着唇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下唇几乎咬出血印来。
突然,一道人影突然暴起,风一般的一闪而过。
秦瑜目眦欲裂,阻拦不及,惊呼:“不要!”
砰!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才华出众的钟姓学子入京赶考。钟才子才华横溢,答卷一气呵成。时任的主考官皆连呼“奇才!奇文!字字珠玑”,并将此人点为第一名。
当时在位的文宗皇帝听说新任魁首才华出众,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大才,急忙在金銮殿上召见。果然,文宗皇帝一见这位钟姓才子,大吃一惊,被钟才子的相貌吓的掩面而走。
二位考官拉住文宗,文宗心中不悦,说:“我朝科举取士,向来是选取才貌俱佳之人,如此丑陋之人,怎能点为新科魁首,领着众贤士打马游街?”
朝堂之上,皇帝的喜好就是臣子的喜好,皇帝所厌弃的,也是大臣们所攻讦的,故而钟学子最终魁首落选。
天纵奇才的钟学子一腔报国之志,没想到当今圣上以貌取人,一怒之下撞向金銮殿柱而死,血溅三尺。
……
“你知道,我说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吗?”秦瑜蹲在女子身前,用有些生疏的武国话和她沟通。
女子头上的血和眼中的泪混合着流下,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沟壑。
她沉默着。
经过强烈撞击的颅骨有些变形,女子饱满的额头扁下去一块,原本姣好的面容毁坏的厉害。
“这个故事你没听说过吗?你有没有听懂?你看这样的才子都会撞死,你却能好好的活了下来,这说明你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啊,啊!你没听懂?那我换个词好了。”秦瑜挠挠头,就她这样的统共只读了一年书的失学学渣,能够完整的记得这个家塾师傅在课上讲的故事就已经很不错了。“我爷爷跟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头撞柱子都没事,想来肯定是有大福要享的人,所以不要再撞了好不好,你答应不撞了我就放开你的手和腿。”
这女子求死之心甚为坚决,一击不成,差点又补了一击。
秦瑜倒是想动武力呢,但就这样子一个骨头还么二两重的女孩子,就怕下手没轻没重的,不死的也死了。没法子,只能借助身子的力量压着她。
“我也是武国人,别害怕好不好,我能带你们回家的。”秦瑜看着那女子琥珀般的漂亮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不过一字一句并不是为了取得最大的谈话效果,而是秦瑜差不多快忘记家乡话怎么说了。
那女子一听她是“武国人”,挣扎的更厉害了。
“什么,难道,你是南越人?你是南蛮子!”秦瑜说着,几乎没直接从那女子身上跳起来。
那可是武国死敌,边境线上对咬了几百年,不死不休的那种!
基本上他们秦家就是靠打越国发家的哟!
我的老祖宗哎,我救了咱们家的世仇了喂!
那女子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精气神竟然肉眼可见的回来了。
“北狗,放开我。”那女子一开口,果然一样的语言,就是这声音软甜,跟个糯米糍似的。
“啧噫……果然腻得慌。”秦瑜放开手,站起身,解了身上的一件外衫丢给她。
然后拉着梅婉婉就往回走。“走走走,不肖子孙得回去给老祖宗烧柱香去。”
“北狗,你什么意思!”那女子在她身后气得锤地,手指却紧紧的拢住那外衫,尽力挡住了自己被撕成条状的衣服。
梅婉婉被拉得一愣一愣的。问:“你不是要救人吗?”
秦瑜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想挠头。
我救了我国的敌国人……
回去爷爷得把藤条抽断吧。
秦瑜想到这,转移话题说:“剩下的那几个还好么?”
梅婉婉一指那边抱头哭泣的男女:“还在哭呢。”
秦瑜抹了抹脸,喃喃道:“难道我的运气这么差,十个里面全是越国人?完了,我得被爷爷打死了。”
爷爷秦毅的同辈兄弟二十五个,除了两个病死的,三个还尚在人世的,其余的全部殉了国。
这些殉国的长辈里,有一半是死在与越国的战争里。
可想而知,在还活着的人心里对于这个国家的仇视。
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几个抱头痛哭的男女里,只有三个是武国人,其他的人里,有越国的,庆国的,已经周边的几个小国的。
幸而下界的语言相通,问完话以后,秦瑜赫然发现,好家伙,这群人的来历都不简单啊。
这得要提一提管事袁三的高级审美了,这些翻山越岭运过来的货物,怎么都是照着标准,千挑万选而来的。
标准简单极了,长得好,长得好,长得好。
不仅样貌要好,身体要毫无瑕疵,还要有一定的气度仪态,还得有比较强健的身体。
能够符合这样条件的男女,可想而知出身不会太差。
所以有两个小国王族,三个地方豪族,三个累世官宦,还有一个死活不肯说但是能够确定是个南越人的扁头姑娘奴隶组合,听起来似乎也并不是这样的令人难以接受。
毕竟在这里,他们什么也不是,此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踩在他们的脸上耀武扬威。
这听起来很让人不舒服对不对,但这话可不是秦瑜说的,而是出自那个叫“苏青”的王族少年之口。
苏青所在的苏国,本来就是个夹杂几个大国中艰难求生的小国,素来境遇就不好,下界变乱之时,苏国是第一个亡国的。
苏国王室仓皇四散,作为其中一份子的苏青,命运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
好的是,毕竟留了一条命,比起亡国之时被疯狂的老国王一把火烧死的兄弟姐妹们多活了不少时间。
不好的是,想来知道苏青这半年来遭遇的人,若是面临着同样的选择,只怕是宁可选被老国王烧死,好歹死得一干二净,没经历过什么太多的痛苦。
苏青漫不经心的提起过往时,言语是坚硬的,神色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媚气。
蓦然之间他自己瞧见自己弯起如兰花的小手指,神色僵硬的一根根的把手指掰直,压在膝下,俯首道:“秦小姐,苏青流落异界,身无长物,蒙小姐的恩德,脱离苦海。小姐若能帮苏青报了仇,苏青这条命便是小姐的。”
在一旁的梅婉婉面上做出高贵圣洁的小仙女的样子,实际背后疯狂拿手指戳着身边岿然不动的秦瑜。
秦瑜隔夜饭都差点没被她戳吐出来。
被戳的实在没法子了。秦瑜收了剑,被迫提前结束早课。
“来的这么早,你便是为了这个?”秦瑜抬头望望朦胧的晨雾,初阳刚刚在东边的大地上露出了一个头。
若不是秦瑜素来起得早,不然说不定还能被这不睡觉的家伙逮住了早床。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秦瑜奇怪的问,苏青的脸却瞬间更僵硬了些。
“先来吃早饭罢,有什么事情,早饭后再说。”虽然身体因为每天高强度的训练维持不了小胖的模样了,但是对三餐的热情以及该有食量可一直没改变。
被强行拉起来,在旁边打了半天酱油的梅婉婉闻言也欢呼一声,庆祝自己今天的又一个新生。
苏青恍恍惚惚的跟着两人去了膳厅,恍恍惚惚的看着也是身娇体弱的秦小姐吃掉了和对面那个昂藏大汉同等量的食物,恍恍惚惚的看着桌上的那几个可以说是盆的碗。
恍恍惚惚的吃完小碗后跟着又吃了一碗,饿坏的脾胃受不住陡然而来的巨大压力,差点刺激的没反呕出来。
苏青面色煞白,紧紧咬着牙闭着嘴,平复着被一股一股酸意冲刷的呕吐之意。
不能吐,不敢吐,不行……
梅婉婉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一枚丹丸,递给秦瑜,说:“他好像吐得很厉害,不要紧吗?话说他还吃的没有我多,怎么就吐了呢?”
