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虚张声势
“既然辨识哈利考夫曼的血统，对我们的案子没有直接帮助，接下来还能怎么办？”
葛莱森警长眼巴巴地瞅着莫里亚蒂教授，期待足智多谋的教授先生指点迷津。
“乔安，你怎么看？”
莫里亚蒂教授似乎更乐于把挑战难题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学生，将之作为一种思维训练。
从导师指出“真知术”无法证明一个人是否有罪时起，乔安就转变了思路，尝试寻找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案，既能深入调查哈利考夫曼，又合乎葛莱森警长坚守的程序正义。
“导师，我想到一个办法，但是还不够成熟。”乔安有些迟疑。
“先说说看，如果确实可行，我们大家再来帮你完善。”
莫里亚蒂教授循循善诱地鼓励道。
“我想到的这个办法，简单来说就是虚张声势。”
“实行这个方案，葛莱森警长需要动用全部警力，大张旗鼓封锁‘欢乐宫’大酒店所有进出通道，要求酒店住客和工作人员，暂时不得外出。”
“如果有人询问封锁酒店的理由，所有警探都要统一口径，主动透露如下信息。”
“首先，告知人们昨夜郊外湿地再次上演凶案，幸亏大侦探平克顿先生及时出手，击退沼蜍人，救下险遭杀害的唐纳德先生。”
“其次，向人们透露涉嫌凶案的沼蜍人都已被逮捕，但是还有一个勾结沼蜍人的主犯没有归案。”
“根据沼蜍人以及侦探先生的证词，警方确信主犯是一只阴险而邪恶的变形怪，昨夜曾经伪装成约瑟芬夫人的样子，引诱比利唐纳德先生夜间外出，险遭杀害，事后潜回温泉镇，如今很可能就躲藏在欢乐宫大酒店。”
“警方之所以封锁酒店，就是要揪出这只混迹在人群当中的变形怪。”
“此外，还应该向公众坦言，由于变形怪精通伪装，普通人无法辨别其真面目，好在莫里亚蒂教授提供的‘真知术’卷轴，可以识破伪装。”
“警方办案人员，在安抚酒店住客的过程中要反复强调，葛莱森警长与平克顿先生，很快就会带着‘真知术’卷轴赶到现场。”
“到时候，警长先生和侦探先生都将加持‘真知术’，亲眼甄别在场的所有住客和酒店员工，一个接一个的排查，直到揪出躲藏在人群中的变形怪！”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大卫考夫曼又不在场，哈利考夫曼作为酒店经理，不得不出面应付警方调查。”
“当他从办案人员口中得知上述有意透漏给他的消息，心情恐怕难以平静。”
“如果他自认问心无愧，或者意志足够坚定，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就是变形怪，同时坚决否认参与凶案，说实在的，咱们还真就拿他没办法。”
“但是哈利不得不考虑自曝**的后果，这不仅会使他成为连环凶杀案的重要嫌犯，还等于间接承认自己并不是大卫考夫曼的亲生儿子，必将因此失去百万家财的继承权。”
“更要命的是，自曝身世会使他成为人们眼中的怪物，时刻处于人们异样的目光下，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混入人群，假装自己是个正常的人。”
“如果哈利真是变形怪的后代，这最后一点，恰恰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一个已经融入人类社会的异类，最怕的就是被人们知道自己其实一是怪物，视他为异类，使他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无论再怎么努力伪装自己，人类社会注定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乔安语调低沉，眼神落寞。
当他尝试分析哈利的心理活动时，其实也是在剖析自己的内心世界。
乔安推己及人，确信哈利不敢曝光自己的变形怪血统，不敢公开承认自己是个冒充人类的怪物。
就如同他也不敢那样做，因为他也是个假装自己是人类的怪物。
“警方的围捕行动，看似来势汹汹，如果哈利心里有鬼，必定战战兢兢，急于自保。”
“如果他不想失去自己目前拥有的一切，就必须抢在警长和侦探携带‘真知术’卷轴赶到前，变身乔装，设法逃出警方的封锁圈，避过这阵风头，再考虑将来怎么办。”
“如果哈利考夫曼决意出逃，并且付诸行动，也就等于给警方提供了一个抓他现行的好机会……”
乔安叹了口气，怀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为自己构思的诱捕方案做出总结。
“到那时候，他就完蛋了。”
……
5月29日，这一整天，无数流言蜚语如同暴风云团，笼罩在温泉镇上空。
“欢乐宫”大酒店，就位于这场风暴的中心。
从今天上午开始，就有传言说酒店老板大卫考夫曼及其未婚妻被警方逮捕。
人们还在半信半疑的时候，一场更为惊人的变故就在他们眼前上演。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温泉镇治安队全体警探接到上级通知，换上作战装备，人手一条警犬，立刻出动，封锁“欢乐宫”大酒店，禁止任何人走出酒店大门。
整个治安队四五十人，除了发布命令的警长先生，其余的警探都被搞蒙了。
出动之前，副警长迈克尔特地代表兄弟们向葛莱森警长请示，为啥要如此大动干戈，动用全部警力封锁本地
最豪华的大酒店，这样难免会得罪百万富翁大卫考夫曼……不太合适吧？
为了安抚军心，葛莱森警长不得不透露，根据可靠的情报，连环凶杀案的主谋之一，其实是一个变形怪，此刻就躲在“温泉宫”大酒店。
为了揪出这个擅长改头换面的怪物，以免更多无辜者受到他的伤害，警方不得不采取雷霆手段，封锁酒店，逐一排查酒店住客及工作人员，直到抓住那个变形怪。
葛莱森警长特地向全体警探强调，此次行动一定要保密，不要把变形怪潜伏在大酒店的消息透露出去，免得引起恐慌情绪。
当着葛莱森警长的面，全体警探都信誓旦旦的承诺严格保密，然而真正能够做到守口如瓶的……恐怕只有那些不会说话的警犬而已。
第102章：恐慌
警方这边刚一出动，包围“欢乐宫”大酒店，关于“变形杀人狂”的流言蜚语，就已经传遍整个温泉镇。
不出一个钟头，原本对“变形怪”这种罕见生物一无所知的镇民，仿佛全都成了研究变形怪的专家，言之凿凿的宣称：
变形怪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除非运用“真知术”，否则绝无可能看出破绽。
基于以上事实，我们大家都有可能是变形怪伪装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确定一件事，就是我本人绝对不是变形怪。
至于你，虽然看起来像是我的老朋友，却也无法完全信赖，所以你打算怎么自证清白？
……
恐慌的气氛，迅速在镇上蔓延开来，而帮助人们摆脱恐慌的唯一希望，全都寄托在英勇果敢的警探们身上。
只有当警方成功捕获那只该死的变形怪，人们才能摆脱相互猜疑，生活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此时此刻，5月29日黄昏，“欢乐宫”大酒店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相比蜂拥涌来看热闹的人群，警探们显得势单力孤，在封锁酒店各个出口的同时，还不得不兼顾维持街头秩序，呵斥看热闹的人们离远点，免得“变形怪”趁乱溜走。
被警方堵在酒店内部，暂时失去自由的人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相比外面那些看热闹的镇民，酒店内的住客和工作人员，还要多一层顾虑。
警方声称，“变形怪”就混迹在他们当中，问题是……他究竟是谁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互信，就这样被一个异类，一个擅长模仿他人的怪物彻底摧毁。
尽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真正见过那只“变形怪”，甚至都无法确定关于“变形怪”的传言是否属实，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个怪物？
性命攸关的时刻，很少有人还能坚持“眼见为实”的原则，只要存在自己遭“变形怪”谋杀并且被夺取身份的可能性，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整个大酒店里，唯有经理哈利考夫曼还能保持最基本的镇定。
“迈克尔先生，你们突然闯进来，把酒店搅和成这样一副烂摊子，我真不知该怎么向父亲交代。”
身为酒店经理，哈利有权向警方粗暴的办案方式表示抗议。
葛莱森的副手迈克尔，对哈利的抗议付之一笑。
“哈利少爷，你不用担心受到考夫曼先生责怪，我们这次行动，考夫曼先生完全知情，事实上他本人也为警方提供了重要线索，要不是有考夫曼先生发话，我们也不便大张旗鼓的包围‘欢乐宫’啊。”
“毕竟，我们警探也是要吃饭的，也有妻儿老小在这镇上讨生活，除非迫不得已，谁也不想得罪一位百万富翁。”
“我父亲……向警方，提供了什么证据？”
哈利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迈克尔副警长笑容诡秘。
“不过哈利少爷，我可以给你一些小小的提示。”
“你父亲和他的未婚妻约瑟芬夫人，从上午开始就赖在警局不肯走，还说没有什么地方比警局更安全，仿佛害怕有人刺杀他们似的……”
“你想想看，究竟是什么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一位百万富翁，成功行刺得手？”
“你的父亲考夫曼先生，之所以显得如此紧张，连保镖都不带，直闯警局寻求庇护，或许是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和他的未婚妻，就只有我们警方值得信赖。”
“至于其他人，无论亲戚朋友还是生意伙伴，至少就现在而言，在你父亲眼中都可能是图谋不轨的‘变形怪’。”
“呃，我父亲……大概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被连环凶案搞得心烦意乱，有点神经过敏。”
哈利又擦了把汗。
“谁知道呢？反正百万富翁一句话，我们小人物就得跑断腿，命苦啊！”
“迈克尔先生，我有一个疑问向您请教，既然大家都无法分辨出谁是正常人，谁又是混迹在正常人中的‘变形怪’，警方要怎样把它揪出来呢？”
“你问到点子上了，哈利少爷。”
迈克尔副警长微微一笑。
“我们是没有识破伪装的本事，但是有人办得到。”
“哈利少爷，您认识莫里亚蒂教授吧？这位大学者此刻就在警局，协助我们警方办案。”
“教授先生告诉我们，一个名为‘真知术’的高阶魔法，可以识破‘变形怪’的伪装。”
“如今教授先生正带着他的学生，在警局埋头抄写卷轴，等他们抄好两张卷轴，葛莱森警长和平克顿先生，就会带着卷轴来到酒店，加持‘真知术’，从人群里揪出那个‘变形怪’。”
哈利考夫曼默默旁听副警长先生讲述。
当他听到“真知术”这个词的时候，面部肌肉劲不住剧烈抖动了一下，原本就显得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如纸。
“哈利少爷，你的脸色很难看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没什么，只是有些闷热，透不过气来。”
哈利考夫曼抓起湿漉漉的手帕，又擦了一把汗。
“迈克尔先生，你们警长和平克顿先生，什么时候过来？”
“最多再过半个钟头就来，你再耐心等一等，他们过来以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你这位酒店经理联系，顺带给你做个排查，哈利少爷，你总不会是变形怪吧？”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请别介意。”
迈克尔副警长哈哈一笑，转身走进酒店大门，带着两名年轻警探，维持酒店内部秩序，顺带喝杯冰镇起泡酒，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脚。
哈利目送副警长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门廊深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丢下已经被汗水浸透的手帕，转身匆匆走进一楼大厅附近的洗手间。
时隔不久，浓郁的雾气从洗手间里逸散出来，迅速蔓延至整个大厅，把酒店一楼变得雾气蒸腾，难以视物。
看守酒店出入口的警探们立刻警觉起来，纷纷亮出警棍，紧盯迷雾涌出的门窗，严防有人趁机溜走。
第103章：出逃
“欢乐宫”大酒店，一处偏僻的侧门附近，只有一位年轻的警探负责看守。
他隐约瞧见迷雾中匆匆走来一条人影，连忙厉声呵斥。
“站住！你是什么人？在干什么？”
“吼什么吼，你连我都认不得了？”
对面那条模糊的人影，没好气的走了过来。
年轻的警探揉揉眼睛，仔细一看，这才发觉对方也穿着警服，原来是副警长迈克尔。
“呃……不好意思，迈克尔先生，请原谅我的失礼！”
年轻人连忙向自己的上司鞠躬道歉。
副警长先生摆了摆手，无名指上那枚金色戒指，闪出诡异的光芒。
光芒透过雾气，晃在年轻的警探脸上，使他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过后就对自己面前这位上司，产生一种没来由的信赖感。
迈克尔副警长，走上前来，拍了拍年轻下属的肩膀。
“皮特，你干得不错，就应该这样时刻保持警惕，不要轻信任何人，明白吗？”
“明白！”
上司的表扬，使皮特大感惊喜，布满雀斑的脸庞涨得通红，干劲十足。
“这场大雾来得诡异，我预感到要有大事发生，必须马上去向葛莱森先生汇报。”
迈克尔副警长一脸凝重。
“皮特，一定要牢牢守住这里，不能放任何人出来！我很看好你，小伙子，好好干！”
“遵命！迈克尔先生，我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让您失望！”
年轻的警探，感觉到自己正肩负着重任，向副警长先生敬了个礼，转回身去，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雾气笼罩的大门口。
此刻皮特倒巴不得“变形怪”从自己这边突围，好给自己提供一个生擒凶犯的立功机会，回馈副警长先生的勉励与期待。
迈克尔副警长又拍了拍皮特肩膀，转身匆匆离去。
他在暮色与薄雾中快步前行，显得心事重重，并没有觉察到，一只加持“隐形术”的血蚊，正在自己身后盯梢。
从他在洗手间里乔装变形，由哈利考夫曼变成迈克尔副警长，冒用对方的身份与形象，由侧门离开大酒店。
再到他被皮特拦截下来，被迫运用“暗示指环”，不知不觉中消除对方的戒备心理，从而成功蒙混过关。
这一切都被血蚊看在眼中。
与此同时，除了乔安本人，莫里亚蒂教授、平克顿先生和葛莱森警长，也都通过加持在血蚊身上的3环“联觉术”，将哈利考夫曼变身出逃的始末尽收眼底。
伪装成迈克尔的哈利考夫曼，摆出副警长的派头，挥手驱散酒店附近的围观看客，大步穿过人群，却没有如同他向皮特声称的那样去警局，趁着四周无人留意，快步钻进灌木丛，打算抄近路回家。
哈利不甘心就这么两手空空地逃走，他必须冒些风险，先回家一趟，趁着父亲不在家，拿走属于他的那一部分财产这其中包括他所能尽快取得的全部现金、债券、股票、存款凭证和珠宝首饰。
“这是我应得的！”
哈利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在这时，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猛扑过来。
哈利猝不及防，被黑影扑倒在地。
愕然抬头一瞧，发现突袭自己的黑影，竟是一头强壮的警犬。
“可恶的畜生，快给我滚开！”
哈利奋力挣扎，试图摆脱警犬纠缠。
那剽悍的警犬，却死死咬住他的胳膊不撒口。
一人一犬，在树丛中激烈翻滚扭打。
乔安站在相距不远的林间空地，透过血蚊的眼睛看到这一幕，忽然灵机一动！
趁着哈利正在疲于摆脱警犬卡尔纠缠，无暇分神，乔安发出一道精神指令，遥控血蚊扑到哈利颈后，以锋利的口针刺穿皮肤，狂吸鲜血！
乔安一截尾指变化而成的血蚊，就好比一支“会飞的注射器”，叮在哈利脖子上，吸了满满一肚子鲜血，肚皮鼓胀透明，仿佛一粒小拇指大的红宝石，在夜幕中熠熠生辉。
乔安见好就收，遥控吸饱鲜血的血蚊迅速远离哈利，免得被他一巴掌拍扁。
血蚊腹中储存的血浆，分量不算多，但是足够为乔安提供一个样本，对哈利的“变形怪”血统展开深入研究。
哈利考夫曼，此刻全副心思都放在摆脱警犬卡尔的撕咬上，根本没有觉察到，后颈刚刚被蚊子叮了一口。
就在激烈搏斗的时候，两条矫健的身影匆匆赶到现场，正是平克顿与葛莱森。
“卡尔，放开他！”平克顿高声喊道。
警犬服从主人命令，当即松口放开哈利，退回到平克顿身旁。
哈利好不容易摆脱警犬撕咬，爬起来扭头就想跑。
然而侦探先生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的额头，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脸上迅速失去血色。
“迈克尔，此刻你应该在酒店坐镇，跑到这里想干什么？”
葛莱森警长面庞阴冷，明知故问。
哈利张口结舌，一时想不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葛莱森，既然世上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迈克尔，一个在酒店，一个在此处，也许我们应该把酒店中的那位迈克尔副警长喊过来，让他们两人当面对质，看看谁才是冒牌货。”
平克顿似笑非笑地说。
哈利考夫曼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知道无法再伪装下去，只得变回原本的模样。
“哟？这不是哈利少爷吗？真让人想不到，原来勾结沼蜍人，谋杀酒店住客的‘变形怪’，就是您这位阔少爷，‘欢乐宫’酒店的继承人。”
此时哈利考夫曼已经恢复镇定，面对平克顿饱含讥诮的指控，他显得很委屈。
“平克顿先生，我不懂您在说什么，没错，我的确具有变形怪血统，可这并不等于我有罪。”
“呵呵，真有你的，事到如今还嘴硬！如果你不是心里有鬼，为何要假扮成迈克尔的样子，匆忙逃离酒店？”平克顿冷笑着质问。
然而哈利考夫曼依旧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从容不迫地为自己开脱。
“我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心虚，但这不是因为我犯了法，而是担心自己的‘变形怪血统’曝光之后，在镇上引起恐慌情绪！”
第104章：崩溃
“平克顿先生，葛莱森先生，像我这样的异类，在人类社会中难免遭受歧视和偏见，哪怕我清白无辜，照样会被人们当成邪恶的怪物，甚至无缘无故的伤害我，试图杀死我！”
“为了自保，我不得不逃离警方的封锁圈，打算避开街头那群情绪激动的暴民，找个机会单独去警方交代清楚我的问题，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的苦衷。”
哈利考夫曼的辩解有理有据，神情恳切，若非证据确凿，乔安都忍不住相信他真是无辜的。
“够了！小子，少在我面前装可怜，这种小花招对我没用！”
平克顿紧握手枪，厉声质问哈利考夫曼。
“你声称自己清白无辜，又怎么解释自己手上那两枚魔法戒指？”
“昨天夜里，你不就是用这枚‘暗示戒指’诱骗小唐纳德闯进沼蜍人的陷阱，其后又利用‘雾隐戒指’独自逃走？”
“平克顿先生，听您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凶案主犯手上也有与我同款的魔法戒指？”
哈利考夫曼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可真巧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两枚戒指也不算什么高档货，只要出得起钱，任何人都可以在城里的大商行订做同款附魔戒指，您仅凭我手上也有同样的戒指，就断定我是凶手，未免太武断了。”
“哈！你这个混蛋，居然还敢抵赖！”
平克顿气得恨不得扣动扳机，一枪爆掉哈利考夫曼的脑袋。
“泰德，别冲动，让我来跟哈利单独谈谈。”
葛莱森警长推开平克顿持枪的手臂。
“留神点，老伙计，这小子奸猾得很，可别让他溜了！”
平克顿心有不甘的收起手枪，狠狠瞪了哈利一眼，转身走向乔安那边。
葛莱森警长默默注视哈利许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与血污。
“哈利，瞧你这狼狈样子，使我禁不住回想起十多年前，你小时候的事。”
警长先生叹了口气，负手背对哈利，陷入回忆。
“那时候你还小，不懂事，难免调皮闯祸，而你父亲又特别看不惯你，根本不把你当亲儿子，动不动就揍得你鼻青脸肿。”
“每次你挨了打，就哭着跑出家门，沿着大街一直向前走，边哭边走，直到警局门口。”
“看到你在门外抽泣，徘徊，我就知道你又被大卫考夫曼暴打了一顿，我无法认同他教育孩子的粗暴方式，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些日子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上药包扎伤口，带你回家，给你做顿好吃的，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等你父亲消了气，再送你回去。”
听着警长先生追忆往事，哈利考夫曼憔悴的脸庞禁不住微微动容，深有感触地说：“从小到大，您一直对我很好，葛莱森先生，世上只有您还当我是亲人……”
“是啊，哈利，我不管你生父是谁，反正你一定是我表姐伊莲娜的亲生儿子准没错，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有义务照顾你。”
哈利咬了咬牙，艰难地说：“葛莱森先生，我很感谢您，可我真没有犯罪……”
葛莱森警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辩解。
“哈利，我单独找你聊天，并不是想搞什么‘感情攻势’，试图触动你的良知，进而如实交代案情真相，恰恰相反，我是想告诉你一件陈年往事的真相。”
“您指的是什么？”哈利眼中难掩诧异。
葛莱森警长深深看了他一眼，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投向昏暗的林间，沉默许久过后，才再次开口。