秦瑜瞧了一眼那边扶着树呕吐的少年,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被我的饭量吓到了?不至于啊。”
“不过你的饭量真是太大了,要是按你的吃法,咱们连路上吃饭的钱都不够。”梅婉婉说。“不过你先赶紧把这丸子给他吃了,不然吐得可真没法看了。”
秦瑜拿着丸子,用眼睛斜她。“你自己个怎么不去。”向苍蝇一样的赶她。
上界素来没有几味灵丹是能够给凡人服用的,如昔日萧笑笑被救,那是碰巧遇见了手上有药的谢行云。
而今日的苏青,也是恰好遇见了会为了好友,连夜制方炼药的梅婉婉。
也算是幸运。
幸运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平复过来的苏青低着头,跟着二人身后,左转右绕,突然就听到前方沸鼎的人声。
三人来到一处通往地下的入口前,这里围着的,都是昨日解救出来的男女。
“我知道你们心里的恨意,不过此地是剑宗的属下,得先经由镇守府的裁决。适才裁决已经下来了,袁三等五人,触犯了剑宗宗令,按例判以极刑。”秦瑜淡淡的说:“人就在这里面,钱镇守已经同意了,你们可以进去。”
话音刚落,围在这里的众多男女一窝蜂的冲了进去,不过两三息之间,里面就传来了阵阵凄厉的叫声。
梅婉婉听得眉头一阵一阵的跳,秦瑜回头,问还在原地的两个人,抱臂而立的扁头姑娘和一脸无悲无喜的苏青。
“你们不进去?”
扁头姑娘挑挑眉:“即便是上界,也有滥用法刑的事情么?既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又何必脏了我的手?”
无悲无喜仿佛下一刻就要出家的苏青却说:“请小姐赐我一把利器。”
秦瑜皱着眉头看他。
苏青轻轻的笑,说:“小姐放心,苏青不会自戕。”
随意取了一把轻便的短剑与他。
苏青恭恭敬敬的接过,不疾不徐的进了通道。
“喂,你就这样把刀子给了他?”扁头姑娘皱着眉头说。“你还随身带着他,莫非也是被他的外表给惑住了?我可听说,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人家都说他是会咬人的毒蛇。”
秦瑜“呵”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是不是毒蛇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
“比你强,至少不会对我大呼小叫的。”秦瑜平淡的说。
“你不知道,他心里变态,他可是被……”扁头姑娘话说到一半,就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神经质的回头望了一眼,身体抖的厉害,把快出口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秦瑜没接那把还在滴血的短剑,而是说:“这把剑是我父亲在我离家的时候送给我,是给我防身的,我如今有了新的长剑,已经用不着这把短剑了。”
“它跟着我没见过血,倒是在你手上成了真正的刀兵。”秦瑜看了一眼顺着剑尖滴落的血液,迅速的转到他处,说:“可见与你有缘,就送与你了。”
苏青抚摸着制作精良的短剑,道:“谢主人赐剑。”
主人?秦瑜心里吓得一激灵。忙拒绝说:“不必如此,不过是给了你一把剑,我担不起这样的称呼。”她接着说:“我姓秦,是武国秦家女,按俗礼叫就好。”
苏青提着滴血的剑,笑的人畜无害。“既然说好了,主人既替我报了仇,那苏青这条命便是主人的了。”
秦瑜盯着他手上的刀,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又转,没敢出口。
梅婉婉在一旁看着,拉拉她的袖子,对她说:“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呢。”
秦瑜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不过不对是真不对。
想到自己上回只是杀了只妖兽,回去就直挺挺的挺了半宿,这家伙杀个人跟砍西瓜似的,不说别的,就这心智强度就着实令人敬佩。
“好说好说,只是主人这词实在不好听……”秦瑜斟酌了一番,开口说。
苏青从善如流的说:“主人放心,若有外人在,苏青晓得的。”
什么外人不外人,是我觉得不好听,也不想要啊。
不过,管他怎么叫呢,反正自己马上就要走了。
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一眼,确定了快到和承元真人约定出发的时间了。
随意扯了个幌子就和梅婉婉飞也似的撤了。
扁头姑娘指着两个越走越快的背影,说:“瞧,你的新主子要弃你而去了。”
苏青掏出一方白绢,擦拭干净剑上的血迹。将剑绑缚在自己顺手的位置。丝毫没理睬扁头姑娘的挑衅之语。
等到他准备好一切,他对着扁头姑娘,唇角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似是微笑,似是嘲讽,似是不屑,又似是……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个弧度的含义,抬头一看。
苏青也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人,咱们歇歇吧,真的快不行了!哎,苏小小,怎么是你。”梅婉婉惊讶的喊出声来。
钱程镇守言出必诺,说要赠二人一人一匹千里兽,果然在离开的时候就见到了候在门前的两匹毛色雪白,头有独角,而且长着双翼的千里兽。
更让人惊喜的是,这两匹千里兽都是幼兽。
千里兽幼兽的体型只有正常的马匹大小,即便是梅婉婉这样的矮个子,也有胆子敢骑骑看了。
虽然是幼兽,但是千里兽的速度摆在那里,四条腿的总是比两条腿的速度要快。