“哈利，我知道你一直怨恨大卫考夫曼，因为你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他的亲儿子，而且怀疑他雇佣沼蜍人杀害了你的母亲，对不对？”
“先别急着否认，事实上在昨天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些年来，我一直怀疑你父亲买凶杀妻，千方百计搜集他的犯罪证据，梦想有朝一日将他送进监牢，为你母亲讨还公道，然而世事并不总如人愿……”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哈利的嗓音禁不住颤抖起来，“葛莱森先生……难道我母亲，还有我的生父，不是被那个冷血的男人收买沼蜍人谋杀的？”
“哈利，冷静下来，我们之前的怀疑不能说全错，大卫考夫曼的确有买凶杀害伊莲娜的意图，但他雇佣的杀手，也就是沼蜍人长老呱摩多，在即将动手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变故。”
“快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变故！”哈利脸庞泛起病态的红晕，额头冒汗，迫不及待地追问。
“就在呱摩多动手之前，你的生父，也就是遗传给你‘变形怪’血统的那个人，亲手掐死了你的母亲伊莲娜，事后将她的尸体抛弃在沼泽深处……”
葛莱森警长语调沉痛，每一句话都说得无比艰难。
“哈利，你的生父，那个‘变形怪’，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你母亲，他诱惑你母亲出轨，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肉欲，以及图谋她的钱财。”
“你的生父，狠心掐死你母亲，只是想甩掉这个已经玩腻的累赘，夺取她随身携带的财物，另寻新欢。”
“哈利，大卫考夫曼只是有谋杀你母亲的动机，然而事实上杀害你母亲的并不是他，而是你的生父。”
“大卫考夫曼的确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然而他毕竟抚养了你二十多年，使你不愁吃穿，花钱供你上学，还把自己的产业交给你打理。”
“大卫考夫曼也的确算不上一位称职的父亲，然而比你的生父又如何？”
“再说呱摩多长老，还有那个跟他一起执行暗杀任务的母沼蜍人，他们没有杀害你母亲，倒是杀了你的生父，等于间接帮你母亲报了仇，然而与此同时，他们也成为你的杀父仇人，这笔糊涂账，你告诉我应该怎么算？”
“哈利，现实很荒谬是不是？然而这就是真相。”
“得知真相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如果你还坚持要为生身父母报仇，那么请告诉我，谁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别说了……葛莱森先生，求您别说了！”
“我的母亲，背叛了我的养父，我的生父，亲手杀害了我的母亲……那我又算是什么东西？”
“葛莱森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像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真相太过残酷，哈利考夫曼承受不住精神冲击，心理防线当场崩溃，禁不住掩面痛哭。
第105章：落网
通过血蚊密探的耳目，乔安看到哈利考夫曼失声痛哭，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精神濒临崩溃的哈利考夫曼，接下来注定会如实交代他的犯罪事实，然而对一个失去求生欲的人，即便判处他死刑，也不过是在帮他寻求解脱，而非惩罚他犯下的罪行。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是人类社会中的一个异类，同样自幼缺少父母关爱，哈利考夫曼的悲剧，给乔安带来极大震撼，同时也在他心底唤醒那个曾经苦苦求索而不得其解的终极难题。
人生在世，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乔安现在还无法得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只得压下纷乱的心绪，跟随平克顿先生回到葛莱森警长那边，押送精神几乎崩溃的哈利考夫曼，回到警局接受审讯。
当晚的审讯，乔安一如既往负责笔录。
自从得知母亲之死的真相，哈利考夫曼的眼神就变得一片死寂，了无生趣。
在审讯过程中，他没再试图抵赖，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乔安坐在审讯室一角，对他的供词进行了如实的记录。
相比哈利考夫曼勾结沼蜍人谋杀酒店住客的犯罪行为，乔安对这个“混血变形怪”在审讯过程中不经意间透露的童年生活，印象更为深刻。
大卫考夫曼的前任妻子离家出走的时候，哈利考夫曼还不满两岁，只是模糊记得母亲的样子。
等他稍微长大一些，懂事以后，曾向父亲打听，为什么自己没有母亲。
大卫考夫曼大发雷霆，声称他的母亲，伊莲娜夫人，无情抛弃了他这个儿子，跟她的情夫私奔了。
年幼的哈利因此心灵受创，变得非常自卑，同时也不愿相信自己真是一个被母亲丢下不管的弃儿。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这里面肯定还有某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他的母亲不应该是一个冷酷的坏女人，即便被迫离开儿子，也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等他再长大一些，心头的猜疑也与日俱增。
有一次，大卫考夫曼酒醉失言，透露自己雇佣沼蜍人，暗杀了那对奸夫**，也就是哈利的母亲，还有勾引她私奔的那个花花公子。
年少的哈利听了父亲的醉话，自认为已经发现真相，从此对父亲心怀怨念，连带也憎恨受父亲雇佣、杀害他母亲的沼蜍人。
直到进入青春期，哈利的“变形怪血统”渐渐觉醒，发现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形象，这才恍然醒悟，原来他并不是大卫考夫曼的亲骨肉，而是母亲与她的“变形怪”情夫通奸产下的私生子。
尽管哈利对自己的变身能力秘而不宣，大卫考夫曼还是对他产生了疑心，怀疑他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故而对哈利的态度很复杂。
大卫考夫曼一方面供哈利上学，安排他逐步接手自己的生意，就像培养一位真正的事业继承人，同时又无法完全信任哈利，对他的态度粗暴苛刻，疑心很重。
大卫考夫曼将名下最重要的产业“欢乐宫”大酒店交给哈利管理，自己享受生活，追求约瑟芬，看起来像是真的退休了，却时不时搞突然检查，一旦发现账目对不上，或者生意景况不佳，就会劈头盖脸的臭骂哈利无能，威胁要剥夺他的继承权。
哈利被逼无奈，在金钱和账目方面不得不精打细算，日子过的完全不像一个身家阔绰的公子哥，倒像是父亲的傀儡，一个倒霉的受气包。
为了在竞争激烈的酒店行业保持龙头地位，哈利不得不在父亲的暗示下，沿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私下里与沼蜍人勾结，花钱雇佣沼蜍人恐吓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
一开始，哈利沿用父亲与呱摩多长老约定的联络方式，通过法术卷轴召唤出来的“动物信使”通常是一只信鸽跟沼蜍人打交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通信，哈利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就约呱摩多长老秘密见面。
他利用变形能力，变成父亲的模样，与呱摩多长老见面，套出母亲被杀的一部分真相，由此确认当初听大卫考夫曼于酒后吐露的那些关于买凶杀妻的醉话，全都属实！
从那一天开始，哈利就发誓要为母亲报仇，设法搞得大卫考夫曼身败名裂，继而夺取对方的财产。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哈利先设法窃取大卫考夫曼的“暗示指环”，而后怂恿呱摩多谋杀酒店单身住客，沼蜍人也恰好需要进行成年试炼，双方一拍即合。
事实上，哈利早就料到事情会败露，并且提前给自己找了一个替罪羔羊，就是约瑟芬夫人。
哈利暗中观察约瑟芬夫人的日程规律，专挑对方与他父亲单独相处的时间，变成约瑟芬的模样，诱骗那些色迷心窍的花花公子。
哈利之所以选择变成约瑟芬夫人，首先是因为所有酒店的常客当中，就数她最性感迷人，在社交场上最活跃，变成约瑟芬的样子，更容易诱惑那些没脑子的好色之徒上当。
除此之外，还因为大卫考夫曼当时正在疯狂追求约瑟芬。
哈利担心父亲色迷心窍，当真把半数产业赠给约瑟芬，就想破坏这桩婚姻，送约瑟芬夫人去坐牢，从而保住自己的继承权。
正是在这种心态的促使下，哈利冒充约瑟芬，先后四次诱骗酒店住客于深夜外出幽会，将那些自认为交了桃花运的傻瓜，引入沼蜍人事先设下的陷阱，沦为成人试炼的祭品。
哈利与沼蜍人的合作，前三次都进行的很顺利。
昨天傍晚，他再次假扮约瑟芬夫人，诱骗小唐纳德坠入陷阱，过后就像往常那样，独自驾车返回温泉镇。
然而当时哈利考夫曼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离开不久，乔安和平克顿闯进了沼蜍人的试炼场，救下比利唐纳德，还抓获呱摩多和呱德拉舅甥二人，导致他精心策划的阴谋功亏一篑，最终连他自己也没能逃脱法网的制裁。
第106章：哈利之血
审讯结束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乔安将笔录交给葛莱森警长，就在警局简单的吃了一顿工作餐，过后向还在忙碌的警长先生和侦探先生提出告辞，跟随导师返回度假别墅。
这一整天，“欢乐宫”大酒店闹腾的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然而同样属于考夫曼家族产业的度假别墅区，倒是显得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的宁静。
乔安陪教授先生在客厅中喝了杯咖啡，师生二人都有意不谈今天的案子，聊天内容仅限于学术问题。
喝过咖啡，乔安就告辞导师，回到自己的实验室，打起精神，展开一项全新的研究。
乔安走到实验台跟前，戴上手套，取来一个小号玻璃皿，施法消毒过后，吩咐血蚊密探降落在玻璃皿中。
1环“蚊指术”，正常情况下的生效时间只有短短数十分钟。
乔安今天下午施法的时候，花费了两道“席德法力”，相当于用一个2环法术位施展“蚊指术”。
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富余的魔力用来搭配“高等法术延时”。
“蚊指术”经过超魔强化，以乔安一节尾指转化出来的血蚊，存在时限由原本的70分钟，延长至7小时，所以直到此刻依旧处于活跃状态。
就是这只小小的蚊子，之前在哈利考夫曼身上叮了一口，吸取的血浆，撑得她肚皮溜圆，收敛双翅趴在玻璃皿中央，懒得动弹。
乔安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按压血蚊膨胀的腹部，一丝丝鲜血，透过血蚊的针管状口器逆流出来，在玻璃皿中汇聚成鲜红的血滴。
正常的双翅目蚊虫，喝到肚子里的血，绝不会这么轻易吐出来。
除非把蚊子一巴掌拍死，肚皮爆开的刹那，倒是能够溅出一些尚未消化吸收的血浆。
乔安不需要捏爆血蚊的肚皮就能迫使她吐出之前采集的血浆，是因为血蚊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挤压血蚊，就好比在自己手上刺一针，由针孔挤出若干滴鲜血。
基于上述原因，显而易见，血蚊吐出的血浆，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哈利考夫曼之血”，其中也包含乔安本人的血液，毕竟血蚊就是他的血肉所化。
好在，相比血蚊腹中充溢的“哈利之血”，乔安自己的血浆分量微乎其微，在对血浆样本进行研究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技术手段将这些“杂质”剔除，不会影响观测结果。
乔安耐心为血蚊做了两分钟指压按摩，将她腹中储存的血浆基本排空，过后就把血蚊转移到另一只空盘子里，取一支移液器，将血浆样本收集起来，分别存入5支试管。
乔安先取来一支储血试管，熟练地描绘4号卢恩符文ansuz，而后对着储血试管施展“神话血液解读”。
试管中只有数滴血浆，但是足以满足解析所需，化作一团绯红的雾气涌出管口，于空中凝聚成一团悬浊的血云。
由于血浆样本中混入了乔安自己的血液，转化出来的血云当中也掺杂了乔安本人的法术构型和超自然能力。
好在乔安对于自己血液中解析出来的东西都很熟悉，很快就把这些“杂质”扫到角落里，只剩隶属于哈利考夫曼血浆的法术构型和超自然能力凸显出来。
乔安先对血浆样本表达出来的生物类型进行甄别，对比物种色谱带，确认哈利考夫曼属于“类人生物（变形亚种）”。
物种类别表明，哈利考夫曼兼有父母双方的血统，既不是真正的“变形怪”否则他的物种类别应该是“人形怪物”，也不是完全的人类否则他不该具有“变形亚种”。
在自然生物界，物种之间往往存在生殖隔离，物种类型相差越远，通常生殖隔离也越严格。
比如，属于同目不同科的黄蜂与蜜蜂，几乎不可能成功交配，也无法生育出混血后代。
同属于马科-马属的马和驴，大体相似，然而物种毕竟存在差异，虽然可以杂交，但是其混血后代“骡子”具有先天缺陷，无法生育后代当初在莱顿港的弗农山庄，乔安协助瓦萨中校搞驴马配种实验的时候，对此印象深刻。
但是，对于超自然生物界，“物种隔离”这条规律就不见得适用了。
在乔安看来，超自然生物的“超自然”特性，很多时候就体现在奇葩的生殖能力上，不同的超自然物种之间，照样可以生育后代。
“变形怪”，好歹还算有个“人形”，能够与人类结合，生儿育女，倒也可以理解。
然而有些物种，比如个别性趣特别博爱的真龙，崇尚“天下布种”的人生信条，完全无视“物种隔离”，可以把整本《怪物图鉴》从第一页艹到最后一页，繁殖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龙脉或者半龙生物，简直让人没眼看……
体型差异怎么解决？
生理构造不同，怎么结合？
这些问题其实都不难，利用“变身术”或者“变形术”就能轻松搞定。
这类改变形体的法术，在事实上为跨越物种之间的结合和血统遗传拆除了障碍。
第107章：半变形怪
哈利考夫曼，就是这样一个跨越物种结合的产物，人类与“变形怪”的混血儿，也被称为“半变形怪”。
“半变形怪”在变形方面的天赋能力，与真正的“变形怪”相比，存在一定差距。
乔安从哈利考夫曼的血液样本当中，解析出一项名为“形体变化”的超自然能力，其魔力印记与2环“变身术”的法术构型大同小异，等效魔力能级约为5度。
由此可见，哈利的变形能力也跳不出“变身术”的范畴，可以变成他所见过的任何类人生物，但是并不能获得变身对象的身体属性和后天技能。
真正的“变形怪”，变化对象同样局限在“类人生物”范畴内，但是在改变形体的同时，还能获得变身对象的**属性。
这样看来，“变形怪”的变身能力比2环“变身术”更强，但是还达不到4环“变形术”的级别，猜测等效魔力能级约为10度左右，相当于一个3环法术位，与乔安自己发明的“神话变身术”差不多。
真正的“变形怪”，据说还拥有窥探人心的超自然能力，而且免疫一切“魅惑”和“睡眠”效果。
从哈利考夫曼的血液样本来看，“半变形怪”并不具备这些能力。
“半变形怪”属于一种超自然生物，众所周知，世间一切超自然生物都具有术士血统，哈利考夫曼也不例外。
除了“形体变化”这项超自然能力，乔安还从他的血液中解析出3个法术构型，包括两个0环法术，“魔法伎俩”和“幻音术”，还有一个1环“易容术”。
这些低级法术，乔安早就学会了，没必要抄录。
但是，他真正在意的不是从哈利考夫曼的血液中具体解析出了什么法术，而是能够解析出法术这个事实！
哈利考夫曼，本身没有术士职业等级。
乔安从他血液中解析出来的这三个法术，虽然等级很低，但是哈利考夫曼本人根本就不会施展。
乔安通过这次实验，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
“神话血液解读”可以预测生物的术士潜力，哪怕该生物根本不是术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具有这方面的潜力。
比如哈利考夫曼，如果他决心走上术士之路，并且为此进行一段时间的刻苦修行，提升为1级术士，那么他很可能觉醒刚才乔安通过他的血液预测出的那三个法术。
当然，这种预测也不是绝对的，只是提供一个大致的修行前景。真实的修行轨迹，可能与预测完全相符，也可能存在偏差这些变数，就不是“神话血液解读”所能预知的了。
乔安将“形体变化”对应的魔力印记抄录到自己的法术书上，过后将哈利的血液样本恢复为液态，收入试剂瓶，存放在青冰冷藏箱内。
接下来，他还有两张法术卷轴需要抄录，都是莫里亚蒂导师白天施展过的，一个是3环“联觉术”，另一个就是用于识破哈利考夫曼真面目的6环“真知术”。
乔安先把现在就能学习的“联觉术”抄录下来，发现这个法术的确如导师所说，基本上就是2环“视觉链接”的全面升级版，施法过后，可以借用受术者的全部五种感官，持续生效时间长达数小时之久。
匆匆抄完以后，乔安长舒一口气，给钢笔重新注满墨水，接着抄录莫里亚蒂教授赠送的6环“真知术”卷轴。
“真知术”的威能极为强大，可以看穿一切变形、幻术以及伪装效果，洞彻一切自然产生或者魔法创造的黑暗！
加持“真知术”过后，无论“变身术”、“变形术”、“黑暗术”还是“隐形术”，全都白给。
“变身术”被识破，好歹还能维持变身后的能力，“隐形术”之类的幻术一旦被识破，隐形者尚且不知自己已经暴露行迹，接下来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像个滑稽的小丑，反而会被敌人加以利用。
由于“真知术”在破解幻术方面的威能太过强大，以至于整个“幻术学派”都倒了血霉，活活被它克死一户口本。
时至今日，很少有法师会选择专精“幻术学派”，剩下的少数“铁头娃”，也都对“真知术”恨之入骨，巴不得这个法术从未存在过。
抄完“真知术”卷轴，乔安放下钢笔，揉了揉被笔杆磨得胀痛的手指关节，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近凌晨。
他整理了一下实验台，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在实验室过夜。
就寝之前，乔安坐在简易行军床上，按照惯例进行一个钟头的冥想修行。
他将自己的精神凝聚成一根意志探针，如同往常那样，朝着魔网的更深层钻探。
当他结束今夜的冥想，隐约预感到，自己距离再次突破已经不远了。
不出意外地话，最多再过一个星期，他就能成功触及第三层魔网的里层，晋升为6级法师。
乔安对自己的修行进度还算满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躺在行军床上，不多时就酣然入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乔安先去客厅向导师请安，吃过早饭，又回到实验室，继续研究哈利考夫曼的血液样本。
昨天，乔安是以一个“法师”的视角解析血液样本；今天，他改为以“术士”的视角审视血液样本。
尽管哈利考夫曼本人不是术士，但是无可否认，他的血液中蕴含着术士潜能。
这也就意味着，乔安可以将他的血液调制成一支“唤醒剂”，注射到自己体内，从而对自身术士血脉进行强化。
乔安有两种术士血脉，“虫化血脉”和“异怪血脉”，如果不算亚种，他的生物类型仍然是“类人生物”。
哈利考夫曼拥有“半变形怪血脉”，如果不考虑亚种，他的生物类型跟乔安一样，也是“类人生物”。
如果乔安注射以哈利考夫曼血浆调制的“唤醒剂”，实际上就是对自身进行一次“近源强化”，从而在“虫化血脉”和“异怪血脉”之外，为自身的术士系谱，再增添第三种血脉力量，也就是“半变形怪血脉”。
第108章：越狱
对于一位术士而言，更丰富的血统系谱，意味着更丰富的潜力，更广阔的发展前景。
乔安不是术士，却可以采用一种独特的方式，用自己的法师职业替代术士职业，施展术士的血脉法术。
从这个角度来讲，利用哈利考夫曼的血液，对自己进行一番强化，如果运气够好，就能把“半变形怪”的天赋超自然能力“形体变化”移植到自己身上，鼓捣出来玩玩，还是挺有趣的。
但是乔安又有些犹豫，毕竟这可是“近源强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风险的，万一交了霉运，强化失败，搞得自己身体崩溃，那就太划不来了。
就在他衡量风险与收益的时候，忽然听见敲门声。
乔安连忙收起血液样本，转身过去开门。
他本来以为是导师过来视察，或者约瑟芬夫人来访，结果门外站着一个出乎意料的男人。
“呃……平克顿先生，您找我有事？”
“怎么，不欢迎老朋友来做客？”侦探先生握着他那招牌式的大号烟斗，笑容显得有些疲惫。
“那怎么会，您快请进，喝点什么？咖啡，红茶，还是西瓜汁？”乔安赶紧把客人往屋里请。
“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会儿就走，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泰德平克顿摆了摆手，示意乔安不必客套。
乔安给侦探先生倒了一杯茶，困惑地问：“连环凶杀案已经侦破，您还有什么要忙的？”
平克顿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本来我也是这么以为的，然而就在昨天夜晚，案情又出现新的变化。”
“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安诧异地追问。
“昨天哈利考夫曼认罪以后，就被关进牢房，然而今天早上，葛莱森告诉我……他越狱了。”
乔安听得直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寻回现实感。
“您是说，哈利考夫曼逃跑了？”
“准确的说，是被人救走了。”平克顿深深抽了一口烟，“我得到消息以后，马上赶去勘查，从案发现场残留的痕迹来看，大概是在今天凌晨时分，有人潜入牢房，带走了哈利考夫曼。”