准备出发的三人都很惊喜,承元真人昨天陪着小丫头走了一路,早就快磨干净他的所有耐心了,如今有了钱程赠与的两匹千里兽,既不算他帮着两个小丫头,违反了他和玄明真君的约定,接下来的路程还能快上不少了,真是意外之喜。
于是他愉快的催促二人选择自己的千里兽。
钱程镇守送的两匹都是资质上佳的幼兽,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不分伯仲的。
唯独在外表上有一点明显的区别。
一匹浑身上下不见一丝杂毛,另一匹在耳朵上有一小撮花朵形状的黑毛,这一点小差别如果不是秦瑜仔仔细细的看过了,一般是瞧不出来的。
但是按照梅婉婉追求完美的性子,秦瑜主动选了虽然不够完美,但是却另有特色的那匹千里兽。
秦瑜拉起千里兽的耳朵,当做惊奇的小发现指给一旁饲兽的人看,饲兽那个修士的神情却一下子有些不安。
“怎么了?”秦瑜摸摸马耳朵,小黑花也很可爱啊。
这匹有小花的千里兽脾气明显有些不好,秦瑜只是摸摸它的耳朵,它用蹄子扒拉着地面,很有一些不耐烦地样子。
“还是,给您换一匹吧。”那修士说。“千里兽一般都是浅色的毛发,这兽却有黑色毛发,不太好。”
说是不太好,但是问起究竟哪里不好的时候,那修士又不说了。
最终还是承元真人嫌他说话做事太拖沓,跟秦瑜说:“传说黑色的千里兽不利主人,会给主人带来灾厄和不幸,所以这千里兽但凡身有黑色毛发的,一般一出生就被处理了,是不会被允许长得怎么大的。你这匹大概是小时候不明显,或者是这人疏于照料,才逃过了一劫,长到这么大。”
他抱着胸,却并不在意眼前的这匹千里兽身上可能带来的灾厄,眼馋它雪白的毛发伸手想摸摸,却被那兽狠狠的喷了个响鼻。
“啧,这么不客气,待会就炖了你。”承元真人捏着拳头在兽眼前晃动,威胁道。
千里兽又狠狠的喷了他一脸热气。
刚刚赶来的钱程真人正巧看见了这一幕,笑的不能自己。
“你呀你呀,还是这么不招千里兽的待见。”钱程散人取笑道。“看来我不给你准备千里兽的决定真是难得的有预见之明。”
承元真人挑挑眉,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转头看向秦瑜,说:“喂,你这匹要不要,做个决定吧。”
“怎么了。”钱程散人说:“有什么不妥吗?”
秦瑜闻言,拉了拉小黑花的缰绳,挡住了钱程散人看向小黑花的视线,扬起了笑脸。说:“我很喜欢小花,谢谢钱镇守!”
钱程闻言,也很开心的说:“那便好,都是挑的最好的幼兽呢,多喂些丹药和蜀草,很快就能进入成年期呢……小梅师叔,你怎么了?”
比起这匹喜欢尥蹶子还可能会克主人的千里兽,梅婉婉的那匹就很符合人们对千里兽的期望了。
漂亮的形状,温顺的性格,纯白的毛发还有高贵的气质……不过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匹千里兽根本不让梅婉婉接近它。
说来也奇怪,梅婉婉不靠近的时候,这匹千里兽乖巧的像是没脾气。
一靠近就嘶吼,发抖,大大的兽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倒像是站在它面前的不是一个还没它高的人类小姑娘,而是某一个它天生畏惧的存在似的。
梅婉婉表示:“怎么肥事,我什么也没做啊。”
眼看马上就要顺利交接的赠兽行动无端起了波折,钱程神色严肃的问那个饲兽的修士,这是怎么回事。
饲兽的修士也是一头雾水,想拉走那个纯白的千里兽吧,它一步三回头的望着梅婉婉,活像认了主的样子。
但是梅婉婉一靠得太近吧,那兽四条腿都发抖,马上就要跪下的样子。
送匹人家不能骑的千里兽算是怎么回事,钱程散人挥挥手,示意手下赶紧换了去。
不过终究还是没换成,那马的模样太勾人,梅婉婉最终没舍得。
她表示这兽合她眼缘,即便不能骑也无所谓,大不了养着玩。
钱程散人心里想着,玄明真君的掌上珠,养个没什么用的千里兽也什么不了的,反正目的达到了,又何必管人家是养来骑还是养来吃呢。
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来自梅婉婉的谢意,一场送别险而又险的宾主尽欢的散了。
告别了热情的钱程真人,三人脸上的愉快和热闹顿时烟消云散。
承元真人唉声叹气于又要和两个小丫头一起步行走天涯。
秦瑜对小黑花的坏脾气无可奈何,只能威胁它如果不听话就把它再送回去,然后被饲兽的修士一刀送去极乐世界。
小黑花愉快且大胆的对着她的脸喷了个响鼻,四个蹄子轻盈的跃动。
最无奈的还是属梅婉婉,她那匹暂时被称作小白花的千里兽简直是个怪胎。
隔着三步远的时候,对她亲善的不得了,简直能萌化她。
兴奋过了头,略靠近了近,那千里兽就换了一副嘴脸,简直像见了什么庞然巨物、采花大盗似的,嗷嗷的叫……
她郁闷的拔着头上的头发,眼馋的摸了摸打她旁边过的小黑花。
“嗷!”小黑花瞬间尖叫变脸,跳出了三尺远不说,萎在秦瑜的身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承元真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还在一脸懵的梅婉婉。
秦瑜心中一惊,不着痕迹的把梅婉婉拉到身边来,身体插在二人中间,笑着问承元真人。“真人,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承元真人被她一问,也是有些愣怔。良久,他说:“本以为我们可以靠着两匹千里兽走的快些的,不过……”
秦瑜说:“真人,小黑花和小白花还这么小,就不要骑它们了好不好,长不高的。”
承元真人闻言失笑,说:“果然还是小孩子的性子,心软,没什么用处的也当做宝贝供着。”他的声音有些低,秦瑜装作没听清的样子,缠着他问东问西。
走出了好一阵,承元真人才说道:“越靠近主城的地方,镇的分布会越密,接下来不愁没有投宿的地方,所以不必着急赶路。”他说到这也笑了笑。“即便错过了投宿的地方,咱们修士素来走哪歇哪,若是不巧宿在野地,也是别有意趣。”
说是这么说,还没走出十里远,承元真人就恢复了严酷的本性,边走边教导一些实用的技巧和招式,当然,什么越野跑什么的也是有的。
有了千里兽,承元真人折腾人的法子也是推陈出新,革故鼎新了。
梅婉婉不是不能骑吗?不怕,离的远些带着跑总是行的,一根绳索,一头系在梅婉婉的腰间,一头系在小白花的身上。
然后承元真人正对着小白花的兽眼,带着凛冽的杀气拔出了剑。
四蹄如飞一般的跃动。
带着原地起飞的梅婉婉的尖叫声在夹杂着尘土的狂风中破碎。
轮到秦瑜,小黑花根本不理睬承元镇人的恐吓,不过他也有办法。
从腰间取出一罐石蜜,往秦瑜的腰间上一浇。
石蜜顿时附在秦瑜的后背上和腿上。
承元真人手拿着空罐子,对着秦瑜咧嘴一笑:“不跑快点,千里兽可是要把能舔干净的都舔干净的。”
秦瑜感受了下整个后背的湿润,想了想被小黑花的舔的场景,心中恶寒,那边千里兽闻到了石蜜的味道,正朝着这边观望,秦瑜恨恨的瞪了一眼这个为老不尊的真人,拔起腿就跑。
只要跑得快,就能有时间把背上的石蜜给处理了。
哎,年轻的孩子,精力就是充沛!
承元真人慢悠悠的招出自己的佩剑,慢悠悠的拈起御剑诀,慢悠悠的抬脚踩在剑上,神情闲适的跟了上去。
托承元真人的福,两日的路程硬生生的压缩成了一日。
秦瑜废了老大的力气搞定了还在妄想把大舌头往自己背部伸的小黑花,靠着树桩子大喘气。
小白花跑了老远才慢慢降了速度,期间几乎脚不沾地的梅婉婉一头秀发吹成了鸡窝,艰难的对天上的承元真人伸出了求援之手。
“真人,咱们歇了吧,我保证再不偷懒了。”梅婉婉真诚的悔过。“我真傻,我单知道偷懒可以让我快乐,却忘记了咱们修士舍己为人的大任,贪图享乐,结果让您不开心了,所以还是没有得到我应有的快乐,我真傻,真的!”
秦瑜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小伙伴怕是脑袋瓜子受到了某些不可逆转的损伤了。
承元真人眉眼不动的听着梅婉婉的忏悔词,末了还亲切的鼓励她再接再厉,在梅婉婉欣喜的表情下,举起手对着小白花就是一道剑气。
“我……恨……”梅婉婉的声音再一次破碎。
承元真人挥手散了剑气,对着秦瑜挑挑眉。
换了身衣服的秦瑜摊摊手。“真人,小黑花已经跑不动了。”
瞧了一眼还在绕着自己的尾巴打转的小黑花。
承元真人从剑上跳了下来,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说:“能看的出来你对我有怨气,来,拿起你的剑,攻击我。”
秦瑜握着剑的手有些迟疑。
“你以为你能伤到我,尽管施为,我也不会对你留手。”承元真人说。
秦瑜依然有些迟疑。
承元真人有些不愉,声音也带了些不耐烦。“剑修最不需要的就是优柔寡断和无意义的等待。”
秦瑜问:“我们打斗,婉婉怎么办?”
承元真人挑挑眉,饶有兴趣的说:“没想到你这么关心那个小姑娘,这可不好,一个剑修不应该有太在意的人或者事物。”
秦瑜闻言愣怔,问:“为什么?”
承元真人大笑,说:“明平真君难道连这个都没有教导给自己唯一的弟子吗?难怪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的信徒。”他的笑声慢慢低了下来。“拔剑,我今天替明平真君给你上一课,想做一个好剑修,你的心里就不能有太多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秦瑜握着剑反驳,说:“你没有资格评价我的师父。”
他挑挑眉,带着些许轻蔑的口吻说:“难道你师父没有因为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同门拔剑相向?还是没有因为一个女人自逐荒岛?多年来对自己的宗门不闻不问?”
虽然承元真人说的都是事实……
但是,秦瑜抬头反驳他。“那你也没有资格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你若是个有真胆气的剑修,就应该去当着我师父的面说这话,但是你害怕,你不敢。所以你也只是个只会背后说人的懦夫和小人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承元真人挑挑眉,道:“我是不敢不错,不过你似乎也只会嘴上反驳我罢了,连剑也不敢拔的人,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罢。”
“剑宗门规,不得对同门弟子拔剑相向,先拔剑挑衅者,生死勿论。若是切磋,伤及他人性命者,宗门必追责重罚,逐出门墙!敢问真人,我们是算切磋还是搏命?”手指间捏着一张小巧的符篆,秦瑜朗声问。
承元真人瞧了一眼,说:“不错,知道防范了,不过我若想杀你,你这符篆也会被我毁去,岂不是白白算计。”
秦瑜笑着说:“真人放心,自有准备,若我不测,宗门和尊师必然晓得是何人下的毒手。”
承元真人拍了拍手,说:“行了,不过切磋,你若要留一手,尽管留便是。我得了玄明真君的吩咐要调教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过切磋之中,收不住手也是有的。”
秦瑜执剑行礼,郑重说道:“若是秦瑜自己力有不逮,死而无憾。”话音未落,秋水出鞘。
承元真人大步迎了上去,口中还在说:“啧,跟你们小姑娘打架就是磨磨唧唧的,没事都要废我半两口水。”
……
苏小小围着梅婉婉,转圈也似的欣赏她的鸡窝造型,还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梅婉婉嘟着嘴,啪的一声打落了她的手。
第一百四十九章
畅快淋漓的打完一架。
嗯,应该是畅快淋漓的单方面被打。
承元真人打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打完了又假惺惺的伸出援助之手,说她行动不便,他可以带她赶路。
呸!