乔安很自然地想到一个问题：“会是谁救走了哈利考夫曼呢……”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线索，我也说不准是谁干的，只能猜测这个人很可能就在我们身边，而且是我们的熟人。”平克顿笑了笑，“首先，这事儿肯定不是我干的，而且我觉得也不太可能是你干的，至于其他人，我就没那么确信了，所以跑来找你聊聊。”
“我们身边的熟人吗？”
乔安循着侦探先生的思路，迅速将所有可能作案的人选逐一排查，最后，一张冷硬的面庞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平克顿先生，葛莱森警长似乎一直对哈利考夫曼很照顾，论起亲戚关系来，他们俩也算是舅甥对吧？”
平克顿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轻轻摇了摇头。
“葛莱森的确有作案嫌疑，但是他没有作案时间，昨晚我们一起待在镇上的小酒馆，一直喝到天亮。”
侦探先生吐出一串烟圈，接着分析昨夜那起越狱案。
“的确，葛莱森对他表姐的儿子感情很深，但是他更看重自己的职业操守，根据我对他这个人的了解，不太可能做知法犯法的事。”
“退一步讲，如果葛莱森真有协助哈利考夫曼越狱的动机，当初又何必劝说对方坦白认罪呢？”
“您的分析很有道理，其实我也不愿意怀疑葛莱森警长，他是一个正直的好人。”乔安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葛莱森警长，还能是谁呢……这个人深夜潜入戒备森严的监牢，没有惊动任何狱卒，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哈利考夫曼，本事可真不小。”
“对普通人来说，营救一名重刑犯越狱的确很难，但是对于擅长传送法术的施法者而言，这就不算什么难题了。”
平克顿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眼神变得有些飘忽。
“温泉镇，毕竟只是一个小地方，警局配属的监狱，也没有专门设置用于防范传送法术的结界，这就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
“平克顿先生，听您这话的意思，似乎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那个人……莫非也是一位法师？”
乔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平克顿点了下头，似笑非笑地说：“我怀疑的那个人，其实你也认识，而且关系很亲密。”
“我不明白您的用意。”乔安避开他的视线。
“真的不明白？没关系，我唱一首从伯爵夫人那里学来的歌给你听，你就明白我在怀疑谁了。”
侦探先生放下烟斗，清了清喉咙，当真一本正经的唱起歌来。
常年经受烟草熏烤的歌喉显得有些沙哑，但是并不难听，吐字也很清晰，声声传入乔安耳中。
……
我的朋友，莫卡维提
莫卡维提，莫测神秘
他是聪明绝顶的智者
也是胡作非为的恶棍
莫卡维提，独一无二的莫卡维提
僭越所有法规
蔑视道德伦理
……
莫卡维提，独一无二的莫卡维提
令人绝望的怪物
披着人皮的魔鬼
……
莫卡维提，独一无二的莫卡维提
兼具邪恶与智慧，魅力无与伦比
……
泰德一边哼歌，一边冲乔安挤眉弄眼，表情意味深长。
乔安实在忍无可忍，冷冷打断他的歌声。
“您别唱了，这不可能！”
歌声戛然而止，平克顿一脸认真地冲着少年法师摇了摇手指。
“我的朋友，一切皆有可能。”
“您有证据吗？”
“我没有证据，否则也不会只是在这里唱支歌给你听。”
“既然没有证据，您对我说这些无聊的话，有什么意义？”乔安没好气地问。
“只是为了提醒你留点神，好孩子，当心你的导师。”
泰德平克顿戴上帽子，拿着他的烟斗站起身来，最后又冲乔安笑了笑。
“我年轻的朋友，后会有期。”
乔安目送泰德平克顿走出门外，身影渐渐消失在林荫道深处，心情却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第109章：人痘
乔安无法认同平克顿先生对莫里亚蒂教授的怀疑，这从作案动机上就讲不通。
营救哈利考夫曼越狱，对莫里亚蒂教授能有什么好处？
如果没有好处，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违法的事情？
当初诱捕哈利考夫曼的时候，教授先生为警方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帮助，多亏有他施展“真知术”，大家才能看出哈利的确具有变形怪血统。
如果真的是他营救哈利越狱，当初又何必帮警方把哈利关进监狱？
从常理出发，乔安完全有理由认为泰德平克顿对莫里亚蒂教授怀有偏见，并且把这种偏见带入到案情当中，做出不理智的判断，把一个完全无辜的人，错当成嫌疑犯。
然而不知为何，乔安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他可以列举出一百条理由证明自己的导师没有作案动机，然而终究无法彻底消除心底那一丝莫名的疑虑。
乔安怔怔出神许久，纷乱的心绪仍然无法平息，索性暂停自己的工作，先去导师的实验室逛一圈，看他在忙什么，是否有反常的迹象。
……
乔安走进导师的实验室，发现莫里亚蒂教授正坐在书桌前整理实验日志，神态举止都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乔安，今天很清闲吗？”
“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过来探望一下，看看您在忙什么。”
乔安拉过一把椅子，在导师身旁坐下，发觉实验室里异常冷清，不免有些纳闷。
“导师，您今天没做实验吗？”
莫里亚蒂教授抬头看了他的学生一眼，灰蓝色眼眸显得有些阴沉。
“第二期实验已经完成了，所有还活着的实验体，也都处理掉了。”
“处理”这个词，使乔安觉得有点不舒服。挠了挠头，主动换了个话题。
“实验结果怎么样？”
“还不错。”莫里亚蒂教授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从前后两期实验的统计数据来看，接种痘苗的实验体，普遍获得了抵抗天花病毒的免疫力，效果比我预想中更好。”
“恭喜您，取得了重大突破！”
乔安为导师的卓越工作，感到由衷骄傲。
莫里亚蒂教授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忧郁。
“先别高兴的太早，还有一组实验数据就不怎么好看了，所有接种痘苗的实验体，意外死亡率高达2%。”
“具体死因是什么呢？”乔安诧异地问。
“死于天花。”
莫里亚蒂教授以平静的话语，揭示出一个冷酷的现实。
“实验体接种的痘苗，其实是由天花病人身上采集来的病毒样本，可以简称为‘人痘’。”
“人痘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无论怎么进行减毒处理，还是会发生意外，从实验结果来看，意外致死的概率大约在2%左右。”
乔安默默聆听导师讲述，心头掀起一阵波澜。
莫里亚蒂教授所说的“意外风险”，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说一个本来很健康的人，为了预防天花而接种人痘，结果反而因此感染天花，就这么死了。
没有人愿意死的不明不白，然而在接种之前，谁也无从得知，这2%的随机性厄运，具体会发生在哪些人身上。
这不是存心谋杀，甚至连误杀都算不上，因接种人痘而意外感染天花的人们，除了嗟叹自己的厄运，还能怪谁呢？
平心而论，莫里亚蒂教授发明的防疫痘苗，诚然算不得十全十美，但是在天花疫情爆发的地区，相对于当地居民高达15%的死亡率，区区2%意外风险，远不足以吓阻人们接种疫苗。
这就像一场赌博，选择接种人痘，就好比选择赢面更大的一方下注，完全符合理性，赌输了也无可奈何。
如果一百万人接种人痘，按照莫里亚蒂教授的统计，将有两万人左右死于不可控的医疗风险，而他们当中，可能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感染天花，就这么白死了。
然而如果100万高危人群都不接种疫苗，大概将有15万人死于天花感染。
15万远远大于2万，仅从概率统计的角度来讲，接种人痘显然划得来。
然而转念之间，乔安就意识到，自己正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把人命当成可供加减运算的数据来衡量。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也不幸沦为那2%的群体中的一员，还能这么看的开吗？
更让乔安感到不安的是，即便把这个统计数字摆在他面前，在他心里也没有真正为那2万人的意外死亡感到悲哀，相比之下，他更欣慰的是还有13万人，本该死于天花，现在因为接种疫苗而得以保全。
然而“人命”仅仅是一种可以比较大小，进行加减计算的数量单位吗？
两万条人命的价值，就一定小于13万条人命吗？
一个人的死，是悲剧。
成千上万人的死，就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乔安为自己没能感受到应有的悲哀而深深悲哀。
……
p.s：关于接种“人痘”的一些参考数据
1723年波士顿天花流行中，没有接种的人患天花的死亡率为15%，接种人痘的死亡率为2%。
英国从1721年到1732年接种人痘者，意外死亡率也在2%左右。
第110章：返校
哈利考夫曼越狱失踪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六月的第一天，乔安收到一则令人遗憾的消息。
受到近期案件影响，考夫曼先生与约瑟芬夫人的婚礼被迫延期，具体的婚礼时间，目前还无法确定。
乔安与导师是以参加婚礼的名义前来巴登温泉度假，现在人家的婚礼延期了，师生二人各自的研究工作也都已经完成，没有理由继续滞留。
接到婚礼延期通知的第二天，6月2日上午，乔安结束为期两周的休假之旅，如同来时那样，乘坐导师施法召唤来的“魅影马车”，返回米德嘉德城。
回城的路上，乔安捧着自己的法术书专心研读，直到马车驶入城郊，才被身后骤然传来的马蹄声惊醒。
回头望去，不由一愣。
一匹骏马紧跟在“魅影马车”后方，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吊着，马背上的骑士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阴影遮住面庞，似乎正在观察牵引车厢的四匹魅影驹。
“魅影驹”如烟似雾，只有模糊的马形轮廓，的确很容易引起路人的好奇，这一路走来，“回头率”高到乔安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然而紧跟在马车身后的那名黑袍骑士，看起来比魅影驹更怪异！
在这炎炎夏日的午后，正常人不太可能用厚厚的斗篷，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裹起来。
乔安不得不怀疑，这个黑袍人是在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宁可冒着中暑的风险，也不想被路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然而话说回来，他这副违反季节时令的装扮……反而更引人注目，如果真是存心隐藏身份，岂不是适得其反？