秦瑜肿着一张脸,面瘫着说:“真人您得先为之前的话语道歉。”
承元真人弯下腰来,左右打量着她猪头一样的脸,强忍着笑意,咳嗽几声平复自己的心情,说:“哟,小丫头记仇的心还挺强,不错不错,今天长进了,都能伤到我了。”
“这伤口好疼啊!”他夸张的说。
秦瑜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自己的嘴,如果这位真人说的伤口是胳膊上那道连个油皮伤都算不上的小伤口,那还真的是令人开心的进步呢。
如果那道伤口不是承元真人自己划的就更好了。
“我听说你准备等到了筑基期就准备回老家去了?”承元真人好奇的说。
“谁说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啧啧啧……”承元真人感慨一番,面露诚恳的说:“我会帮助你早日完成这个梦想的。”
秦瑜一听,狐疑的望着他,这么好心的吗?
“当然,不要这么看我好吧。”承元真人说。“我虽然年纪稍微比你大一些,但是照现在趋势看,我肯定活得比你长。”
“当然明平真君活得更长……所以黑发人送白发人这事你觉得是不是很有可能发生?你舍得让你那孤苦伶仃的老师父一个人孤单终老吗?”
这话要是出自一个适龄女修口中,秦瑜会怀疑她是馋上了师父的**,乃至于想和师父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
不过出于男女平等的大同思想,秦瑜同样也是以这样的思路去思考承元真人的话中意的。
所以,这是毛遂自荐,想给自己当爹吗?
虽然这样的事情自己在宗里也经历过很多遍没错了。
但是人家漂亮的小姐姐好歹是想拿金钱美食灵器法宝这些美好的事物来敲开她的心房。
这位真人就很特立独行了。
秦瑜想着自己刚刚经历的暴打,再想想这样的生活成为日常便饭。
人生瞬间失去了所有意义。
不,这绝不可能。
承元真人不知秦瑜在心里已经把他划为拒绝往来户了,真情实感的说:“要不然,咱们两个打个商量,我刚才已经向你展示了我的能力了,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看着别人都强?要不你去问问明平真君,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
由于面部神经暂时瘫痪,秦瑜连个“求你凉凉”的表情都摆不出来。
只能用目光警告他,不要妄想打自己师父的主意!
“你想得太……”
“嗯?”承元真人认真的看着她。“我想到是不是很周到?”
秦瑜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完大概又免不了一顿暴打,还是以无耻的切磋名义,自己到头来还得感谢他的无私奉献,愿意给自己这样子的小弟子分享宝贵的实践经验!
“您们不合适。”秦瑜想了想,换掉了“你想的太美”这样容易挑起暴虐情绪的语言构造,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哪里不合适?”承元真人听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
这么个面团子似的小丫头真君都觉得合适了,自己这样的铁血铮铮的汉子难道不比这个弱叽强。
不过若是……那也是一家人了,算了算了再蠢的师妹也要哄着的。
“这个……您们两个年龄不合适。”师父再年轻,那也是祖宗辈的人物了,您一个风华正茂的看起来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是想不开了呢!
秦瑜往后靠靠又蹭蹭,怕他恼羞成怒后要杀人灭口。
“年龄?”承元真人把这两个字在口里细细嚼过两遍,再强悍的心脏也觉得受到了不可弥补的伤害了。
莫非这丫头是嫌自己的年纪太大了?
承元真人想了想比自己早了好几代入宗的明平真君,听说真君入宗的时候年纪还是蛮小的,后来修为增长的也快,在一众真君里年纪最小。
自己虽然入宗晚了好些年,但是毕竟年纪算是比较大的,加之也没有真君这样高的天赋,修炼的进度也只能算的上中规中矩,前些年才好不容易到了金丹期……
承元真人虎目含泪,有些难以抑制的悲伤。
难道,难道,之前阻拦他和明平真君的是一个女人,如今竟然变成了天意了吗?
是天意让他拜不了这个师吗?
秦瑜见他粗犷的脸上满含着悲切,捂着火辣辣的肿脸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但这样的念头一升起,就被自己强制按了下去。
想取代我青霜师娘的地位是毫无可能的。
休想!
“你既然不要,那你就自己回去吧。”承元真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魂飘了似的在路上漫无目的游荡。
秦瑜自己疼的咬牙切齿,面目扭曲,还得勉强撑着一口气把差点走错了方向的承元真人拉回正道上来。
“真人,想开些吧。没有我师父,还有别人呢。”宗里这么多漂亮的师姐单着呢,偏偏宗里的男修士大都一心修炼,沉迷修行,宁可抱着冰冷的刀剑喊老婆,也不肯回头看看漂亮柔软的师姐们,宁可花上百灵玉给自己的佩剑换漂亮的剑鞘,都不肯掏五个灵玉给师姐们买盒好看的胭脂。
活该情路不畅,如今只能独自黯然神伤。
心中腹诽,但是毕竟好像是自己惹出来的事,秦瑜忍气吞声,管照着承元真人。
这家伙明显有些不正常,倒是有些魔怔的样子。
双目无神,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手上还抓着他的剑。
哦,要不是承元真人魔怔了都还不忘拿着自己的佩剑,秦瑜还真想趁他病,要他……要命好像有些过了些,顶多揍他一顿,也消消自己被打的还不了手的郁闷。
不过承元真人对自己不靠谱,对梅婉婉倒还是挺靠谱的,一路上照顾着,果然没走多远,就瞧见了路尽头那处茶驿,梅婉婉像个粉团子在周围一片青翠中,也是颇为醒目。
不过她身边的橘色小裙子又是谁?
苏小小撩拨不成反被打,脑子里哪管什么与人为善,要好好交朋友的嘱咐,和梅婉婉差点没掐起来。
跟着她的修士也是无奈,好好讲这位大小姐是不会听的,但是动手吧,这个粉衣服的小修士也不是自家这位小姐能打起的。
即便是大小姐打得起,追究下来自己这条命也是赔不起的。
千哄万哄好不容易把大小姐的毛顺下来。
吃了一轮点心,苏小小又来撩拨梅婉婉了。
梅婉婉在宗里就习惯这位听风就是雨的脾性了,苏小小内心的风雨来的快,但风散的快,雨落的也快,风散雨落了,又跟个小智障似的过来撩拨了。
说起来苏小小这些撩拨,恶意也是有的,不过顶多是嘲讽和看她笑话,毕竟当初自己和她年纪差不多大,自己的出身认真算还比她还算是矮了一级的情况下,宗主最终选了自己没选她。
虽然这跟她大姐苏小月已经选入有关系吧,但是还是能够成为女孩子打一辈子口水架的原因的,毕竟选没选入这个事关系还挺大的。
没见得苏小小跟她姐姐的成长道路都是截然不同的吗?
苏小月在她这个年纪据说已经是声名在外的小天才了,天知道师父说苏小月天赋一般,资质也一般,努力倒也努力,但是在同辈的天才弟子里毫不显眼。
这背后还不知废了元君夫妻俩多少心血呢。
不过苏小小的名气倒是实打实的自己搞出来的,就是不太好听而已。
想到这,梅婉婉又觉得苏小小有些可怜。问她:“苏小小,你怎么也出来了?”
苏小小白了她一眼,觉得输给梅婉婉这个饭桶还真是一生之耻。“我每年出来啊。我还想问你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姑奶奶出门你跟着来,是不是想跟踪我啊。”
梅婉婉:“呸!不要脸,谁跟踪你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姑奶奶我是出宗干正事的,你呢,除了跟踪我你能说清楚你是来作什么的吗?难不成是出来进秘境的?”苏小小三两句找回了感觉,嘴皮子也利索起来了。
“巧了,姑奶奶我还真是来下秘境的!姑奶奶修为够了,出宗找找机缘怎么了,倒是你,不好好待在你娘面前当个乖宝宝,出来干什么。”别看苏小小在外人面前小霸王,在她娘面前可乖可乖了,小猫咪似的,不过再乖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我是来看望我二哥的!”苏小小挺直了胸脯,理直气壮的说。
说起来苏小小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没被宗里的女修套麻袋拖到角落里挨打,多多少少还是有她二哥的香火情在的原因。
苏二哥啊,当年也是剑宗的一朵众生仰望的高岭之花来着。
一想起来,梅婉婉跟苏小小斗嘴的心思都烟消云散了。
算了算了,毕竟二哥的妹妹嘛。
让一回让一回。
反正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也让了几百回了。
“你去看二哥?这么说二哥还住在淮阴城?你年年都去看看二哥的吗?”梅婉婉装作不经意的引起话题。“也有几年没见了,二哥身体还好吗?还咯不咯血?”
“什么二哥!”苏小小咬着字眼,一板一眼的说:“那是我二哥,你不要乱拉关系啊。”
“什么你啊我啊的。”梅婉婉亲热的说:“咱们俩这关系好的,那是咱二哥,咱二哥最近好不好,你看了没有,没看我和你一起去看啊。”
苏小小震惊的看着她,再一次真相了自己当年没争过她的原因是什么了。
感情是因为自己脸皮不够厚啊。
难怪这家伙跟个小矮子似的,其实这些年吃的喝的全奔着脸皮子去了是吧。
不过,苏小小得意的笑:“你算是打错算盘了,我二哥不见外人,我家里他也只肯见我。”
“那这个你说了不算。”梅婉婉跟她辩。“你二哥有亲口说不见我梅婉婉吗?”
苏小小蹙着眉头想了想,不甘不愿的说:“那倒没有……你也别得意,没说不见你是因为她和你不熟,我这次问他,他肯定不愿意见你的。”
“行啊。”梅婉婉说:“也不麻烦你了,我这次当面问他哈。”
“你!你!你!”苏小小指着她。
“我的天道老爷啊!”梅婉婉突然看向苏小小的身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了过去。
她抓着秦瑜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你这是怎么了啊。”
苏小小跟过来,看着秦瑜这个惨样,也是大吃一惊。“谁干的,敢在姑奶奶面前打我剑宗的弟子,苏大,苏二!”她招呼着自己的护卫。
“得得得,小小你别。”秦瑜赶紧阻止。“我这伤是切磋来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想的那样是哪样啊。”梅婉婉四处查看她的伤口,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秦瑜见她急的眼圈子都红了,忙说:“刚刚和承元真人比了一场,哎呀,别看我看着有些惨,都是小伤口,就是看着有些重,实际上我好着呢,能跑能跳的……我还让承元真人挂彩了呢。”
梅婉婉才没心情听她叽叽歪歪的说这些呢,转头对苏小小说:“你带了女护卫了没。”
苏小小没好气回道:“我的护卫都是我二哥以前的,我哪来的女护卫!”
“算了,你也凑合啊,快给我搭把手,把她给我架进去。”梅婉婉指着秦瑜说。
苏小小嘴巴坏,但是这时候也顾不上和梅婉婉斗嘴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到这样的惨重的伤势呢。
想前几回她和梅婉婉吵架的时候,这个明平师叔的小徒弟虽然帮着梅婉婉吧,但还是能说句公道话的,还算是个不坏的人,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次就不和梅婉婉这个小矮子吵了。
“苏大,快去借间房间来。”苏小小吩咐道
其实秦瑜的伤势还真不重,毕竟不是生死相搏,承元真人虽然后面也打出些火气,动了些真本事了,但还是留了手的,不然就凭着炼气和金丹这么大个境界差距,早就等着梅婉婉给她收尸了。
还能活蹦乱跳的把这么大个人带回来?
不对,我带的人呢?承元真人呢?