难道说此人的目的不在于隐藏身份，只是单纯的畏惧阳光照射？
乔安不由展开联想……
就在他满腹疑惑的时候，那个黑袍人忽然一抖缰绳，策马追了上来，保持与“魅影马车”齐头并进的势头，朝车厢中的莫里亚蒂教授挥了挥手。
莫里亚蒂教授也注意到这个怪人的举动，扭头望向那人，抬起帽檐，微微点头还礼。
双方道中相逢，都没有开口打招呼，只是以眼神交流。
短短数秒过后，那黑袍人就催马疾驰，转眼间就把“魅影马车”甩在身后，背影迅速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大道尽头。
“导师，您认得刚才那个人？”乔安忍不住打听。
“看不清长相，但是身材隐约有点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是谁。”莫里亚蒂教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刚刚那次莫名其妙的道中偶遇不甚在意，“既然对方裹得那么严实，想必不愿抛头露面，我也就懒得猜测他的身份了。”
真是这样吗？
乔安对导师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怀疑。
如果是自己在旅途中遇见这么一个主动打招呼的怪人，即便当时认不出对方是谁，事后恐怕也要搜肠刮肚，非得把这人的身份和意图搞明白才能安心。
黑袍怪人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只留给乔安满脑子问号，无法静下心来看书，索性欣赏路边风景，放松一下疲惫的大脑。
快到城门前的时候，途经一片树林，莫里亚蒂教授忽然吹了声口哨，四匹“魅影驹”应声放慢脚步，马车随之减速，最终停在路边。
“乔安，刚想起来，我的一位老朋友就住在城郊这边，索性顺路去探望一下，你不用等我，自己进城吧。”
莫里亚蒂教授简单交待了两句，便跳下马车，提着手杖，径直朝路边林荫深处走去。
教授先生的步履看似悠闲，却又极为轻快，修长的身影在密林间渐变模糊。
乔安望着导师远去的背影，不由皱起眉头，心头疑惑有增无减。
如果导师真的是临时起意去访友，那么按照他往常的作风，应该带上乔安同去做客才对，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把自己的学生给打发走了？
从导师一反常态的做法来看，乔安怀疑他是有意避开自己，继而又联想到不久前邂逅的那位黑袍骑士，导师要去拜访的朋友，莫非就是此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所谓的“顺道拜访”很可能只是一个托词，黑袍骑士之前跟莫里亚蒂教授打招呼的时候，双方恐怕就已经达成默契，约定在城郊林中单独相会，商谈某些不可告人的机密话题。
当然，这些猜测全都是无凭无据的瞎想，乔安自己都觉得很无聊，就摇了摇头，打消杂念，正要念诵导师传授的咒文，命令“魅影驹”继续前行，身旁的座位突然微微一颤，似乎有什么重物突然压下来，却又无影无形。
身旁骤然出现的异常动静，令乔安心头一凛，浑身肌肉随之紧绷，下意识地进入警戒状态。
第111章：神话隐形
“乔安小哥哥，别怕，是我呀！”
身旁依旧空空荡荡，却有少女清脆的话音凭空产生，听着很耳熟。
乔安抬手触摸“义眼”，开启“识破隐形”，然而出乎意料，竟然一无所见！
“嘻嘻嘻……”
隐形人似乎看到乔安紧张的举止，发出恶作剧的窃笑。
乔安便有些不高兴了，探出一根手指，在笑声传来的地方戳了戳，摸索着找到她的小脑袋瓜，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露比小淘气！再调皮，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真不容易呀，小哥哥，总算认出露比我啦。”
乔安身旁的空座椅上，缓缓呈现出一条绯红的身影，果然是“红宝石小姐”。
“露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嗅到小哥哥的气味了啊，迎着风，我能嗅出10里那么远！”神话启蒙巨蚊得意的昂起头。
乔安却从她这句无心之言，听出了更丰富的信息。
“也就是说，你发现我的时候，离这里不到10里远……你一个人跑到外面来，约瑟芬夫人不担心吗？”
“没啥好担心的，主人的马车就在后面，很快就会追上来。”露比扬起触角，朝乔安身后的大道指了指。
乔安会意地点了下头，接着问露比：“你刚才是用什么法术隐藏行迹，我施展‘识破隐形’居然都看不到你。”
“‘神话隐形术’，小哥哥听说过没有？”露比抖动触角，红宝石般美丽的复眼闪出得意之色，“‘识破隐形’这样的低阶法术，对我没用，只有高于3环的预言系法术，比如‘真知术’，才能看穿我的‘神话隐形术’。”
“听起来不错啊，你自己研发的神话法术？”
乔安本人也对“神话法术”颇有研究，难得遇到同样擅长神话法术的生物，很想跟露比深入探讨一番。
红宝石小姐摊开翅膀，耸了耸前肢，显得有些尴尬。
“露比我，只是一个笨蛋而已，哪会研发法术呀！”
“露比我，看不懂法术构型的，向主人求教，笨蛋主人说她自己也看不明白，教不了我的。”
“神话法术什么的，都是露比凭空感悟出来的，就像术士那样，会用，但是不懂原理是啥。”
乔安恍然点头。
“是啊，露比你是神话启蒙生物，相当于‘虫化术士’，施法全凭灵感，没必要费脑子研发什么法术。”
“这样是很轻松啦，但是露比就只会两个法术而已，一个是‘神话隐形术’，一个是‘神话疫病虫群’，相比会很多很多法术的法师小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红宝石小姐显得有点自卑。
“这个嘛……让我用‘高等内视术’看看你的身体属性好不好？”
没有亲眼看过之前，乔安不能妄下结论。
“好呀！”露比很大方的答应了，毫不介意乔安窥视她的**。
……
侦查目标：3阶神话启蒙巨蚊
物种：中型魔法兽（超自然虫形生物亚种，神话生物亚种，启蒙生物亚种）
健康状态：良好
属性：力量14，敏捷28，体质18，智力10，感知15，魅力20
……
“小哥哥，我的智力水平是不是很低啊？”露比热切地问。
“在普通人当中，不算低。”乔安慎重地回答。
“那么与你相比呢？”
“这个嘛……”乔安面露难色。
“好了好了，不用说啦，露比我已经懂了！”
看到她沮丧的神态，乔安心生怜惜，伸出左臂，搂了搂她的细腰。
“别难过，露比，虽然你不太适合成为一名法师，但是你有非常出色的术士天赋，可以考虑走这条路。”
露比长成这样……魅力属性尚且高达20，由此可见，她的术士天赋有多强。
其实不用看魅力属性，只凭她是魔法兽，还有三项特殊亚种，乔安就知道她的血统系谱非常宽广，而这正是一位优秀术士的先天禀赋。
“主人也曾对露比说过同样的话，但是露比听说术士修行很辛苦，很麻烦，是不是的啊，小哥哥？”
红宝石小姐似乎很喜欢被乔安环抱腰肢的感觉，侧身朝他怀里偎了偎。
幸亏她此时已经恢复“神话隐形”状态，否则被路过的人看到一个人类少年与红色巨蚊并肩坐在一辆幽灵似的马车上，难免又要大惊小怪。
“以我们法师的眼光来看，术士修行的确是很麻烦，主要是需要的资源太多，还有一些不可控的风险。”
乔安耐心为露比这个“好奇宝宝”解释法师与术士在修行方式上的差别。
“我们法师的修行，只有两项主题，其一是精神冥想，其二是读书学习，此外就没别的了。”
“术士同样需要坚持精神冥想，获得法术位的方式与法师是一样的，但是除此之外，术士还需要开发和强化自身血脉，这就一言难尽了，什么‘搭桥法’，‘变形育种法’……牵扯甚广，光读书学习远远不够，还得搜集各种稀奇古怪的强化素材，驯养或者购买大量实验体。”
“这当然要花费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付出这么多代价之后，究竟能否成功强化自身血脉力量，可以觉醒哪些法术？这都没有定数。”
“运气好的时候，强化结果与事先的预测完全一致，甚至超出预期；要是运气不好，鬼知道会搞出啥名堂！强化失败也就算了，保不准还会对自己的身体乃至精神，造成严重损伤。”
“啊呀呀！只是听小哥哥你这么笼统的一说，露比我的头就开始疼了，还是算了吧！”
乔安听她打起了“退堂鼓”，苦笑无语。
转念一想，露比的血统系谱中包括“超自然虫形生物”和“神话生物”，与自己倒是相当契合。
如果用露比的血液制作“唤醒剂”，对自身进行“近源强化”，说不定能够促使“虫化血脉”加速成长，觉醒更多法术。
反之，乔安本人的血液，制成“唤醒剂”，对露比同样可以起到强化作用。
第112章：退婚
乔安清楚记得，露比刚才曾亲口透露，她能以“类法术”的方式，施展“神话疫病虫群”。
考虑到“疫病虫群”是一个5环法术，而“神话疫病虫群”至少相当于6环法术，那么露比的等效术士等级至少为12级，如果强化成功，准能发掘出一长串0~6环法术，大大提升她的施法能力。
如此想着，乔安试探着问：“露比，你想不想来我们大学，给我当实验助手？”
“嗯？实验助手……小哥哥，你该不会是想拿露比我，做奇奇怪怪的实验吧？”
可恶！警觉地小丫头，居然看穿了我的计谋！
诱拐少女蚊失败，乔安挠了挠头，讪讪无语。
“露比也想跟小哥哥在一起，可惜这件事露比说了不算，得经过主人的同意才行，等哪天主人心情好的时候，我试着央求一下，说不定她就答应了呢。”
露比抖了抖触角，忽然眼睛一亮，扯着乔安的衣袖问：“小哥哥，露比闻到了甜丝丝的气味，你这里是不是有好吃的呀？”
“你是说糖果吗？那倒没有，不过……”乔安扭头望向车厢侧方的茶几，盛放西瓜汁的空杯的确散发出淡淡甜味。
“露比，你喜欢吃西瓜吗？”
“非常喜欢！”露比使劲点头。
乔安打开储物袋，取出专门用于保存食物的“青冰冷藏箱”，从里面捧出一个冰镇西瓜。
“露比，你喜欢切成片吃，还是榨成果汁？”
“不用那么麻烦，小哥哥，你把西瓜给我，我表演一个超厉害的吃法给你看！”
“好啊，那你先显形，我再给你拍上一发普通版的‘隐形术’，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看见你吃瓜的样子，而路人照样看不见你。”
“嗯嗯！”红宝石小姐乖巧地点头，随即解除法术，显出身形。
乔安让她捧着瓜，自行施法，为她加持“隐形术”，自己则能借助“识破隐形”看清她的一举一动。
“小哥哥，看仔细，露比我要吃瓜了哟！”
红宝石小姐以一对前爪捧起西瓜，然后使劲向下摆头，细剑般修长锋利的口器“噗”的一声刺穿瓜壳，深深扎进瓜瓤深处。
接下来，露比便啾啾吮吸汁水丰沛的甘甜瓜瓤，像是用一根吸管在罐子里吸吮酸奶，一边吸瓜，还冲看呆的乔安抛媚眼。一双恍若精工切割出无数棱面的红宝石复眼，满溢出得意的光彩。
短短两分钟过后，露比就把整个大西瓜吸空，满足地长叹一口气。
乔安从她怀里接过西瓜，掂量了一下，感觉很轻，剖开一瞧，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瓜瓤和汁水几乎都被露比吸干，空壳里只剩一堆西瓜汁。
“露比好厉害啊！”
乔安丢开空瓜壳，由衷为她的精彩表演鼓掌喝彩！
露比笑嘻嘻的想说话，却被一连串饱嗝打断。
乔安发觉她的肚皮鼓胀起来，简直像个小孕妇，就试探着拿指尖戳了戳她的肚子。
露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仰靠在座椅上，没好气地说：“别戳啦，淘气小哥哥，露比肚皮会爆掉的哟！”
乔安还真怕她爆掉，悻悻地缩回手，决定等她稍微消化一下西瓜汁，肚皮缩小一些，再接着戳。
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乔安回头一瞧，发现一辆有些眼熟的豪华马车正疾驰而来。
“主人来啦！”露比欢快地叫嚷着，拍动翅膀，拖着臃肿的肚肚艰难起飞，摇摇晃晃地飞向约瑟芬夫人的马车。
乔安目送她的身影在空中起起伏伏，不免担心她吃得太撑，飞到半途坠落下来。
好在露比最后还是成功降落在约瑟芬夫人的马车棚顶，俯身下去，以前肢掀开窗帘，探头冲车厢里说：
“主人主人！露比我，刚才跟乔安小哥哥在一起！
“真的吗？那很不错哦，露比，乔安对你好不好？”
“很好很好！小哥哥请露比吃了个大西瓜，还抱着露比亲亲了呢！亲热的不得了！”
“呵呵～难怪你这么开心……”
乔安远远听见主仆二人的对话，摸着脑袋有点晕。
刚才自己有跟露比亲热过吗？
勉强算是抱了抱她，“亲亲”是绝对没有的！
这小丫头，可真会吹牛啊！
这时，后面那辆马车赶了上来，缓缓停靠在与乔安的马车并排的位置。
车厢窗帘掀起，露出一张美丽而亲切的脸庞，冲他含笑点头。
“午安，夫人。”乔安连忙还礼。
“乔安，在这里遇见你可真巧。”
伯爵夫人朝对面车上瞅了瞅，面露困惑。
“特罗菲姆没有跟你在一起？”
“出发的时候是在一起，不过途中导师就下车了，说是要探访一位住在城郊森林中的朋友。”
“这样啊……”
约瑟芬夫人若有所思，似乎在琢磨莫里亚蒂教授所指的那位朋友，最有可能是谁。
“夫人，没想到您也会在今天回城，考夫曼先生没有跟您在一起吗？”
乔安看到对面车厢里只有约瑟芬一人，忍不住多了句嘴。
“我和大卫，暂时不会再见面了。”
伯爵夫人淡淡地回答。
乔安心头一动，明知道不应该再追问下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听说你们的婚礼延期了，现在还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吧？”
相对于他小心翼翼地兜圈子打探，约瑟芬倒是显得出奇直率，苦涩的笑了笑，坦然道：“延期，只是一个维护彼此面子的托词，事实上，我和大卫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乔安对这一结果，隐约有所预感，然而听约瑟芬亲口说出来，还是禁不住吃了一惊。
“考夫曼先生，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您……这样对待一个刚刚跟自己共患难，还帮他洗脱谋杀罪名的女人，未免太过薄情寡义。”
“这你就误会大卫了，其实是我主动提出退婚。”
伯爵夫人柔声澄清，对大卫考夫曼的态度，并未因婚约破裂而陡然改变。
“您主动提出退婚，是不是因为气不过考夫曼先生，向您隐瞒了前任妻子之死的真相？”乔安试探着问约瑟芬夫人。
第113章：退婚（Ⅱ）
“如果我说不是因为这个，那就太虚伪了。”
约瑟芬叹了口气，神情萧索。
乔安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态。
尽管考夫曼先生的前任妻子，伊莲娜夫人，并非他亲手杀害，但是他主观上有谋杀妻子的意图，只不过阴差阳错，受他雇佣的沼蜍人尚未来得及动手，伊莲娜夫人就被她的情夫亲手杀害。
考夫曼先生追求约瑟芬的时候，有意向他隐瞒了这段“黑历史”，后来买凶杀妻的污点被揭穿，约瑟芬因此受到精神冲击，发掘自己的未婚夫表里不一，对他失去信任，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话说回来，或许因为乔安自己也是男人，主要从男性视角出发，审视发生在考夫曼家的这场悲剧，不由对大卫考夫曼产生一丝同情。
约瑟芬夫人似乎看出他微妙的心态变化，含笑问道：“乔安，诚实的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您当然没有任何错误，我只是为考夫曼先生感到惋惜。”
“相比对我，你似乎更同情他？”
“多少会有一点。”
乔安坦率地说出心里话。
“世间多数男人，处于考夫曼先生的位置，受到他前妻施加在他身上的那种羞辱，恐怕都忍不住动杀心。”
“当然，这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是站不住脚的，理应受到批评与惩罚，但是既然您问我了，我也只能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尽管我也知道这种想法自私狭隘，可我总不能装出一副道德君子的面孔，欺骗您……”
乔安脸庞泛红，拙嘴笨舌地试图解释。
他本以为，自己说这些不中听的话，难免惹恼伯爵夫人，甚至引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之类的讥讽。
然而并没有。
约瑟芬没有批评他三观不正，以交织着自责与委屈的语调，为自己的决定作出辩护。
“乔安，我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甚至也能接受你为大卫做出的辩护。”
“这么说吧，如果当初将要嫁给大卫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某个闺蜜，有一天她忽然哭着跑来找我，向我倾诉未婚夫过往的污点，问我是否应该退婚。”
“我也会像你这样，有理有据的帮她分析孰是孰非，最后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对她说，你的未婚夫当初企图谋杀妻子，是因为对方背叛在先，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那样的羞辱，一时冲动犯了错，并非不能原谅。”
“既然他现在已经悔过自新，既然他是一心一意对你好，你就别纠结那些陈年往事了，嫁给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男人，再算上金钱与社会地位方面的收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觉得大卫已经很不错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嫁了吧！”
“乔安，你觉得怎样？”
“通情达理，很有说服力，然而同样的事放在您自己身上，为何却做出相反的决定呢？”乔安无法理解。
“因为道理这东西，说给别人听很容易，却很难用来说服我们自己。”
约瑟芬摇头苦笑。
“其实道理我全懂，然而终究无法说服自己摆脱一个心结既然大卫有过因为嫉妒而杀妻的前科，将来我们结婚以后，谁能担保他不会对我做出同样的事。”
“考夫曼先生曾向您许诺，不干涉您在婚后的社交活动，难道这还不够宽容大度？”乔安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
“问题是，一个有过杀妻前科的男人做出这样的承诺，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他吗？”约瑟芬夫人正色反问。
乔安无言以对。
感情的破裂，总是始于信任危机。
恋人之间一旦失去互信，情感就会产生裂痕，而这种基于感性的裂痕，很难以理性来弥合。
关系到了这一步，谁有理谁没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没有爱了。
冷冰冰的道理讲得再多，也无法重新点燃那团已经熄灭的爱情之火，终究还是不情愿委曲求全。
约瑟芬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决意退婚，不只是对大卫失望，更是对婚姻这种契约关系失望，或许这种压抑人性的契约，压根就不该存在。”
“如果大卫的前任妻子，伊莲娜夫人，在她发现并不爱丈夫之初，就可以通过一种平和的方式与他离婚，而非勉强凑合着在一起生活，长年累月的争吵，不断积累矛盾，结果给了骗子可趁之机，诱使她出轨……之后的一切悲剧，也许都不会发生。”
“然而在我们现行的婚姻制度下，特别是考虑到社会舆论的压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考夫曼一家的悲剧，还将在这人世间不断重演。”
乔安对她这番高谈阔论，很是不以为然，忍不住低声反驳。
“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婚姻制度，已经在我们的社会中存在数千年了，并且还将延续下去……”
“然而总有一天它会消亡！”约瑟芬断然道。神情严峻的像是一位正在宣布判决的**官。
乔安不由心头一凛。
伯爵夫人决绝的神态，使他想起古代神庙中那些据说能够预言未来的盲眼女巫，却不知她此刻做出的预言，对于未来的人们，究竟是一个祝福抑或诅咒。
“如果没了婚姻契约，将来的人们可怎么生活呢？大家都不生养小孩了吗？那人类不就灭绝了！”
乔安试图反驳伯爵夫人对于婚姻的悲观论调，结果却引来一阵大笑。
“我的傻孩子，不结婚一样可以生养小孩啊！”
“将来有一天，当人类社会取消法律和道德层面的‘夫妻关系’，人们就好比挣脱一道枷锁，纯粹为爱结合，不爱了，就分手，这有什么不好？”
乔安摇摇头，隐约觉得她这话很没道理，但是又无法从逻辑上找出明显的漏洞。
最起码，他不得不承认，婚姻并非吃饭睡觉那样的必要天性，人不吃饭睡觉就会死，但是不结婚，又能怎样呢？
婚姻契约，只不过是人类在特定历史阶段对人类自身的立法，其存在根基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牢不可破。
第114章：相逢
乔安还在沉思默想的时候，约瑟芬已经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了。
“乔安，特罗菲姆去访友，一时半刻回不来，你就别在这里傻等了，一个人赶路太无聊，不如我们一起进城。”
伯爵夫人盛情相邀，再加上露比满眼殷切的期盼，乔安实在无法推辞，就念诵咒文消解“魅影马车”，上了约瑟芬的车。
马车再次启动，乔安陪着伯爵夫人和露比闲聊了一路。
进城后，约瑟芬吩咐车夫先送他去学校。
马车在校门外停下，乔安下了车，回头正要向约瑟芬告辞，却发现她也下了车。
“乔安，难得有机会来一趟，我想去特罗菲姆的实验室逛一逛，顺带拜访一个人。”
“您打算拜访谁？”乔安忽然产生一个很不妙的念头。
“呵呵~就是那个据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魔像女孩。”
果不其然，约瑟芬说出了乔安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这……不太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伯爵夫人锲而不舍地问。
“您还是先给导师发一封魔法短讯，问问他的意思吧，我不敢擅自拿主意。”乔安很是为难。
“我已经决定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试着阻拦我，要么给你的导师通风报信，自己看着办吧。”
约瑟芬微微一笑，难得流露出娇蛮任性的一面，使乔安深感不知所措。
她不等乔安做出决定，便打起阳伞，径直走进大学校门，步履姿态优雅而自信，引来无数惊艳的目光。
乔安挠了挠头，实在拿这位任性的夫人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在奥法学院教学楼门口，约瑟芬被门卫拦了下来。