“叩叩叩,小姐,外面秦小姐带来的大汉像是出事了,还请您问问秦小姐,怎么处理的好。”屋外苏小小带来的护卫喊道。
“大汉?承元真人吗?”梅婉婉处理完伤势,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枚青色的带着云纹的丹药,有些不开心的对秦瑜说:“张嘴。”
秦瑜亏着理,弯下腰乖乖的任由梅婉婉粗暴的把药丸子塞进自己嘴里。
灵丹化的很快,见效更快。
不过几息,秦瑜就觉得伤势依然是好了大半。
“婉婉,承元真人的确有些不对,倒像是……”
第一百五十章
“婉婉,承元真人的确有些不对,倒像是……魔怔了?”秦瑜如是道。
两人都有些似信非信的样子,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总不能继续为虚了吧。
承元真人这么个大汉在茶驿外,想忽视都难。
况且承元真人如今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双目赤红,目露癫狂之色,青筋暴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之色。
“阿瑜,把你们刚才经过的地方,打斗的招式以及真人的异常都跟我说一遍,想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梅婉婉清出周边的空地,一边打量着场中的承元真人,一边说道,她的神情也难得的严肃。“而且,你能控制得住承元真人吗?”
秦瑜快速的把今日别后的情景都说了一边,排除了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尽可能简便的将整个打斗过程都跟梅婉婉讲了一遍。
“你之前说,你伤到了承元真人的手臂了?是左臂还是右臂。”梅婉婉问。
秦瑜来不及跟她详说这个伤口特殊的出现经历,快速的说:“是右臂,我一人控制有些难,小小,我需要你借一个护卫。”
苏小小点点头,吩咐了自己的两个护卫,名唤苏大和苏二的过去协助。
“右臂?”梅婉婉自语道,转头对秦瑜说:“我用你那个封灵阵盘了啊。”
绝灵阵盘是秦瑜出宗前购置的,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就是了。
这个阵盘的主要作用是可以抽空一定范围的灵气,限制修士的行动。
不过这个阵盘也具有一定的限制,对于那些比较依赖外界灵气的炼气、筑基修士,这个阵盘可以算的上一个大杀器,但对于承元真人这种金丹修士来说,效果嘛……
试试看吧。
能够对承元真人起作用的,怎么也得绝灵阵这样的高阶阵法了,但是问题是,没人会画,也没这样雄厚的财力啊。
不过用不用得上,也得先用的了再说。秦瑜和苏大、苏二商量的中途,转头大声回道:“你用。”
梅婉婉还在远远的查看承元真人的情况,转头对一旁剔指甲的苏小小说:“你赶紧着,不是个阵修么,阵盘总会用不是?”
苏小小剔指甲被打断,有些不愉快的说:“我说梅婉婉啊,最近你是不是跟若水峰那个白师姐走的特别近啊,啥时候也成了第二个白师姐了?你姐妹刚被这人打成那个样子,你这样火急火燎的赶着救人是为什么啊。”
“还有你救人就赶紧救人呢,翻什么书啊。就说你东西学的不牢靠吧,临上场了还翻书,笑死个人了。”苏小小弹弹小指头,走过去把梅婉婉递过来的阵盘接到手里,嘲笑说:“还说我是个勉强及格的阵修呢,我比你强多了,至少我布阵法不用先翻书。”
“说吧,布哪呢?”
“问阿瑜去,可求你别说,我是个丹修,又不是个医修,就是我师父来了,他做不了这个活啊。”梅婉婉叫苦不迭。
要知道虽然剑宗修士的门类虽然么有丹医之分,统称丹修,但是他们内部还是分的清清楚楚的,玄明真君这种就是只管炼丹,制丹工作,却是对人受了什么伤,又因为什么受的伤一无所知。
辩证验证,丹药怎么用,宗内修士们又需要什么具体品类的丹药,这些都是成均真君的活计。
不过玄明真君在的话,二十几瓶高阶丹药试下去,总是能有一瓶是能出效果的。
自家这样的粗暴没有美感的试药法,说出来总是有些堕自己威风的,但是谁叫师父发了话,自己要敢学成均真君的道统,明天就得被师父扫地出门呢。梅婉婉想了想,还是翻了翻成均真君私下的送与她的书籍,准备临时抱个佛脚。
好歹也减掉两三瓶的试验量不是,自己可没师父这么多的灵丹够折腾的。
苏小小无语的抱着阵盘来找秦瑜,秦瑜对梅婉婉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除去一些不能说,说了梅婉婉要抓狂的内容,三言两语把苏小小安抚了下来。
毕竟玄明真君和成均真君的恩怨也算是源远流长了。苏小小听了也是啼笑皆非的表示理解,边布置阵盘,边说:“丹修们和医修们的罅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不然就摒弃偏见,互通有无,要不就分家,我们之前与符峰闹的挺厉害的么,后来一拍两散,反而两方得了便宜,如今见面,反而关系好的不得了。”
这倒也是,谁能想到如今和和气气的符阵二峰,之前也是掐的跟乌鸡眼似的,差点没演变出宗门灾难。
秦瑜因为关心易岩真君的关系,知道一点关于两峰旧日恩怨的事,不过符阵两峰能顺利分家,得益于易岩真君这个好脾气的掌事者,若是换了那哪个其他的真君,想提分峰的事,头都给你打歪了。
别的不说,符阵峰之前可是每几代都至少能出一位元婴真君作为掌事者的大峰,鼎盛时期符阵峰同时有三位符阵道的真君,在宗里是跟剑修们敢硬着刚的势力。
如今中途分手,两峰加起来的势力还比不上过去的一个完整的峰……
前世之事后事之师,玄明真君和成均真君哪怕相见相厌到“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都还不提分手的事,只怕也是吃了符阵峰的教训了。
“毕竟丹修和医修是你离不了我,我离不了你的关系,分峰哪有这么容易。”秦瑜摇摇头说。“阵盘再往那边布置一些,我待会试试能不能把真人引过来,要是不行就只能动手了,到时候阵法的事,就拜托你这个内行调度了。”
苏小小说:“一个阵盘是困不住真人的,哪怕是个蹩脚真人呢,不过你既然说了,我这个内行人也就给你露一手,要你见识见识能困住金丹修士的阵盘。”
秦瑜自是说好,又有些疑惑,道:“那日我去买阵盘,卖阵盘的师兄说,再高阶的阵盘,也只能困住金丹期的修士,对于元婴以上的修士一概无用,那是为何?”