乔安赶紧过去解围，递出自己的学生证，声明约瑟芬是他的亲戚，特地来看看他学习和工作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伯爵夫人的容貌气质太过耀眼，门卫无法想象这样一位绝色佳人有可能是坏人，很痛快的放行了。
乔安打开“风动梯”，约瑟芬提起裙摆姗姗跟进，羞笑着对他说：“我上次走进这部升降梯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特罗菲姆也在这栋大楼里求学。”
“听说导师年轻的时候，在学校里是一位风云人物。”乔安想起教授先生当初开办的“云服务公司”，不由失笑。
“他算什么风云人物，胡作非为罢了，自己不干好事，还扯上我一起胡闹，利用法术做黄色生意，骗那些蠢萌学生的钱……”伯爵夫人回想年少往事，唇角微微上扬，“我们那时候都还年轻，什么疯狂的勾当都干得出来，像你这样的乖孩子，简直无法想象。”
“不，我能想象……”乔安暗自吐槽，确认导师读书时的女友兼生意合伙人，果然就是少女时代的伯爵夫人。
出了“风动梯”，乔安引领约瑟芬穿过走廊，来到实验室门前。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还不等他敲门，房门就自行敞开，露出一张娇俏的脸庞。
“维达先生，您回来啦！”
朵儿的视线越过乔安，落在他身后那位盛装女郎脸上，欣喜的笑容顿时凝固。
“下午好，朵儿小姐，我们早就应该见面了。”
约瑟芬夫人落落大方的打招呼，含笑挽住朵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
朵儿紧抿红唇，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姑娘，显得局促不安。
乔安在旁边静静端详着两个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一模一样的女人，心情有些异样。
的确，约瑟芬与朵儿就像一对孪生姊妹，然而当她们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乔安却立刻发现两个人的气质相差悬殊，哪怕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会令人产生混淆。
朵儿并不是那种青涩害羞的少女，乔安对她性感大胆的一面早已非常熟悉，然而把她放在伯爵夫人跟前，却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少女感，需要成熟端庄的伯爵夫人将她置于自己的羽翼下，温柔呵护。
两个容颜如此相像的女人，给人的印象却反差强烈，使乔安禁不住怀疑她们其实是一对母女。
这时，朵儿微微扭动修长白皙的颈项，朝乔安投来楚楚可怜的一瞥，似乎在向他求救。
乔安会意的点了下头，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邀请伯爵夫人进屋喝茶。
朵儿像是得到解救的囚徒，打着为客人准备茶点的旗号，飞一般逃回厨房。
“乔安，你去厨房看看那女孩，安抚她别紧张，出来陪我聊两句就好，我马上就走。”约瑟芬笑吟吟地说。
“好的，您稍等。”
乔安走进厨房，看到朵儿正站在灶台前呆呆出神，不由好笑，心想：你也有今天……
朵儿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嘟起嘴唇，低声埋怨：“您把这位夫人带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可把我吓死了！”
“为什么害怕？”
“这……想想看吧，如果有一天，某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眼前，难道你不怕？”
乔安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怕，而且我会很好奇，为何他长成那样，我和他，谁是谁的复制品。”
“复制品”这句无心之言，戳痛了朵儿心底的伤疤，脸色立刻黯淡下去。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乔安深感愧疚
“算了，没什么。”朵儿勉强一笑。
“约瑟芬夫人想跟你聊聊。”
“我可以拒绝吗？”
“这……”乔安面露难色。
“你抱抱我，给我一些勇气好不好？否则我真的不敢面对那个女人。”朵儿唇角上翘，恢复了往日性感娇俏的神采。
“那……行吧。”乔安上前一步，拥她入怀，还主动在她脸上吻了吻。
朵儿柔柔地偎依在他怀里，直到他放开手臂，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深深凝视他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乔安被她盯着看，有点不好意思。
“维达先生，短短半个月没见，您好像成长了很多，看来那位伯爵夫人，教了您很多对付女人的招数！”
朵儿唇角浮现一抹暧昧的笑容。
第115章：知心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乔安扭过头去，脸颊一阵发烫。
“嘻嘻~这下子，你又变回从前那个害羞的小男孩了！”
朵儿得意的笑着，飞一般从他身边跑过去，端着茶盘回到客厅。
乔安不想打扰朵儿与约瑟芬单独相处，就在厨房里吃着朵儿亲手烤制的小饼干，喝了杯醇香的红茶。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烘得他暖洋洋，莫名感到一丝淡淡的幸福，回家的感觉真好。
不知过了多久，朵儿像只小猫似的溜回厨房，眼角眉梢都带着欣喜。
“维达先生，瞧，伯爵夫人送我的礼物！”
朵儿扬起纤手，展示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白金戒指给他看。
乔安视线触及那枚戒指，不由脸色微变，勉强挤出笑容。
“很漂亮的戒指，朵儿，你有没有谢过人家？”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这还用你教？”朵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快去客厅吧，那位夫人要走了，点名要你去送送她。”
“好的，回头见。”
乔安匆匆回到客厅，送约瑟芬离开实验室，转身关上房门，确认朵儿没有趴在门缝窃听，便迫不及待地问她：
“夫人，您把自己的婚戒送给朵儿，这合适吗？”
约瑟芬送给朵儿的礼物，那枚白金戒指，就是大卫考夫曼送她的订婚戒指，“知心对戒”中的一枚，乔安绝不可能认错。
“曾经是我的婚戒，现在不是了。”
约瑟芬抬起手，展示自己佩戴的戒指给乔安看，正是“知心对戒”中的另外一枚。
与送给朵儿的那枚戒指相比，约瑟芬自己佩戴的戒指稍大一些，本来应该戴在大卫考夫曼的手上。
她看出乔安眼中的困惑，微笑着做出解释。
“退婚的那天，我本来打算把戒指还给大卫，但是他绝不肯收，哭的像个孩子，还把自己的戒指摘下来，说是要送给我，留作纪念，即便无法做夫妻，至少还能做朋友……”
“我不忍再伤他的心，就收下了。”
“这对戒指是我和大卫当初一起买的，售价我还记得，今早离开‘欢乐宫’的时候，我在梳妆台上留下一笔钱，算是我照原价买下这对戒指。”
“我这样做并非显示自己的清高，事实上我这一辈子，没少花男人的钱，大卫为我付出的远不止这对戒指。”
“但是我觉得，其他首饰也就算了，婚戒本身的价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凝聚在这对戒指上的仪式感，如果我接受大卫的馈赠，这种仪式感仍然连结着我们，使我们无法真正摆脱过往的羁绊，坦然面对彼此。”
“我自己花钱买下这对戒指，等于亲手消解了结附在婚戒上的仪式感，往后它们再也不是婚戒，我和大卫，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夫人，您这么做，很理智。”
乔安又忍不住说些多余的话。
“考夫曼先生把这对戒指送给您，或许就是想留个念想，哪怕明知道你们复合的希望很渺茫，只要你收下婚戒，就能给他一丝复合的希望，有所期待，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可您这么做，就等于彻底否定了复合的可能性，对考夫曼先生，也包括对您自己……未免有些残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约瑟芬苦笑着说，“乔安，等你在稍微长大一些，有了自己的爱情经历，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残忍的决定。”
“当我们与恋人分手的时候，如果犹豫不决，拖泥带水，只会造成更长远的痛苦，不如当机立断，要分就彻底分开，不要给彼此留下幻想的余地，虽然当前很痛苦，但是从长远来看，反而对彼此都好。”
“也许您是对的。”
乔安在感情问题上还只是个小学生，没资格与教授级别的伯爵夫人争论。
他宁可自己永远不要被卷入这种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如果要为此付出孤独一生的代价……说实在的，他真怕自己会欣然接受这样的代价。
“知心对戒，具有心灵通讯的魔力，本来我想把其中一枚戒指送给你，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合适，将来你也有了女友，被人家误会多尴尬。”
约瑟芬很自然地挽着乔安臂弯，右手撑起阳伞，稍稍朝他那一侧倾斜。
“刚才见到朵儿，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有一点我很确定，就是我并不像原本以为的那样讨厌她，讨厌这个不经我许可就被制造出来的复制品。”
“事实上，我对她一见钟情，与她面对面的时候，甚至兴起一种将她揽入怀中，痛哭一场的冲动。”
“你可能觉得我这个人有病，明明与朵儿初次见面，何必自作多情，还想拉着人家抱头痛哭，可不可笑啊？”
“我也知道这很可笑，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冲动。”
“有时候我觉得她很可怜，那个男人，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把她制造出来，充当另一个女人的替代品，甚至性玩具，是不是很可怜？”
“然而我又觉得自己并不比朵儿优越，没有资格可怜她。”
“我们这些活在世上的人，被我们的父母制造出来的时候，不也同样没有选择权？”
“朵儿说她从出生到现在，日子过得一直还不错，她自己感觉满幸福。”
“这样一来，我倒要祈求她的怜悯了。”
“我太贪婪，心眼又坏，遭了报应，无法像她那样轻易地感到幸福。”
“我把其中一枚戒指送给朵儿，希望她能把我当朋友，有事随时找我，没事也可以陪我聊聊。”
“当我感到痛苦而又无法言说的时候，我希望能够通过知心对戒，感应到朵儿过的很好，开心幸福。”
“仿佛世界上的另一个我，选择了另一种人生，得到美满的归宿，这会使我感到些许安慰，不再那么难过。”
她在马车跟前止步，没有立刻上车，也没有收起阳伞，似乎在遮挡眼角的泪痕。
乔安默默跟在她身旁，听她说了那些话，心里颇不是滋味。