苏小小取材料布阵,说:“的确有这样的说法,阵道中顶尖的法阵,如“星罗万象”阵、大小“周天阵”都是以人作阵法,暂时修真界都还没哪个阵修试着给元婴真君境界的人下过阵法呢。我猜大概是因为材料稀缺的原因罢。咱们现在能够找到的矿石灵物,哪一个能够替代的了布阵所需的众多修士?总不能为了炼阵盘,真去杀上百十个修士祭盘吧。”
说着苏小小取出一个比封灵阵盘更加小巧的阵盘出来。“这是绝灵阵盘,真正的绝灵阵是连元婴真君也能困住几瞬的阵法,做成阵盘也就困困金丹真人了。苏大是筑基后期的实力,是我二哥当年贴身的剑奴,实力强着呢,别的不说,他的剑道不会低于你的,你放心就是。”
“哦?”秦瑜也有些意外,倒不是自夸自己的能力如何,只是有师父和没师父修习到的剑法是两回事,师父是金丹元婴还是化神,徒弟所接触到的剑道都是有很大不同的。
苏小小的父亲是剑修明行真君,没做过猪也见猪跑过,她说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位剑奴,苏小小的二哥又是个什么人物?
秦瑜突然对这个未曾蒙面的苏二哥也升起了些兴趣了。
不过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过瞬间,秦瑜和苏大交流一番,果然也是个隐藏的高手。
那边梅婉婉收了临时抱佛脚的小册子,过来招呼两人,道:“准备好了没?”
苏小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黄色灵玉,啪的一声启动了阵法。
梅婉婉抽了抽嘴角,问:“苏小妹,你开个绝灵阵直接用中等灵玉,你父君母君不会打你吗?”
苏小小摆摆手说:“我父君自己穷的叮当响,能有几个钱,我的开销都是二哥给的。”
梅婉婉哼哼唧唧的说:“不是我说,你二哥如今不在宗里,你也好意思……”
不过毕竟是别人家事,不好多说的,梅婉婉讲了一句就悻悻的闭了嘴。
“得了,我这哥哥你羡慕也没有用,阵法无误,就等阿瑜和阿大的了。”
秦瑜和苏大过去引着承元真人过来入阵。
也亏得承元真人意志力坚强,多少还留有一些清醒的心智,虽然拉拉扯扯多少添了些新伤,还是最后成功的弄进阵里了。
几乎是承元真人前脚入阵,后脚苏小小控制的阵法就起来了。
有阵法的隔绝,承元真人挣扎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最后难得的有片刻安静。
梅婉婉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手里捏着五六瓶丹药,想先给灌了下去。
承元真人即便神智混沌,牙关也是咬的死死的,梅婉婉不好在人真人的脸上乱活动,想着人身体也不止嘴巴这一窍吧,把丹药化了,挑了离得最近的一窍给灌了下去。
苏小小一边帮着搭把手,一边还在挑梅婉婉的刺。“你们丹修再怎么财大气粗,好歹也不能把丹药当水喝吧。”
梅婉婉自己心知这事做的不地道,嘿嘿的笑,紧张的看着承元真人的样子,只求没把人给药坏了。
她翻了翻手里的药瓶子,又翻出三瓶。
“按照成丹君给的册子,承元真人倒像是中了什么暗算,阿瑜你也提到真人的性子和表现异于平时,我大致猜了三种可能啊。”
“第一,最好的一种可能是真人自己修炼出岔子了,入了小迷障,这玩意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真人自己走出来就好,所以我想了想,先给了一丸清心丹,一丸破障丹。这两丸丹反正咱们平时也吃,总之吃不死人就是。”
苏小小蹲在另一边,看了看说:“只不过好像没什么作用啊,哎,不对,你们看,真人的手指。”
承元真人右手的中指指尖渗出一点黑色的血液。
秦瑜指着其左手的中指,也说:“还有这边。”
梅婉婉抬着承元真人的手指闻了闻,又嗅了嗅,说:“好厉害的药毒。”
“什么药毒,你能解开吗?”秦瑜虽不是很清楚内情,但是承元真人的中指渗透出来的黑色血液滴在地上的植被上,这些无辜受难的小草都瞬间枯黄了。
梅婉婉很诚实的说:“解不开,但是我有药啊。”
“我觉得第二种可能呢,就是咱们承元真人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什么人的暗算了,比如毒草什么的。所以我之前也给了一丸解毒的百毒丸。”
百毒丹顾名思义是能解百毒的灵丹,不过看着承元真人依然难看的脸色,梅婉婉想了想,又拿了枚紫色的丹药化了从鼻腔灌下去。
苏小小看着梅婉婉的粗暴动作,有些不忍卒视的说:“我说,你就不能换个地方,从鼻子里灌药是不是有些不尊重了?”
梅婉婉往上瞧了瞧承元真人的耳朵和眼睛,往下也梭巡了一圈,认真思索了每一个能把药给灌进去的入口。
这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哪怕是神智依然不清醒的承元真人也弯曲了双腿。
“还是从原路走吧。”秦瑜咳了一声,诚恳的建议。“我觉得这药还是有些效果的,真人的脸色好了很多哎。”
梅婉婉倒是不这么认为,神色有些凝重的说:“如果是已知的那些药毒,我刚给服下的紫元丹应该已经让真人的神智有苏醒才对,总不至于一点迹象都没有,可见要不是毒入了骨髓,要不就是真人中的是一种我们都不知道的新药毒……紫元丹都不能对付的药毒,那也不是我能解决的了。”
她说着,麻利的收起了自己的丹药瓶子,转而取了两个空的玉瓶去收集承元真人指尖滴落的黑血去了。
秦瑜没多问,也帮她扶着瓶子,收集着另一个指尖流出的黑血。
眼见的黑血都流了两瓶子的量了。
一旁的苏小小忍不住仗义执言,说:“再这么流下去,血不会流光吗?你不救救他吗,好歹是跟你们一起同行的同门弟子。”
梅婉婉现在不急也不躁了,整个人心如止水一般。
“救得了我肯定救,这不是救不了嘛……那就只能放弃了,是不是啊真人。”塞上塞子,梅婉婉换了一个新瓶子继续。
“我觉得我还可以,被拯救一下的……”承元真人趴在地上,对梅婉婉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